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道格拉斯(菲爾茲)

第二天, 聽證會在德國不來梅大學的禮堂召開,來自德國當地的媒體、新華社、法新社、美聯社、路透社、共同社等駐德記者站都派出了記者。聽證委員會的專家由6位第50屆IMO學術委員和2位特邀專家組成,作為組合數學領域的翹楚, 陶哲軒應邀在列。

首先由各個選手進行個人陳述,不出所料, 聽證官員第一個點名的便是魏應晖。

魏應晖走上臺去, 連自我介紹都沒有, 就開始了寫起了自己的答案。正如葉瑄所說,無懈可擊的答案就是最好的回答。魏應晖雖然和标準答案的證明思路一致, 但是魏應晖把不自然不流暢的标準答案重新梳理了一遍,讓人一看就知道每一步是怎麽來的。

魏應晖歷時一個小時, 寫滿了四個黑板, 讓場下的聽衆和在場的專家都為之折服。美國的領隊也不可能不要臉來對着這樣一份無懈可擊的答案說:“你是抄襲标準答案的。”畢竟專家組委會都寫不出來如此自然流暢的答案。

魏應晖:“這就是我的陳述, 請各位提問。”

專家席上無人應答,因為這個答案根本沒有提問的角度, 就連一個反證的小細節, 魏應晖都寫了出來。臺下的觀衆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還有魏應晖的粉絲吹起了口哨。

第二個上臺答辯的,專家組挑了陳亦桐,畢竟葉瑄伶牙俐齒的, 他們一時不敢招惹。

葉瑄:“加油!”陳亦桐上臺之前, 葉瑄站在臺下,雙手握拳, 雙臂揮舞為陳亦桐加油,她已經想到了一會而陳亦桐如何用嚴密的陳述讓專家組啞口無言了。

陳亦桐深吸了一口氣, 走上講臺:“Good afternoon, dear Professors and friends, I'm Ryan.”與魏應晖不同,陳亦桐選擇使用英文進行答辯,這樣便可以省去翻譯環節,避免了可能造成的歧義。

雖然陳亦桐的英文發音标準,聲音洪亮,但是葉瑄卻從中聽出了一點“害怕”,葉瑄太熟悉陳亦桐的聲音了,他正常說話的時候,聲線并沒有這樣緊繃。

葉瑄這個時候才想起哪裏不對勁,陳亦桐前世從來不參加路演活動,平時和大區開會的時候都是選擇視頻會議的形式,從不露臉。

陳亦桐不習慣在人多的場合發言,這個細節直到現在葉瑄才注意到,她一臉懊喪,覺得自己真的是神經太大條了。

陳亦桐講到自己要用到擴大性引理證明這個題目的時候,專家委員的問題就來了:“How did ite up?”(這一步你怎麽想出來的)

陳亦桐搓了搓手指:“I thought of how programming is handled.”(我從編程中聯想到了這種方法)

專家組看着陳亦桐緊張的狀态,顯然不打算輕易地放過陳亦桐,繼續追問下去在編程中的解法。

陳亦桐站在臺上開始有些目光渙散,激素水平快速飙升,現場的光線是那麽的刺眼,他開始有些站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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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亦桐越是這樣,專家組的火力越猛,企圖從陳亦桐這裏打開突破口。

陸嘉茵坐在臺下,也為兒子捏了一把汗。她昨天得知有聽證會,就連夜從國內坐飛機趕了過來,就怕陳亦桐在這種場合出問題。

陸嘉茵:“桐桐,閉上眼睛,沒事的!”對于陳亦桐這類的自閉症患者,五感裏面通常會有一感失調,而對于陳亦桐來說就是視覺。他對光線和顏色異常敏感,在緊張的時候更為嚴重。

自閉症的患者往往伴随着多巴胺的劇烈波動,雖然陳亦桐看起來情緒比較穩定,這是以為他刻意封閉了自己的感官,降低了自己對外在事物的感知。而面對這麽多的觀衆,陳亦桐沒有辦法封閉自己的情緒感知,在這種劇烈的情緒波動下他現在感覺到了強烈的窒息感。

陳亦桐嘗試閉上眼睛回答主考官的問題,但是他一閉上眼,腦海裏出現的全部都是烏壓壓的觀衆和猙獰的答辯委員。這個時候他體內的血清素急速下降,他直愣愣地暈倒在了講臺上。

葉瑄離講臺最近,最快跑上了講臺。陸嘉茵也不顧形象了,直接跨過幾排觀衆席跑到了講臺上。

現場的工作人員也有些手足無措,他們并沒有配置急救醫療人員。

陸嘉茵拿起話筒:“My son is a minor and his self-esteem should be protected.Please delete the relevant video material, otherwise I will ask my lawyer.”(陳亦桐作為未成年人的自尊需要得到保護,請删除相關的影響資料,不然我會訴諸法律)

