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再一派冷淡,又變回了親和熱情的模樣。

“哪兒癢?”吳臻調侃地問。

賀思嘉不想理他,只當沒聽到。

餘楓視線游移在二人之間,片刻後說:“腳底板吧。”

吳臻忍笑點頭,“行,我會注意的。”

今天賀思嘉的戲排得并不集中,拍完第一場他便老實守在片場,打游戲刷網,或者看別人拍攝。

吳臻難得收工比他早,等賀思嘉去卸妝時,發現對方還沒走,正坐在沙發上聊微信。

賀思嘉聽了幾句,大意是吳臻跟朋友合資開了家日式自助餐廳,兩人商量着開業慶典的事。

一刻鐘後,吳臻揣好手機,起身走到賀思嘉面前,“一起回去?”

賀思嘉掀起眼皮,眼裏沒什麽溫度。

盡管吳臻已恢複了友善,後來幾場戲都很照顧他,但他還是氣不順——吳臻無緣無故擺臉色,事後又當無事發生,好像他也不能計較,必須全盤接受對方的态度。

憑什麽?

賀思嘉不顧身旁還站着化妝師,諷刺道:“吳老師不認路?”

“我怕黑。”

賀思嘉一噎,幼稚地宣布:“我現在不想和你講話。”

吳臻解下腕表,微調時針後豎在賀思嘉眼前,“不是現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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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努力隐形的化妝師忍不住“撲哧”一笑,見賀思嘉眼風掃來,他立刻收笑,哪知太着急吸了口涼氣,開始不停打嗝。

賀思嘉面無表情看了他一會兒,最後沒繃住笑出了聲。

這一笑,積蓄的氣場也就散了,想重新端起架子可不那麽容易了,賀思嘉暗自氣惱,卻也無奈,漸漸軟和下來。

幾人随意閑聊,氣氛倒是越來越輕松。

忽然,賀思嘉問:“你們開的餐廳在哪兒?”

吳臻倚着化妝臺,笑問:“偷聽我聊天?”

“我是光明正大聽。”

“在C市,以後帶你去。”

“收錢嗎?”

“賀老師人到就行。”

吳臻原本還帶着笑,忽地皺了下眉,伸手勾住賀思嘉後領,“這兒怎麽了?”

溫熱的指腹擦過賀思嘉頸部皮膚,接着便聽見化妝師誇張的語調:“哎呀,是不是過敏了?”

賀思嘉斜側過身照鏡子,見後頸處冒出一大片紅斑,“哦,可能是太陽曬的,我皮膚比較敏感。”

“疼嗎?”吳臻問。

賀思嘉搖搖頭,“沒感覺。”

“我房裏有曬傷藥,一會兒拿給你。”

卸完妝,賀思嘉換好衣服後和吳臻一道走,剛拉開門就見付淺站在外面,手裏拎着袋子,似乎正準備敲門。

雙方短暫一愣後,付淺擠出笑:“吳老師也在啊?”

“我去前面等你。”吳臻轉頭跟賀思嘉說了聲,又朝付淺笑笑,先一步離開。

付淺回望吳臻背影,一只手卻在她眼前晃了晃。

“我以為你是來找我的。”賀思嘉戲谑地說。

付淺當然是來找他的,她今天沒戲,特意做了些甜點,希望能借送點心為媒介,被賀思嘉邀請去他房間。

但賀思嘉現在只想休息,假裝不明白她的心思,笑着說:“謝謝了,我會吃完的。”

付淺心下失望,面上卻不動聲色,“不用跟我客氣。”

兩人在月下道別,一人往左,一人向右。

賀思嘉沿路都沒見到吳臻,正覺得奇怪,就聞到空氣中飄來淡淡的薄荷煙草味,他四下張望,見前方樹影下立着個人。

賀思嘉小跑上前:“你沒走啊。”

吳臻指間夾着一支煙,淡聲道:“說了等你,我講信用的。”

賀思嘉輕輕一笑,“那走吧。”

吳臻撣了撣煙灰,垂眸盯着他手裏提的袋子,“夜宵?”

