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教主你好(三)
塌邊擺了水果和糕點。鳳绮生卻只在喝酒。
二十年後,教中人員調動。如今的舊部,他花了一些時間重新去熟悉。
依他的記憶,武林盟會趁這次武林大會,策劃攻打鎏火教。結局當然是慘敗的。不過在這次剿滅魔教的過程中,現任盟主收了個徒弟。二十年後,正是這個徒弟,率人又一次攻打了鎏火教。教主有些郁悶地悶了一大口酒。
外敵就算了,還勾搭了內應。
苗頭就要扼殺在搖籃中。不過,既然讓他重活了這麽多年,把這原本武林盟的下任盟主收成自己的弟子,似乎也很不錯。教主惡毒地想。
暑氣未散秋已至,夏日的蟬鳴聲在不知不覺中消匿無蹤,這深夜的風,終于帶了絲涼意。教主的閣院中有一片湖,湖中設了一座小亭子,白玉鋪的棧道通向了岸邊。亭中紗缦飛揚,這樣的場合,應該是有一美人卧于塌上,散下萬千青絲,才算應景。
劉戍偷偷望去,亭中确實有一人,支頤側卧于塌。晚風将紗缦掀起一個角,露出那引人遐想的身姿。能在這裏如此慵懶側卧于塌的,除了鳳绮生還能有誰。
鳳绮生算不算美人?
算,當然算,不但是個美人,還是個合該冠絕天下的大美人。然而他強大的猶如高天之月,讓人連心生旖旎的心都不敢有,在他的目光下只敢臣服,不敢擡頭。
他的手指修長且優美,襯着銀盞酒杯,說不出的好看。他喝酒的時候,動作很慢,看的人卻不着急,反覺賞心悅目。池中水波潋滟,映在鳳绮生的眼底,像是散落的星光。
只是————
“阿戍,你拍蚊子的聲音太吵。”教主淡淡道。
那虛幻的星光立馬就碎了。
劉戍苦着臉,認命地繼續打蚊子。
連讓他欺騙下自己的時間都不給。
他家教主只剩下臉能看,脾氣又兇又反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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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很壞氣氛。
劉戍往左一拍,啪,死了一只蚊子。往右一拍,啪,又死了一只蚊子。
秋天的蚊子好毒啊。
脾氣不好的教主也好毒啊。
右使心裏苦。
他還一堆教務要做,為什麽要在這打蚊子啊。
劉戍苦哈哈站在岸邊,一邊欣賞自家教主挺拔的風采,一邊用着生命不可承受之重驅趕蚊子。
鳳绮生從沉思中回過神來,眼睛一眨,美景立刻活了,如同山水灌注了靈氣,鮮活而生動。
劉戍吸口氣騰出一只手捂鼻子。
教主的殺傷力愈發強了。
鳳绮生側目道:“阿戍過來。”
他的聲音裏加了一絲內力,十分清楚的将話傳至岸邊劉戍耳中。
劉戍捂着鼻子道:“屬下怕在教主面前失态,豈非要被罵作流氓之姿。”
鳳绮生聞言哈哈大笑起來,張揚之意盡顯,眼底噙着桀骜的光輝,長袖一揮,紗缦無風自動,池中荷葉翻震,就連在岸邊的劉戍都感到了一股勁風襲來。
“本座既是魔頭,本座的右使是流氓又能如何?”
劉戍加秦壽,也不知他們爹媽是如何取的名,更不知這兩人怎麽就成了鎏火教的左右使。江湖上的人倒是憤憤然道,果不其然是魔教,就連教中人姓名都如此龌龊。
“迂腐。”
對此評價,教主眼都沒睜。
劉戍行至鳳绮生塌前,抱拳恭敬道:“恭喜教主神功更進一層。”
“哦?你感覺到了?”
“那是自然。”
鳳绮生呵呵一笑。
劉戍也呵呵一笑。
“本座故意的。”教主說。
劉戍:“……”
鳳绮生見他一臉生無可戀,哧笑一聲:“不過你的馬屁,拍得很好。本座喜歡。”
他悠悠一嘆:“本座功力大進,遇了瓶坎,需要閉關方能破關。”
劉戍眼光一閃,他将藏于袖中的紙條掏出來看了眼:“但據探子得到的消息,武林盟最近在策劃攻打我教。”
此時閉關,怕有不妥。
今夜無月,星光燦爛,銀河橫跨了天空。
鳳绮生閉閉眼:“本座正在為此猶豫。若本座神功大成,也算是為将來的惡戰作些準備。”
劉戍道:“怕他們會挑教主正在閉關的時候攻打而來。”
教主心道,廢話,換了本座不把握這機會才怪。
“不過,此事不教別人知曉便可。”劉戍思索了一會兒,附耳出了個主意,“武林盟即将舉行武林大會,即便他們有所計劃,必定會放在武林大會之後。如果我們能混進武林盟,得知他們詳盡的計劃,也能做好應對之策。”
鳳绮生若有所思:“依你之見?”
劉戍呵呵一笑,附身上前,如此如此,這般那般。末了道:“這等大事,最好能派個信得過的人,才不至于耽誤。禀教主,屬下願前往,為教主分憂。”
“你不行。”鳳绮生淡淡道,“若本座閉關,教中事務離不開你。”
劉戍謝了教主一番厚愛,繼續出主意:“秦壽?”
鳳绮生一口否決:“魯莽。”
“何安?”
何安是青龍堂堂主,長的高大魁梧,手揮兩把開天斧。最愛說的口頭禪是:“想吓爺爺,門兒都沒有嘿,小娘子。”
“……”
鳳绮生把臉一撇,擺着手話也不想多說。
劉戍把堂主廳主一共一十八個提了個遍,鳳绮生聽到最後連個反應也無。
劉戍苦着臉說:“教主,再往下就是各廳兄弟,這屬下可記不全姓名啊。”
“難道我教中無人了?”
