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回片場,梅慶就招來名工作人員,安排對方去送錢
裏還“咕嚕嚕”配着音。
吳臻觀察良久,不太确定地問:“你是在游泳嗎?”
問完自己就先笑了,眼中疑惑褪去,笑意越來越濃。
吳臻不再急着扶賀思嘉上床,而是打開了手機攝像功能。
他惡趣味地期待,酒醒後的賀思嘉會以什麽樣的表情面對這一幕。
錄了約莫半分鐘,吳臻才去拽賀思嘉,哪知對方坐正後,忽然擡手揮向他,若非他反應快,差點兒被抽個正着。
即便如此,賀思嘉的指尖也蹭到了他耳朵,有些刺痛。
吳臻下意識松手,只聽“咚”的一聲響,賀思嘉後腦磕到床沿,扁着嘴要哭不哭。
心頭剛蹿起的火氣霎時被撲滅了,吳臻無奈一嘆,再次去拉賀思嘉,卻被賀思嘉摟住腰,一頭撞在他胃上!
這次吳臻沒來得及避讓,結結實實挨了記鐵頭功,他脫開身,捂着胃站起來,臉色白中泛青,額頭直冒冷汗。
飲酒過量的胃本就受不得刺激,數次壓下的火氣随着胃部痙攣轟然爆發,吳臻撐住把椅子,吸着氣漠然地想:他如果再多管閑事就倒過來姓。
吳臻慢慢挪到沙發上,等胃疼緩解,又去泡了杯牛奶,期間任由賀思嘉躺在地上,內心毫無波動。
直到他聽見一聲嗚咽。
吳臻以為賀思嘉哭了,忍不住側目,餘光窺見對方一滴眼淚也沒掉,只是嘴裏“嗚嗚嗚”的宛如開起了小火車。
他從未照顧過醉酒的人,也不知別人的醉态是否也這麽可笑,又驚覺自己這大半個小時情緒都被賀思嘉牽着走,智商也被拉低到和對方同一水平線。
算了,和醉到神志不清的人較什麽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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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來到賀思嘉身旁,擡起腳尖輕觸對方,見人沒反應,才放心彎下腰,試圖将賀思嘉抱上床。
還不等他碰到人又聽見手機響了,吳臻輕皺了下眉,打算先接電話。然而他剛邁出步子就被賀思嘉抱住了腿,要不是他一直心存警惕,只怕會被絆倒。
吳臻簡直都要氣笑了,他回過頭,居高臨下冷睨着賀思嘉,繼而閉了閉眼,無情地掙開腿。
來電的是陸開陽,多半這會兒剛看到他的回複,聲音透着笑:“喂,老吳啊,這麽晚還不睡在跟誰浪呢?”
吳臻面無表情,亦無靈魂,“打錯了,我姓吞。”
作者:吞吞:我太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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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漫天星鬥悄然隐退,一輪紅日破雲而出。
越來越刺目的陽光喚醒了沉睡的世界, 賀思嘉也從夢中醒來。
盡管他腦子昏沉沉的, 但也第一時間發現環境不對,這好像不是他住的屋?
賀思嘉撐起上身, 辨認出他在吳臻的房間,可他怎麽睡在這兒了?吳臻人又上哪兒了?
正懵着, 房門突然被打開,吳臻拎着一袋東西, 與他對上視線。
碎片化的記憶一瞬間拼湊成形, 賀思嘉漸漸想起一些片段——他吐了, 是吳臻在照顧他,可他好像把人給咬了?
他表情微變, 就聽吳臻說:“醒了先去洗漱,我帶了早飯回來, 先墊墊肚子, 馬上要去村宴了。”
劇組今天就要離村, 村長特意安排了一場告別宴, 全村人都會參加。
賀思嘉忙跳下床,忽地一頓, 發現身上的浴袍松松垮垮,浴袍下竟還是真空的。
他瞟了眼正在擺早餐的吳臻,匆匆系好腰帶,清了清嗓子說:“幫我去房間拿條內褲好嗎,就在衣櫃下第二個抽屜裏。”
吳臻回過頭, 笑了一聲,“等着。”
等房門合上,賀思嘉趕緊去浴室,盥洗臺一側放着支新牙刷,還有包沒拆封的毛巾,顯然是吳臻準備的。
他用了吳臻的牙膏和洗面奶,擦幹淨臉推開磨砂玻璃門,見吳臻已經回來了,對方指了指床,被子上躺着條深灰色內褲。
猶豫了一瞬,賀思嘉背轉過身套上內褲,又理了理浴袍,走到茶幾旁坐下,“昨晚謝謝了。”
吳臻挑了下眉,“你還記得?”
