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一回片場,梅慶就招來名工作人員,安排對方去送錢
頭。
“燕子吻了快樂王子的嘴唇,然後跌在王子的腳下,死了。”
書頁合上,一滴水珠打在書封上。
金立夏雙肩微顫,喉間溢出壓抑到極致的低泣。
燈照下,陰影盤踞在他足底,光明堆積在他身後。
而他面前,沉睡着他的快樂王子。
“卡!”
随着餘楓喊停,賀思嘉猛地睜開眼,半撐起上身凝神細聽。
半晌,喇叭裏再度傳來導演的聲音:“這條過了,換中景。”
賀思嘉頓時笑了,因為餘楓此時的退讓,意味着被說服。
他反抗成功,金小寒是完完整整屬于他的。
賀思嘉興奮地抱住吳臻,“謝謝。”
如果沒有吳臻的默契配合,餘楓不會那麽快妥協。
吳臻正在調整情緒,也跟着笑了,輕拍了下賀思嘉後背,“不客氣。”
這日難得收工較早,卸了妝,賀思嘉本來想回房,卻被吳臻拉上了一輛車。
“我們要去哪兒?”賀思嘉調整着安全帶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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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說要帶你去玩,一直沒空。”
吳臻準備跟賀思嘉去看電影,一部重映的經典老片。
“海上鋼琴師?你不是說現在看別人演戲就像運動員複盤嗎?”
“這電影小時候看的,有童年濾鏡。”
“你很喜歡?”
“還行,當年看完電影,我就去學了鋼琴。”
賀思嘉擡起雙手,在空中虛彈幾下,“吳老師也會彈琴?那我們可以四手聯彈。”
“恐怕要讓賀老師失望了。”吳臻打轉方向盤,慢聲說:“我只學了三個月不到,老師就不肯教了。”
“為什麽?”
“她說是我是她見過最愚蠢的學生,教我一天能短壽一年。”
賀思嘉快笑死了,“那你老師多半很後悔,否則現在就能打着你的名號賺錢了。”
吳臻擡起一側唇角,表情有些不正經,“我老師是我媽。”
“……”
賀思嘉一直不清楚吳臻父母是做什麽的,趁這個機會打聽了下。
原來吳父是位醫生,在C市知名醫院任職副院長;而吳母的職業頗為特殊,竟是位調香師。
“之前你問我用什麽香水,其實是我媽親自調的。”
賀思嘉好奇道:“那伯母會根據每個人的特質調配不同的香嗎?”
“對。”
“如果是我呢,你覺得她會調什麽香?”
吳臻半笑着說:“不清楚,我沒繼承她這方面的天賦,不如帶你去問問她?”
賀思嘉吓了一跳,如果他和吳臻清清白白,倒不怕見吳母。可他倆連本壘都上了,再見家長總感覺羞恥,于是敷衍道:“有機會再說。”
吳臻瞥他一眼,沒吭聲。
大半小時過去,汽車駛入某商業樓地下停車場,有工作人員在等着,領他們搭員工電梯直上影院。
“你包場了?”電梯裏,賀思嘉問。
“沒,只是請影院留了間小影廳。”
原來吳臻有這家連鎖影院的股份,作為股東,自然可以為所欲為。
“口罩摘了吧,監控都關了。”進了空無一人的影廳,吳臻牽着賀思嘉走向中排中間的位置。
賀思嘉咬着唇笑,“看電影而已,關監控幹嘛啊?”
吳臻語調淡然,出口的話卻頗為粗俗,“我能做什麽?在這裏上/你?”
賀思嘉腳步一緩,只覺得心髒像被勾了下,耳後微微發麻。
其實吳臻真想做點什麽,賀思嘉不保證自己能把持得住,但對方只是單純來看電影的——某些時候,吳臻矜持得就像位紳士。
兩人坐下不久,影廳燈熄了,電影正式放映。
畢竟是二十年前的老片子,哪怕重制過畫面質感也不太好,甚至能看見明顯的噪點。
但令經典長盛不衰的是劇情和表演,電影講述了一個名為1900的天才鋼琴家,在弗吉尼亞號遠洋客輪上傳奇而浪漫的一生。
賀思嘉雖然早就看過,卻依然投入。
他和吳臻偶爾低聲交談,當電影進行到末尾,小號手得知客輪即将被炸毀,苦勸1900下船無果時,賀思嘉忽問:“換做你,你會下船嗎?”
