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随着胸口呼吸的起伏,滴滴鮮血自心口湧出,被分裝進幾個小瓷瓶中,白色的瓶口留下蜿蜒鮮紅的痕跡。
韓白江擡眼看了一下青銘的臉,見他微閉雙目、皺着眉頭,額頭已被冷汗浸濕,被咬破的唇上一抹血色在蒼白的臉上尤為刺目。
青銘感受到他的目光,睜開眼睛向他看來,眼神卻是萬般清明,無畏無懼。
韓白江笑了笑,道,“讓我來猜猜你現在在想什麽?是不是在想會不會有人來救你?依着你的地位和性子,必不會在抓到切實把柄前在莊主或其他人面前透露什麽,所以你此次應該是擅自行動吧。”他說話間緊盯青銘的神情,想看出些端倪,但青銘的面上卻毫無表情波動,韓白江的眼睛轉了轉,繼續道,“如果是山莊派你而來,這一日未歸,我這住處恐怕早已不會得閑,所以來人救你就不要想了,你擅自外出不歸,估計很快就會被扣上叛逃的罪名,屆時外面等待你的,恐怕就是暗堂的‘誅殺令’了。”
終于在青銘的眼神中捕捉到一絲波動,韓白江譏笑道,“你說你,為了祁家出生入死,到頭來,除了落得滿身刑傷,被我囚禁,哪得半點好處。現下,你是不是滿腹委屈怨懑?”
青銘道,“保護山莊本就是我等分內之事,倒是韓堂主您,作為莊主的關門弟子,莊主平日待您不薄,為何對祁家生出如此陰狠歹毒的念頭?”
“哦?話可不能亂說,我怎得就對祁家歹毒了?”韓白江說着,拿起最後一個瓷瓶對着他心口的傷,并在傷口旁用力按了按,加快血流。
青銘身上的肌肉抽搐起來,喉嚨中壓抑了一聲低喘,他緩了口氣,才接着道,“指使林開典當青玉,讓祁家找到小少爺;聯合無雙樓行刺大少爺,這些算嗎?”
“呵,原來最後還是在那個小偷身上出了纰漏,當初還是應該早點除掉他的。”韓白江微微皺了皺眉。
青銘聽他這麽一說,心中一沉,知道林開恐怕已經兇多吉少。
“你到底想對祁家做什麽?”青銘問。
韓白江道,“你這麽聰明,就自己猜呀。”他裝好最後一個瓷瓶,自懷中掏出一瓶傷藥,擡手将藥粉撒于青銘的傷口之上。
青銘猛地攥起雙手,臂上青筋凸起,頭向牆上抵去。
韓白江拿起托盤,轉身便向門邊走去。
“你的妻子和孩子……”這時,青銘沙啞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韓白江停下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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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被你用天鴻拳打死的……”
青銘話音未落,便聽到“哐當”一聲,繼而眼前一黑,韓白江竟突然扔了托盤,欺身上前,一手捏住他的下巴,把他的頭往牆上壓去,一手按在他肋下的傷上,指甲一寸寸摳入那個傷口。
“我告訴你,我的妻兒是祁天鴻那個老賊殺的!”韓白江失控的嘶吼道,他眼圈泛紅,斯文的面容變得扭曲猙獰,“不報此仇,我誓不為人!”
青銘被他這樣鉗制,胸膛痛苦的起伏着,冷汗自臉上不斷低落,正欲張嘴再說些什麽,突然門外傳來聲音:“韓先生何故如此激動,這是要殺了你的試驗品嗎?”
韓白江被這麽一喊,算是回過神來,他松開青銘,整了整自己的衣服,轉身對門外道,“歐陽樓主稍等。”
他撿起地上的托盤,見有兩個瓶子已被摔碎,血從瓶中流失,皺了皺眉,半側着臉對身後道,“不想這麽快死的話,就不要再觸怒我,不然吃苦的還是你。”
韓白江出了密室,關上室門。
無雙樓主等在門外,兩人往外走了幾步,站在通道上小聲議起了事情。
通道上點着幾個昏黃的火把,一束光線正好從側面照亮兩人,透過密室門上的氣窗,将兩人的側臉投于密室的牆壁之上。
青銘內力被封,眼力卻仍在,他看着密室牆上的投影,盡力解讀着兩人的唇語。因為韓白江和無雙樓主說話時所站的角度微微在變,青銘努力捕捉到了一些關鍵詞——
“西北……赈災糧食……近日多雨……‘無雙’在雨中無法傳播……此行人手……”
不一會兒,那牆上的投影便開始移動,直至完全消失。
寒風帶雨,烏雲遮月,幾個身影在黑夜中冒雨快速前行,向着蒼雲山腳下的小鎮逼近。
一個半時辰前,李朗一陣風似的沖到他爹面前,因為沒有打傘,從頭到腳淋得濕透。
祁天鴻吓了一跳,剛想喚人來幫他收拾,就被李朗一把抓住胳膊。
“是韓師兄……是韓師兄!”李朗邊喘邊對他爹道。
