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那日騎過車子回來之後時竟寧便表現得有些不對勁。

莫北有問過他原因,他也只是笑着要她安心,卻對她想知道的只字不提,只是在他撥出電話的時候被莫北聽到一兩句。

他對着話筒,眼神冷冽,“你怎麽沒有提前通知我……是嗎,我誤會你了?難道你都不能短信通知我一下?”

他沒有背着她,也沒有可以壓低聲音,莫北便自動帶入為她可以聽,而且不加那個偷字。

而當時竟寧挂上電話,這張總是波瀾不驚的臉上意外出現某種叫做疲憊的神情,他放了手機擱在餐桌上,轉身就把一臉疑惑的莫北攬進懷裏,臉陷在她的肩窩處,忽熱的呼吸噴在她的鎖骨上頭。

莫北這次沒有再問。

莫北想得是,人之所以人,不是生出來讓你去逃避的,她當初拎着箱子背井離鄉,不能算是一件光彩的事情。闵安然那邊畢竟是她有錯在前,她把那孩子撞倒,她理所應當要去賠償去道歉。

但莫北同時疑慮,這樣的一次走近,會不會讓闵安然更添一份反感,當初是因為對時竟寧的過去不滿而離開,現在因為并非他的錯誤又出現,多少會有一種她站在取勝者位置的奚落感。

莫北将自己的想法告訴給時竟寧,時竟寧想了想說:“我支持你去看看那孩子,不過我有個前提條件,我一定要跟在你後頭。”

莫北皺眉,“怎麽,你還怕她會撲上來打我?”

時竟寧笑道:“不管你信不信,闵安然她真的會做出這種事。”

莫北還真是不信,和時竟寧回去之後偷偷找了個司機就往醫院裏頭跑,去的時候空着手,想來想去還是出了醫院大門給闵安然提了倆果籃,又買了一束沁香撲鼻的玫瑰,兩手塞得滿滿當當走起路來直擺動。

司機看見了吓得從車上連蹦帶跳地下來,說:“莫小姐,可不敢讓你拿這麽多東西,沒和時局打招呼送你出來已經夠讓我後怕了,仔細看着地別傷着了,否則我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莫北朝他爽朗一笑,說:“沒事兒,天大的事情有我給你頂着。”

就這樣禮多人不怪地進了病房還是被闵安然臭罵了一臉。

莫北在此之前從沒覺得一個女人的能量會有這麽大,罵起人來的時候眼睛裏都透着光,心裏的那些惡心全咕嘟嘟地從喉嚨口裏冒出來,一句話吐出來幾乎是地動山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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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安然大吼:“你這是和我過來耀武揚威了是不是!”

她果然還是胡思亂想,莫北簡直跳進黃河都洗不清,腰上使着力氣将手裏的水果籃子、花束全給她擱在地上,那小孩子包子臉皮膚白得像牛乳,正坐在床上,兩只眼睛紫葡萄似的瞅着她。

莫北心直跳,說:“闵小姐,你別這麽咄咄逼人好不好?”

闵安然一臉紅,“誰是小姐,你才是小姐!”

莫北悚然,“咱們有話好好說,你總是這樣吼來吼去,我是可以随時閉了耳朵當做聽不到,可孩子還在旁邊,你就不怕吓着他?”

果然一邊的小男孩努着嘴,滿張臉上都寫着害怕,更是張開兩只手相互拍着,糯糯的嗓音喊着,“媽媽,我要抱抱。”

闵安然的表情突然就變得柔軟下來,朝着這孩子走過去,将他緊緊摟到懷裏,兩個人坐在床沿,她捧着他的頭,在他額角印下吻。

莫北覺得她是真心喜歡這個孩子,也确實拿出了做母親時的責任和愛護,剛剛對闵安然種種的腹诽不滿此刻就像是燭臺上滅了火,只留下一束袅袅青煙,風一吹便散了。

她說:“我剛學車不久,技術不精,之後也沒有及時過來道歉。”

闵安然在孩子耳邊細語幾句,便起身拉起莫北往外頭走,過道裏,只有三兩查房的醫生和護士,闵安然雙手抱在胸前,低着頭,嘴角一抹冷然的笑。

“莫北,我勸你适可而止吧,不要仰仗着現在時竟寧疼你你就以為可以跑來我面前趾高氣揚了,我闵安然既不要你的道歉也不會吃你這一套懷柔,你以為過來充一次好人我就能原諒你把他搶走的事實了?”她擡頭看她,樣子像要吃人,“我告訴你,咱們走着瞧。”

忽然就有聲音自遠而近傳來,帶着冷冽的寒意,冰的所有人都是一顫,“不用走着瞧,今天就把話說清楚。”

時竟寧一身正裝,腰板挺得筆直,他先看了看莫北,一臉“你居然不聽話”的倨傲,再看向闵安然的時候,盡管多加壓制,還是帶着一副過于不屑的神情,他說:“你不用拿這種話威脅我的女人。”

闵安然笑出來,“我也是你的女人。”

時竟寧更正,“曾經是。”