吳臻回答得毫不猶豫,“我會,你呢?”
“我不會。”
“為什麽?”
賀思嘉微挑起唇,“因為浪漫萬歲。”
吳臻怔了怔,轉眼看向賀思嘉,借着熒幕的微光打量對方。
賀思嘉心有感應地偏過頭,與吳臻靜靜對視。
他們似同時受到誘惑,漸漸靠近對方,在弗吉尼亞號爆/炸的一瞬間,映着火光接吻。
作者:嘉嘉:請用一個成語形容我們的關系。
吞吞:囫囵吞棗。
——
↑評論裏看來的,我看評論居然還有讀者在期待兩位主角吵架hhh
愛大家,麽麽噠。
☆、第 33 章
回酒店的途中,吳臻在十字路口等紅燈時, 忽問:“餓了嗎?要不要吃宵夜?”
賀思嘉不餓, 但也不太想現在就回去,點點頭說:“好啊。”
一刻鐘後, 汽車停在某間街邊小店前。
小店空間逼仄,一眼能看盡全貌, 店裏只擺了幾張桌子,還有三兩食客。
賀思嘉面露疑惑, 總不會要在這裏吃吧?那不就等于任人圍觀?他正想問問, 就見吳臻解開了安全帶。
“等着, 我去打個包。”
吳臻戴上帽子和口罩下了車,賀思嘉隔着車窗看他, 見他站在“劉記米線”的招牌下,擡起胳膊拿手機掃玻璃窗上的二維碼。
暖光打在他後背, 賀思嘉不自覺彎起唇, 莫名覺得這一幕很溫馨。
他偷偷拿出手機, 拍了張照。
賀思嘉一直在看吳臻, 直到對方拎着口袋回車上,他才佯作無事地刷手機。
當注意到吳臻還買了兩瓶水時, 賀思嘉問:“買水幹嘛?酒店裏多得是。”
“米線不能悶太久,先不回酒店,帶你去個地方。”
賀思嘉來了興致,“哪兒啊?”
“我小學。”
此時已經快十一點,賀思嘉嚴重懷疑他們能否進校門, 哪知車開到校門口,門衛只對了下車牌就放行了。
原來吳臻大姨是學校校長,等餐時他就給大姨打了電話,後者提前通知了門衛放行。
小學地處一環內,占地不算很大。
吳臻停好車直接帶賀思嘉繞過教學樓,去了後花園的涼亭用餐。
賀思嘉面前一份米線是三鮮味的,他舀了一勺湯吹涼,入口的湯汁鮮美香醇,濃而不膩。他見配菜裏有鹌鹑蛋、火腿、蘑菇、魚丸和酥肉,想到小店外貼的價目表,随口問:“這麽豐盛真的只要十五嗎?”
“嗯,我讀小學時只要三塊一份。”
賀思嘉望着吳臻背後的教學樓,咬着筷子問:“你小學時長什麽樣?有照片嗎?”
“手機裏沒存,哪天回家拍給你看。”
“肯定和現在一樣帥,課間是不是經常有女生來找你?送你情書什麽的?”
吳臻微挑起唇,“賀老師在講述親身經歷嗎?”
“沒啊,我小學時不讨女生喜歡。”
“為什麽?”
賀思嘉撥弄着一片火腿,“我抽條晚,那時又胖又矮,她們給我起了個外號叫粉冬瓜——”
“咳、咳咳——”
吳臻忙拿胳膊擋住嘴悶咳,同時溢出幾聲笑。
賀思嘉面無表情,“你在嘲笑我嗎?”
吳臻噙着笑說:“只是有點難以想象,畢竟從我第一眼見到你,你就已經很出挑了。”
賀思嘉重點卻歪了,“吳老師還記得第一眼呢,對我印象如何?”
