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回到招待所, 林冬把卷宗攤到床上整理明天要用的資料。唐喆學在旁邊列目錄, 寫幾筆, 他就忍不住擡眼看看自家組長。

昏黃的燈光之下, 林冬額前的那绺白發被光線染得微微發黃,夾在黑發之間倒不顯得突兀了。視線下移,唐喆學的目光順着他被濃睫蓋住的眼角一路往下。雖然一米七六的個子在南方還能拉高男性平均身高, 但可能是骨架偏小的緣故,他脖子比相近身材的男人要細, 又白,看上去似乎一把就能掐住的樣子。

驀地, 仿佛有一雙青筋暴突的手掐在了林冬的頸間——是毒蜂的手, 他終于鉗住自己的獵物,将毒刺狠狠紮進對方的心髒。

“二吉?”林冬擡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想什麽呢?眼神都直了。”

唐喆學猛然回神,一把抓住林冬晃在眼前的手說:“組長,你以後盡量少自己一個人出門, 辦事記得叫我跟着啊。”

不管龔勇對他說的話是無端的猜測還是上層的真實用意, 林冬被毒蜂盯上是事實,于他而言,絕不能讓那只害蟲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傷自家組長分毫。

這個人已經承受得夠多了,靈魂都被撕扯到四分五裂,難道還要讓他再把命也賠上?

“……”林冬疑惑的目光落到自己被唐喆學抓住的地方,思索片刻問:“是不是龔勇跟你說什麽了?”

“沒……他沒說什麽……”唐喆學知道自己不能把龔勇賣了,龔勇也是為他好, “就是……我就是突然覺着……毒蜂早晚會找上你……當然我會幫你抓住他的,一定。”

抽回手,林冬将視線挪回到卷宗上,隐住眼中憂郁的情緒輕輕點了下頭。

“是,他早晚會找上我,但其實……你才是危險的那個,你看過他發的警告了,他要獵殺的人不是我,而是我的同伴。”

唐喆學滿不在乎地說:“我奶奶找人給我算過命,說我能活到九十多呢。”

林冬苦笑:“你一當警察的怎麽能搞封建迷信?”

“嘿,對我有利的就是科學,”唐喆學擡腕看了眼表,催促道:“快十二點了,睡吧組長,明兒一早還得去龔隊他們那呢。”

“嗯。”

林冬下床收拾卷宗。唐喆學歪靠在床頭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勾起絲得意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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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麽說,他把林冬作息時間給調過來了,那倆黑眼圈都比之前淡了有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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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酣睡之時,唐喆學和林冬同時被樓下傳來的警笛聲吵醒,頓時睡意全無。套上衣服奔下樓,他們看到龔勇面色凝重地迎面走來。

“出什麽事了?”林冬問。

龔勇朝堆在院子角落裏的煤堆偏了下頭,嗓音沙啞地說:“燒鍋爐的來鏟煤,鏟出截人體殘肢來。”

我靠!

唐喆學和林冬對視一眼。這可真是活久見啊,抛屍抛到公安局招待所裏來,怎麽不幹脆點扔公安局大門口得了。

龔勇一邊安排人拉警戒帶一邊對他們說:“我們這沒法醫,已經聯系市局了,那邊馬上派人過來,姓祈,你們認識吧?”

“嗯。”林冬點了下頭,“我去看下。”

“組長我也去!”

唐喆學緊追其後——碎屍案,沒碰上過,雖然不是他們的轄區也不可能由他們主導調查,可好歹長長見識。

下來的急都沒帶工作證,但能住這兒的除了警察也沒別人了,再者來出現場的有人認識他們——下午還差點打起來呢,于是維持秩序的警官沒攔他們,直接放進警戒帶。

往屍塊旁邊一蹲,唐喆學立刻反手擋住口鼻,感覺早飯肯定省了——下半部軀幹,連着截大腿;微腐,臭氣直沖腦仁;腔子裏能掉的都掉幹淨了,裏外都被煤塊染得烏黑,能看出是男性。

龔勇也過來了,皺着眉蹲下身,看表情是後悔沒帶個防毒面具過來。

近距離觀察了一會,林冬說:“根據腐爛程度,同時考慮煤炭對水分的吸附性,死亡時間應該在半個月到三周,這不是最近才被抛屍的,有很大可能是被抛在煤塊運輸過程中……龔隊,按運輸線路給周邊地區發協查通告,看看有沒有其他地方在煤堆裏發現屍塊的。”

說完他忽然想起這不是自己帶隊的時候了,立刻垂眼斂起分析案情的銳意,起身向後退開半步。唐喆學也立刻跟着起身,眼神微妙地望向林冬。

龔勇挑眼看着他,“嗯”了一聲:“林隊,名不虛傳吶。”

“這是你的案子,我越界了。”林冬歉意地點了下頭,“你忙,我先回屋了。”

跟着林冬回到房間裏,唐喆學忍不住問:“組長,就不能申請加入調查麽?咱也算出過現場了。”

“咱們現在和他們算有利益沖突,不方便介入他們轄區的案子調查,把本職工作做好即可。”林冬掀開薄被鑽進去,躺下瞪着天花板散了會神說:“反正祈銘會來,我估計重案組那邊也會派人跟着一起,你要想了解案情進展,到時候問他們就成,睡覺。”

唐喆學是真睡不着了,給熏的,怎麽喘氣怎麽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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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除了祈銘,重案組的羅家楠、苗紅還有趙平生都跟着一起來了。唐喆學跟林冬詢問完刑偵大隊當初參與案件調查的人員,回招待所正碰上羅家楠在大廳裏跟前臺那磨叽。

“你們這就沒比一米二寬的床了?”他剛才要了個單間,結果上去一看是張單人床,又返回頭來找前臺。

“楠哥。”唐喆學過去打招呼。

羅家楠回頭瞧見他倆,倍感意外:“嗯?林隊,二吉,你們也在啊?”