賀思嘉記憶停留在吳臻幫他吹幹頭發,又為他搭上被子的一幕,不太好意思地說:“記得一些,我是不是咬你了?”
吳臻可不是默默吃虧的性格,他直接伸出右手,展示虎口的牙印。
一晚過去,痕跡已經很淡了,但也足夠令賀思嘉氣虛,“對不起,我醉了有時候特別能折騰……”
“确實。”吳臻收回手,漫不經心地附和。
賀思嘉其實不常醉,醉後大多睡死過去,極少情況會特別亢奮。
他聽朋友抱怨過,大概知道自己會撒瘋打人,偶爾還要背詩,便問:“我昨晚背詩了嗎?”
吳臻突然笑了,“賀老師挺有文化。”
果然。
當初朋友拿出錄音,賀思嘉恨不得原地***,但被調侃多了早已麻木,自嘲道:“可能小時候背唐詩三百首背出心理陰影了。”
“那你小時候被水淹過?”
賀思嘉茫然擡眼。
吳臻慢悠悠摸出手機,點開一段視頻,播給賀思嘉看。
饒是賀思嘉臉皮再厚,看到自己新解鎖的醜态也尴尬到頭皮發麻,他伸手要搶,吳臻卻快一步揣回手機,憋着壞問:“怎麽,想毀滅證據?”
賀思嘉羞惱不已:“你錄這個幹嘛?”
“調劑心情。”吳臻挑着唇說:“放心,視頻加密了,只有我能看。如果賀老師想要,我也可以發你一份。”
賀思嘉瞪了他一會兒,又安慰自己吳臻作為目擊者,看一次和看一百次也沒區別,索性不再糾結視頻,轉而威脅:“吳老師以後可別落我手裏。”
吳臻往沙發背上一靠,語氣淡淡:“賀老師有什麽打算?”
賀思嘉裝出一副笑臉:“當然是好好照顧你啊。”
吳臻回以一笑,“嗯,哪天我醉了,一定讓賀老師如願。”
當天吃完早飯已經十點過,賀思嘉回房換衣服時,正好撞上來幫他收整行李的兩位助理。
綿綿和小栖見他穿着浴袍從吳臻房裏出來,當即心頭一震,愣在原地。
“你們傻站着幹嘛?快進來啊。”
賀思嘉刷開門卡,發現房間已經打掃過了,屋裏每扇窗戶都敞開着,空氣中有陽光的味道,還有淡淡的薰衣草香。
而綿綿在看見整整齊齊、明顯沒被人睡過的床鋪時,表情愈發怪異,“老大,你昨晚沒回房嗎?”
賀思嘉點頭,“昨晚我吐了,睡在吳臻那邊了。”
綿綿驟然松了口氣,也是,老大只喜歡女生,吳老師一看就很潔身自好,她在瞎擔心什麽?
小栖倒沒往那邊想,只是震驚于老大和吳臻居然好到能睡一張床了,原來是吐……噫!
“老大你現在還難受嗎?怎麽不跟我們說啊?”
賀思嘉打開衣櫃說:“我都醉傻了。”
“是吳老師在照顧你嗎?”
“嗯……”
小栖眉眼一彎,“他真好。”
賀思嘉說不出否定的話,可想到那段錄拍,他也不樂意表态,只拿上衣服進了浴室。
中午的告別宴很熱鬧,散席後劇組分批離開,他們要去距離伽羅村一百多公裏外的金山縣,開車得近四小時。
賀思嘉坐在汽車後排,臨出村時,他下意識回望村口,目光越過一衆村民,落在屋瓦牆沿綻放的緋紅山花上。直到很久以後,他仍然能清晰地回憶起陽光下灼灼似火的色彩,還有這一年沉悶又躁動的初夏。
前往金山縣同樣需要翻山,沿途風景宜人,車隊開了兩個多小時後,在一處平緩的山坳停下。
賀思嘉正睡得迷糊,被司機關車門的聲音驚醒,扒下眼罩瞅了眼,啞聲問:“怎麽不走了?”