一時間闵安然眼中翻出無數重浪,重重擊打在莫北身上,她仿佛看到一股磅礴的怒意在這女人胸前升騰,種種現象都表明她此刻便要發作。

時竟寧還欲再說,無非就是你不要自作多情任往事随風這樣的話語,莫北按住他緊握的拳頭,在他把局面弄得更加僵硬之前想推開他。

卻是猜錯了闵安然的發作對象,在莫北還忙着維持現場秩序的時候,闵安然一手扭過她的肩膀,揮手在她臉上狠狠來了一巴掌。

時竟寧想去阻攔的時候,莫北早被抽得耳中嗡嗡作響,時竟寧不打女人,鼻翼開阖着,也是一張要吃人的臉,捏着闵安然的手腕将她一把推開,随即樓上了莫北的腰,在她耳邊輕聲說:“不怕,我們走。”

他對着闵安然用壓抑的聲線提醒,“闵安然,不要把我對你最後的一絲仁慈當做是我的放縱,你現在已經不在我心裏了,難道還不能給那些往事留個最後的美好封印嗎?下一次你再這樣放肆的話,絕對不會再這麽輕易地全身而退了。”

闵安然看着自己已經開始紅腫的手腕,心裏嘆他居然這樣用力,這樣保護一個人,簡直該死。

時竟寧看着她低落的表情,權當做她把他的話用力記在腦子裏,摟着莫北走出這裏,還沒出大門多遠,忽然就撞上了一對人。

莫北揉着腫起老高的半邊臉,心想這世界真是太小太小,無論自己怎麽躲,總是要遇見邱孝祥和金子這對男女。

兩個人比上一次見到時更顯憔悴,這次非但是邱孝祥,連同金子也蒙上一層陰霾,她單手撐着腰,仍舊穿着平底鞋,邱孝祥在一邊扶她,生怕她會折腰摔倒一樣。

想裝作擦肩而過已經不可能,邱孝祥沖他們點頭,很沒底氣,很畏畏縮縮地說:“時局,莫北,你們好啊。”

他眼神不複朝氣和年輕,蒼老的眼紋中夾着一汪渾水,莫北覺得他比今天前更加老了,餘光會拐彎地盯着時竟寧看,他穿着昂貴的手工西服,領帶打得一絲不茍,五官精致如畫,在這樣蕭索的襯托下,更意氣風發起來。

時竟寧沖邱孝祥也點一點頭,然而邱孝祥的全部注意力卻都在莫北身上,他看出來了她的異樣,有紅腫的臉和噙着淚的眼眶,也不知道怎麽就上來想湊近了仔細瞧,卻被金子猛地一拉胳膊。

他眼中那種熾熱莫北都瞧着不對,怕時竟寧不樂意似的将身子往他懷裏再靠了靠,時竟寧卻沒有和以往那樣沉不住氣,反而是擺出一副含蓄的笑意,寒暄道:“是剛來還是要走了?”

金子親眼所見這一幕才相信莫北是真的搭上了貴人攀了高枝,此刻依偎在時竟寧身邊像是依人小鳥,怪不得她和邱孝祥好了之後她便爽快退出,現在才知道她是早已找了下家已經不必跟着邱孝祥玩了。

時竟寧還是這樣高人一等,樣貌身份地位家世都是一等一的,稍微皺一皺眉頭都有人跟在後頭給他解憂,和現在這個意志消沉的邱孝祥比還真是天和地。

她身上不舒服,心裏更不舒服,聽到時竟寧的問題後很快就說:“已經要走了,不然趕上下班高峰,車子不好打。”

她是別有用心,時竟寧也未必沒聽出她話裏的乾坤,但還是從善如流地說:“正好有車跟過來,就送送你們吧。”

莫北幾乎大吃一驚。

邱孝祥覺得尴尬,金子卻一臉泰然地跟着。

時竟寧要占副駕駛,只能安排莫北和他們坐一排,親自開了後排的車門,等邱孝祥和金子都坐上去了,他揉揉她的後腦勺,輕聲說:“委屈一下。”

其實車內空間很大,三人一排也不覺得很擠,莫北靠着左邊,旁邊坐着金子,就這麽奇奇怪怪地任車啓動。

路上金子告訴已經流産,是她外出的時候一不小心跌在了地上,莫北有口無心的答應着,看到她低下頭嗚咽着哭,又覺得被一把刀插在心裏。

等他們下了車,時竟寧和她坐到一排,看她還有些恍恍惚惚,便捏着她的鼻子問:“是不是還對前任餘情未了呢?”

他那一臉“你敢說是試試看”的表情終于把莫北逗樂,她抓着他的手說:“就是覺得其實大家無論怎麽鬧,當初都還是朋友一場,現在看到他們這樣我真覺得有些難受。我怕把事做絕了,自己以後也要遭報應,時竟寧,不然你就給邱孝祥安排一個工作,我想他現在留下了污點,之前積攢的人脈也差不多敗光,現在一定過得特別不好,金子又流産了。”

時竟寧破天荒地沒有說她婦人之見或是聖母病發,反而很痛快的就答應了,莫北簡直驚奇得不得了,按着他的臉說:“怎麽這麽乖起來?”

時竟寧摸着她的臉,唇已蔓延至眉角,小聲說着:“現在不怕你會走,明眼人都知道我和那邱孝祥要選誰,如果你一意孤行還要吃回頭草,我只能說你有眼不識泰山只能緣盡,我也沒辦法接受你這麽個小瞎子。”

這是不是罵人的莫北不知道,但反正不是什麽好話,她扭着他的耳朵說:“你少自戀啊。”時竟寧擺歪她的腦袋,吻便落在了她的脖子上。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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