“你是問第一眼,還是第一次見你真人?”
賀思嘉微愣,但很快想明白兩者的區別,好奇道:“都說說呗。”
吳臻頓了頓,似在回憶,“那天我正好要出門,經過客廳時我媽在電視……”
不經意間,他看到了屏幕上的賀思嘉,廣繡長袍的青年在梨樹下練劍,劍風引落梨花,像雪一樣。
吳臻語速和緩,表達清晰,當他認真描述某個情景時,很容易将人帶入氛圍中,“當時我就站在沙發後面,等鏡頭切換成別人才走。”
賀思嘉支着下巴笑,“所以吳老師是對我的皮相一見鐘情嗎?”
吳臻沒有應,盯着他繼續說:“後來我在時尚晚宴上見到你真人,那晚大部分男星都穿西裝,只有你穿了件紅色夾克,頭發挑染成灰藍色。”
賀思嘉立刻想起是哪場晚宴了,因為那個狗屎造型,他還被時尚博主群嘲一通。
不過他對當晚的吳臻卻半點印象都沒有。
“你正在候場準備走紅毯,有人和你說話,你一直在笑,我一直在看你。”
賀思嘉心跳有些快,像吳臻這類語言上的藝術家,行動上的老獵手,突然含蓄地說起情話,非常撩人。
他佯作随意地問:“覺得我帥吧?”
“覺得有點遺憾。”
“什麽?”
“遺憾你始終沒看我。”
賀思嘉有點繃不住了,他垂下眼,感覺耳朵在發燒,好半晌才小聲說:“那恭喜你,現在你已經住進我眼睛裏了。”
吳臻輕輕笑了聲,眉目格外溫柔。
這天晚上的一切賀思嘉都覺得很浪漫,唯一不浪漫的是他被蚊子叮了滿身包。
他皮膚白,蚊子包消腫後就變成點點淡粉,第二天還被葉聞飛調侃,“晃眼一看我以為是誰種的草莓,哈哈。”
賀思嘉照着鏡子摸了摸脖子上的小紅點,心說草莓他也有啊,在身上某些私密的位置,姓吳的農場主開發了大片草莓地。
每當草莓收獲,吳臻又會播上新種,胸口、腰腹,甚至大腿根,都留下了痕跡。
但吳臻在人前裝得太正經,一直到電影快殺青,都沒人發現老禽獸的真面目。
随着七月末的到來,賀思嘉的生日也近在眼前。說不上是出于哪種心理,他沒跟吳臻提過生日的事,賀思嘉不确定對方是否知道,但在內心深處,又隐隐期待着一份驚喜。
然而到了生日頭一天,賀思嘉卻先等來了驚吓——賀瑾和薛冉來探班了。
當時賀思嘉正準備上場拍戲,忽然接到賀瑾電話,心情一下就壞了。但來都來了,他也不可能攔着,只好讓綿綿去接人。
綿綿自然知道賀瑾的身份,一路上小心翼翼,雖然賀瑾表現得很随和,可她隐隐感覺對方并不像賀思嘉那麽好說話。
等進了片場,賀思嘉已經在拍攝中了。
綿綿搬來凳子請賀瑾和薛冉先坐,又去給他們拿水。
這時,剛去外面抽了支煙的吳臻回來了,見到熟人腳步一頓,随即笑道:“來探班啊?”
賀瑾熟稔地打了聲招呼,薛冉也笑着點點頭。
三人寒暄了幾句,賀瑾聽見餘楓讓賀思嘉再來一條,随口道:“聽說餘導挺嚴格的,嘉嘉沒有表演基礎,平時沒少挨罵吧?”