“餘導讓停的,說要拍組空鏡。”坐在中間一排的綿綿轉回頭,“老大你繼續睡吧,到了叫你。”
賀思嘉拉高毛毯蒙住頭,躺了會兒又睡不着,索性下車轉轉。
推開車門,落日餘晖傾照在巍峨的雪山上,山巅被染成純正的金色,宛如傳說中寶藏出世的盛景。
賀思嘉半眯着眼戴上太陽鏡,一眼望見人群中的吳臻,對方背對他而站,面前橫着條狹窄的溪流。
溪水清澈,自雪山順流而下,賀思嘉慢吞吞走過去,發現吳臻手裏拿着個軍用水壺。
“你在幹嘛?”
吳臻側看他一眼,蹲下/身,“接點兒雪水,泡茶喝。”
賀思嘉毫不掩飾自己的嫌棄,“這能喝嗎?”
“當然能,梅老接了好幾桶。”
賀思嘉左右張望,果真見到梅慶和他助理各拎着個特大的蓄水瓶,正朝停車的方向走。他不解地問:“怎麽都突然想到要接雪水了?”
“剛才向導說以前有位藏族公主殉葬在這座雪山下,化為山神。”吳臻望着涓涓細流,慢聲解釋,“喝了雪山融化的水,就能得到山神庇佑,如果在雪水裏洗手超過十秒鐘,所有心願都會實現。”
“那有什麽難的?”
賀思嘉不信庇佑的說法,只是覺得挑戰過于簡單,抱着玩樂的心态蹲下來,雙手浸泡在溪水中,默默計時。
最開始的确沒有不良反應,可默數到第三秒,寒意逐漸明顯,如千萬根針刺進皮膚。
賀思嘉雙手又脹又痛,還想再堅持一會兒,卻被吳臻拉着站起來。
“你怎麽又信了?我開玩笑的。”
賀思嘉愠怒,“你那是玩笑嗎?明明是玩我!”
吳臻一頓,微微擡起臉。
隔着太陽鏡,賀思嘉看不見吳臻的眼神,卻莫名感覺有些灼人。
半晌,吳臻摸出張手帕,替他擦幹水,半真半假地說:“你要再這麽好騙,遲早被我玩死。”
“……”
賀思嘉并不認為自己很好騙,只是吳臻段位太高,每句話都叫人無從分辨真僞。
“你頭疼嗎?”吳臻忽然問。
賀思嘉搖了搖頭。
吳臻視線滑過路邊一座海拔碑,石碑上用朱筆标注着5270幾個數字,“這裏海拔高,記得我們一塊兒去八塔縣,你高反挺嚴重的。”他唇角輕翹,“賀老師當時特別高冷,獨來獨往的,也不愛說話。”
賀思嘉直言不諱:“那會兒讨厭你呗。”
吳臻沒問原因,只心平氣和地說:“那我洗白了嗎?”
“看見那道彩虹沒?”
吳臻頭也不擡,懶懶地問:“哪兒?”
賀思嘉輕嗤,“夢裏。”
抵達金山縣已經快九點,去往賓館的路上,賀思嘉欣喜地發現了酒吧、燒烤攤、還有各式各樣的小食店。這裏雖然同屬于S省內相對偏僻的藏區,卻比八塔縣繁華許多,附近還有一座小型機場。
下了車,賀思嘉長長伸了個懶腰。
而他身後不遠處,吳臻也剛好關上車門,不經意間掃過他露出的一截細腰,在燈下白得晃眼。
吳臻的目光只停留一瞬,便繞到汽車後方幫助理提行李,賀思嘉過來找他,“明天休息,等下請吳老師喝酒?”
