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冬天在南方小鎮停留的時間不長,氣溫漸漸回暖,而江适和也白的小日子也步入了正軌。妖界的莺莺燕燕這段時間沒有來打擾,也白每天上下班,江适每天上下課,這樣平淡而溫馨的生活江适以為會持續很久很久。

但在某個周末,拆遷辦的人找上門了。

“請問江永才先生是住這裏嗎?”

江适開門便聽到了這個久違的名字,人明顯愣神了一下,才說:“不是,他早就搬走了。這是我家。”

工作人員看了看手上的文件夾,說:“沒錯呀,戶主是江永才先生,請問你是?”

江适低下了頭,好一會兒才低聲說:“我是他兒子。”

“喝水。”江适給這位工作人員到了一杯水。

“謝謝。”他接過來喝了一口,“是這樣的,因為這邊要全面開發重建,用來做新廣場,所以政府要收回這片地皮。現在必須要戶主回來簽字同意拆遷,我們的工作才能繼續下去,你說你爸搬走了,不可不可以聯系他回來簽個字?”

“我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把我奶奶的房子過到他自己的名下。”江适臉色微沉,“她老人家在走之前說了會把房子留給我。”

“我們這邊看到的記錄是五年前,原戶主劉秀荃女士已過世,第一繼承人也就是江永才先生就過來辦理了過戶。”

江适呼吸陡然急促了幾下,他奶奶去世的時候,他爸确實回來奔喪了,呆了不過一個禮拜的時間,他那時全然沉浸在悲痛中,根本不知道房子易了主。

這間房子,是他唯一的東西了,最後竟然也不是他的。

“我就想知道,拆遷款和我有關嗎?”江适幹澀的問。

“這個就不是我們能插手的事了。”工作人員笑笑,“流程上這筆錢是給戶主的。”

拆遷辦的工作人員離開後,江适深深吸了口氣,想要按耐下胸口燃起的熊熊怒火。

這是他家,他的房子!裏面的每一樣東西都是他的!那個男人憑什麽一聲不吭的就拿走?!自從他上高中以來,他們就從來沒有再過問一聲他的生活,他們打碎了他曾經完整的家,現在又要搶走他最後的依仗嗎?!

Advertisement

江适握緊了拳頭,難以抑制的升騰起破壞一切的欲望。

“大白寶貝兒來電話啦!大白寶貝兒來電話啦!”

傻兮兮的特殊鈴聲,把江适從極端的情緒中抽離了出來。

到了晚上,江适确定自己能做到心平氣和,才拿出手機,把通訊錄翻到最下面,點開了一串號碼。原本他給的備注是“爸爸”,但三年前的生日,他孤零零地窩在房間裏,盯着手機好久好久也沒盯出動靜,委屈又惱火,賭氣一般把原來的備注改成冷冰冰的號碼。之後就再也沒改回來。

他撥了過去,沒等多久就接通了。

“喂?”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江适咬了下舌尖,才用平靜的聲音說:“我是江适,我爸在嗎?”

“哦,江适啊。”女人的聲音拖長,帶着些陰陽怪氣,“這麽多年沒聯系了,我們都快忘了你這號人了。”

這女人是他爸現在的妻子,叫高安萍,當年就是這麽刻薄的對他,現在果然還是這副嘴臉。江适沒發火,“我也是。”

“你!怎麽說話的?!”

“我想和我爸說話。”

“怎麽要問他要錢啊?他的財政歸我管,有什麽事跟我說就行了。”高安萍喋喋不休,“你說你這孩子,心是怎麽長的?多少年沒聯系你爸了?雖然吧他老說當沒你這個兒子了,但我們都知道他還是念着你的,你還……”

“我沒心情聽你瞎幾把扯。”江适毫不婉轉,“拆遷辦的人找到我家了,說戶主是江永才,你們不想管那就算了。”

“哎哎等着!不早說是這件事,永才洗澡呢,我馬上叫他過來!”

