第17章

月亮很快又升高到了屋頂的正上方,張罕把自己全身保護好不被月亮捕捉到,看着窗臺玻璃上月亮的倒影,手裏攥着的鑰匙仿佛千斤重。

上一次因為要躲藏,所以不确定自己第一眼有沒有看清楚,這一次确實看得真真切切,明明白白。當紐扣月亮處以房屋正上方的時候,紐扣的中間是一個鎖孔!

張罕并沒有考慮太多,月亮只有幾分鐘的時候處于正上方不動,然後就會四處照射。他回頭在屋裏找了找,看見一張紅色的毛毯便直接掀起來蓋在自己的頭上,爬上了窗臺,往屋頂攀岩。

整個紅色毛毯遮擋了他的視線,他又着急趕時間,幾次差點手滑,最後還是有驚無險的到了屋頂最高處。他一時還不敢掀開紅毛毯,手掌抓着窗臺的玻璃碎片,用它往外探了探看情況。

就趁現在,燈下黑!張罕站在了一個白色格子中間,紐扣月亮暫時不會給他烙上印記,等月亮再次移動的時候可就不好說了。

張罕摸出鑰匙,縱身一躍準備跳起來往鎖眼處插去。電光火石之間,他感覺自己的右手手背被幾道鋒利的爪子阻擋,随即就是一陣刺痛,流血了......

黑貓就站在他的面前,綠幽幽的眼珠假寐着,“你為什麽不聽話。”

“你為什麽要騙我?”張罕一只手握住自己流血的手背,呼了呼。

“你什麽時候發現的。”

“小男孩畫的是一只白貓。”張罕嘆了口氣,扯下毛毯的一角,給自己的右手裹上了。

黑貓聽完這話,突然垂頭喪氣的趴在了那裏,張罕猶豫了兩秒,還是上前去看了一下,“你......你在哭?”

“這些有眼無珠的人,不配得到這些明亮的眼睛。”黑貓還趴在那講話呢,同時吧嗒一聲,鑰匙已經放進了紐扣鎖眼裏,張罕一只手還舉在半空中,另一只手抓着紅色毛毯無言的看着那只逐漸褪色的黑貓。

鎖被打開了,像是一個閘門開了,源源不斷的污水從月亮裏傾斜而下,張罕只能裹進了紅色毛毯,仍由這場猛獸一樣的洪水将自己沖開。場景像是走馬觀花似的,在張罕的眼前一一閃過。

“孩子,你的八歲生日會是全城最盛大的聚會,到時你想要的應有盡有......”一身軍閥裝扮的男人,開心地抱着自己的兒子,一旁的母親也是滿臉笑容。

“少爺得到了生日禮物非常開心,大帥同意讓他們直接傾倒垃圾,誰還敢游行反抗!”

“城裏的人好多都得了怪病,據說都是靠近那個泉眼位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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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那些人拉到亂葬崗埋了,沒有東西遮擋就畫些山水屏風立在那,之前教少爺的那個畫師呢?趕緊把他抓來。”

“不好!山洪爆發了,大家快跑!”“不用跑啊,我們不是有很高的圍牆嗎?”

“那些都是畫的啊!”

“是誰畫的,把他先拖出來.....”

............

“山神,你為什麽不救我們?”

“山神,你白受我們供奉。”

“山神,你這樣配坐享廟堂嗎!”

............

“你确定要卸下山神一職嗎,風白。”

“你從此會堕入夢中夢,永遠把守這一場災難裏人們的噩夢,直到他們心氣平靜,後代不再耿耿于懷。”

............“我要他們永世不得翻身,是否耿耿于懷與我何幹,我要他們全部的人為那個畫師贖罪!”

............

“冤冤相報何時了,這樣是觸犯天道的。”

“那些無辜的,不知情的,被迫的人又觸犯了什麽引來滅頂之災?我不信這種天道!”

“因果終有循環,那你可以靜候佳音,會有人告訴你的。”

............

“小男孩并不知情,他只是過了一個開心的生日會,他是無辜的。你後來為了不讓他說出實

情,封住了他的嘴巴。這,已經屬于惡了。”張罕看着旁邊一同被沖走,顏色逐漸變成白色的貓,“他有權利許願請求幫助。”說完這話,白貓睜開了眼,是紐扣眼。它眨了眨眼,又閉上了,轉身跳進污水的中心處,更強勁的污水朝它襲去。

張罕看到那幢小別墅被席卷到漩渦中,一只白色的貓跳進了裸露出來的地下室,那裏有着森森白骨......

一個急剎,因為慣性,張罕被安全帶勒醒了!他往旁邊一看,還好還好,祖師爺在呢,正靠着窗戶在勻速地呼吸睡覺,車廂前排的人正在打撲克,車子的急剎讓他們的牌都散落了,大家大聲質問司機怎麽回事,會不會開車。

“我也不想啊,車子剛出隧道視線本來就暗,不知道哪裏來的兩只貓從車前跳了過去,我也吓了一跳好嗎......”司機嘟囔着不服氣,又看了看後視鏡才重新啓動。

張罕聞言立馬起身往窗外看去,,太過于匆忙,膝蓋撞到了窗邊的人......張罕剛想立馬道歉,車子又颠簸了一下,一只手拉住了他,“別管了,他們有自己的因果。”

張罕乖乖地坐下了,也不是他本來就這麽乖,而是他感覺祖師爺說這話時透露出傷感,是自己打擾他睡覺了嗎......這樣就傷心的要哭,祖師爺也太缺覺太脆弱了吧。

随着車子的快速行駛,後方悠長的隧道逐漸遠離,張罕想起來了在最後關頭貓對他說的話,“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可能是在說它自己吧,它也被這些紛争所困擾,最後迷失了方向。

張罕在位置上坐了一會,想了想,又轉頭拍了一下正在打瞌睡的吳岩的腦袋,氣得吳岩跳起來問他為什麽。

“我做夢夢見你揍我了,所以我要揍回來。”

吳岩無語了,憋了好久,“我還夢見你親我了呢,是不是要親回來!”聽到此話,大家寂靜了一下,放下手裏的撲克牌,車廂裏一起起哄,讓他們親一個。

一旁的祖師爺此時站了起來,按住了吳岩的後頸,湊近了說了說了句什麽,吓得吳岩跌回座位連忙說沒有沒有自己開玩笑的。

那一瞬間,張罕能感覺到他有殺氣,感覺帥呆了。

“子......子川,你剛剛......”