吳臻目光落在賀思嘉身上,慢聲說:“那還真沒有,老餘很喜歡他。其實表演這種事最看天賦,思嘉很有靈氣。”
賀瑾只當吳臻在客套,笑了笑說:“那就好,說起來還沒多謝你,嘉嘉這些日子給你添麻煩了。”
“他一點都不麻煩,平時聽話又肯學,或許你應該放下成見。”
賀瑾愣了愣,轉頭去看吳臻,見對方面上帶笑,一時分辨不清吳臻到底是玩笑還是認真的。
但吳臻很快就轉了話題,聊起了別的瑣事。
等賀思嘉拍完一幕戲,賀瑾說要帶他去吃飯,賀思嘉既不驚喜也不排斥地應了,他瞟了眼一旁溫柔淺笑的薛冉,又看向吳臻,“一起嗎?”
吳臻婉拒,“我今天戲份排得很滿,快要殺青了不好請假,你們玩開心點。”
于是賀思嘉就跟着哥嫂走了,路上賀瑾問他近況,賀思嘉不太想理,靠着車窗假寐,心裏琢磨着賀瑾的目的。
他可不信賀瑾是來為他慶生的,只怕對方都不記得他生日是哪天。
直到進了賀瑾訂的包房,賀思嘉看見等在裏頭的一位年輕女性後,心裏有了答案。
賀思嘉瞟了眼薛冉和賀瑾,前者面上流露出幾分意外,後者則搭住他肩膀,一副好哥哥的模樣,“嘉嘉,還記得書雅嗎?”
賀思嘉微一挑唇,“記得啊,白家表姐嘛,小時候拿狗毛推子給我剃頭,還把我鎖櫃子裏那個。”
賀瑾和白書雅的笑容都有些凝固,但賀瑾反應很快,輕拍了拍賀思嘉,“那時候書雅年紀小不懂事,不都跟你道過歉了嗎?你還跟個小孩子計較?”
“表姐可比我還大三個月呢。”賀思嘉似笑非笑,“計較談不上,就是看見表姐我有點心理陰影。”
見白書雅笑容愈發勉強,賀瑾眼色沉了沉,松開賀思嘉笑了兩聲,“又來胡說八道,快坐下吧,菜都上好了。”
幾人入座,白書雅很自然地坐在賀思嘉身邊,見賀思嘉看了過來,她将垂落的長發撩至耳後,露出戴在耳垂的精致碎鑽,“思嘉,好就不見了。”
确實很久不見。
賀思嘉六歲以前每年都要去白家幾次,作為白家人的眼中釘,他的待遇可想而知。不過大多人頂多冷待他,唯有和他年紀差不多的白書雅喜歡欺負他。
起初,賀思嘉會跟俞芷蘭告狀,可俞芷蘭見他也沒出什麽大事,不但不管,還告訴他男孩子不可以嬌氣。直到六歲那一年,他被白書雅鎖在櫃子裏整整半天,被發現時都快憋暈了,賀啓耀當場發了脾氣,抱着他離開白家,從此再未帶他去過。
回想起過去,賀思嘉早已心如止水,他瞥了白書雅一眼,沒吭聲。
白書雅一滞,可想到家裏交代的任務,她又從手提包裏取出個小盒子,遞給賀思嘉,“我剛從法國回來,給你帶了件禮物。”
賀思嘉懶洋洋接過,打開一看,是對藍寶石袖扣。
他微微擡眼,目光掃過席上三人——白書雅很緊張,薛冉似有些尴尬,唯有他哥神色如常。
但賀思嘉太熟悉賀瑾了,并未錯過對方眼底一閃而逝的算計。
白家在賀瑾身上的投資真的不虧,哪怕如今沒落了,也有賀瑾不遺餘力輸血。
只是如今賀啓耀對白家的意見越來越大,賀瑾不敢用賀家的資源,卻将主意打在他的頭上。
賀思嘉輕嘲一笑,想把白書雅塞給他,捆綁他舅舅,想得可真美。
但他也沒有當面拆穿,收下禮物說了聲“謝謝”,席間還和白書雅交換了微信。
只是吃完飯打車回去的路上,賀思嘉拍了袖扣的照片發給綿綿,在綿綿查到價格後,他給白書雅轉了筆錢,接着拉黑關機一條龍。
到酒店已經十點,賀思嘉知道吳臻還沒收工,直接回了房間。
洗完澡,他疲憊地躺在床上,大腦放空,漸漸有了睡意。
但賀思嘉睡得并不安穩,他做了個混亂的夢。
夢中,他置身黑暗裏,忽然聽見了鋼琴聲。他循着聲音往前走,眼前落下一束光,光照中央,穿着星空裙的少女正在彈奏着《卡農》。
周圍突然出現了很多人,他們抱着禮物捧着蛋糕,圍繞在少女身邊,其中還有賀瑾。但少女的視線卻穿過人群看向了他,對他微笑,“你就是思嘉?”
