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舒服,其中未嘗沒有真心話。
“雖然賀瑾找過我,但我推薦你,完全是因為你符合我對角色的想象,而且,”吳臻噙着笑說:“作為賀老師的觀衆,我很期待跟你合作。”
賀思嘉對于吳臻的示好有點兒別扭,不太自在地說:“算了,我也不小心打到你了,沒事吧?”
“沒事,你也沒用多大勁兒,再說是我故意湊上來的。”
果然。
“你可真敬業。”賀思嘉忍不住諷刺,有些惱火,“難道除了吵架就沒有溫和一點的辦法嗎?”
“有啊,餘導不是說了,用不了。”
“是什麽?”
“你真不知道?”
賀思嘉搖搖頭。
吳臻唇角形成上揚的弧度,緩緩吐出兩個字:“約/炮。”
作者:思嘉會慢慢成長。
劇本改編自真實新聞,新聞的主人如今是我國挺有名的文物專家。
ps.之前看一個表演類綜藝節目,李少紅導演就說吵架能增進感情,讓演員放松。《妖貓傳》裏陳凱歌為了讓倆男主增進感情,特意安排他們同吃同住,還讓黃軒教染谷将太中文。
至于約那個啥,劇組夫婦還是挺多的,不過正經導演一般不會有這種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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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排下版,存稿箱時間設置錯了,提早發了,那改到每天早上八點吧,麽麽噠!
☆、第 6 章
賀思嘉差點兒嗆住,雖然圈裏“劇組夫妻”不少,可都出于自願,難不成吳臻換成個女的,餘楓還真會要求他倆先打一炮?
但很快,賀思嘉就知道被騙了。
吳臻毫不掩飾自己的惡作劇,肆意大笑,就連餘楓都忍不住笑出聲。
見賀思嘉臉色越來越黑,吳臻忍着笑說:“我也不完全在騙你,一些比較露骨的親密戲,演員如果放不開或者進入不了狀态,個別導演會委婉暗示他們私下交流,當然,并不是強制性的。但除非萬不得已,很少有導演選擇這種方法。”
大部分都是常規的清場聊天,或者一方安慰另一方。
“至于你我的情況,餘導通常會提前安排我們同吃同住來培養默契,只是我倆之前都有工作,進組太晚,時間上來不及。”
“沒錯,我把你倆的房間安排在對門,休息室和化妝間也安置在一處,就是這個原因。”
餘楓語帶戲谑:“如果思嘉你要是個女演員,我可能真會考慮其它辦法。”
賀思嘉不滿,“憑什麽我是女演員?”
“……”
這關注點?!
餘楓好笑地搖搖頭,吩咐:“先去休息吧,好好準備下一場。”
第二場戲是講金家鄰居半夜被狗叫驚醒,發現金家門口有人,一時誤會兄弟倆是小偷。
飾演鄰居的并非演員,而是餘楓在本地找的一位素人大叔,對方身着背心褲衩,外披軍大衣,站在自家院中沖金家門口的兩道影子喝問:“誰?”
鄰居手持電筒,光打在金立夏臉上,後者避開眼,本能地護了下金小寒。
“叔,是我,立夏。”
鄰居猶疑地朝前幾步,看清對方的确是消失好幾年的金家長子後,長舒了口氣,“立夏啊,咋突然回來了?這大晚上的,叔還以為是賊呢。”他又看向金小寒,和氣地笑了笑,“小寒都長這麽大啦?”
金小寒害怕地扯住哥哥衣角,躲到金立夏身後。
此刻,賀思嘉不得不承認,吵一架還是挺管用的,換成剛才的他,絕不可能如此自然地去扯吳臻衣角。
畢竟劇本不會詳盡到表情層次和肢體動作,演員如何演全靠自我發揮,在搭檔相對陌生的情況下,盡量避免身體接觸是大多人下意識的行為。
他聽着吳臻和素人大叔對臺詞,注意到吳臻所說竟是本地方言,而之前那幕戲,對方講的可是普通話。
“卡!金小寒不要走神,專心一點!”
