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隔壁鬼哭狼嚎, 唐喆學邊聽邊樂, 桌子被他震得直抖。林冬的桌子和他那張面對面緊挨着, 也跟着抖。屈指敲敲桌面, 他提醒對方踏實分析卷宗——外界有幹擾還不幹活啦?
“不是組長,”唐喆學停不下來,只好捂嘴, “我真沒見過楠哥這樣,以前他在學校裏是出了名的刺頭, 提起來能讓教官腦淤血那種。”
“一物降一物。”林冬輕哼,爾後擡手制止唐喆學打算起底羅家楠警校輝煌歷史的長篇大論, “我剛有個想法, 無論顏绮麗私下裏給李永鋒提供過多少幫助,她畢竟是個‘男人背後的女人’, 李永鋒一死,她繼承對方的股份靠股權絕對優勢上位,但, 未必所有人都會真心服她。”
大腦皮層自動屏蔽掉通風管道裏的噪音, 唐喆學轉着筆,看着林冬,仔細分析了一番對方的想法,說:“所以我們可以去找顏绮麗接任董事長之後,離開核心決策層的高管來打聽內幕?”
林冬輕阖下巴:“主要是找那種被踢出去的,或者是權利被架空的。”
“唔,集團內部事務……這得是相當了解公司的老員工才知道。”
“約談億華娛樂的人事主管。”
“得, 我明兒一早就打電話。”
“行了睡吧,這都快三點了。”
唐喆學挑眼看看八十公分寬的行軍床,嘴角勾起壞笑:“一起?”
“我建議你去陪羅家楠一起睡屍檢臺,不是嫌熱麽?那涼快。”
林冬擡手指向通風管道口,那裏面隐隐約約地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聽着像是某人正在聲情并茂地講述鬼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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億華娛樂的人事主管,胡琦,四十五六的歲數,個頭不高,人長得還算精神。他進會談室把外套一脫,看着也就一百來斤的分量,有點瘦。無框鏡片後的眼睛裏,隐隐閃爍着複雜的情緒。
“胡先生,今天的約談是警方的正式詢問,你必須依據事實作答。如果你用錯誤信息誤導警方的調查方向,我們将按《治安管理處罰法》第四十二條處罰你,明白麽?”
唐喆學穿着制服,正襟危坐于長桌一側,目光如炬語調嚴肅。能在市值上百億的公司裏幹琢磨人的職位,那都得是人精啊。想從這人嘴裏撬出對公司不利的信息,必須得把醜話說在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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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琦點點頭,目光在面前的兩位警官身上游走了一番。接到約談電話,他首先跟顏绮麗通了個氣,那邊的意思是,警方一向愛小題大做,如實作答即可,就是回答問題的時候記得多過幾遍腦子。
林冬問:“你在億華娛樂工作多少年了?”
胡琦回答:“整整二十年,自李董創業之初我就在那間公司裏工作。”
“從何時開始任職人事部主管?”
“三年前,李董死後公司結構調整,前任主管離職由我接任。”
“前任人事主管的名字?”
“錢露,朝露的露。”
正做筆錄的唐喆學頓住手,插話問:“女的?”
“嗯。”
和唐喆學對視一眼,林冬繼續問:“還有誰是在李永鋒死後離職?或者從原崗位上調離?”
胡琦認認真真想了一會,報出十幾個名字。唐喆學一一記錄下來,并要求對方提供這些人的身份證信息。
“好的,我回去給你們整理。”胡琦謹慎地傾過身,問:“我們李董的死,跟這些人有關?”
“警方目前還在調查中,不便透露信息。”林冬說着,話鋒一轉,“你對顏绮麗這個人有什麽看法?”
胡琦愣了愣,權衡片刻措辭後說:“顏董很有魄力,而且知人善用,老實說李董後來啓用的那些人吧,淨是些想着法吸他血的……是,他們的關系網比我們這些在公司裏埋頭苦幹了十幾二十年的老人寬,可好多項目做一半就太監了,錢都打了水漂。這不顏董一接手,誠心采納資方意見,調整管理層架構,開源節流,要不公司根本上不了市。”
向後靠到椅背上,林冬故作随意地問:“所以說,沒有顏绮麗,就沒有今天的億華娛樂?”
胡琦笑笑:“也不能這麽說啦,畢竟江山都是李董打下來的,顏董自己也說,她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這評價倒是挺高。”林冬示意唐喆學停止記錄,起身和胡琦握手,“好,謝謝,今天就先到這,有需要再給你打電話。”
胡琦忙不疊地起身應道:“不客氣,再見。”
送人出屋,林冬回來後問唐喆學的看法。唐喆學敲着記錄本上“魄力”倆字說:“你的判斷沒錯,顏绮麗必然是李永鋒背後的女人,根據胡琦的證詞,老員工對李永鋒任命的高層管理頗有微詞,看情況李永鋒也沒有改變的意圖,這可能會和顏绮麗的管理理念起沖突,但……總不至于為了這個就把自己老公殺了吧?”