雖然金山縣的布景已搭建完成,但設備得明晚才能全部運到。
“你還沒喝夠?”吳臻興致缺缺,“昨晚沒休息好,想早點兒睡覺。”
賀思嘉也不是真想喝酒,無非見到酒吧過于興奮,想去玩玩。他抛下吳臻,又去問葉聞飛,可惜後者也一臉疲态,“祖宗,你不累嗎?改天好嗎?”
“不去算了。”見沒人響應他的提議,賀思嘉悻悻回房。
一覺睡到次日中午,賀思嘉下樓解決午飯,期間沒見到吳臻,聽小楊說人還在睡。
吳臻很少晚起,賀思嘉還當是前晚照顧他太累所致,哪知小楊卻說吳臻沒工作時經常賴床,甚至能睡到下午三四點。
賀思嘉有點意外,他以為吳臻自制力很強,沒想到還有這種鹹魚愛好。
飯後,他叫上葉聞飛,兩人在街上找到家大城市裏早已消失的游戲廳,興沖沖玩了會兒街機。
中途賀思嘉接到綿綿的電話,說晚上縣城領導要請主創聚餐,讓他五點前準時回。
挂了電話,他發現吳臻發來條語音,對方聲音裏透着初醒的慵懶:“在哪兒?”
賀思嘉斜睨正激情打街霸的葉聞飛,選擇背棄小夥伴,打字說:等我回來找你。
但葉聞飛不願走,還控訴賀思嘉不講義氣,“聚餐不是五點嗎?現在才三點,那麽着急幹嘛,有美女在等你?”
賀思嘉糾正說:“有帥哥。”
葉聞飛“嘁”了聲,表示要再玩會兒,讓賀思嘉自己回。
等賀思嘉敲開吳臻房門,對方剛洗過澡,發梢還墜着水珠。
“你可真能睡。”賀思嘉換了鞋進去,随口問:“吃了沒?”
“不餓。”
吳臻讓賀思嘉稍坐一會兒,自己去浴室吹頭。
賀思嘉環視一周,見沙發、椅子上堆滿了雜物,多半吳臻昨晚等不及助理收拾就先睡了。
他走到床邊,推開淩亂的被子坐下,掌下床單似乎還殘留着主人的溫度。
賀思嘉百無聊賴地發了會兒呆,心想自己好好的街機不打,陪吳臻在房間裏窩着是不是腦子進水了,于是提高音量:“待會兒我們去城裏逛逛?”
吹風筒的噪音暫停,遙遙飄來一聲“好”。
又等了片刻,賀思嘉聽見浴室安靜下來,轉頭見吳臻扒拉着頭發出來,從椅背上拎起條輕薄的淺灰色休閑褲。對方褪下睡褲,T恤下擺半掩住重點部位,露出一雙筆直勻稱的長腿。
賀思嘉由下自上打量吳臻,後者邊套褲子邊擡眼看他,四目相對,吳臻前額垂落的發絲稍稍擋住眼睛,漆黑的瞳孔平靜無瀾。
幾秒鐘後,賀思嘉錯開眼,回過頭盯着自己的鞋面,微微抿了下唇。
吳臻穿戴好後,兩人一前一後進了電梯,碰巧遇上位賓館服務員。
賀思嘉順便打聽了下城裏哪裏好玩,服務員推薦了一座文化廣場,又說走過去要半小時,可以借他們輛摩托車。
拿到摩托車鑰匙,賀思嘉考慮到自己騎車一貫野,便讓吳臻載他。
縣裏路窄,汽車也不多,摩托暢通無阻行駛在高低起伏的馬路上。
賀思嘉一手搭着吳臻的腰,另一只手按住微信通話鍵,和群裏的狐朋狗友們聊天。
忽然,賀思嘉聽見吳臻在叫他。
“思嘉,幫我扣下衣服。”
高原風大,更何況騎着摩托,賀思嘉也沒多想,揣好手機,從背後環住吳臻,摸索至對方衣擺的拉鎖,憑感覺扣好鎖頭,一點點往上拉,一直拉到胸口的位置。
他緊貼吳臻的背,雙臂自然下滑,在發動機的轟鳴聲中,抱住了對方的腰。
賀思嘉懶洋洋靠着吳臻,入眼的風景時刻變化——虔誠的僧侶、碉房與經幡、鑲刻經文的寺廟,還有投照在地面的樹影和粼粼光斑,全都被風抛在身後,亦在他眼底留下生動的印記。
忽然,摩托車停下。
他們到了。
賀思嘉長腿一跨下了車,摘下太陽鏡,打量着全城最熱鬧的廣場。
四周聚集着不少人,中央空地處,一名藏族女子正展開雙臂轉圈,裙角随之飛揚,就像陽光下盛放的一朵山花。
她身旁圍着七八個年輕小夥,同樣随着音樂的節拍載歌載舞。
古老而獨特的藏式唱腔遼闊婉轉,哪怕賀思嘉聽不懂歌詞的意思,也能感覺到濃烈的熱情與浪漫。
“他們唱的是什麽?”