一分鐘後,那邊換人了。

“喂,江适?”

聽到“江适”這倆字,他心裏鈍鈍疼了一下,嗯,現在變成江适了。

“嗯。奶奶的房子,怎麽成你的了?你為什麽要瞞着我過戶?當時奶奶在病床上說她走了之後這房子留給我,你也在場,為什麽要私吞?”

江永才時隔三年才和這個兒子說上一句話,開篇就是這麽一連串質問,剛想慰問他近況的話頓時說不出口,轉成了被冒犯的惱怒,“你能不能好好說話?态度那麽嗆,是想和我吵架嗎?”

“您做的這些事兒不就是想找架吵嗎?”江适嘲諷道。

“你!你真是毫無長進!”

“我就得傻了吧唧什麽都不知道就是有長進是吧?不要再扯別的了,房子的事你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不然我不會這麽結了。”江适冷硬道。

“你還想怎麽樣?”江永才氣結,“你當時才多大?你奶奶口頭這麽一說還當着了?知道法律嗎?知道什麽是第一順位繼承人嗎?我得到房子才是天經地義!”

高安萍在旁邊看到丈夫這麽強勢,高興得連連點頭。

“天經地義?”江适嗤笑,“你說法律那怎麽就不說說撫養法?我可還沒滿十八呢,這幾年你做到撫養的義務了嗎?”

住口江适!別像個乞丐一樣跟他說這個!他在內心鄙棄自己。

那邊沉默了,許久,江永才才開口:“這些年我确實……忽視了你,但你也從來沒有主動聯系我,我就……”

“就以為我死了是吧?”江适冷笑,“行了吧,我們就別假惺惺的談父子情了。你有時間過來一趟,把拆遷的事解決了,別耽誤別人的工作,然後我們再談拆遷款的事。”

“那我過兩天……”

江适直接挂了電話。

江永才表情僵硬了片刻,最後化作了一聲嘆息。

“他怎麽說?”高安萍急切地問。

“過兩天我回去一趟,把拆遷的事處理一下。”江永才像是老了十歲,“他……他長大了,好不容易打來個電話,我不應該和他吵起來。”

“哪能怪你啊?”高安萍過去攙着他的手臂,“他野你又不是不知道。之前在咱們家他對明暢做的那些事我現在都沒忘你,他啊,本質就不好。別氣了啊,我和你一塊回去。”

“去哪啊?我也想去!”江明暢從房間裏探出頭來。

“回你爸以前的家,咱們新房的首付有了。”想到這,高安萍笑逐言開。

“那是不是可以見到江适?”江明暢眼裏亮起了惡意的光,“那我必須要去了。”

江适挂了電話,心裏并沒有因為讓江永才吃癟而好起來,他垂着頭,拳頭不知何時緊握到顫抖,忍無可忍,他一拳狠狠往牆上捶去——

冰涼的手掌包裹着他的拳頭,發狠的力道撞上去竟無法再進一步。他擡頭,也白看着他。

“不要這樣。”也白皺眉道。

他怔怔站了一會兒,才總算卸了力,倦乏的靠進也白懷裏,額頭抵着他的肩膀,嘆了口氣。

也白摸了摸他的後腦,“生氣了?”

“嗯。”江适悶悶的應。

也白的目光變得寒冷,聲音卻還是輕柔的:“我去殺了他?”

江适搖頭,抱着他的腰,難得露出撒嬌的一面,“不行,那是我爸。”

也白第一次見江适這樣,實在愛不釋手,一面低頭親吻一面笨拙的哄:“不要氣,你的眉頭連着我的心,一皺我就疼。”

江适:“……”

他擡頭堵上那張住着雷公電母的嘴。

兩天後,中午放學江适從學校出來,剛往外走了幾步,就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江适!”