賀思嘉一個激靈,差點忘了餘楓那雙顯微鏡眼,他定了定神,重新再來。
一段戲下來,賀思嘉表現得中規中矩,等各景別又拍了幾條就算過了。
結束了一天的拍攝任務,兩位主演一塊兒朝化妝間走,半路上,賀思嘉問:“你會這裏的方言?”
吳臻偏頭看他,“進組前找了個老師學的。”
賀思嘉只當是餘楓布置的任務,和他那個減肥十斤同樣性質,随口問道:“學了多久?”
“一個多月吧。”
“這麽快?”
“需要用到方言的臺詞不多,會個大概就行。”
到了化妝間,吳臻推開門,示意賀思嘉先進,“這也不算快,有語言天賦的演員三個月能學會一門外語,一兩周方言就能說得很熟練。”
“誰啊?”
“很多,咱們組裏就有。”
吳臻坐到自己座位上,透過鏡子與賀思嘉對視,“梅老會十多種方言。”
賀思嘉驚訝地瞪大眼,隔了會兒問:“那你呢?”
鏡子裏的吳臻眉眼含笑,“你猜啊。”
賀思嘉被吳臻坑了幾回,見對方又一副戲弄人的表情,心下警惕,決定不猜。
次日中午在餐廳遇見梅慶時,他直接上前求證。
“我哪兒會那麽多,也就七八種吧。”梅慶只點了碗煎蛋面,吸溜着面條說。
賀思嘉剛想着吳臻果然又在騙人,就聽梅慶說:“不過确實學過十來種,但有的基本沒用過,漸漸就忘了。怎麽,小賀對學方言有興趣?”
那還真沒有。
拍戲對賀思嘉而言只是工作,他不至于像有的明星那樣瘋狂紮戲、動辄請假,或是受點兒小傷就吵着去醫院,但要說多敬業、多有上進心是不可能的,他純粹就是在混日子。
當然,賀思嘉也不會傻到對梅慶說實話,含糊地表示:“有點兒意思吧。”
梅慶一貫不吝啬提點後輩,當即向賀思嘉傳授起各種學習方言的小技巧,沒多會兒他助理來了,告訴他行李已經收好,吃過午飯就能走。
“您要去哪兒啊?”賀思嘉好奇地問。
原來梅慶昨天進組只是報個到,他在伽羅村沒幾場戲,且都被排得很後,空餘時間早安排好要去S省各地見戰友,順便給幾位早逝的戰友掃掃墓。
“小賀真要想學方言,可以找你立夏哥問問。”
梅慶笑着說:“我以前跟他合作過一部戲,年輕人厲害得很,挺冷門的方言專攻了半個月就說得很溜了,幾乎沒口音。”
賀思嘉一愣,想到昨晚吳臻那些話,搞半天是在自誇。
他短促地笑了聲,真自戀。
由于背負着減肥重任,賀思嘉吃得很少,飯後就溜達到了片場,下午有他一場戲。
此時,吳臻剛拍完一場外景戲,手裏端着助理送的盒飯,賀思嘉來時正巧看到,順嘴問:“就吃盒飯嗎?”
吳臻長腿一伸,勾了張矮凳過來,示意賀思嘉坐,邊拆筷子邊說:“都是一樣的廚子,有區別?”