賀思嘉只是随便問問,并不指望吳臻回答。
吳臻卻側過臉,望着他的眼睛,開口似情話纏綿:
“我眷戀你眼眸似湖水。”
“我欽慕你烏發似長夜。”
“讓山風代我吻你。”
“讓我醉倒在你足下。”
作者:小腦斧:有種別讓山風代你啊。
——
入v啦,還有一章,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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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明明只是翻譯一下,卻被吳臻念得像首情詩, 賀思嘉壓下心頭異樣, 淡淡“哦”了聲。
回去的路上,他腦海裏總回響着那段旋律, 心中有種難以言說的悸動。
到了賓館,吳臻停好摩托。
賀思嘉下車時, 忽然聽見一聲貓叫。
他低下頭,見一只半大的土貓站在他腳邊, 仰頭望着他。
賀思嘉蹲下/身, 試探性摸了摸, 感覺土貓比較親人,便放心托住它上肢逗着玩兒。
吳臻鎖好摩托, 走到他身前問:“喜歡貓?”
“還好,我表妹家裏養了只。”賀思嘉眉目溫和, 聲音放得很輕:“也是撿來的土貓, 很乖。”
吳臻稀罕地多看了他兩眼, “喜歡怎麽不自己養, 現在圈裏好像很流行養寵物的人設。”
賀思嘉将土貓放下,拍拍手站直, “我以前養過一只巴西龜,後來沒了,就不想再養寵物。”
“為什麽?”
“不養就不會投入感情,沒感情就不會傷心。”
盡管賀思嘉語氣平靜,但吳臻能感覺到, 至少在這一刻,對方并不開心。
他突然拿手背碰了下賀思嘉的臉,冰涼的觸感引來對方迷茫的視線,吳臻卻半句都沒解釋,只晃了下手裏的車鑰匙,“走了。”
兩人各自回房休息,五點半準時出發參加飯局,或許是縣領導擔心他們吃不慣藏餐,特意選了家川菜館。
到餐廳時,包廂裏已等着四人,一位副縣長、一位秘書,還有兩位外形出挑的年輕男女,似乎是專業“飯陪”。
寒暄過後,賀思嘉得知美女名叫卓瑪,在藏語裏有仙女的意思。
卓瑪雖說皮膚黑了點,但五官明豔,性子熱情又大方,渾身散發着自然野性的美。
席上,賀思嘉與卓瑪聊得頗為愉悅,當得知對方曾跟藏醫學過看手相時,他懶懶遞過去一只手:“那你幫我瞧瞧。”
卓瑪輕握着他的手,“賀先生想看哪一方面?”
賀思嘉噙着笑說:“桃花。”
坐在賀思嘉斜對面的吳臻原本正和副縣長說話,突然轉頭瞟了他一眼,但很快收回視線。
吳臻再度揚起謙和有禮的笑,若無其事地與副縣長碰了碰杯。
一頓飯賓主盡歡,散席時,副縣長緊握住餘楓的手,激情表示金山縣會全力支持拍攝工作。
而卓瑪已與賀思嘉從藏文化聊到了梵高的《星月夜》,當時吳臻正從餐廳裏出來,微微駐足後,視若無睹地與賀思嘉擦身而過。
一行人回到賓館,餘楓又把賀思嘉和吳臻叫到房中談了些事,當然與拍攝有關。
等一進電梯,賀思嘉便跟沒骨頭似的靠着電梯壁,疲憊地揉了揉眉心。
“累了?”吳臻問。
“嗯。”
“我以為你會很享受。”
“應酬有什麽好享受的。”
“有美女做陪,你不是最喜歡嗎?”