林冬搖搖頭:“為什麽不呢?很多女性被殺的案件,第一懷疑對象通常都是丈夫、男友,反之亦然。只不過當時的顏绮麗作為受害者家屬,無論是在公衆面前還是面對公司員工,都是副“我見猶憐”的弱質女子形象。現在,時過境遷,她執掌乾坤大權在握,狐貍尾巴便藏不住了。”
唐喆學默然。從古至今,有蛇蠍心腸的女人并不少見,伴于君王身側的女人們為了争權奪利,給後世留下無數駭人聽聞的手段,但那畢竟是歷史。放到現代社會,眼下,光是想想會被枕邊人算計,就令人脊背發毛。
他幹笑一聲說:“這年頭給人當老公都成高危職業了。”
“沒錢好說,有錢未必。”
林冬冷嗤。
“她當時可是有好幾億的理由呢。”
—
胡琦回去就給他們發來了所需資料。按着對方提供的身份證信息,唐喆學在技術部泡了一下午,請上官芸菲喝了一杯咖啡一杯奶茶,把所有人的背景信息查了個底兒掉。
其中有三個人已經出國了,還有六個離開了這座城市去其他地方發展。林冬看過資料,說:“先去詢問錢露和這個叫趙定飛的。”
盯了整整六個小時電腦屏幕,唐喆學眼都花了,這會正往眼睛裏滴眼藥水。聽到林冬的話,他哼出個帶疑問的“嗯”字。
林冬說:“錢露任職人事部主管時才二十七歲,閱歷和職場經驗與職位并不匹配,我懷疑她和李永鋒之間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才能得此重任。”
放下眼藥水瓶,唐喆學眨巴兩下眼擠出多餘的液體,抹了把臉抄起打印出的錢露的照片,翻過來展示給林冬:“組長,你看錢露這長相,沒到能潛規則董事長的标準吧?”
這樣說并非他顏控發作,而是錢露的長相離平凡都差點事兒:眼睛就是條縫,高顴骨,厚嘴唇,塌鼻梁,膚色偏黑。
“人不可貌相……”林冬說不上什麽滋味地嘆了口氣,“打動男人的心未必要靠外表,有時候就是觸動了對方內心最柔軟的一處,感情便由此而生,你自己當初跟樊麗不也這麽說麽?”
“是,道理是這麽個道理,”唐喆學皺皺眉,“但也得分人吧,就這張臉,能馴服天天游走在花叢中、家裏還有個絕色原配的李永鋒?”
“去問問就知道了。”林冬把槍抽出來鎖進抽屜裏,“給她打電話,看今晚能不能約着見一面。”
“哦。”
唐喆學按照資料上的號碼給錢露撥過去,系統提示他對方手機已關機。他只好給那個號碼發個簡訊過去要求回電話,爾後放下手機,沖林冬攤開手。
林冬想了想說:“給趙定飛打,先去找他。”
“那麽多人為什麽先找他?”唐喆學邊撥電話邊問。
“趙定飛離開億華娛樂之後,混的最慘。”林冬點了點資料裏那份限期要求趙定飛清償信用卡欠款的法庭令,“欠了一屁股債,如果不是被迫離職,想來他不會願意放棄那份高薪的職位。”
電話接通了,沒等唐喆學出聲,那邊極為暴躁地吼了一聲:“老子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然後“咔!”地就給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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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定飛名下沒有房産,但找到他并不難。聯網一查暫住登記記錄,唐喆學發現這欠了一屁股債的家夥,現在就住在一處城中村中。
到地方都快十點了,由于面臨拆遷,裏面私搭亂建,給路擠得倆人并排走都費勁,車開不進去只好停在村口。倆人問了好幾個遛彎的村民,才找着趙定飛住的那棟自建房。電線網線拉的極低,蛛網般密布在五層高的自建房周圍。樓梯間沒燈,水泥樓梯簡易到連護欄也沒有,跟爛尾樓似的。趙定飛住五樓,唐喆學一路打着手機電筒給自己和林冬照亮,這要不留神一腳踩空摔着,得磕成花瓜。
唐喆學上來之前瞄了眼一樓的住戶窗戶,一個房間頂多七八個平方,塞張雙人床再立一櫃子,人在裏面轉身的地方都沒有。于是他不禁感慨:“組長你剛聽見沒,就這地方還一個月八百,我天吶。”
“八百換個遮風避雨的窩在這種地段不算貴,起碼還在主城區裏。”
林冬擡手敲門。門縫底下有光透出來,說明人肯定在。敲了幾下,裏面傳出不耐煩的詢問聲:“誰啊?”
“警察,開門。”
然而他沒把門喊開,裏面還傳來了一陣帶翻什麽東西的動靜。林冬立刻做出反應,撤後半步擡腿,“哐”地給那扇防君子不防小人的破門踹開。
趙定飛正蹲在窗邊準備往下跳,可畢竟是五樓啊。就在他膽顫猶豫的剎那,唐喆學跨步沖進房間,踩着床就給他從窗棱邊一把薅了下來,摁床上“咔咔”铐住,繼而暴吼一聲——
“跑什麽!?”
“人不是我殺的!人不是我殺的!”
胳膊被撅到背後,疼得趙定飛嗷嗷直叫。
TBC
作者有話要說:不好意思,發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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