賀思嘉猛然驚醒,眼神直愣愣盯着天花板,隔了好半天才意識到門鈴一直在響。
他坐起身,拿過手機看了眼。
7月26日。
12點03分。
賀思嘉揉了下幹澀的眼睛,下床去開門——不用想也知道是吳臻。
“你幹嘛不自己刷——”賀思嘉愣了愣,見吳臻捧着個蛋糕杯,奶油上燃着支蠟燭。
“生日快樂。”吳臻笑着說。
賀思嘉這才想起來,現在已經是他生日了。
他一直期待的驚喜,臨到頭居然給忘了。
“你怎麽現在才開門?都過零點了。”吳臻特意掐着時間過來,可惜賀思嘉不配合。
“我……”賀思嘉眨眨眼,“我睡着了。”
吳臻盯着他看了會兒,問:“不開心?”
“沒啊。”
賀思嘉回避吳臻的問話,說:“你這蛋糕可真夠省奶油的。”
“你要控制體重,還能吃多少?意思意思得了。”
賀思嘉心裏來氣,“你也太敷衍了吧?”
吳臻故作遺憾地嘆氣,“我抽空跟着師傅學了小半月,賀老師還嫌敷衍。”
賀思嘉一怔,“你做的?”
“嗯。”
“看不出來……”
在他想象中,吳臻做的蛋糕應該醜絕,可眼前這塊跟蛋糕店裏賣的也沒差了。
“謝謝。”賀思嘉莫名有點不好意思,聲音很輕。
吳臻無所謂地笑了笑,“許願吹蠟燭吧。”
賀思嘉擡眼看着吳臻,半晌,他閉上眼睛許了個願,吹滅了蠟燭。
下一刻,他揪住吳臻衣襟,吻了上去。
吳臻有片刻的遲疑,因為他正站在賀思嘉房門口,如果此時有人經過,就會目睹他們在接吻。
但他并沒有退開,而是單手扶住了賀思嘉後頸。
兩人分開時,吳臻笑問:“不怕被人發現?”
賀思嘉卻沒回答,而是問:“你知道我許了什麽願嗎?”
吳臻微一挑眉,“什麽?”
賀思嘉凝視着吳臻的眼睛,在對方瞳眸中看見了自己的倒影,他一字一句說:“我想被你艹哭,現在。”
作者:蛋糕:exm?還記得我嗎?
晉江:hello,是在瞧不起誰?
——
愛你們,麽麽噠~
☆、第 34 章
願望很容易實現。
褪去衣服的吳臻就似褪去了人皮,像野獸般瘋狂而蠻橫。
賀思嘉明明沒有喝酒, 過程卻很模糊, 只記得不斷搖晃的橙黃燈影,還有被穿刺靈魂的顫栗。
直到清洗過後, 他才慢慢找回神智,此刻賀思嘉眼尾通紅、嗓子幹啞, 單穿着件浴袍躺在床上,閉着眼不想說話。
他聽見關燈的聲音, 感覺到另一半床塌陷的重量, 忽然就想起很久以前, 他和吳臻剛到K市時住過的旅館閣樓。
在那間逼仄發黴的房間裏,他們同睡一張床, 吳臻躺下的瞬間,帶給他無形的壓迫感。現在想想, 應該是一種類似動物的直覺, 他潛意識感覺到身旁的人很危險。
可他也沒能避開。
“那晚你在想什麽?”賀思嘉突兀地問。
吳臻幫他理了理被子, 撐着上身看他, “哪晚?”
