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日午後,山莊後山。

春日晴好,山間寧靜。草木環繞間,石塊圍砌出一汪溫泉,活水自側壁湧入,池內熱氣氤氲,泉水溫滑清澈,微微帶着一股硫磺的氣味。

祁昀軒正赤身浸泡在溫泉之中,雙臂悠閑的搭于池壁邊上,池水漫過他的胸口,臉上有些許水汽,幾滴汗珠順着他的臉龐滑落至健碩的胸膛。

他半眯着眼,對着池邊跪着的一名暗衛道,“去通知未刃,木清真人的事情不用再查了。讓他轉去跟蹤孫有倫,三個月內,如有任何異動,都要第一時間向我彙報,随時做好取他性命的準備。”

“是!”暗衛應道。突然,一股掌風隔空向他襲來,他不敢躲閃,生生受下這掌,身體被震到幾步之外的石壁之上,他捂住胸口趕忙重新低頭跪好,一縷血跡自嘴角流出。

“一群廢物!”祁昀軒收起掌勢,聲音拔高道,“我醒來這幾日,竟無一人告知我我爹院內池塘一個月前整修的事情,害我失了先機,讓祁昀朗這小子出盡風頭!山莊養你們,是讓你們吃白飯的麽!”

“屬下知罪,請大少爺責罰。”暗衛口中請罰,身體不由微微發顫起來。

“哼!滾下去,”祁昀軒斥道,“去把青銘叫來!”

“是!”暗衛趕忙起身,奔向東院,心中暗暗舒了一口氣。

東院偏廂,青銘正盤腿坐于床上調息,他面色白中泛青,勉強調動真氣,只覺丹田如針紮般刺痛。之前傷口浸泡髒水,引發高燒,前晚剛剛燒退,又連夜強行運氣來回奔波數百裏,真氣損耗太大,只怕十天半月也難以恢複。

這時,從溫泉過來的暗衛敲響了他的門。

“大少爺找你,他在後山溫泉。”簡潔明了的語言,不帶一句廢話。

“好,我這就過去。”青銘回答,他注意到來人嘴邊有一些未擦淨的血跡。

“辛炎,大少爺剛才打罰你了?”

“大少爺今日心情不好,你……多加小心。”辛炎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多謝提醒,這幾日青銘未有當值,辛苦兄弟們了。”青銘說着,伸手去握那暗衛的手腕。手腕不能輕易受制于人,辛炎本要閃躲,卻被青銘一下捉住,他不由暗暗佩服青銘手上的功夫。還沒回過神來,一股真氣自腕上傳入經脈,助他平順了一下氣息。

“……多謝,”辛炎愣了一下,抽回手腕,他看着青銘青白的臉色,不由道,“你不該浪費真氣。”

“無妨。”青銘搖了搖頭。

“快去吧。”辛炎暗暗慨嘆,面前這人同為暗衛,卻面冷心暖,身為大少爺的貼身暗衛,只怕以前吃過不少苦頭。

“嗯。”

一盞茶的時間不到,青銘便來到了後山溫泉。

此時祁昀軒已從溫泉中出來,他裹了一件浴衣,靠在池邊的木榻上,從一旁的茶幾上拿起白瓷杯子,呷了一口綠茶。

“屬下見過主人。”青銘跪下行禮,暗暗調整呼吸,掩飾一路趕來造成的氣息不濟。

“嗯,”祁昀軒應了一聲,淡淡問道,“你休養了這幾天,傷勢恢複的怎麽樣了?”

“謝主人關心,屬下的傷已無大礙。”青銘答,身體不由緊繃,不知祁昀軒這般平靜的下一刻會有怎樣的變化。

“很好,這幾日你不在我身邊,我感到諸多不便,既然傷勢已無大礙,今天起,就恢複當值吧。”祁昀軒放下手中的杯子,站起身來,脫下浴衣,露出魁梧健壯的身體,他毫不避諱的赤/裸着經過青銘身邊,再次下到溫泉裏,對身後人道,“過來,幫我按摩。”

“是。”沒有得到起身的命令,青銘便在卵石鋪成的路上膝行至池邊,跪在潮濕的地上,拿起水舀,舀了一些溫泉水,緩緩到在祁昀軒的肩上,接着便伸手在他的肩頸處按摩起來,依着祁昀軒的喜好,青銘運氣于指,用熱力均勻的刺激着他肩頸處的肌肉和穴道,幫他舒緩放松。祁昀軒閉起眼睛,舒服得嘆了一口氣,享受着這樣的服侍。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祁昀軒沒有停止的意思,青銘便一直按摩下去,他的額上漸漸布了一層冷汗,長時間将內力運于指尖、控制在一個微妙的程度,對他現在的身體狀況造成了很大的負荷,青銘努力維持着手上的動作,呼吸出現了一絲幾不可聞的紊亂。就在這時,一直閉目養神的祁昀軒突然睜開了眼睛。

“夠了。”祁昀軒道,語氣裏帶了一絲不耐,說完便直接起身,青銘趕忙收手,跪着向後退了幾步。

祁昀軒走出溫泉,來到木榻前,再次裹上浴衣,并将搭在一邊的外袍松松披上,對青銘道,“過來,幫本少爺倒茶。”

青銘膝行至桌邊,提起茶壺準備倒茶,突然,祁昀軒出手擒住了他的手腕,一道內力自腕中刺入,直奔他的丹田而去。若是在平常,這內力雖是霸道,但青銘體內的內力自會将之緩沖化解,減少沖擊,而現下,他真氣過度損耗,丹田空虛,這道內力沿經脈直沖而去,如鋼針一般刺入丹田,青銘的臉色瞬間又白了一層,饒是苦苦忍耐,他手中提着的茶壺也發出了輕微的震顫,這細小的變化又怎能逃過祁昀軒的眼睛。