“甜點。”

“我記得你要控制體重。”

“只吃一塊沒問題。”賀思嘉雖對付淺承諾要吃光,但也不過随口一說,“好歹是人家的心意。”

吳臻直接擰滅煙頭。

兩人踩着星光與月色并肩同行,路上,吳臻說:“你今天狀态很好。”

賀思嘉莞爾:“都是人物小傳的功勞,多謝吳老師指點。”

“那我也算對得起你哥的囑托了。”

賀思嘉立刻不說話了。

吳臻探究地看他一眼,眼中若有所思。

過了會兒,賀思嘉主動開口:“其實你和我哥也沒很熟吧?你倆差不多大,可他18歲就出國,只在英國待了四年。我記得你是中影學生,畢業後才出國。你倆相處時間應該不長,而且你們不同專業。”

“嚴格意義上我和你哥不算同學。”吳臻注意到前面有個小坑,拉了賀思嘉一把,“我們在派對上認識的,他經常組織國內人聚會。”

“那……”賀思嘉微一停頓,佯作不經意地問:“你認識薛冉嗎?”

“認識,你哥未婚妻。”

賀思嘉垂下眼,好半晌才說:“是吧。”

回房後,賀思嘉先洗了澡,接着敷了片面膜,才上網搜索電影官宣的消息。

各大娛樂媒體都發布了相關通稿,官博下也有十數萬評論,不過大多是他的粉絲,回複內容也千篇一律。

賀思嘉指間微動,登錄他經常視監的某論壇,一刷新就看見好幾個帶他大名的帖子。

【八卦】報!!!《玩古》官宣,賀思嘉舔到大餅了!

【八卦】抱上餘楓和吳臻的大腿,我們斯嘉麗小公舉終于要拿影帝了嗎?

【八卦】撒謊精憑什麽?難道上次索吻照是真的,靠奉獻□□谄媚影帝拿資源?那麽問題來了,wz是基佬嗎?

【八卦】你吳哥就是你吳哥,賀泰迪再酸他又怎樣,還不是要給他當洗腳婢。

【八卦】請老糊逼獨立行走,勿拉後輩炒作。

【八卦】大方自炒,《玩古》資訊、物料、讨論專樓,只此一貼,出貼不認。

……

熟悉的畫風,熟悉的捆綁拉踩The one。

賀思嘉點開讨論官宣的帖,見回複不是在嘲他資源咖、演技爛,就是粉絲在激情罵街,或者忍恨吹班底、貸款奶票房。

他邊看邊樂,半點不見生氣。

賀思嘉從來不在意網上輿論,那些毫無根據的猜疑、天馬行空的編料,以及惡毒的咒罵,在他眼裏全是笑話。

還什麽洗腳婢?哦對,今天吳臻是給他洗腳了,洗了好多次呢。

關掉網頁,賀思嘉又找出昨晚下載的《四水歸堂》,打算借電影催眠。

可随着吳臻戲份越來越多,片子稍微有意思了些,盡管鏡頭依舊晃眼,劇情對普通觀衆極度不友好,但吳臻的表演足夠吸引人。

影片裏的吳臻和現在有些不同,不僅僅是外形上的,還有表演方式。

至少,賀思嘉并沒有從那個啞巴身上找到吳臻本人的影子,對方徹底成為了另一個人,一個生活在1938年的小鎮人士。

吳臻以前竟是和童三民一個路子,後來為什麽變了?

賀思嘉意識到,吳臻并非沒有能力在角色中隐去自身,而是不願意;他同樣也意識到,自己又被坑了,明明這種演法照樣能拿影帝。

就是個騙子!

賀思嘉當即就想質問吳臻,可拿起手機又放下了,他登錄視頻網站,開始搜索吳臻別的電影。

大約吳臻早期那些文藝片太過冷門,視頻網站也沒幾部,他挑了其中一部名字很好聽的,叫《一船清夢壓星河》。

然而越往後看,賀思嘉越覺得不對勁,當看見吳臻親上另一位男性角色時,他瞬間領悟了片名的含義,因為吳臻的角色名叫沈夢,被親的人叫安星河。

居然是部同志片?