賀思嘉睜開眼,“我們住在閣樓那晚。”
吳臻輕笑, “賀老師在憶往昔嗎?”
“問你話呢。”
吳臻挪了挪身後的枕頭,“想你可能也不是很直。”
賀思嘉一愣,“我哪裏不直——我是說,當時我又不喜歡你,我以前從來沒有對同性有過感覺。”
吳臻微微壓下身, 在黑暗裏與他對視,“你現在喜歡我了?”
賀思嘉心慌了一瞬,繃着臉推他,“你知道我的意思,別裝傻!”
吳臻悶笑一聲,扯過另一半被子搭在身上,平躺下來,“我睡在你身邊時,你呼吸頻率不正常,身體也很緊繃,純粹的直男可不會這樣。”
“你還和直男睡過?”
“……”吳臻無奈地側過身,面向他,“別說得這麽難聽,某些拍攝地條件不好,偶爾也會擠一擠,你真以為我誰都可以?”
賀思嘉犟嘴,“我怎麽知道?你就是個衣冠禽獸。”
吳臻笑而不語,一手環住他的腰,不輕不重地揉按。
兩人誰都沒有說話,室內一時安靜下來。
半晌,賀思嘉忽問:“你有過喜歡的人嗎?我是說真正意義上的喜歡,無關性。”
吳臻沉默片刻,“怎麽想到問這個?”
“……算了。”
賀思嘉拿開他的手,背轉過身。
他也說不清什麽要問,但他有過。
他曾經偷偷喜歡過一個女生。
後來,女生成了他嫂子。
當年他多大,十三還是十四,但賀思嘉記得很清楚,薛冉剛好十八歲。薛家為薛冉辦了場盛大的生日宴,廣邀全市名流,而薛冉就在無數賓客的祝福下,穿着華麗的星空裙彈奏一首鋼琴曲。
一曲結束,每個人都在鼓掌,包括賀思嘉。
他和其他人一樣,注視着場中焦點,而薛冉竟也朝他看了過來。
“你就是思嘉?”
“我叫薛冉,很喜歡你的禮物,謝謝。”
賀思嘉送的禮物并不特殊,只是一盆自己種的花。
但直到現在,他都能回憶起那一刻的意外和驚喜,因為他每次跟賀瑾出現在同一場合,自己都是被忽視的那個。
那是第一次,有人驅散了賀瑾的陰影,注意到了角落裏膽小懦弱的他。
後來莫名就喜歡了,從意識到男女之情那天起,他就喜歡薛冉。
但他的喜歡很純粹,沒有任何目的性。
然而中考結束那個假期,同樣放假回國的賀瑾突然和薛冉談起了戀愛,并在幾個月後一起出國。
賀思嘉很平靜地接受,雖然不免失落,但或許從未抱有幻想,所以不覺得遺憾。
直到兩年後發生了一件意外,讓他知道賀瑾之所以追求薛冉,是因為發現他喜歡她。
他喜歡的,賀瑾都要搶走。
從來如此。
賀思嘉終于開始反抗,幾乎燃盡所有勇氣,可惜結果不盡如人意。
他被家人送去國外,賀瑾和薛冉訂了婚。
“生氣了?”
聽見吳臻的問話,賀思嘉先愣了愣,慢半拍才說:“沒——”
“賀思嘉。”吳臻突然叫了他的名字,語氣很冷,“你跟我做,心裏在想誰?”