在國外對于未成年的肖像權的保護還是非常嚴苛的,未經監護人允許,這些媒體就算再想要熱點,也不敢把陳亦桐倒地的錄像放出去。

工作人員協助陸嘉茵把陳亦桐搬進了休息室,她告訴工作人員陳亦桐是緊張的老毛病,她作為母親可以處理。

陸嘉茵:“葉瑄,你過來幫一下我的忙。”陸嘉茵隔絕了其他人,只把葉瑄叫進了房間。

一進入房間,陸嘉茵竟然給葉瑄跪下了:“葉瑄,求求你了,求求你了,只能你才能幫陳亦桐了。”

葉瑄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想把陸嘉茵拉起來:“阿姨,你不要這樣,我會幫陳亦桐的。”

陸嘉茵哭着坐了起來,她知道陳亦桐自閉症的事情瞞不住了。

陸嘉茵:“葉瑄,聽阿姨說,這件事情你一定要保密。桐桐有自閉症,可能大多數人都看不出來。”

葉瑄愣在了原地,陳亦桐怎麽可能有自閉症呢?但是冷靜下來一切又說得通了。他的刻板行為,他的情緒波動,他的猝然自殺,似乎一切都連成了線。

陸嘉茵:“桐桐是非常典型的阿斯症狀,智商非常高,統感失調的情況較輕,我從小帶他去美國幹預治療,他基本可以達到自然穩态。雖然在刻板行為,情緒感知等方面還存在典型特征,但是可以自然融入社會。”

陸嘉茵只是了了幾句話,葉瑄卻明白這背後經過了什麽樣的努力與痛苦。大多數的阿斯症狀的孩子統感失調比較嚴重,雖然可以進行社會生活,但是明顯異于常人,而陳亦桐如果不說,沒人會把他往自閉症的方向聯想。

陸嘉茵:“瑄瑄,桐桐自閉症的事情不能讓別人知道,不然他這輩子都毀了。我剛剛已經讓媒體删除了剛剛桐桐的那段視頻資料,但是如果一會兒桐桐不能繼續上臺,這些肯定瞞不住。”

葉瑄也有些手足無措,她對自閉症了解的并不多,她不知道怎麽應付現在這種情況。

很快,陳亦桐體內的激素水平恢複正常,自然醒了過來。他睜開眼看到雪白的天花板,知道自己又暈倒搞砸了事情。

他掙紮着坐起來,看到了房間裏的母親和葉瑄:“對不起,葉瑄,是我搞砸了事情。”

從陳亦桐目前平穩的敘述來看,他的症狀已經緩解很多,重新進入穩态了。但是現在這種情況也不敢貿然讓陳亦桐再次上場,專家委員會的提問很有可能再次激發他的症狀。

葉瑄:“別太自責,一切都還沒結束,還沒搞砸呢?你剛剛是不是想說用編程的思路想到了證明擴大化引理。”

陳亦桐點頭:“嗯。”他就知道葉瑄是懂他的。

葉瑄:“那一會你上臺直接用程序語言把這個思路寫出來,到時候我幫你解釋,你上臺的時候不要面對觀衆,直接面對電腦,到時候主席臺的問題有我在。”

陳亦桐:“但是他們想要問的人是我。”

葉瑄:“罪犯在庭上都還有權保持沉默,邀請辯護律師代為發言,更何況我們不是罪犯。”

葉瑄:“你總問我相不相信你,今天換我問你了,你相信我嗎?”

“相信。”陳亦桐不知道為什麽,就連對自己的親人都懷着防備,卻覺得可以無條件相信葉瑄。

“相信就跟我走。”葉瑄伸出手來,陳亦桐握住了葉瑄的手,就像小時候牽着母親的手那樣。

葉瑄和工作人員溝通,陳亦桐有舞臺恐懼症,可能有些話需要打字說明,需要一臺電腦。

工作人員也害怕陳亦桐再次出現問題,很快配置了一臺電腦。

陳亦桐再次走上舞臺坐在電腦邊上,他還回頭确認了一下,葉瑄是不是跟在他的身後。

葉瑄看出了他的不安,比出了安心的手勢。

“我在!”