賀思嘉雖然直,倒不恐同,去年他參加過一檔戀愛觀察綜藝,在節目裏當觀察員,圍觀幾位素人談戀愛,其中有一對男男嘉賓牽手成功,他還挺開心的。

這時,他聽見有人敲門。

賀思嘉下意識看了眼鐘,十一點了。

門外又是付淺,對方換了件衣裳,領口開得很低,但賀思嘉并不覺得吸引人,反而因為對方追太緊有些不耐煩。

付淺并未察覺到他的态度,微微傾身:“不好意思,打攪了。”

“有事嗎?”

付淺沒料到賀思嘉會明知故問,她好歹是女生,怎麽能直說,只好現編一個理由:“是這樣的,明天排了我一場戲,可我沒什麽經驗,想找你——”

突然,對面一扇門打開了。

吳臻斜倚門框,手裏把玩着一管藥膏,似笑非笑地問:“這麽晚了,對戲啊?”

作者:吞吞:對戲選我我超閑。

——

麽麽噠!

☆、第 9 章

付淺狼狽離開,倉惶得如同被鬼攆。

吳臻斂了笑,将藥膏扔給賀思嘉,問:“去喝一杯?”

賀思嘉有些吃驚,“現在?十一點了。”

“明早沒戲,去嗎?”

賀思嘉有點心動了,自打進組,他每天都過得跟苦行僧似的,雖然偶爾會去酒吧,可劇組的酒吧條件簡陋,而且泡吧的意義真是為了喝酒嗎!

如今雖無美女,卻有大影帝作陪,賀思嘉立刻下定決心,“等我換件衣服!”

不論多晚,酒吧總有人在,因為拍電影時常遇上夜戲,除了導演和演員外,大量工作人員同樣得陪着熬夜。可他們并非每時每刻需要守在片場,多出來的空餘時間,不少人都會選擇去酒吧消遣。

賀思嘉剛進門,就見到飾演小警察的葉聞飛正站在臺球桌邊,對方和梅老一樣沒幾場戲,可惜咖位太小,不敢學“師父”離組。

他拿胳膊輕碰了下吳臻,“會打臺球嗎?”

吳臻只笑了笑,左拐走向臺球桌。

“喲,吳老師、賀老師,您二位怎麽來了?”葉聞飛嘴貧,性格又開朗,和組裏的人關系都不錯。

賀思嘉怼他,“又不是你家開的,我不能來嗎?”

“你來不奇怪,關鍵是吳老師也一塊兒,這就跟你寫人物小傳一樣讓我驚訝。”

“去你的!”

調侃了幾句,葉聞飛知道賀思嘉想打臺球後,将杆子遞給他,“我一個人玩也無聊,正好給你倆當裁判。”

賀思嘉接過球杆,看着吳臻說:“就這麽打啊,沒點兒賭注嗎?”

吳臻正拿着巧粉擦杆頭,聞言擡起眼,“想怎麽賭?”

“每局清分,差十分一杯酒,敢嗎?”

“我倒是無所謂,如果你不怕餘導待會兒來逮人。”

畢竟還在劇組,酒吧裏人多眼雜,真鬧太過,只怕會有人跟餘楓告狀。

賀思嘉腦補了下那個畫面,頓時萎了,“算了……”

“別啊,怎麽算了!”葉聞飛急得球都不擺了,忙說:“不喝酒還有其它賭法啊,我來想想哈。”

作為一名資深“玩家”,葉聞飛點子不少,太出格的不敢用,索性找了副紙牌,“來來來,一人三張,懲罰寫上面,咱們誰都不能看,輸的人抽到啥是啥,不準耍賴。”

賀思嘉嫌棄地抿唇,倒也沒反對。

領到紙牌,賀思嘉找吧臺借了支筆,想也不想就落筆:叫爸爸,微博大號叫,24小時置頂。

既然要玩就玩大一點,何況他對自己的技術有信心。

等搞定三種懲罰措施,他見葉聞飛還在冥思苦想,而吳臻早都坐下喝水了。

“你就寫好了?”賀思嘉面露懷疑,他快是因為縱橫娛樂場所多年,經驗豐富,吳臻可不像經常會去那些地方的人。

“好了。”吳臻微擡下巴,示意賀思嘉看球桌,那裏反扣着三張紙牌。

賀思嘉笑笑,“吳老師花樣挺多嘛。”

吳臻放下杯子說:“賀老師也不遑多讓。”

這時,葉聞飛也完成了任務,他将九張紙牌打亂再歸攏,十分有表演欲地喊道:“Ready! Go!”