賀思嘉總覺得吳臻話裏有點兒嘲諷的意味,回嘴說:“難道你不喜歡?”
“不喜歡。”
賀思嘉輕嗤一聲,當即想模仿某位女主持的名言——真的嗎?我不信。
可他看向吳臻時,發現對方很認真。
“叮——”
電梯門開。
靜谧的空間中,吳臻也在同一時間開口:
“我喜歡男人。”
石破驚天的一句話,讓賀思嘉大腦一片空白,仿佛不懂吳臻話裏的意思,又下意識懷疑,甚至隐隐感知到了什麽。
直到他聽見一聲悶響,似乎有東西摔落在地。
賀思嘉循聲看去,發現電梯外站着一個人,正是他的文替之一。
“吳老師、賀老師。”
戚子緒面有局促,見電梯裏的兩人同時朝他看來,匆忙問好。
賀思嘉不确定戚子緒有沒有聽到吳臻那句話,但吳臻似乎毫不介意,摁着電梯鈕問:“你要進來嗎?”
戚子緒呆了呆,有些慌亂地點頭。
他撿起落在地上的錢夾,或許是太過緊張,進電梯時不小心絆了下,幸而被吳臻扶住腰。
戚子緒抓住吳臻手臂險險站穩,心有餘悸地擡臉,沖吳臻感激一笑,“謝謝吳老師。”
吳臻微微颔首,“不客氣,你當心點。”
賀思嘉漠然站在一旁,斜着眼珠子掃過二人肢體相觸的地方,眼裏沒什麽溫度。
而吳臻很快收回了手。
等電梯爬上五樓,賀思嘉率先出門。身後傳來戚子緒略帶困惑的聲音:“怎麽是上樓?”
至于吳臻回答了什麽,他已聽不清了。
快到房門口時,賀思嘉突然停下,回身看了眼,見吳臻慢悠悠跟在後頭,他問:“你真沒騙我嗎?”
吳臻輕笑,“不錯,賀老師終于學會思考了。”
賀思嘉只當自己又被耍,心中激起一股憤怒,正要出言譏諷,卻見吳臻微斂了笑意,“但我不會拿性向騙人。”
一時間,兩人誰都沒再說話,空氣中充斥着令人不安的沉默。
他們站在彼此對面,是彼此眼裏的唯一。
良久,賀思嘉輕輕嘆氣,“我都沒看出來。”
吳臻仍看着他,“現在你知道了,要避着我嗎?”
賀思嘉皺了下眉,“我為什麽要避着你,我又不恐同。”
“是嗎?”
吳臻很淺地笑了笑,越過他走到自己房門前,拿出房卡刷開門。他半側過臉,深深看了賀思嘉一眼,在關門前道了一聲晚安。
賀思嘉總覺得那一眼跟挂了鈎子似的,說不清什麽滋味,卻莫名在意,以至總不經意想起,甚至夢見。
夢中,還有廣場上的那支歌。
當晚,賀思嘉大半夜就醒了,發覺身上有點不對勁,掀開被子确認後,臭着臉去浴室洗內褲。
收拾完他也沒了睡意,索性打開電腦玩游戲,直到胃部傳來不适,才發現已經六點多了。
賓館早餐六點半開始供應,賀思嘉打算先吃飯再補覺。哪知一到餐廳,他就看到吳臻端着盤子站在自助餐區,頭發微有些亂,還戴着黑框鏡,一副剛睡醒的模樣。
賀思嘉頓時愣住,身體比大腦反應更直接,竟轉身走了。
他餓着肚子回房,驚覺吳臻自曝性向的沖擊力比他以為的更強,一夜過去,他非但沒有消化,甚至有些不知道該怎麽面對。
同性戀而已,又不是沒見過,怎麽就這樣了?