賀思嘉想想也是,但沒等他坐下,導演就在喊他名字了。
餘楓找他自然是為了說戲,可指導再是盡心,輪到正式開拍,賀思嘉還是抓不到感覺。
這場戲的前置劇情是金立夏出村辦事,不得已将金小寒交給鄰居照看,金小寒不願意待在屋裏,從清晨到日暮,他一直坐在院子裏等哥哥。
其實賀思嘉只需要擺出固定姿勢,坐在院門口等着就行。然而越簡單越困難,餘楓始終認為他眼神不夠有戲,耐心陪他耗了一條又一條。
又聽見一聲卡,賀思嘉憋悶地吐了口氣,再去看餘楓時就見吳臻不知什麽時候過來了,正站在導演身後。
吳臻并沒有看他,而是垂眸盯着監視器,沒什麽表情的樣子,瞧着有些冷漠。
忽地,吳臻擡起眼,在與他視線觸及的一瞬,微微露了個笑。
也因為這一笑,吳臻身上的疏離淡去,整個人都柔和起來。
賀思嘉怔了怔,聽見餘導又在喊他,于是快步走了過去。
對于賀思嘉的不開竅,餘楓并未表現得很急切,只琢磨着該怎麽點撥對方。
他雖将演員視作道具,卻極少像某些導演那樣親身上陣,一個語氣、一個動作地教,在他看來,這種表演無非是刻板的模仿,沒有任何意義。
餘楓更習慣通過語言表述,撬開演員的靈感大門,如此往往能帶給他驚喜。
這段戲該說的早說盡了,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理解他想要的效果。但理解不等于能夠表達,很多時候需要演員自己體悟。
“思嘉啊,你等過人嗎?我是說很執着的等,沒有任何雜念。”
餘楓抛出個開場問題,他想跟賀思嘉好好聊聊。
賀思嘉卻愣了愣,腦海裏瞬間勾勒出一座歐式保安亭,他渾身濕透地站在亭內,遠遠看見一道人影撐傘走來。
沉睡已久的記憶倏然被喚醒,眼前的人和物漸漸模糊,嘈雜的聲音也随之消退。
唯剩下雨聲,還有夜幕中那道越來越近的身影。
傘沿遮住那人大半張臉,只露出一點下巴。
那時候,他誤以為自己等來了一束光。
半晌,賀思嘉低聲說:“我試試。”
賀思嘉又回到院門口,本本分分演完了這段戲。
終于,他聽見導演說“保一條”。
所謂“保一條”,意味着導演認為這條還行,但還能更好。
賀思嘉不清楚他是否達到了“更好”的标準,反正又拍了兩條便過了。
當他再看向監視器的位置時,吳臻已經不在了。
“思嘉休息一下,注意保持情緒。”
餘楓要求高,不想靠特效,将整段戲分拆為早中晚三場,今天得拍白天和傍晚兩場。
一直到賀思嘉拍完日落戲,都沒在片場見到吳臻。
他先上健身房待了一小時,回房後洗了個澡,剛出來聽見電話鈴響。
來電的是陸馨,提醒他待會兒記得看綜藝。賀思嘉這才想起,他在日本錄制的真人秀今晚就要播了。
如今的真人秀都不允許藝人團隊提前看片,節目組怎麽剪,只有上線才知道。
他打開電視,屏幕上還在放廣告,賀思嘉一邊吹頭一邊等着。
約莫過了十來分鐘,節目正式開始,賀思嘉看着看着,逐漸有些昏昏欲睡——明明錄制時挺有梗的,怎麽剪出來這麽無聊,唯一的高光片段也就是他和吳臻的土味情話了。
在兩人擁抱時,節目組還惡趣味地配了特效,為Miraitowa貼上西裝,又為他P上婚紗,BGM則是《婚禮進行曲》。
賀思嘉嚼着口香糖,再度回憶起淩晨的困惑,憑什麽他是女方?
節目組不做人。
等綜藝播完,陸馨給他發來賀電,“表現還不錯,沒有明顯黑點。”
“錄個綜藝能有什麽黑點?”賀思嘉漫不經心地說。
“你還好意思?”陸馨聲調一高,“上回錄的那個田園綜藝,你死懶着不肯幹活,被罵得還不夠?”