“嗯?我不記得之前的刑罰有把你的內力損耗至此,怎得休養了幾日,反倒變成這副模樣?”祁昀軒慢悠悠的問道,擒着青銘的手卻突然用力一扳,直接卸了青銘右手手腕關節。

“唔……”一聲短促的痛呼被青銘咽入喉中,茶壺自脫臼的手中摔落,砸在木桌上,壺身側翻,茶水自壺口流出,在桌上蔓延。

“廢物,連個茶壺都拿不住!”祁昀軒怒斥,同時甩開青銘的手,順勢用衣袖一掃,茶壺夾帶着內力砸在青銘胸口。

“屬下知罪,請主人責罰!”祁昀軒的情緒如以往一樣變得太快,青銘忍着右手和胸口的劇痛,趕忙伏下身子請罪。

祁昀軒冰冷的聲音自頭上響起,“你倒說說,你何罪之有?”

“屬下打翻茶壺,伺候主人不周。”

“呵,還有膽子糊弄本少,看來是以前的懲戒還是不夠啊!”祁昀軒冷笑道,一腳踩上青銘撐在地上的左手,慢慢碾壓。

“屬下不敢,還請……主人明示。”左手的骨頭在碎裂的邊緣掙紮,青銘卻不敢挪動手掌半分,他痛出一身冷汗,眼前景象開始有些模糊。

“我且問你,你的真氣為何損耗巨大?”

“屬下……屬下學藝不精,這幾日休養調息不得法,恢複太慢。”

“一派胡言!”終是沒有廢了他的左手,祁昀軒擡起腳,狠狠揣向青銘的胸口,青銘向後飛出一丈有餘,一口腥甜湧入口中,他生生咽下,迅速恢複跪姿,再次膝行至祁昀軒面前。

內力損耗一事還是被發現了,青銘不知祁昀軒知道了多少,他相信李朗不會故意出賣他,但難保這幾天兩人不會露出什麽蛛絲馬跡。

他心中苦澀掙紮,自己也許真的不是一個好的貼身暗衛,總是不能完全變成一個單純的傀儡,無論被主人訓誡多少次,有些他認為是對的權宜之計,還是會擅自妄為。若在平常,他便如往常一樣向主人認罪,忍受懲罰;可這次事關他私下幫助李朗,即使可以說成是保護主人的弟弟,或者為了查明山莊異象,他卻不想坦白,因為他心中藏着一個私念:現在還未确定大少爺對李朗是否暗存威脅,他便不能讓大少爺看出他與李朗的親近,能在大少爺身邊多待一時,便能多一分查清真相的機會。

“哦?看來你今天是鐵了心不說實話了是嗎?”祁昀軒見青銘半天沒有說話,語氣越發陰冷起來。

“屬下不敢欺瞞主上。”青銘将身體俯得更低。

祁昀軒看着青銘繃直的脊背,突然下令道,“起來!”

青銘不敢耽誤,趕忙站起身來,就又聽祁昀軒道,“這溫泉有養身放松的功效,既然你氣力虛弱,不如就進去泡一泡吧。”

青銘錯愕的看了一眼祁昀軒,看到了一雙冷酷的眼睛。

“泡溫泉要脫衣服,怎麽,還要我幫你脫嗎?”

青銘不知祁昀軒何意,還是用那只已被踩得腫脹發紫的左手迅速開始脫衣,脫到只剩亵褲時,他咬了咬牙,終是用力一扯,将全身暴露在了空氣中。他的身形雖不似祁昀軒那麽魁梧,但卻骨架勻稱、修長挺拔,赤身裸體帶來的羞澀,讓他渾身緊繃,他全身上下還纏着不少繃帶,一些上面染着淡淡的血跡。

祁昀軒看着眼前這幅身體,那潛藏在肌理中的力道和傷痛帶來虛弱融合成了一種獻祭般的美感,他不由半眯起了眼睛,一股嗜虐的欲望湧了上來。

“把繃帶拆了,跪倒溫泉裏去。”祁昀軒道。

“是。”青銘低着頭,手上運氣,直接将身上的繃帶撕裂扯下,那粘合着皮肉的傷口被迅速撕裂,鮮血從身上各處滲了出來,沒有因痛覺停頓,他走下溫泉,在池水中跪了下去。

池裏泛起一圈圈微紅的漣漪,帶着輕微硫磺成分的水刺激着全身傷口,身上如同被千萬根針刺入,又好像被烈火灼燒。溫泉池水約有半人高,跪下之後,剛好沒過胸口,胸口瞬間有如壓了巨石,每次呼吸都要更加用力。

溫泉熱氣逼人,尋常人泡個一炷香時間都要上岸歇息,更別提青銘現在的狀況,不一會兒,他便面色赤紅,大滴的汗珠不停的自臉上滑落,心髒劇烈抽動似乎快要裂開,一陣陣劇烈的惡心泛上胸口,他必須咬緊牙關才能壓抑住嘔吐的欲望,眼前恍惚一片、腦內嗡嗡作響。

祁昀軒坐在池邊,喚人重新沏來一壺茶水,慢慢品着,他看着池中人苦苦煎熬的表情,慢悠悠的道,“青銘,只要你肯說實話,便可以上來。本少爺今天時間充裕,可以慢慢等你。”

青銘一言不發,他的右手垂在水裏無法使力,他緊緊攥住左手,讓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控制自己不要昏厥。他感覺大少爺其實并未掌握什麽實情,所以他也在等,等到大少爺懲罰盡興,此事便能過去。口渴到讓人瘋狂,池水就在眼前,他卻不能動彈,堅持的極限在哪裏,他已經無法思考。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仆人前來請示,“大少爺,小少爺來了,說是有事找您相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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