因為是娛樂局,他們沒有完全遵照斯諾克規則,直接抛硬幣争先。

賀思嘉拿到了開球權,他壓下腰,一雙眼平視前方,神情少有的認真。

瞄準目标後,賀思嘉持杆一擊,紅球四散,碰亂了幾顆彩球,白球順勢被彈到底邊附近。

在臺球比賽中有個術語叫“貼庫”,指的就是白球貼着球桌邊緣,這種情況很容易導致擊球時滑杆或打不上力。正式比賽中,若想為對手制造障礙,一般就會讓白球貼邊或貼球。

“思嘉你可以啊,深藏不露!”葉聞飛臺球技術很屎,以為賀思嘉跟他差不多,結果人家一來就開大,而且他能看出來,賀思嘉不是靠運氣,是真厲害。

賀思嘉直起上身,倒沒有很得意,而是平靜地看向吳臻。

兩人交換。

吳臻先冷靜地思索片刻,再繞着球桌觀察角度。

他有兩個選擇,其一是擊中紅球落袋,這樣便可以一杆繼續;其二是打中紅球的同時制造障礙,讓賀思嘉沒有活球可打。

吳臻選擇了第二種。

最終,白球滾到了兩顆相臨的彩球中間。

在葉聞飛的驚嘆聲中,賀思嘉意識到自己可能輕敵了。

他其實并非盲目自信,有段時間,他很喜歡玩臺球,還曾跟着位省冠軍練了大半年,如今看來吳臻也像專門學過的,和他以前交手的弱雞都不同。

賀思嘉走向球桌,與吳臻擦肩而過,視線交鋒時,都從彼此眼中讀取到求勝欲。

目前的局面對賀思嘉很不利,根據規則,兩顆彩球并非活球,他在擊球時非但不能讓彩球移位,還必須打中一顆紅球。

但賀思嘉做到了,并且送了一顆紅球入袋。

“漂亮!”葉聞飛大喊,一旁的圍觀人群也紛紛鼓掌。

賀思嘉恍若未聞,愈發專注,他一杆又一杆,桌上的紅球彩球交替落袋,轉眼間已拿走50多分,而斯諾克單杆最高也才147分。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賀思嘉會繼續進球時,他卻一個失誤打偏了。

賀思嘉收起球杆,望向已經站起來的吳臻,挑着眉說:“吳老師,別客氣。”

吳臻嘴上沒回應,卻用行動表明自己真不會客氣,他直接清空了桌上的紅球,又依照分值高低将彩球一一撞入袋中。

當球桌上只留下一顆白球,吳臻微微擡眸,唇畔挂着很淺的笑。

賀思嘉滿臉的不可置信。

他輸了?

他居然是輸的那一方?!

然而不等他平複心情,吳臻已經走到他面前,手裏拿着一疊紙牌,在他面前緩緩鋪展開,“賀老師,別客氣。”

“……”

賀思嘉暗暗祈禱別抽到自己寫的那幾張,結果怕什麽來什麽,當看見熟悉的“叫爸爸”時,他的表情十分精彩。

“哈哈哈哈,誰那麽狠?”葉聞飛瞟見紙牌上的內容,頓時狂笑,“好像是思嘉你的字啊?”

賀思嘉都沒心思理他,默默盤算着要如何利用文字修飾削弱“爸爸”的存在感,另外,他得提前跟陸馨打聲招呼,一想到對方知道這件事後可能的反應,賀思嘉就隐隐頭疼。

見他遲遲不動,吳臻很體貼地建議:“你可以設置僅自己可見。”

“那樣就不能置頂了。”賀思嘉雖然很不甘願,可從未想過耍賴,哪怕輸也要輸得有品格。

“只要24小時內不發其它微博,不就等于置頂了嗎?”