“我哪裏沒幹活?太陽那麽大我都曬脫皮了,疼死了。你知道我皮膚敏感,豌豆王子是我的錯嗎?再說,導演還巴不得我懶呢,熱度多高啊。”
賀思嘉倒全說的大實話,可脫皮而已又不是斷手斷腳,普通明星再難受也要裝一下。
陸馨沒空跟他廢話,又交代兩句便挂了電話。
賀思嘉盯着黑掉的手機屏發了會兒呆,随即登錄微博小號。
熱搜上有不少綜藝相關,其中#賀思嘉吳臻擁抱#,和#吳臻 Miraitowa#兩條tag排位最高,賀思嘉很清楚自家團隊沒花錢,多半是節目組買的。
點進帶他名字的tag,第一條視頻轉發只有幾千,評論卻有三萬多。
賀思嘉随意看了看,熱評都是粉絲在控評,什麽不比較、不捆綁、專注自家等等,似乎非常理智,可一旦按照時間順序排,就能見到“可可愛愛”和“臻婊倒貼吸血滾”的混合雙打。
罵人的大半是他家粉,畢竟吳臻作為電影咖,路人好感雖高,能做數據撕逼的死忠粉卻少。
賀思嘉內心毫無波動,也不想笑,不知出于什麽心理,他點開了吳臻的微信。
頁面上仍只有他發給對方的紅包,以及吳臻回複的語音。
【小腦斧】上次我們錄的真人秀播了。
賀思嘉知道吳臻有夜戲,以為對方看不到,孰料吳臻幾乎秒回。
【演員吳臻】好看嗎?
【小腦斧】一般。
【小腦斧】你不是在拍戲嗎?
【演員吳臻】中場休息,這會兒替身在上。
說到替身,賀思嘉就想起昨晚吵架時吳臻提過的話,他還沒來得及看替身演戲,只知道其中一名文替叫戚子緒,科班出身,形象氣質跟他有四五分相似。
【小腦斧】餘導真有更中意的人嗎?是不是戚子緒?
【演員吳臻】嗯,但投資方更喜歡你。
【小腦斧】那你呢?
發完賀思嘉意識到他問了句廢話,吳臻都推薦他了,還要什麽自行車?正想撤回消息,頁面上又刷出一條——
【演員吳臻】我也中意你。
作者:豌豆王子:不就是饞我的身子。
——
麽麽噠!
☆、第 7 章
陸馨在劇組盯了幾天,見賀思嘉逐漸适應,就準備走了。
身為公司的老牌經紀人,她手下不止賀思嘉一個藝人,只不過其他都是小透明,且各個乖巧本分,用不着多操心。
臨走前,陸馨找到賀思嘉,給了他一瓶治療鼻炎的鼻噴劑。
“幹嘛?”賀思嘉一頭霧水,“我又沒鼻炎。”
“你沒發現吳臻有鼻炎嗎,人家這麽照顧你,你也要上上心。”自打知道了“吵架”的真相,陸馨對吳臻那一點怨氣也就煙消雲散了,反倒多了份感激。
賀思嘉回想一番,發現吳臻好像真患有鼻炎,偶爾會有一些輕微的症狀反應,不過大多時候都很正常。
“別忘了拿給吳老師啊。”
陸馨又提醒一回,交代說:“麗莎我帶走了,幾位主演助理都沒超過兩人,省得你被說耍大牌。我不盯着你,你也要自覺控制體重,但不能餓着肚子,三餐盡量準時,多吃水果蔬菜,我給綿綿和小栖都留了份食譜,她們知道找廚子說。”
“還有,高原上紫外線很強,你皮膚又敏感,記得抹防曬霜,別再曬脫皮了……”
聽着陸馨啰嗦,賀思嘉難得不嫌煩,或許是偏僻的地方會放大人的孤獨感,他有些不舍:“姐,你還過來看我嗎?”
陸馨哭笑不得,“沒斷奶啊你?”
賀思嘉倒沒不好意思,他斜躺在床上,手枕在腦後,噙着笑說:“我都二十二歲了啊,法定結婚年齡。”
“你?結婚?”
