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華麗精致的壁爐裏爐火通明,泉宮寺豐久轉動略顯僵硬的眼睛看向他尊貴的客人,

“讓煙草在冰冷的屍骨中燃燒,化為美妙的化學煙霧刺激不斷衰老遲鈍的大腦神經,如此一來,庸俗的肉體也會随着從心靈開始重新變得年輕起來。”

明滅不定的爐火映照下,全身實現義體化的泉宮寺豐久如是道來,手中把玩着用王陵璃華子屍骨制成的煙鬥。

“西比拉先知系統———這種稱呼起源于古羅馬詩人奧維德在《變形記》中的一段傳說。”背對爐膛而坐,桌子另一端銀白色頭發的男子對莊園的主人這樣說,琥珀金的眼眸裏閃爍着愉悅的光彩,

“光明之神阿波羅愛上了可以預言的女巫西比拉,他答應能夠替她實現一個願望。西比拉抓起一把細沙,許願自己生命的時光能夠像手中的細沙一樣多,可是她忘記了容顏的衰老,最後變成一個不死的醜陋女巫。關于肉體與精神這樣永恒的話題,西比拉系統又會給出怎樣的答案呢?”

“擁有這樣燦爛輝煌的思想,為什麽不借助義體化讓它永久的散發光芒呢,槙島君?”

“法律可以被罪犯忘記、自由可以被奴隸忘記,所以對我而言生存與死亡是一個必然的結果,并不是需要考慮的問題。事實上,我更願意享受在有限的生命中挑戰游戲的快感———”

“人生來就是孤獨的,沒有人不是孤獨的。”始終微笑的男子将手中的剃刀展開,鋒利的刀刃閃過冰涼的光,“所以我更喜歡人與人之間的游戲,我享受二元對立。”

“安全局的人似乎已經發現您的蛛絲馬跡了呢。”

“都在意料之中,真正的游戲才要剛剛開始呢———”

—————

刑事課一系的辦公室裏,六合冢彌生将查到的線索放在屏幕上。

“公然的刻意挑釁吧,冒充櫻霜學院的退休教師柴田幸盛,卻又留下可以讓我們輕易查實的破綻。”縢秀星靠上椅背,看過柴田幸盛本人,再對比佐佐山留下的那張模糊的照片,那個叫做槙島的男人實在是足夠張狂,似乎所有人都是他獲取愉悅的游戲對象。

監視官盯着屏幕,眼鏡上的折光将他正在壓抑的火氣放大具化。

門開了,征陸智己看着走進來的狡齧慎也和常守朱,心裏發出一聲無奈地暗嘆。

“聽說你帶常守監視官去見了雜賀讓二?”宜野座聞聲從座位站起來,徑直走到狡齧慎也身前,目光凜冽讓人感到極度壓迫,

Advertisement

“對。”狡齧慎也看着對面的監視官,沒有任何想要解釋的,

“那個,宜野座先生……”常守朱想要說些什麽,

“自己堕落成今天這個樣子,還想把別人拖下水嗎?”

“她是一個監視官,常守有她的選擇和判斷,難道在你眼裏她只是個小孩子嗎?”

兩個人長久以來未能調和的矛盾再度找到爆發的出口,站在一邊的常守朱來回看着快要吵起來的兩位前輩卻一句話也插不上。

“你以為她和你是一樣的嗎!”監視官立刻接道,

“等等,宜野座先生,您的意思是說……我就是個孩子?”雖然清楚自己作為新人,很多時候顯得幼稚可笑,但宜野座的想法還是讓她難以接受,

“可事實上你就是個孩子!”監視官立刻将眼神掃到她的身上,“是什麽都不明白的黃毛丫頭而已!”

上學時從未遇到這樣不加掩飾的表示,常守朱被前輩直白的語言驚得一顫。

“你以為為什麽要分監視官和執行官?”宜野座将自己對狡齧慎也的不滿借着教訓新人的機會全部發洩了出來,“不就是為了保護正常人,在偵查中不冒心理指數色相渾濁的風險嗎?”

“因為有這些再也無法回歸社會的潛在犯擋在前面,你才能在保護自己內心的同時完成任務!”

“———這根本就不是團隊合作!”常守朱仰着頭反駁,“解決案件和保護自己的心理指數,到底哪個更重要?”

到底哪個更重要?像某個自信到把性命都不當成一回事的人最後被處決?像某個固執己見陷進泥沼再也無法回頭的混蛋那樣做個受人側目的執行官?