他看過去,馬路對面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再向他招手,他眯着眼仔細看了看那人的臉,認出來是誰了。

江明暢正要過去,就目睹了江适收回目光,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般繼續前行。

“江适!是我啊!”江明暢左右顧盼了下,拔腿沖了過去,很快跑到了江适身邊。

“你什麽意思啊?當沒看到我?我都認出你了你認不出我?”江明暢說。

江适眼不偏腳不頓,當沒這個人。

“好歹我也叫了你幾年哥,你這麽冷淡不合适吧?”江明暢哥倆好的攬着江适的肩,他的身高比江适矮了半個頭,所以這個動作看起來像他挂在江适身上。

不過江适迅速把他推開,肩膀不舒服的動了一下,臉上飛快的洩露出一絲嫌惡的神情。

江明暢捕捉到了,但他不退反進,又貼到他身邊,故意去撞他的肩膀,“幹嘛呀,以前我們都睡一張床呢。”

江适在心裏冷笑,這個也沒變。

“我剛才看了下你們學校,也太窮酸了吧?那教學樓我懷疑是危樓,哎你是怎麽呆下去的?”

“對了,你知道我為什麽會來這個破地方嗎?”

江适還沒進化出肉體屏蔽的功能,于是掏出了耳機,把音量調高。

他這樣做江明暢的口水就白噴了,“跟我聊聊啊。”他直接摘了江适的耳機。

江适停下了腳步,用看垃圾的目光看着他,其中泛起的冷意,讓江明暢的心慌了一下。

“我就想……跟你說說話。”江明暢縮了縮脖子說,他的臉上還帶着稚氣,一示弱就能激起人的縱容心。

可江适沒義務縱容他,帶上耳機繼續當他是空氣。

江明暢果然安分了下來,他依然跟着江适,落後他兩步,低頭拿着手機,手指飛快地輸入他在江适這裏受到的冷暴力,發給了他媽。

江适走到了家門口,開門進屋,江明暢理所當然地跟着進去。

江适堵在門口,冷冷地看着他,“滾開。”

他沒想到江适第一句會那麽不留情面,臉上又紅又綠,“這也是我家,我憑什麽不能進!”

“阿适?”也白從廚房裏走了出來,看到還有另一個人,問:“誰?”

江明暢看到一個長發美人走過來時眼睛都不會轉了,直勾勾的看着也白,驚豔一覽無餘。

江适皺眉擋住了他的視線,把人往外一推,就要關門。

“哎!”江明暢趕忙扒住,“爸讓我過來的!”

“我管誰讓你過來。”江适說,“給你三秒,三,二,一。”用力關門。

“我靠!”江明暢立刻放手,門嘭的一聲在他面前關上。

江适回身,低低地罵了句“操”。

“他是誰?”也白問。

“一個垃圾,不用理他。”江适換了鞋往裏走,“你怎麽回來了,中午還能休息?”

“想回來了,我放了個分身,他們不會發現。”也白說,他把江适拉到了廚房,“我在樹上撿到了好多鳥蛋,給你吃。”

江适看到鍋裏一片焦黑,嘴角抽搐了幾下,“寶貝兒,你能下廚我很感動,但以後還是別碰我的鍋了。”

也白雖然沒被誇獎,但心裏還是甜了,從後面抱着江适親他的耳朵。

江适正要收拾殘局,玄關那邊就傳來了哐哐踹門聲,看來江明暢沒走。

也白不喜歡呱噪,沉下聲音道:“我去吃了他。”

江适附和道:“去吧。”

也白就真的往外走。

“逗你呢,別去。”江适忍笑拉住他,“他臭烘烘的,難吃。這棟樓隔音差,等會兒有人治他。”

果然沒過多久,樓道裏炸開了氣壯山河的聲響:“拆家呢?!大中午的你不午休別人不午休?!再有動靜我報警了!”

然後是江明暢灰溜溜的“不好意思”,江适嘲諷地牽了牽嘴角,順手給也白喂了一口炒蛋。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