陸馨好似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底氣十足地立下flag,“就你那臭毛病,甭說結婚,哪怕三十歲前能有一段穩定的感情,我頭都切給你當球踢。”
等她一走,賀思嘉打開床頭櫃的抽屜,正要将噴鼻劑扔進去,就看見抽屜裏躺着張淺灰格紋手帕。
幾秒鐘後,他取出手帕,連同噴鼻劑一起放在了床頭。
次日拍攝間隙,賀思嘉找到吳臻,将兩樣東西一塊兒遞給對方。
吳臻懶懶地坐在躺椅上,墨鏡遮住他大半張臉,“我好像說過不用還?”
賀思嘉嘴裏含了顆喉糖,卷着舌說:“反正洗幹淨了,你不要就算了。”
吳臻伸手接下,看了眼噴鼻劑,“這是……”
“馨姐說你有鼻炎,你有嗎?”
吳臻輕笑,“也算有吧。”
“什麽意思?到底有沒有?”
“你知道金立夏這個角色有原型嗎?”
“知道啊。”《玩古》劇本是根據真實事件改編的,好幾個角色都有原型。
“進組前我去拜訪過那位先生,他就有鼻炎。”
賀思嘉恍然大悟,仔細一想,吳臻确實只在拍戲時會有鼻炎反應,不禁感嘆,“你功課做得真足。”
吳臻稍稍調整了坐姿,揣好手帕和噴鼻劑:“我的表演形式偏向方法派,本來就立足于經驗和技巧,既然有原型做參考,當然要做足功課。”
“如果沒有原形呢?”
“那就設計一個原型,根據劇本創造他劇情之外的人生,分析他的性格成因,梳理他的行為邏輯。”
吳臻壓低墨鏡,露出一雙含笑的眼睛:“其實賀老師也可以試試,有助于加深對角色的理解。”
“設計原型?”
“對,金小寒的原型。”
吳臻的話在賀思嘉心裏落下了一點痕跡,倒不是他突然對演戲感興趣了,而是覺得設計原型這件事挺有意思。
他今天只有一場戲,拍完就回了房間,躺在床上琢磨自己的角色。
劇本裏簡略提過,金父是窯廠工人,在金小寒五歲時去世了,但生前非常疼他。同樣,金母和金立夏也很寵金小寒,金小寒雖然生活不富足,卻是被愛包圍的。
在這樣的原生家庭下,他一定天真、沒有負擔,又因為患有自閉症,總是活在獨屬于自己的世界中,哪怕父母離世也不傷心。
不對,或許是傷心的,可必然短暫,也不會留下創傷。
賀思嘉意識裏瞬間勾勒成型無數片段,幻想出金小寒幼時的模樣,思緒順着歲月的軌跡駛向遠方,不知不覺到了金小寒少年時。
長大後的金小寒性格與小時候區別不大,他不喜歡和人對視,喜歡低着頭;不喜歡同齡人所愛好的一切,喜歡玩瓶蓋、撕紙、按遙控器,或者一個人在房間裏轉圈。
直到十六歲那年,金小寒跟随母親到了省城,他對省城毫無概念,只覺得人好多,他讨厭人多的地方。
沒多久,金母逝世,金小寒從此只剩下金立夏一個親人,也正是這個叫哥哥的人,為他推開了生命裏最美的一扇門,讓他找到了比瓶蓋和紙巾更有趣的“玩具”。
金小寒的世界,從此有了色彩。
賀思嘉突然跳下床,從寫字臺找到紙筆,起筆寫下第一句話。
他越寫越流暢,越寫越精神,半個多小時後,完成了人生中第一篇人物小傳。
即便字跡潦草得如同鬼畫符,可也是滿滿四頁紙,除了以前念書時的命題作文,賀思嘉這輩子沒寫過那麽多字!