林冬跟他點了個頭就上樓了。

“來辦案子,昨兒到的。”唐喆學聽見他跟前臺說的話了,知道他是想跟祈銘睡一屋裏,于是壓低聲音給他出主意,“你要個标間,把兩張床一拼不就得了。”

“聰明!”羅家楠回手敲敲櫃臺,“給我換個标間。”

前臺翻楞他一眼,低頭辦手續。

想起昨兒那個送空調遙控器的服務員以及門上沒鏈子鎖,唐喆學又善意地提醒道:“楠哥,睡覺的時候千萬記得把‘請勿打擾’挂外頭。”

“啊?”羅家楠一愣,“為什麽?”

“他們這的服務員進屋不敲門。”

“……”

羅家楠心說那必須得挂,要不讓人撞見,祈銘非殺了他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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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臺給羅家楠換的是二零八號房間,就在唐喆學他們隔壁。念叨了一句“怎麽沒二零七啊”,羅家楠開門進屋,又“我去!這櫃子都快散了”一聲。

案子雖然不同,但好歹住的近,吃晚飯時唐喆學過去敲二零八的門,問羅家楠他們要不要一起去吃飯。祈銘剛進屋,說被屍臭熏得不想吃飯,讓羅家楠自己去。

林冬下樓一看就只有羅家楠跟着,問:“紅姐和趙副隊呢?”

“他們跟縣公安局局長吃工作餐去了,我懶得跟他們湊熱鬧。”羅家楠轉臉問唐喆學:“咱哪吃去啊?這地方我頭回來,哪都不認識。”

唐喆學指向馬路對面的小餐館。

一人點了一碗面條,配上四個涼菜,仨人喝了兩瓶啤酒。吃的差不多了,羅家楠分煙給他們,邊抽邊問:“你們來查什麽案子啊?這地方有懸案?”

唐喆學說:“不是懸案,是翻舊案,七年前的一起兇殺案。”

“嚯!沒讓人刑偵大隊的給你們打出去啊?我看那龔勇可不是個善茬。”羅家楠笑着噴出口煙。誰要敢去翻重案組的案子,他辦公室門都不能讓人進。

“還說呢,差點打起來。”唐喆學側頭冷哼,看見林冬碗裏的面條還剩大半,問:“組長,你怎麽不吃了?”

“吃飽了。”林冬正在思考案子,正有個思路想提出讨論:“二吉,咱們昨天讨論說,撿漏的兇手肯定是案發現場附近的住戶,我今天問刑偵大隊的人,他們說當時把全村人都問了,都有不在場證明。”

“都有?”唐喆學皺眉,并不太相信,“就沒一個獨居的?”

林冬搖搖頭。

“不是那大半夜的,都睡着覺呢哪來不在場證明?”

“受害者的死亡時間大約在九到十點,那個時候很多人還沒睡。”

“那肯定有人做假口供了。”

林冬聽了,眼神微凝,片刻後點點頭說:“待會回去把當時所有人的口供都過一遍,重點對比互相作證的,看有沒有漏洞。”

“你們倆真是太敬業了。”羅家楠舉起還剩半杯的啤酒,“來,清了清了,我得回去睡覺,連軸轉好幾天了。”

清完各自杯子裏的水分,三人一起返回招待所。羅家楠進屋就把“請勿打擾”的牌子給挂外頭門把手上了。

案發當時詢問了一百四十六人的口供,那會是幾十口子一塊幹活,但現在唐喆學和林冬只能各分一半。倆人前後沖完澡出來,打算挑燈夜戰。剛對比完一家的,唐喆學忽聽隔壁傳來接連不斷的“吱嘎”聲,表情登時變得有些不自在。林冬也聽見了,皺皺眉沒說話,繼續翻卷宗。

——不是說睡覺麽?這睡的真夠“老實”的。

“吱嘎”聲持續了半個多小時,就在他倆都以為人家完事終于能安靜幹活時,那破床又開始“吱嘎”。使勁運了口氣,唐喆學握拳“咣咣”捶了兩下牆。

聲音戛然而止,安靜了十幾分鐘,他們的房門口響起敲門聲。

唐喆學過去開門,見羅家楠臉色異樣地戳在門口,問:“楠哥,怎麽了?”

“我過來幫你們幹活。”他哧溜一下鑽進屋裏,就跟後面攆着鬼似的。

有人幫忙林冬當然歡迎,他看羅家楠那心神不寧的樣子,關心了一句:“小羅,怎麽了這是?”

“沒事沒事,林隊,您把那本卷宗遞給我。“

羅家楠抽着嘴角幹笑,心說你們還好意思問我怎麽了?我還想問你們幹嘛敲牆呢!這把給祈銘惹的,現場編了個“為什麽沒有二零七”的鬼故事,可他媽吓死老子了!

TBC

作者有話要說:噗哈哈哈哈,楠哥怕鬼都怕到第二部 來了~

好了,這有一萬一千多字了,希望你們看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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