賀思嘉猛轉回頭,見吳臻已經半坐起來,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光線很暗,他無法辨清吳臻的神色,卻能感覺到四周氣壓很低。
賀思嘉張了張嘴,半天沒蹦出一個字。
吳臻掀開被子就要下床,卻被賀思嘉抱住了腰。
“那你能讓我只想你嗎?”賀思嘉問。
寂靜中,吳臻半偏過頭,突然捏住賀思嘉手腕某處穴位,後者痛叫一聲,“操——”
下一秒鐘,賀思嘉已被壓倒在床上,雙手被牢牢禁锢在頭頂。
“我提醒過你,別說髒話。”
吳臻分出一只手,抽走賀思嘉的浴袍腰帶,捆住他雙腕。
當他蓋住賀思嘉眼睛時,便察覺到賀思嘉已經情動了。
他們做了第二次、第三次,整宿沒睡。
而吳臻也确實占據了賀思嘉所有思緒,讓他只能想他。
次日,賀思嘉睡到下午才醒,連睜眼都覺得費力。
好在他今天不用拍戲。
賀思嘉在房間裏休息了小半天,期間吃掉了吳臻送的生日蛋糕,并将過程拍成Vlog上傳微博,當作生日福利。
他很想@吳臻,但考慮到粉群裏不少人讨厭吳臻,最終忍住了炫耀的企圖,只矜持地發了個愛心表情。
晚上,賀思嘉到了片場,劇組為他簡單地慶了生。
分蛋糕時,賀思嘉偷偷問吳臻有沒有看他的Vlog,吳臻斜掃他一眼,“你在我特別關注裏。”
賀思嘉心中一悸,暧昧地說:“我本來還想配一段文字。”
吳臻微轉過頭,靜待下文。
賀思嘉不正經地笑笑,“就說被喂飽了。”
吳臻微一挑眉,搭住他的肩說:“賀老師胃口太小了。”
賀思嘉不可置信地看他。
吳臻忍不住笑,輕捏了下他的耳垂:“晚上繼續喂你。”
賀思嘉不置可否,只拿胳膊肘輕輕撞了他一下。
随着零點過去,賀思嘉過完了22歲生日,同時,劇組也即将迎來殺青日。
七月最末一天,賀思嘉終于完成了所有拍攝任務,《玩古》也只剩下最後一場戲。
下午,C市難得出了太陽,将原本就潮悶的天氣烤得更熱。
賀思嘉待在遮陽傘下都覺得難受,吳臻卻還得穿着厚重的公仔裝,在大街上蹦蹦跳跳。
《玩古》是沒有女主的,但金立夏也有喜歡的人。
大一時,他對班裏某個女同學一見鐘情,礙于自身條件遲遲不敢表白。
在女生生日當天,金立夏鼓足勇氣,帶着一束玫瑰來到對方宿舍樓下,卻見到女生接受了別人的追求。
初戀無疾而終,生活的苦難卻沒有盡頭。
得知金母确診的消息,金立夏很長時間都在打工賺錢,某天,他扮作公仔為某家培訓機構發傳單時,偶遇了暗戀的女生。
人潮湧動的街頭變成了黑白色,唯有女生鮮活而生動。
金立夏轉身走向一家花店,買了一束玫瑰,他将玫瑰拆散,一枝一枝贈予過往行人,帶着最後一枝花,來到女生面前。
“祝你快樂。”
這是金立夏與女生最後一次對話,也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
整段戲都得在大街上拍攝,劇組早已清場,但仍有不少路人舉着手機聚在外圍。
賀思嘉心情煩躁,說不上是因為天氣、或是人群,亦或即将來臨的分別。
他看着吳臻所扮的公仔遞出玫瑰,不禁想到在日本錄綜藝那天遇見的Miraitowa,當時吳臻說在為新戲做準備,指的就是這一幕了。
等工作人員開始挪設備,吳臻摘下頭套朝他走來。
賀思嘉見吳臻臉色潮紅,睫毛上都沾着汗水,忙将手裏的小風扇對準他,擔心地問:“你不會中暑吧?”
吳臻從他腳邊的泡沫箱裏取出瓶冰鎮礦泉水,擰開蓋子猛灌幾口才說:“沒事,再拍兩個景別完事。”
“要不先去車上吹會兒空調?”
吳臻的保姆車就停在附近,以便他休息和換衣服。
“算了,衣服太重不方便。”吳臻放下水,直起身說:“別管了,哥哥給你變個魔術?”