他理不清自己的心态,只能歸結為太熟悉,又太意外。
賀思嘉心裏惦記着事,根本睡不着,于是不到中午,人就出現在縣醫院門口。
金山縣的劇情基本發生在金小寒受傷以後,大部分場景都在醫院。
嚴格來說,今天并沒有賀思嘉的戲,但他需要躺在病床上裝道具。
等他到片場時,吳臻已經在拍攝中了,其實在拍的劇情也涉及到金小寒,卻不需要賀思嘉本人上場。
劇本裏,金小寒被送到醫院後,醫生叫來護士為他做破傷風皮試。
換做一般影視劇,打針鏡頭會通過錯位和剪輯糊弄過去,但餘楓認為這個鏡頭很重要,選擇實拍。只是拍攝時金小寒會被金立夏摟在懷中,不露正臉,餘楓便叫了戚子緒代賀思嘉挨針。
此刻,賀思嘉站在某個僻靜的角落,望着場中兩人。
盡管鏡頭只會給到戚子緒手腕,可他仍敬業地為吳臻搭戲,整個人依偎進對方懷裏。
吳臻則扶住戚子緒肩膀,任對方靠着,除卻微微泛紅的眼眶,他的面部表情很平靜,只是顫抖的手、緊繃的身體狀态、以及刻意避開針頭的視線,都出賣了人物的恐懼。
賀思嘉認為這一鏡挑不出毛病,但導演并不滿意。
餘楓特意走出小棚,和攝影組長商議着什麽,吳臻也放開了戚子緒,低頭與對方說話。
隔得較遠,賀思嘉聽不見兩人談話的內容,卻看見他們同時笑了。
那一瞬間,他突然注意到戚子緒看向吳臻的眼睛裏,藏着星星。
賀思嘉見多了這種眼神,那是粉絲對偶像的喜愛和崇拜,原來戚子緒竟視吳臻為偶像?但也不奇怪,戚子緒是科班生,入組以來都表現得對演戲很有追求,會崇拜一位年輕影帝似乎是理所當然的事。
正想着,賀思嘉就聽見餘楓在叫他,同時,吳臻也擡眼望了過來。
賀思嘉下意識就想避開視線,又生生忍住,很少得到發揮的表情管理在這時起了作用,他端出最标準的微笑,對吳臻點了點頭。
“餘導。”賀思嘉走到餘楓跟前。
餘楓笑問:“今天怎麽這麽早?”
賀思嘉“躺屍”的戲在下午,他雖然從未遲到過,但也很少早到。
“起得早。”他敷衍地說。
餘楓本就是随口問問,轉而談起正事,“既然你來了,我想讓你親自演這段戲。你和子緒不論膚色或者手部輪廓都有差別,雖然觀衆不會注意這點細節,但我不希望電影裏有穿幫鏡頭。”
明白,強迫症。
賀思嘉點點頭,“行啊,我不怕打針。”
餘楓拍拍他的肩,“不錯,演完讓你哥請你吃糖。”
吳臻不知何時過來了,就站在賀思嘉身後不遠處,聞言微微一笑,比了個“OK”的手勢。
賀思嘉猝不及防與吳臻對上視線,立馬轉回頭,等意識到自己的逃避行為又後悔。
但他并沒有選擇做點兒什麽來描補,而是徑直去了化妝間。
換好戲服,賀思嘉走到鏡頭前,坐在急診室的椅子上,吳臻則站在他身旁。
場記打板,吳臻擡手按住賀思嘉的肩膀,而賀思嘉也遵照餘楓的指導,将臉埋在吳臻心口。
耳廓裏傳來吳臻沉穩而規律的心跳,賀思嘉閉上眼,任由自己陷入黑暗。
情緒漸漸下沉,他在心裏默默計數,精神逐漸放松。
手腕刺痛的一瞬間,他感覺吳臻雙臂多用了幾分力,将他抱得很緊,對方下巴輕抵在他頭頂,低聲說出劇本中沒有的臺詞:“別怕。”
下一刻,導演喊“卡”。
畢竟只是拍戲,不會真的做皮試,賀思嘉第一時間擡起手,見腕間溢出一點血珠。
上午氣溫不高,賀思嘉只穿着件襯衣,小栖立刻為他披上外套,綿綿則遞來棉簽。
賀思嘉不輕不重地壓住出血點,就見吳臻蹲在他面前,問他:“疼嗎?”