賀思嘉一想也是,忍不住确認:“你說的哦,可不是我輸不起。”

在吳臻的首肯下,賀思嘉喜滋滋打下“爸爸”倆字,并@吳臻。

明明該是件很羞恥的事,可他卻一副占了大便宜的樣子,讓葉聞飛十分無語。

“我發了。”賀思嘉小心翼翼點了發布,給吳臻檢查後,催着對方說:“快點,再來一局!”

他一定要扳回一城!

第二局,賀思嘉如願贏了。

他和吳臻足足打了四十多分鐘,局勢焦灼間,賀思嘉制造的一次障礙導致吳臻被罰分,他也因此拿到了主動權。

當最後一顆彩球落袋,賀思嘉保持着擊球的姿勢,回頭挑釁地看了吳臻一眼。

吳臻坐在沙發上,手支着下巴笑了笑。

以他的角度,能清楚看見賀思嘉背對他彎腰時,露出的一截細白腰身,對方的神态動作就像只初次狩獵成功的小花豹,正得意地炫耀它鋒利的爪牙。

“小葉子,拿牌來!”賀思嘉面上有抑制不住的興奮,擱下球杆就朝葉聞飛跑去。

“叫爸爸”那張牌已經去掉了,可剩下的八張也足夠讓人期待,不止是賀思嘉,其他人都很好奇吳臻這位有口皆碑的大影帝,到底會出什麽糗。

吳臻倒是老神在在,随意抽了張牌,接着睨了賀思嘉一眼。

“抽的什麽?”賀思嘉探了下頭,先是一愣,随即大笑:“哈哈哈,吳老師運氣很好嘛,又抽到我的牌了。”

葉聞飛也伸長脖子,朗聲念:“打個啵兒,現場挑一位。”

大夥兒發出哄笑,賀思嘉故作大度地說:“吳老師放了我一馬,我也放你一馬,親臉親額頭都行,但要啵兒出聲。”他四下張望,滿臉幸災樂禍:“讓我瞧瞧有哪位女士在,吳老師好好跟人家說說,指不定有人會配合——”

一只手忽然捏住他下巴,将他的臉掰正。

吳臻拿紙牌貼在賀思嘉鬓角,隔着單薄牌面輕輕一吻。

一切發生得猝不及防,只聽“啵兒”一聲響,賀思嘉呆住了。

人群可疑的沉默,又在幾秒鐘後轟然爆發,口哨聲幾乎震破耳膜。

漫天起哄聲中,賀思嘉聽見了心跳的聲音。

他也不是什麽純情少年了,居然被吳臻這樣一個矜持克制、甚至有些純真的親吻搞得心跳加速,簡直莫名其妙。

賀思嘉有些耳熱,好在燈光太暗沒人注意到,他佯作輕松地笑罵:“你無不無聊!”

吳臻卻沒有笑,就這麽安靜地看着他。

就在賀思嘉忍不住想挪開眼時,吳臻忽問:“還玩嗎?”

“不、不玩了。”不管輸贏都是他被坑,玩個屁!

既然不玩了,紙牌內容也就無需再保密。

葉聞飛翻開一看,發現吳臻竟什麽都沒寫,驚問:“怎麽都是空的?”

吳臻散漫一笑,“我不是很有自信,留個退路。”

“就你這水平還沒自信?”葉聞飛暗罵了句BKing,又轉向賀思嘉剩下那張牌,上面寫着“現場跳段女團舞”。他還挺遺憾沒人抽中這個,看着賀思嘉說:“你也太狠了。”

賀思嘉嘆了口氣,“我過于自信,堵死了活路。”

葉聞飛:“……”

這晚,等賀思嘉回房時已經一點了,他趕緊又沖了個澡,剛穿上浴袍出來就聽見手機響了。

“幹嘛這麽晚給我打電話?”見來電的是表妹俞洛洛,賀思嘉奇怪地問。

聽筒裏響起俞洛洛驚慌的聲音,“啊!對不起啊哥,我忘記時差了!”