在吳臻的示意下,賀思嘉溫馴轉過身。
“我要不要閉上眼——”
賀思嘉頓了頓,在他眼前是一面落地窗,玻璃倒映着來來往往的人流,以及不知從哪裏變出一枝玫瑰的吳臻。
厚大的熊掌握着玫瑰花枝,顯得有些笨拙,讓賀思嘉聯想到《美女與野獸》中的王子。事實上,一旦換下公仔裝,吳臻也确實有飾演王子的資本。
賀思嘉一下笑出聲,正想調侃對方拙劣的魔術,就見吳臻薄唇翕動:
“Do you know what time it is?”
“Time for us.”
賀思嘉脫口而出,說完才意識到他們複制了當初第一次對話。
——同樣是公仔裝,一模一樣的土味情話。
但不一樣的是,吳臻繼續問他:“You mean it?”
賀思嘉收了一點笑,有些懷疑自己聽錯了,又覺得吳臻挖了坑想捉弄他。好幾種念頭盤踞腦海,賀思嘉望着落地窗上的影子,發現吳臻根本沒有笑——收斂了表情的吳臻多了幾分冷漠,又似有幾分認真。
短暫對視後,賀思嘉垂下眼,避開了吳臻的目光。
他微低着頭,讓人無法窺見神色。
(接作話)
作者:良久,賀斯嘉再度揚起臉,轉身接過吳臻手裏的玫瑰,玩笑般說出兩人都耳熟的話:
“Just kidding.”
——
吞吞:認真的嗎?
嘉嘉:玩笑罷遼。
——
我不虐的,我超甜,麽麽噠~
☆、第 35 章
賀思嘉其實沒有表現出的那麽輕松,他心裏很亂, 實在難以揣測吳臻的目的, 戲弄?試探?或者別有它意。同時,他又莫名感到憤怒, 吳臻不該問這種界限暧昧的問題,自己也不該是這種反應。
但他始終笑吟吟的, 半點不露聲色。
吳臻靜靜看着他,直到聽見餘楓在叫自己, 才不太明顯地笑了笑, 轉身走了。
賀思嘉悄然舒了口氣, 也不想繼續待着,獨自回保姆車上吹空調。
他心不在焉打了兩三局游戲, 輸得一塌糊塗,正跟隊友文字互噴, 有助理來找他說戲已經殺青, 讓他去拍照。
賀思嘉頂着太陽回到拍攝現場, 并沒有看到吳臻, 有不少人都來找他合照,他也全程配合, 當他和另外兩位替身替拍完照後,忽聽有人喊了聲“吳老師”。
他扭頭一看,見吳臻換了件白T走來——像是那晚在野山上,吳臻曾脫下來的那件。
賀思嘉微抿了下唇,正想轉回身, 就見吳臻朝他看了過來。
很淡的一眼,波瀾不興。
“吳臻,來跟你弟弟一塊兒,我們三人拍張照。”
說話的是餘楓,他走到賀思嘉身旁,沖吳臻招了招手。
吳臻笑着應了,在餘楓右手邊站定。
面對鏡頭,賀思嘉擺出營業式微笑,等攝影師比了個“OK”的手勢,他又聽餘楓說:“我來幫你們兄弟倆拍一張。”
賀思嘉微微側目,見吳臻朝他跨了一步,但兩人間仍隔着一拳的距離。
“站那麽遠幹什麽?都挨近點兒。”餘楓拿着相機,不滿地揮揮手。
賀思嘉沒動,感覺吳臻又向他靠攏了些,對方胳膊輕蹭過他手臂,沒有想象中的粘膩,反而有些涼。
估計吳臻換衣服時擦過身,賀思嘉恍惚地想。
“思嘉你別跟個木頭樁子似的,平時不挺鬧騰的嗎?”餘楓單眼瞄準觀景窗,邊取景邊嫌棄:“好歹是個明星,拍個照都不自然。”
賀思嘉被說得有些繃不住表情,礙于和吳臻間的微妙氣氛,他确實不太放得開,可此時被人點出來,微妙就變成了尴尬。
這時,一只手搭在他肩上,賀思嘉微頓,想去看吳臻,就聽見快門響了。
在閃光燈亮起的瞬間,他下意識露出笑。
拍完照,吳臻很快松開手,淡聲說了句“我先跟他們去照相”,便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