他成就感爆棚,除此之外,還有一點觸動,是金小寒所帶給他的。
此時此刻,賀思嘉心裏的紙片人是活的。
不過賀思嘉很快就沒了文青似的矯情,他興沖沖拍照,打算發朋友圈秀一秀自己的高光時刻。考慮到劇組還處于保密階段,他只能惋惜地建了個小組,低調炫耀。
可惜賀思嘉盯着手機十來分鐘,沒等來一個人和他互動。
也是,劇組裏的人都忙着,陸馨還在回B市的路上……
賀思嘉遺憾地關掉微信,才發現五點過了,他居然創作了兩個多小時?想到陸馨昨晚的叮囑,賀思嘉決定先去吃飯。
結果剛到餐廳門口,他就遇上了吳臻。
賀思嘉沒打算矜持,他就是想顯擺,坦蕩蕩地說:“我寫了篇人物小傳,發朋友圈了。”
吳臻似有些意外,笑了笑說:“那我得拜讀一下賀老師的大作。”
兩人端着餐盤入座,賀思嘉雙眸發亮地盯着吳臻,後者拿筷子的手一頓,又默默放下,自覺從兜裏摸出手機。
片刻後,吳臻擡起頭。
“怎麽樣?”賀思嘉忙問。
“嗯……”
見吳臻沉吟,賀思嘉面部神态愈發嚴峻。
“好多字都不認識。”
“……”
“不過我大致看明白了。”吳臻放下手機,在賀思嘉慎重的視線下給出肯定:“設計得很鮮活。”
賀思嘉暗自松了口氣,舒适度如同一路從青銅打到王者,“我寫得時候一點猶豫都沒有。”
“賀老師很有靈氣。”
“還行吧。”
賀思嘉心下得意,終于肯吃飯了。
他将盤中的胡蘿蔔丁一一挑出來,但筷功不怎麽好,挑得很艱難,也因為一直低着頭,沒注意到吳臻看着他的手,嘴角揚起愉悅的弧度。
忽然,賀思嘉感覺筷子上多了一股力,擡眼就見吳臻說:“我來吧。”
他挑了下眉,松開手。
吳臻使筷子的技巧強他太多,賀思嘉支着下巴看了會兒,随意問:“你每部戲都要寫小傳嗎?”
“我出道第一部戲,導演布置了人物小傳的作業,後來就成習慣了。”
“吳老師啥時候出道的啊?”
“十六歲接觸拍戲,之後回學校念書了,正式出道應該在十九歲,大三。”
“拿歐三影帝時多大?”
吳臻将最後一塊胡蘿蔔丁挑完,語氣淡得仿佛在談論天氣,“六年前,和你一樣大。”
賀思嘉當時沒說什麽,心中卻不平靜。
回房後,他上網搜索吳臻當年拿柏林影帝的片子,點擊下載。
倒不是他故意看盜版,而是《四水歸堂》根本沒在國內上映,據說片方連龍标都沒拿到就去國外參獎,惹怒了廣電,導致吳臻被封殺兩年。
趁着下載期間,賀思嘉去泡了個澡,出來時電影已經下好了。
他倒了杯紅酒,準備細品。
賀思嘉還是第一次看吳臻的電影,雖然他曾放言童三民比吳臻演技更好,可兩人的提名影片他都沒看過,純粹是為了賭氣瞎說的。
《四水歸堂》的故事主要圍繞上世紀三十年代某小鎮上的趙氏宗族來展開,吳臻飾演的主角是個啞巴,一會兒被嫂子勾引,一會兒小青梅又上了隔房二叔的床……
當進度條走到三分之一時,賀思嘉已經深度迷惑,他登錄豆瓣,找到影片詳情頁,浏覽了各種真情實感的小論文後,懷疑大家看的不是同一部片。
好在短評中還有不少諸如“沒看懂”、“拍的啥玩意兒”、“鏡頭晃得我頭暈”之類的負面吐槽,要不是賀思嘉沒賬號,真想挨個點贊。
又堅持了一會兒,他合上筆記本,上床睡覺。
或許是電影催眠效果太強,賀思嘉這一覺睡得特別香,醒來還不到七點,他習慣性解鎖手機,見陸馨昨晚發來一條微信,通知他今晚《玩古》就會正式官宣演員。
賀思嘉回了個“ok”,就接到陸馨的電話。
“這麽早就醒了?是早上有戲嗎?通告單又改了?”
“沒,昨晚九點不到就睡了。”賀思嘉聲音裏摻着剛醒的沙啞,沒頭沒腦地問:“你看了嗎?”