“你出國了?”

“陪我媽在紐約呢,現在剛起床。”俞洛洛交代完,又說:“既然你還沒睡,那我求證一下,你真的要給吳臻洗、咳,我是說你倆要合作了?”

賀思嘉漫不經心地問:“羨慕嗎?”

“有什麽可羨慕的,我又不追星!可我記得你讨厭他啊?”

賀思嘉輕嗤,簡單說了下試鏡《玩古》的始末。

“What?賀瑾居然是吳臻同學?”

“勉強算吧。”

“等等,你哥有這麽好心?不會是想利用一群演技派把你襯成老鼠屎吧?”

“……”

盡管賀思嘉也曾懷疑過賀瑾的用心,可聽俞洛洛說話怎麽就那麽刺耳?他不滿地嘟囔:“我很差嗎?我已經是同期流量裏演技最好的了。”

俞洛洛心說那也就是矮子裏拔将軍,她幹咳一聲,“我總覺得有陰謀,你當初幹嘛簽約啊?”

“有什麽辦法,這可是我哥為我求來的機會,要是不知好歹,我媽她……”賀思嘉點到即止,自嘲一笑,“算了,反正舅舅升職以後,他也不敢明顯針對我了。”

俞洛洛沉默一瞬,勸道:“媽難忍,屎難吃,加油。”

剛挂斷電話,俞洛洛就聽身後幽幽一聲:“你剛那是什麽形容?”

她吓了一跳,回頭就見她媽站在卧室門外,“你怎麽偷聽我講電話?”

趙雪芝瞪她一眼,“誰叫你不關門?嘉嘉和你說什麽了?”

俞洛洛老老實實複述了一遍,生氣地說:“媽,我姑是不是腦子有問題?老把繼子當寶,親兒子倒像撿來的。”

趙雪芝心頭泛起一絲怨怒,可當着女兒的面她只提醒說:“以後少在嘉嘉面前講你姑的壞話,那畢竟是他媽。”

“知道了。”俞洛洛噘嘴,“我就是替表哥不平,要是賀瑾對他好也就算了,偏偏總欺負他。”

趙雪芝摸摸女兒的頭,“別擔心,還有你爸跟我呢,咱們現在也能護着嘉嘉了。”

遠隔太平洋的一番對話賀思嘉當然不知道,他抹了吳臻給的曬傷藥後就去找周公約會了。

夢裏,他神奇地變成了一只花豹,狂奔在廣袤的大草原上,只因為身後有頭健壯的雄獅正一刻不停地追趕他。

賀思嘉心急如焚,獅子憑什麽跑那麽快,這根本不符合常理!

他跑得幾乎要斷氣,最終體力不支,被雄獅撲倒在地。就在賀思嘉絕望等死之際,雄獅卻伸出長着倒刺的舌頭舔了下他的臉,口吐人言:“讓我親一下。”

作者:今天我生日哦~快樂和紅包送給大家。

麽麽噠!

☆、第 10 章

夢裏的光怪陸離,賀思嘉睡醒就忘得七七八八了。

他見時間已近中午,先去吃了頓飯,再悠閑地溜達到片場。

場中吳臻正在走戲,身邊圍着不少人,賀思嘉拎過一張小板凳,找了個不太引人注意的角落坐下。

今天沒什麽太陽,氣溫偏低,賀思嘉穿了件單薄的黑色刺繡夾克,此刻坐着不動就有些冷。他正猶豫着要不要叫助理拿衣服,那邊場記已經在打板了。

這幕戲只有吳臻一個人,兩遍即過,餘楓一邊吩咐攝像燈光移設備,一邊跟吳臻說戲。

吳臻原本聽得很專注,突然朝某個角落看了一眼,又很快收回視線。

等餘楓交代完,吳臻徑直走到賀思嘉跟前,“你的戲在晚上吧,這麽早來?”

賀思嘉說:“來跟吳老師學習啊。”

吳臻莞爾,“擦藥了嗎?”