祖師爺坐好後,眼睛望着他。

“你剛剛這招好帥啊,怎麽練就?”張罕實在是羨慕這些說句話就有氣場的人,而且是殺氣,一定要請教過來。

祖師爺一個眼神殺了回來。

張罕默默低下了頭,心想自己這下明白了,就是起床氣而已......

“前面就是目的地了,大家拿好自己的行李有序下車。”廣播裏有人說了一句,大家頓時興致勃勃,吵嚷着拿行李,在一個位置上坐了這麽久,确實很費勁的張罕邊想邊準備起身。

“你想上廁所嗎?”張罕轉頭對吳岩說。

“對啊,快讓我出去,我想......”

“你給陳主管的禮物準備好了嗎?”

“是啊,只要給他介紹相親對象就好了......”吳岩茫然看着張罕,“不對,我怎麽感覺我腦海裏并不是想說這句話的啊......”

“怎麽,你要送他芒果蛋糕嗎?”和張罕穿着相同衣服,但是站起起來比他高半個頭的人發話了,話語裏有一些壓迫感。

“沒.....”

“那你是想給他介紹對象?”

“我......我就是氣不過,随便問問。”張罕硬着頭皮把話說了出來,生怕祖師爺一個不高興就要給他一個殺人的眼神。

“哦,好的,走吧。”意料之外,對方态度溫柔。

轉變的這麽快?他這是睡飽了嘛......人果然是要早睡早起,充足睡眠呀。張罕心中竊喜,還是有機會抱大腿的。

這次下車,張罕特意留心看了看四周,确認沒有異樣,才把心放回肚子裏,籲了一口氣。

“你手背還好嗎?”高半個頭目光雖然清冷,但是捕捉細節的能力還挺強,經他這麽一提醒,張罕才發覺自己夢裏的傷居然延續到了現實中!不過沒有夢裏那麽觸目驚心,幾道小劃痕而已。

“他用最後的法力标記祝福了你,不然你也會被污水吞噬。”祖師爺沒有面對張罕,而是眺望着遠處綠油油的山坡。

“你說黑貓還是白貓?”張罕摸了摸那很淺的印記,它的快速愈合速度讓人驚訝。

“都是。這個世道并不是非黑即白,當他不願再做那個平衡人與自然的天平,情感和判斷總會有所傾斜。因為一旦有了類似人類的感情,就會有了七情六欲,就會有了羁絆。”

“那我肯定不會這樣。”張罕快速接上。心想,我還要回水果鎮去呢,這要是有了牽挂不是影響我的宏圖大業嗎。

那個側影變成了背影,沉默半晌,“你最好是。”

張罕都走出去幾步跟上大隊伍了,聽到這話心裏直犯嘀咕,怎麽還要加個話尾巴當最後一句話說贏人家呢,祖師爺是不是覺得自己輩分高不容侵犯呀,那我今後更要多注意點了。

“只要傾注了感情,任何東西都會變得珍貴。”

“是吧。”印着哈哈豆奶的白色T恤在陽光下有些透,那人用手扯了扯褶皺,又卷起來,重複這個動作。

“那你還留在這裏做什麽?你還沒有卸下你的職,你什麽都做不了,你甚至被人類困住了這麽久。”黑白相間的貓舔着自己的毛。

“那你呢,為什麽留下。”子川少有的皺起了眉頭。

“還是得多謝你的能量交換,讓我們以另一種狀态相遇。”一只花貓這時候竄到了他們面前,伸出前爪拍了一下正在說話黑白貓的腦袋,黑白貓蹭了蹭它,“我們該走了,這個地方的氣場不适合我們。”

“多保重。”子川看着他們的舉動無動于衷的樣子。

“念在我們是同一批任職的山神,我勸告你把精氣神早點放回無天荒漠去。人類世界真的很神奇,他們一個個人的喜怒哀樂都會牽動周圍的結界和能量,像是一個網,縱橫交錯,深陷其中,難以自拔。”

“那你不也是樂在其中嗎?”子川看着兩只貓相挨着,定定的說。

“那是因為我付出了很大的代價,我們本質上只是萬物規律的見證和記錄者,企圖扭轉局面就像要扶住即将坍塌的大廈,對自身的損害是非常嚴重的。主要是……”黑貓貓對着旁邊的花貓喵了一句“我……我也願意付出。要是換做旁人付出這樣的代價,我只會罵他愚蠢。”黑白貓不欲多言,走了幾步又忍不住回頭咆哮,“別學我!”

“好好學習貓的語言吧,對方還聽不懂你的話。”子川擺了擺手,也轉身了。

“那只貓對着你一直叫什麽?”哲九冷不丁冒出來,後面還跟着吳岩。“大家快來認領自己的小樹!”吳岩拿着小喇叭,指揮大家往小山坡去,“這次團建意義非凡,大家要養好自己的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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