“什麽?”
“我寫的人物小傳。”
“我給你留言了。”
陸馨說完又憂心地問:“怎麽睡那麽早,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沒有,就是……”賀思嘉一頓,“姐,你不是老失眠嗎?我給你推薦一部助眠電影。”
“哪部?”
“四水歸堂。”
電話另一頭傳來陸馨不确定的聲音:“好像是吳臻拿獎那部片子?”
“對啊。昨晚我看了一半,困得眼皮直打架。”
“這話你可別在外面說,就算吳老師大度不跟你計較,別人知道了也招黑。”
陸馨叮囑完,又想到賀思嘉昨晚寫的人物小傳,半是調侃地問:“我怎麽覺得你突然有點藝術追求了?以前記者讓你談談角色感想,我都得找宣傳幫你寫稿,現在又是小傳又看文藝片的,想上進了?”
賀思嘉鼻腔裏哼了聲,“無聊而已。”
等通話結束,賀思嘉已經徹底清醒,他刷開朋友圈,發現多了十來條留言,其中沒有吳臻的,陸馨則回了精煉三個字:出息了。
他挑着回複了幾條便起床洗漱,接着換上運動裝,準備先去健身房打卡。
一大早,健身房裏還沒有人,賀思嘉随意找了臺跑步機,戴上耳塞,點開手機音樂。
兩首歌曲放完,玻璃門再次被推開,來的是位年輕女性,她在見到獨自跑步的賀思嘉後,眼中劃過一抹喜色,飛快拽掉了束馬尾的橡皮筋。
“早啊。”女人繞到跑步機左前方,笑盈盈問好。
賀思嘉摘下一邊耳機,也笑了笑,“早上好。”
眼前的姑娘叫付淺,也是一名演員,在《玩古》中飾演金立夏的暗戀者苗翠蘭。等金家兄弟再回村時,苗翠蘭已經嫁人,她丈夫脾氣火爆,得知她喜歡過金立夏後就沖去金家鬧事,偶然間發現金家藏着不少古董,由此牽扯出一系列麻煩,導致金立夏行蹤暴露。
苗翠蘭戲份不多,卻是不可或缺的角色。
“好像沒在早上見過你呀?”付淺撩了下頭發,望着賀思嘉漂亮的眼睛,別有深意地說:“我每天七點半來,今天真是驚喜。”
賀思嘉瞬間從對方眼中讀取到熟悉的暗示。
他對付淺一點想法都沒有,以他的審美,付淺雖然漂亮,但整容痕跡太明顯。他從不反對整容,只反對整得太假,換做平時,賀思嘉根本不會給予回應。可如今被圈在劇組,周邊女性不是工作人員就是演他媽的老戲骨,簡直無聊死了。
“我通常晚上來。”賀思嘉按停跑步機,看着她說。
付淺心下大定,只要賀思嘉不直接拒絕就行。
她之所以主動出擊,自然是賀思嘉夠紅,只要能蹭到一點熱度,她的曝光率也會有所提升,即便賀思嘉不給介紹資源,影片宣傳期總能多cue她幾次。
付淺心思一轉,試探性地往前一步,放柔了聲音,“你在聽什麽呀?”
賀思嘉将耳塞換到左邊,同時遞給她另一枚耳塞,就在付淺接過時,忽見又進來一人。
“吳、吳老師。”付淺沒想到吳臻會突然出現,心慌了一瞬。
賀思嘉立刻轉向門口,由于耳機線不夠長,戴好的耳塞也扯掉了。
只見吳臻外套內穿了件普通白T,下身是黑色束口運動長褲,襯得身形愈發修長。他一只手還握着門把,玻璃倒影出他的側顏輪廓,不笑不說話時總顯得有距離感。
吳臻輕點了下頭,沖付淺客氣一笑,只是眼鋒掃過賀思嘉時,立刻令後者想起當初在LM文化中心後臺,吳臻曾看他那一眼。
冷而銳利。
作者:嘉嘉22,吞吞28,差6歲。
嘉嘉數老虎,所以叫小腦斧。
——
麽麽噠!