不得不說,親密的肢體接觸确實有助于緩解賀思嘉的困境,原本滋生的尴尬隔閡,也在擁抱中消減不少。
難怪演員總被要求解放天性。
賀思嘉搖搖頭說不疼,半開玩笑地問:“不是拍完要請我吃糖嗎?糖呢?”
吳臻站直後忽然壓低身,一手撐着椅背,一手探入他左衣兜裏,将他困在狹窄的空間中。
賀思嘉感覺吳臻的發絲若有似無掃過自己下巴,有些癢。
他呼吸一窒,不自覺往後仰,背抵着椅背:“你做什麽?”
“找糖。”吳臻撩起眼皮看他,“今天沒帶嗎?”
賀思嘉眼皮微跳,沒好氣地說:“沒帶!”
“哦。”吳臻直起身,口吻漫不經心,“那先欠着吧,回頭補你。”
賀思嘉嗤笑一聲,正想說點兒什麽,卻見吳臻微微歪着頭,一錯不錯盯着他。
他警惕地繃直背脊:“幹嘛?”
“你在緊張什麽?”
“我沒——”
吳臻倏然一笑。
“思嘉弟弟,你為什麽要臉紅?”
作者:小腦斧:吞吞哥哥,你夢裏的臉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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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賀思嘉矢口否認。
他也不相信。
事實上,他的确沒臉紅, 無非是吳臻又一次的戲弄。
或者, 一次試探。
可聽見吳臻戲谑的笑聲時,賀思嘉卻真有些緊張了, 耳朵悄然浮上一層薄紅。
每當他害羞,總會先紅耳朵。
幸好, 老餘及時拯救了他。
餘楓讓吳臻去趟小棚,吳臻則問賀思嘉要不要一起。
賀思嘉本來不想去, 可不去豈非顯得他心虛, 于是扔掉棉簽, 硬着頭皮站起來。
原來,餘楓只是讓吳臻回看剛才一段戲。
透過監視器, 賀思嘉發現吳臻對這段戲的處理比和戚子緒搭戲時要外放一些,肢體互動明顯更多。
如果之前旁觀時賀思嘉只是挑不出錯, 那麽如今監視器裏的一鏡, 則讓他感覺到沉重。
并且, 他真的有在吳臻眼睛裏看見罪孽與信仰。
餘楓見賀思嘉看得認真, 問:“思嘉什麽想法,說說。”
賀思嘉挑着眼笑, “我真帥。”
餘楓盯着監視器裏賀思嘉的後腦勺,陷入了沉默。
當天賀思嘉拍完“背景戲”,收工時已經六點多,被吳臻問到要不要一塊兒吃飯,他邊穿外套邊說:“我和小葉子約了吃燒烤, 吳老師自己享受盒飯吧。”
金山縣計劃的拍攝日程不到一周,賀思嘉戲份很少,接下來兩天都休息,可以稍适放縱。
他和葉聞飛先去吃了河邊燒烤,又偷偷去酒吧喝了幾杯,盡興後天色已晚,打不到車,只好走回賓館。
哪知半路卻遇上下雨。
雨來的毫無預兆,又急又大,在路燈下濺出朵朵水花。
這會兒到賓館只剩下幾分鐘路程,兩人不知雨何時停,又都有點上頭,索性冒雨狂奔。
等到了賓館,他們已淋成了落湯雞。
賀思嘉急着回房洗澡,從電梯裏出來,就見走廊盡頭站着一個人,正面朝吳臻房門。
等他走進後,發現又是戚子緒。
“阿嚏——”
賀思嘉沒忍住打個噴嚏,引得戚子緒看過來。
“賀老師。”
戚子緒匆匆打了聲招呼,微低着頭就要走。
兩人擦身而過時,賀思嘉敏銳地嗅到股沐浴乳香。
“你怎麽淋成這樣?”吳臻倚靠着門框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