賀思嘉反射性地摸摸脖子,“擦了。”

“我看看。”

賀思嘉低頭,毫無防備地露出後頸。

吳臻垂眸笑了笑,“嗯,好多了。”

恰好又一陣狂風吹來,賀思嘉打了個寒顫,吳臻四下看了眼,叫阿水拿件外套過來。

“多謝吳老師。”賀思嘉披着吳臻的衣服,吸了吸鼻子,好奇地問:“你香水是什麽牌子的,還挺好聞的。”

“沒牌子,喜歡就送你。”

“那算了。”

賀思嘉直言拒絕,他只在吳臻身上聞到過這種冷香,若兩人都用同一種香,感覺怪怪的。

吳臻也不堅持,轉而說:“賀老師要真想跟我學習,一會兒有組推軌鏡頭,需要在好幾處對焦。”

“所以?”

賀思嘉很快就明白了吳臻的用意,下一場戲來來回回拍了十四遍,不是吳臻表現不好,而是鏡頭需要。但吳臻的表演次次精準無誤,就像設置過程序的機器人,讓賀思嘉見識到了真正的專業性。

只是拍到最後幾遍時,風似乎更大了,天空傳來悶雷聲,多半要下雨了。

高原的白天很少下雨,哪知一下就傾盆暴雨。

現場十分混亂,賀思嘉正想要回房,卻被餘楓給叫住了。

“提戲?”賀思嘉詫異地問。

“嗯,這雨不錯,別浪費大自然的饋贈嘛。”餘楓樂呵呵地說,打算将金小寒雨中狂奔的一幕戲提到現在拍。

彼時,金立夏已去了省城念大學,他走的第二天,金小寒終于意識到家裏少了個人,便沖金母發了頓脾氣就跑出家門,試圖順着哥哥離開的路追上對方。

外間,漫天大雨。

導演要提就提呗,賀思嘉沒意見,反正遲早要受這份罪。

不過雨中戲很麻煩,演員每拍完一條都得換衣服,可服裝又是有限的,為了減少NG次數,餘楓先叫了兩名替身過來走戲,其中之一正是戚子緒。

賀思嘉不是第一次看戚子緒演戲了,客觀評價,戚子緒演技比他平穩,下限遠高于他,可上限似乎弱一些,當然,或許也有對方并未參與正式拍攝、沒有導演磨戲的緣故。但最關鍵一點,戚子緒和吳臻之間少了化學反應,哪怕賀思嘉不借助監視器觀察,也能肯定自己與吳臻的對手戲更有張力。

可能正因為這樣,餘楓再沒提過“換人”的事。

戚子緒跑了幾次,全身都被雨水澆透,下場後随便扯條毛巾擦了擦,就坐在棚子下繼續看拍攝,哪怕餘楓叫他去換衣服,他也不肯走。

賀思嘉沒空關注他,閉着眼調整狀态。

輪到正式拍攝,賀思嘉如同戚子緒一樣掙紮、奔跑,但餘楓始終覺得差了點兒。

第五次NG後,飾演金母的演員朱宜有些不快,她和梅慶一樣老資歷,雖在影視界沒什麽名氣,卻是B市話劇團的臺柱之一。

這場戲中,她需要拉住沖出門的金小寒,再被對方推開,因此不但要淋雨,還得摔跤。朱宜倒不會為這種事生氣,而是認為賀思嘉不用心,導演指點了幾次,他的表演一點變化都沒有。

朱宜還是第一天跟賀思嘉拍對手戲,主觀印象上,她很不喜歡如今的流量小生小花。之前她受邀參加官方主辦的中國電影新勢力論壇,見過不少流量臺前發言慷慨激昂,臺後卻對表演毫無敬畏。

因此面對賀思嘉時,難免帶上了情緒。

“小餘,怎麽回事?”朱宜不屑指責小輩,直接質問餘楓。

餘楓也很清楚朱宜固執又清高的脾氣,只好又把賀思嘉叫過去。

共事小半月,餘楓能看得出來賀思嘉雖然态度不夠積極,但演戲還算認真,只是未曾經受過專業的演技培訓,沒有多樣化的表演技巧,也不太擅于調動自己的情緒。

他正思索着該找一個怎麽樣的切入點,就聽吳臻開口:“我來帶帶他吧。”