☆、第 8 章
賀思嘉皺了下眉,即将脫口的一聲“早”也被咽了回去。
他冷眼看着吳臻,對方已走向背對他的一臺器械。
被忽視的付淺不敢當着吳臻的面繼續撩騷,卻趁歸還耳機時,有意無意蹭了下賀思嘉的掌心。
可惜,賀思嘉并沒有反應。
室內安靜下來,氣氛沉悶而古怪。
二十分鐘後,吳臻關掉器械,拿上外套走人,連聲招呼都沒打。
下午拍戲時,吳臻也沒主動來找賀思嘉,他坐在躺椅上,有一下沒一下翻着劇本,偶爾喝口咖啡。
賀思嘉自然不會上趕着,心想吳臻到底什麽毛病,時熱時冷的,談戀愛都沒那麽難捉摸。
但不論如何,戲還得拍,沒多會兒副導就過來叫人了。
這一場是室內戲,金家兄弟回家後,金立夏照顧弟弟睡覺,幫金小寒洗腳。
兩人拍攝前按照慣例走戲,賀思嘉坐在床沿,吳臻端了盆水放在他腳邊。
根據劇情設置,金小寒雙腳一碰到水就莫名其妙發脾氣,直接踹翻了盆子。但賀思嘉沒有選擇踹盆,而是重重往盆裏一踩,水花飛濺,打濕他卷起的褲腿,也澆了吳臻一身。
導演喊停,吳臻擦掉下巴的水漬,擡頭看賀思嘉。
兩人對視,賀思嘉繃着臉說:“我認為金小寒就該這樣,他不會做踹盆這麽符合正常人邏輯的發洩行為。”
吳臻沒說話,微微笑了笑,光影下,透着些與自身氣質相背的陰柔。
餘楓就站在兩人身旁,聽到賀思嘉的解釋後點了點頭,“思嘉想法不錯,人物小傳沒白寫。”
賀思嘉有點兒得意,他寫好小傳後又重新研究劇本,當時就設想過這一段。
“但你表情不對,看哥哥的眼神過于挑釁,就像發怒前兆。”餘楓分析說:“金小寒的怒氣應該是突然爆發,不需要層次遞進的。”
賀思嘉抿了抿唇,“我知道了。”
餘楓拍拍他的肩,語氣欣慰:“你願意用心就好。”
等正式開拍,餘楓去了小棚,坐在監視器前拿無線對講機導戲。
賀思嘉調整好狀态,認認真真拍完這段戲,導演沒喊卡,吳臻依照劇情又去換了盆水。
這一回,金小寒已然平靜下來,他踩入盆中,盯着清水漫過腳背,快樂地動了下腳趾。
賀思嘉的腳很白,且不像大多數人那樣有不規則的曬印,就是完完整整一片白。
而吳臻因為化妝的緣故,裸/露在外的皮膚比實際要黑上幾度,當他捧起賀思嘉右腳時,兩種顏色對比明顯。
——強與弱,晦暗與純淨。
吳臻的雙手撫過賀思嘉腳踝,移向腳踵,再到腳背,他的力度其實很柔和,但視覺效果卻像在用力揉搓。
換另一只腳時,吳臻無意中擦刮到賀思嘉腳心,後者努力穩住面部神态,克服了因為怕癢而導致的身體反應。
“卡,重來一條。”
現場架的擴音器響起餘楓的聲音,賀思嘉一愣,他應該沒有穿幫吧?
餘楓從監視器裏看出他的茫然,将人叫進小棚,關掉對講機,壓低聲音問:“怕癢啊?”
賀思嘉愣了愣,“有一點點,但我忍住了。”
餘楓指着監視器上的畫面,“耳朵紅透了。”
“……”
這時,身後傳來一聲輕笑,賀思嘉回頭,見吳臻竟也跟來了。對方似乎心情不錯,眉宇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