這……
劉戍苦思右想,時不時瞥鳳绮生一眼,心底在琢磨。非要說別人,不就是柳夕雁和趙青沒有提及?他本來想,自己走不開,秦壽不合适。兩閣閣主須得鎮教,不能輕易離山。總得往下選人。怎麽聽教主的意思,是中意這其中一個呢。
劉戍拿了拿主意,試探道:“……柳閣主?”
這回鳳绮生有反應了,他擡起鳳眸,發出一個單音節:“哦?”
親娘诶,您光說一個哦,我哪知道是或不是。也虧得劉戍熟悉鳳绮生多年,略一揣測,便說道:“柳閣主外貌驚為天人,怕是難當此任。”
他這樣說着說着,便敲定了下來:“如此就只有趙閣主。相較于柳閣主的花容月貌,趙閣主畢竟沒那麽紮眼。既不紮眼,又不如何正面出入江湖,略一裝扮,叫人認不出來應當是沒問題。”
“若論心思,夕雁心更細一些。”鳳绮生反過來道,“不過既然你提名了趙青,本座就勉為其難,同意了吧。想來你更喜歡夕雁随身相幫。”
劉戍:“?”
是我提議的嗎?講點道理好嗎?
鳳绮生同劉戍商量好了細節,又交待了事務。後日他便自行去後山閉關,叫劉戍将秦壽作一番打扮,扮作他的身影在教中晃上兩晃。秦壽并非鳳绮生所說如此魯莽,只是相較于劉戍和柳夕雁兩個人精,他更随性一些。畢竟當了左使這麽多年,且因為鳳绮生很紮眼,素日教衆很少直面看他,普通僞裝一下,不成問題。
通報事務無須親自面見,屆時由劉戍出馬便可。
“若柳閣主觐見呢?”
“本座不想見任何人。”
“是,屬下明白了。”
這池水透着涼意,映着一條銀河,岸上一顆石子落下,激起漣漪層層,銀河便碎了開來。泛着星光點點。夜深露重,到底是不适合在外久呆了。
躺在房頂上看星星的趙青背上一寒,打了個噴嚏,心下奇怪,難道是誰在心中思量他。衣衫上有些潮濕。不得不提,柳夕雁拿藥的居心雖然叵測,藥效卻很好。
趙青從來不會對不起自己,他嘴上嫌棄柳夕雁,但見着好藥,卻也丁點不浪費,痛痛快快抹了三大層。一瓶藥倒完,不到半個時辰,筋肉中隐隐約約的疼痛已然消失不見。
他正在發呆,想着白日裏教主說的話。
教主定然是要閉關的。不知時日長短。
如今武林以歐陽世家為尊,歐陽鶴這個老頭子當上盟主也有一十六年。所謂名門正派,又怎可能人人都如君子一般。昔年為争盟主之位,其中故事大有很多。趙青不動聲色地盤算着其中的利害關系,每一條線索均有可能成為他的刀劍,助他對敵。
遠處山林間傳來夜枭聲陣陣,趙青一凜,站起身來,眺目遠望。一聲長兩聲短,是有敵情。他跳下屋頂,一腳踹開李正風大門,把人從床上揪起來:“今天是誰守夜?”
饒是李正風警惕性不低,在趙青進來前醒了過來,也敵不過趙青風一般快的速度,只來得及睜開眼,人已經被趙青扯了起來。他心中無奈,這要是個敵人,他只怕早已身首異處。
“值夜的是天機廳的兄弟。”李正風道,“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情?”
就在這會兒功夫,外頭夜枭聲又響了起來,三聲,不長不短,氣息綿長。李正風此刻也聽到了。他起身披了衣裳,疑惑道:“閣主?”
既然警報已經解除,趙青也放下心來,涼涼道:“正風的耳朵,該掏掏了。”
他往李正風旁側一撇:“不然我還以為你床上睡了個姑娘,這麽香甜。”
李正風大窘。想辯駁的心瞬間沒了。
雖然夜中無事,趙青仍是心存顧慮,便想親自去瞧上一瞧,卻被李正風攔住了。
“閣主。今夜輪值的天機廳是柳閣主安排的。您若是前去,只怕要被人以為您不服柳閣主。我們劍意閣和血淵閣,向來井水不犯河水的。”
“不服怎地。”趙青木了張臉,“你幾時見我服過。”
頂多暗中使使小絆子而已。他一邊這樣說,一邊心中如是想。雖然不以為然,但李正風的話确實有一定道理。如非必要,他其實懶得和血淵閣打交道。
李正風跟了趙青多年,見他雖言語不善,面色和緩,就知勸阻有了一定作用。當下只給趙青一個臺階下,不多言語。
要論為鎏火教着想,其實柳夕雁和趙青差不多,只是針尖對麥芒,總有摩擦。趙青遠遠瞧見柳夕雁披了件衣服,提了個燈籠出去。心知他是前去察看夜晚巡邏,就默不作聲想要退回自己院中。剛推開院門就被劉戍猥瑣的笑迎了一臉。
趙青:“……阿戍,你見過狼狗麽?”
劉戍:“沒見過。怎麽。”
趙青拍拍他:“它見着骨頭時,就和你現在一模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鎏火教務:
某日。
秦壽來找劉戍:阿戍,哈哈哈哈,你知道嗎,有人看到有傻子半夜在河邊拍蚊子,哈哈哈……
劉戍面無表情。
秦壽:哈哈哈哈……哈,咳,不會是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