吳臻只是陪賀思嘉演了場不該存在的戲。

他代入哥哥的身份凝視着金小寒,目光溫柔又克制。

在密集的雨瀑中,金立夏抱住金小寒,給對方寒冷的身體帶去一絲溫度,他用鄉音說:“別忘了哥哥。”

吳臻的表演簡單,但引導性很強。

他轉身欲走的瞬間,賀思嘉突然就找到了那扇門。

賀思嘉原本就在戲中,此時情緒被調動得更為飽滿,下意識就拉住吳臻的手。

吳臻任他握着,半側過臉問:“感覺到了嗎?”

賀思嘉看見了吳臻眼尾挂着的水珠,輕輕“嗯”了聲。

“那就記住。”

賀思嘉記住了,并且很深刻。

雨幕下,他推開金母,拔足狂奔。

哥哥不見了,雖然哥哥經常不見,但金小寒隐隐意識到,這次哥哥會不見很久,久到他不記得。

他不想忘記哥哥,他要找哥哥。

一只破舊的布鞋伴随泥水高高抛起,金小寒踉跄了下,卻沒有停下來。他一天一夜沒見到哥哥,必須跑得很快,快到飛起來才能帶哥哥回家。

雨水拍在他臉上,與汗水交彙在眉眼,僞裝成眼淚。

但金小寒沒有哭,哪怕摔趴在地,喝了一嘴腥臭泥水,手腳也被碎石子劃傷,他始終沒哭。

金小寒只是很快爬起來,沿着帶走他哥哥的這條路,繼續狂奔。

“卡!就是這種感覺!”

賀思嘉聽見了餘楓的聲音,卻像沒聽見,又跑了一段路才停下。

他喘息地站在雨中,神情怔忪。

良久,賀思嘉回過頭。

人群隔得有些遠,他看不清大家的表情,只遙遙望見吳臻沖他豎起的拇指。

心跳依舊很快,賀思嘉忽然意識到,就在半分鐘前,自己完成了進組以來最好的一次表演。

直到賀思嘉重新整理好自己,獨自坐在化妝間,都還在琢磨剛剛的戲。

原來“入戲”的感覺是這樣,讓他只要稍稍回想,就能立即與金小寒的情緒重疊,更別提拍攝中,仿佛一度失去自我。

突然,他聽見有人過來了。

化妝間沒關門,賀思嘉回頭就見付淺身穿戲服,拎着保溫盒站在門外。

他有些意外,以為經過昨晚,付淺會覺得尴尬,至少不會這麽快就來找他。

但這會兒他心情不錯,于是笑問:“什麽事?”

原來付淺是看他淋了好久的雨,找廚子熬了點姜湯。

賀思嘉道了謝,挨着付淺坐在沙發上。

注意到他走路時有些瘸,付淺擔憂地問:“你腳怎麽了?是不是剛才摔的?”

賀思嘉剛才摔了好幾回,每一次都摔得很重,膝蓋難免磕碰,足底也有些細小的傷口。

他不以為意,“沒事,一點小傷。”

付淺見賀思嘉似乎心情不錯,心念一動,取出保溫盒裏的碗,舀了一勺姜湯,故意打趣說:“大郎,該喝藥了。”

賀思嘉哈哈笑了兩聲,并未錯漏付淺眼中的緊張和期待,他略一猶豫,沒有讓對方難堪。

付淺心中雀躍,正想再喂一勺,餘光無意間瞟過門口,忽地手一松,勺子摔落碗中,濺起幾滴姜湯。

賀思嘉下意識回頭,就見吳臻站在那裏。

付淺僵住了,實在想不通怎麽每次都能撞上吳臻,對方身上難以名狀的氣場令她坐立難安,只好将碗還給賀思嘉,借口說待會兒有戲便匆匆離開。

“我怎麽覺得付女士好像很怕你?”賀思嘉半笑着說。

但吳臻眼中并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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