背後操控自己被找到這件事,必然是熟悉山莊隐秘內情的人,那麽很可能是山莊內部具有一定地位的人;能夠下藥威脅,是可以接觸藥物或者精通藥理的人;今年二月身在錫城還能去而複返,則應該是可以經常外出之人;面如書生,長相溫和,這些條件結合起來,李朗最終也是首當其沖想到了韓白江。他曾聽青銘說過,韓白江自從夫人去世,每年會抽出一段時間外出行醫積德,于是便跑去藥堂,向藥堂弟子打聽韓白江今年二月的行蹤,弟子們告訴他,韓堂主今年二月确實南下行醫,具體去到哪些地方,大家不太清楚,而至于中途有沒有回莊,也無人注意,只是大少爺三月初遇刺之後,韓堂主又隔了幾日才趕回山莊參與醫治。
總的來說,時間與朱聰兒提到的“失主”在錫城出現的時間是吻合的。而韓堂主自從确認李朗的蛇毒傷勢無礙後,便于前天下午又外出散心了,此時正巧不在山莊。
李朗還打聽到,韓白江的老家就在蒼雲山腳下的悉雲鎮,腳程快些的話,半天時間可以趕到,順着查探的思路,青銘此次請假很可能便是去悉雲鎮查找線索證據,也很可能是身陷韓白江之手了。
雖然不知道青銘為何會懷疑林開,韓白江的行為似乎也有矛盾之處,而且動機不明,但李朗已經等不了了,他沖到他爹面前,把青玉典當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和對韓白江的懷疑說了出來,而青銘的部分,為了避免麻煩,李朗說成是自己讓青銘做的查探。
“所以現在青銘很可能被韓白江抓住了,我們得趕快派人去救他。”李朗一股腦說完,覺得自己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祁天鴻雖然幾次想打斷,但最終耐着性子聽李朗說完,他想,還好對李朗身份做了幾重驗證,否則這謎中謎般的故事,真得讓他對認子一事重新審視了。然而他還是皺起了眉,擡手摸了摸李朗的額頭道,“你先前才說是派青銘去穆家送信,現在又說他被韓白江抓了,莫不是着了什麽邪糊塗了?”
“哎呀,爹,我沒有糊塗,我說的都是有理有據的!”李朗揮開他爹的手,急得要跳腳,“您趕快派人去悉雲鎮查一下,說不定能發現韓白江的什麽大陰謀,現在就派人去吧,晚了就來不及了!”
“哼!我看不是晚了來不及查陰謀,是晚了來不及救那個青銘吧!”祁天鴻甩了下袖子,略帶怒意道,“我看你就是着了青銘那個下奴的道,想一出是一出。白江跟随我多年,未曾做過一件對不起山莊的事,上次你大哥遇刺,最後也是他和其他幾個大夫合力救回,又怎麽可能對山莊起什麽歹念?你現在無非是想我派人去找青銘,其實你根本不知道他去哪了對吧?我看不用找了,直接讓暗堂按叛逃論處吧!”
“爹!”李朗拔高了聲音,漲紅了臉道,“你不要把我想的這麽幼稚好不好?我就算想找青銘,也不用想出這麽拙劣的借口!我是根據證據推斷,覺得韓白江真的有問題。你說他這麽多年來沒做過壞事,那會不會就是二月份的時候發生了什麽事改變了他的想法?當時他在錫城去而複返,中間是不是遇到了什麽人、什麽事呢?比如被壞人拉攏了之類的?”
“不可能!”祁天鴻道,突然,他眼睛轉了轉,問,“你剛才說二月?”
“是的,二月初的時候,那個人抓住林開買下了青玉,但是大半個月後又回到錫城……”李朗說到時間的部分,發現他爹的眼睛飛快了眨了兩下,他趕忙問,“爹,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麽?”
“沒什麽,”祁天鴻臉色有點陰沉,道,“這樣,我會派人去悉雲鎮看一下的,你先回西院吧。”
“我也一起去!”李朗脫口就說。
“胡鬧!你去幹嘛!”祁天鴻瞪了他一眼,随即喚了下人,撐傘送李朗回西院。
李朗見多說無益,便先随下人離開。
天鴻山莊的五名暗衛身負莊主交代的密令,趕往悉雲鎮,幾人的身影如箭般掠過林間的垂花殘葉,濺飛花葉上的雨珠。
一炷香的時間後,幾人經過之處,一匹黑馬奔馳而來,馬上坐着兩人,駕馬之人一身黑衣、面容冷峻,前面護着的一人年紀輕輕、眉眼俊俏。
“辛炎,謝謝你帶我出來!”前面那人側頭道,雨水正順着他的臉龐滑落,糊得他有些眼花。
“小少爺言重,您坐穩了!”黑衣人答,說話間又抖了抖缰繩,喝出一聲,催馬快行。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更新一章,并且稍微對前面捉了一下蟲,現在晉江修改感覺好麻煩,還有網審什麽的,感覺動一字就有可能一章見不到天日,而且好多挺正常的名詞都變成了“口口”,讓人有點抓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