“你是想放棄自己的職業生涯嗎?”監視官的聲音放低,陰冷的讓人壓抑,常守朱聽到這裏不自覺地顫抖了一下,“想讓至今為止的努力全部付諸東流嗎?”

從小接受着西比拉的思維熏陶,常守朱一直以來遵循着它的指導生活、學習、就業,色相的渾濁就是西比拉對公民的變相否認,不管這中否認是否應該遭人鄙視,但這絕對不是一件什麽好的事情。

常守朱的意念因為根深蒂固的價值觀而動搖,但內心裏始終有一種想要駁斥的沖動,讓自己不甘心就這樣無視下去。

“我确實是一個新人,宜野座監視官也是個值得尊敬的前輩。”音量徒然提高就連語氣也變得不一樣起來,原本低下頭做工作刻意回避的其他人震驚地看向常守朱,

“可你不要忘了,我們在職位上是平等的,我的色相我自己會管理。就算你是我的前輩,可在辦公室、在執行官的面前,請您不要說這種懷疑我工作能力的話!”

宜野座站在對面盯着常守朱,眼眸一片深綠看不出想法,就在所有人的心提到嗓子眼時,監視官收回目光繞開他們走了出去。

明智地選擇離開,宜野座沒有讓人看見自己最後眼裏的失落。

沒有人願意去理解他的痛苦。

“竟然說這樣的話……”常守朱氣憤地轉身,沖動地跨出門外。

始終坐在一旁的征陸智己放下茶杯,不聲不響地跟了出去。

“喂,小姑娘。你想去哪裏?”

“我要去向局長抗議!”常守朱氣沖沖地快步向前走,前面是一個轉角。

“算了吧,小姑娘。”經過的時候用手背碰了一下常守朱,征陸智己越過她慢慢悠悠的走向休息區的落地窗,從這裏可以看見這個樓層的露天天臺。

沖頭的火氣被他漫不經心的樣子消減下來,常守朱沒再往局長辦公室那裏走,長出一口氣走過去坐在長排座椅上。

年長的執行官從自動販賣機裏取出兩瓶咖啡,遞給坐在那裏的常守朱一瓶,自己走到落地窗前,外面起了風,天臺上站着一個年輕的監視官,倚着玻璃圍擋。

“宜野座監視官啊……他的父親是一個潛在犯。”

“哎?”常守朱在這一點上竟然一點都不了解,

“在他還很小的時候,他做刑警的父親因為色相惡化被系統認定成潛在犯,就被抓走了。那個時候系統剛剛投入運行,還沒有執行官這種職位,很多警察因為沒能控制好自己的狀态就被隔離了起來。那時對潛在犯有很嚴重的誤解和排斥,再加上沒有父親的緣故,他過得很痛苦吧。”

“原來……是這樣……”常守朱小聲說着,不知不覺低下了頭,她所不能夠理解的,只是源于她沒有過那樣的經歷。

“所以他無法原諒主動犯險的行為。”征陸智己喝了一口咖啡,還真是苦澀。

“其實是把狡齧先生當作自己重要的朋友,宜野座先生才這樣的吧。”常守朱開始嘗試去感受宜野座的想法,“在我來之前,有一位前輩,她也是那樣的一位人嗎?”

那天一起吃飯唐之杜志恩走了以後,常守朱向六合冢問起分析官說的人是誰,六合冢沒有講太多,只是說那還是三年以前,當時狡齧還是監視官,一系有一個漂亮另類的執行官叫新井沙希,後來逃跑被二系當場處決了。

六合冢最後特意提醒,這個叫做新井沙希的女人,在一系和征陸老爹是并列的———屬于不可以在宜野座監視官面前輕易提起的人。

“嗯?”征陸智己愣了一下,随即想起了那些遠去的事情,“那個人和狡又不是完全一樣吶……”

“盡管都是伸元無法控制的人,但那位執行官比狡更貼近獵犬。在她的身上看不出我們常講的那種正義的氣場,但也不是什麽壞人。如果用黑色和白色分別形容犯罪分子和監視官,那她的顏色就應當被定義為灰色吧,其實在西比拉投入運行以前,社會上大多數的人就是這樣的狀态,既不好、也不壞。”

“所以伸元一方面希望接近,說服她走上一條平坦的道路,另一方面又在躲避遠離,擔心自己被她異類的想法幹擾。”

“就是這樣一段矛盾的關系,最終那個人還是選擇了另外一條道路。”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