陳亦桐看懂了葉瑄的口型,他打開了電腦編譯器,準備開始用程序語言講述自己的思路。

葉瑄向現場觀衆解釋了剛剛的情況,陳亦桐由于緊張低血糖暈倒,為了避免再次出現類似情況,将由葉瑄代為傳達觀點。

陳亦桐編譯的速度很快,陳亦桐一邊寫代碼,葉瑄一邊解釋他的思路。

寫到最後,葉瑄一錘定音:“Obiously,he was inspired by programming. It is natural.”(很顯然,陳亦桐從編程中得到靈感,這個過程是自然流暢的)

陳亦桐把他的思路用程序語言解釋得一清二楚,誰如果提出質疑,只能說是算法基礎差,這對這些專家來說可是一件丢臉的事情。

經過幾番拉鋸戰,幾位專家也放過了陳亦桐。就剩最後一個葉瑄孤獨地站在臺上。

專家組這次顯然轉變了方針,不再糾結幾個人解答的合理性,而從解答的相似性下手。為什麽這麽巧妙的證法,這麽多命題專家都沒想到,他們兩個想到了。

葉瑄沒有着急回答,而是拜托工作人員投影了幾張卷子。

葉瑄不急不緩:“這是中國隊預選賽的幾張答卷,我不認為在這種比賽裏,領隊有協助我們作弊的必要。讓你們遺憾的是,在大多數題上我都和陳亦桐的思路一致。”

陳亦桐自己都沒注意到這些細節,在大多數題目中,他和葉瑄的思路都類似。不過陳亦桐一會兒也就自己想通了,他吸收了葉瑄的那本“武林秘籍”,兩人思路像也正常。

實際上并不是這樣,葉瑄前世有意模仿陳亦桐,前世花了大量時間研究陳亦桐在CMO和IMO的答卷,所以才有了這世的神劍合體,仿若一人。

葉瑄:“雖然你們可能不相信,但是世界上就是存在兩個思維如此相像的人。我倆都有信息競賽的基礎,想出這種解法不難理解,不過我要強調一點,Life is short,use Python(人生苦短,我用Python)。”

葉瑄十分幽默,臺下很快有人get到了她的點,鼓起掌來。

但是顯然聽證會不是脫口秀,主席臺上的專家們不會關注葉瑄語言的藝術,他們在乎的是解釋的邏輯性和合理性。

很顯然他們對葉瑄這樣一個女孩子充滿了天然的不信任,繼續進行着尖銳的追問。

葉瑄:“我不明白我要怎麽證明我沒有抄襲,畢竟其實這本來是你們的事情。或許你們可以再出套題,我現場來做?Smith教授可以來道圖論的題,我覺得你的超越圖論改編成應用題一定很精彩……”

葉瑄并沒有直接回答那些尖銳的提問,而是以一種聊天的方式,溫和地一個個擊破。在聊天的過程中她展示了她對題目的絕對洞察力和對這些教授研究成果的了解。

任誰都不會相信,一個數理基礎如此紮實,題目解析能力如此彪悍的選手,會通過作弊來完成這套題目。

縱然專家的提問還在繼續,但是在場聽衆的天平早就向葉瑄那邊傾斜了。

最後還是陶哲軒看不下去這場鬧劇了:“I spend nearly 7 hours with it. I know someone haven't finished it before standard answer.”(我花了七個小時才解出來,在座的有人甚至在标準答案出來之前完全沒有思路)

陶哲軒非常地坦誠,勇于承認自己的不足,同時他也打了很多專家的臉,很多人在官方答案出來之前連自己的思路都沒有。

連專家委員會都幾乎束手無策的題目,指望學生通過記憶複現整個解題思路也是基本不可能的事情,作弊自然就不攻而破了。

陶哲軒研究的領域正是組合數學,他都站出來為這些孩子發聲,其他專家再為難下去那就鬧得實在難看了。

最後這場聽證會的結果顯而易見了,這三個來自中國的高中生用實力維護了自己的清白。

作者有話說:

1.關于自閉症:

自閉症是一種精神類疾病且帶有遺傳因素,并不是說是因為家長不照顧孩子的情緒所以自閉。大多數嚴重自閉症的兒童往往都會有一個穩态自閉特征的家長,但是自閉症在早期及時幹預,很多人都能控制自己的情緒以穩态進入社會。自閉症也分為很多類,我們聽到最多的就是阿斯伯格,這種類型的孩子往往具有極高的智商,但也會存在一些明顯的行為特征。

在本書裏,陳亦桐是一個高功能(感官失調較輕)幹預較早能夠穩定融入社會的自閉症患者,這這情況在現實生活中是非常少見的。

2.關于陶哲軒:

江湖流傳一個故事,螞蚱跳那一題韋東奕用了1h做出來而陶哲軒用了7h才做出來,用來證明韋東奕的天賦。其實這個故事應該是假的,這道題并不是非常難,考察的就是最基礎的數學技巧,陶哲軒不至于用了七個小時看出來。

3.後來那段葉瑄應該是用英文答辯的,不是我偷懶沒寫英文,是因為那段話裏有些非口語詞彙,如果寫出來我需要再把中文意思再标注一遍,不然可能有些讀者不理解,一來二去太占字數了。

順便,寶貝們看得到我專欄其他小說的封面嗎?我昨天發現我的APP看得到但是PC看全部都是默認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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