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春去秋來。
距離人妖兩界在輪鏡山的決戰已逾半載,自那日大敗妖界後,人間又恢複了平靜。
這一日,邊陲大漠,黃沙萬裏,斜陽影長。
少年劍眉星目,身背長劍,孤身一人在沙漠中行走。
身後傳來駝鈴陣陣,一個輕佻的聲音響起,‘想找到殷墟古國的長生秘,沒我可是不行的哦。’
拔劍、轉身,下一刻,少年的劍已經指向了身後男子的咽喉。
那人同樣年紀輕輕,身着紫色鎏金暗紋衣衫,長發松松绾在身後,長相秀若女子,一雙紫眸流轉幾多風情,面對眼前長劍,他毫不驚慌,反倒把手中折扇一揮打開,邊扇邊道,‘如果我的身份不是妖,你是否願意與我同行?’
少年抿住雙唇,掩飾心中的動搖,對男子道,‘從江南到大漠,你一路跟着我,到底有何居心?’”
屋外冷風吹動窗棂,發出“哐哐”的輕響。
李朗看了下窗外的天色,把手中書冊合起放在一旁,伸手幫床上之人掖了掖被角。他凝視着床上那人,如果不是消瘦的面頰和蒼白的臉色,那人真的就像只是睡着了一樣。李朗俯身在他臉上親了親,這才起身向外走去。卻沒看到,床上沉睡之人的眼皮微微顫動了起來。
“咚咚咚”的剁菜聲自隔壁不斷傳來,刺激着青銘的耳膜。
他費了很大的力氣,才緩緩睜開眼睛。
入眼是一個陌生小屋,自己正躺在厚實溫暖的床鋪之上,身體仿佛和靈魂脫離了許久,他試了幾次,才漸漸找回控制指尖的感覺。
掙紮起身,克服眼前的陣陣發黑,如同嬰兒學步一般蹒跚走向門邊,他在屋裏的桌子上看到幾本散亂堆放的書:《大漠妖聞錄》、《藥膳經》、《脈炙術》、《黃帝岐伯按摩十卷》……
推門而出,庭院白牆灰瓦,院中草木已半黃半綠,一棵柿子樹立在院中央,盤虬的枝杈上挂着不少通紅的柿子。
今夕何夕、身在何地,他産生了一種錯落恍惚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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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風襲來,只着中衣的他不由打起寒顫,擡手看了下自己虛軟的手腕,青銘微微皺了皺眉。
那剁菜的聲音持續不斷,他尋聲走向了廚房。
再見夢裏人,相逢還似夢。
少年的身影似乎比記憶中高了瘦了,此時正背對着門口,專心忙活着切菜。
“主人……”
他張嘴喚道……因為長久沒有說話,聲音喑啞異常,幾不可聞。
然而,廚房裏的少年猛地僵住了身體,慢慢轉過身來,就像生怕動作一快就驚跑了什麽似的——
“青銘!”李朗定在原地,揉了又揉自己的眼睛,終于向門口那人邊跑邊喊了出來。
擁抱的沖擊讓青銘腳下發軟,不由倒退了半步。李朗趕忙扶住他,微微松開懷抱,卻在下一刻感到青銘用手環住自己,讓兩人又貼緊了幾分。
此去經年,恍如隔世,既然心意相通,便再也不願放手。
深秋寒夜,竹爐添暖火初紅。
青銘靠坐床頭,端起碗将裏面濃黑的藥湯一飲而盡。李朗在一旁不由擰緊了眉頭,趕忙接走藥碗,遞上一杯清水。
“謝主人。”青銘淡淡笑了下,雙手接過杯子低頭喝了一口。
“不要叫我主人了,”李朗一邊說一邊幫他把杯子放下,又遞來一小碟蜜餞,“叫我的名字。”
青銘擡頭,李朗誠摯的表情近在眼前,那雙微微上翹的眼睛紅腫着,李朗剛才又哭又笑的樣子又浮現在他眼前。青銘目光閃爍,他遲疑着,慢慢張嘴喚了聲,“小朗……”
“青銘!”李朗眉眼化作一灣春水,伸手就想擁抱青銘,又發現自己手裏拿着蜜餞,便拈了一顆,遞到青銘嘴邊,青銘怔了一下,張嘴含下,入口清香酸甜,原來蜜餞竟能一下甜入心尖。
李朗的擁抱緊跟着到來,少年仍像以往那樣,癡迷的把臉埋在他的頸窩摩挲。
“青銘,青銘,青銘……”似乎怎麽也喚他不夠。
青銘也伸手摟住李朗,将心中疑慮一一問出,“主……小朗,您是為何帶屬下來了江南?又為何只有你我二人?山莊一切還好嗎?”
“山莊很好,韓白江的事……爹帶領暗衛成功挫敗了無雙樓,也把韓師兄的死因壓了下去,”李朗把頭悶在青銘的肩上,聲音低低的,青銘伸手摸了摸他的頭,李朗輕輕笑了一聲,微微擡起頭接着道,“我回到山莊後,生了場病,大夫說有點水土不服,需要回南方調養,所以我們就來到江南了。”
“您現在身體怎麽樣了?”青銘把李朗微微扶開一點,關心的問道。
“已經無礙了,不信你看。”李朗把手腕伸到青銘面前,青銘神色嚴肅的搭上他的脈,仔細探了探,感受到那強健的脈博,這才放心的收了手。
手還沒放下,就被李朗一把握住,放在嘴邊親了親,“本來爹是派了兩個暗衛跟着我的,我看咱們山莊在這城中的水運班子缺些坐鎮的人手,便安排他們去那裏幫忙了,如有什麽事情,随時可以叫他們過來。”
青銘點了點頭,燭光映襯着少年有些消瘦的面容,讓他泛起陣陣心疼。
“青銘,你累了嗎?”李朗嘴上問他,卻不由分說的要将他扶躺下來。蘇醒不到半天,青銘依然渾身無力,只能由着李朗安排。
幫青銘把被角掖好,李朗站在床邊咬起嘴唇。
青銘看在眼裏,偷偷翹了翹嘴角,伸手把被角掀開了些,問道,“主人可要進來?”
“要要要!”李朗連連答道,忙不疊脫了外衣鞋襪,鑽了進去。
李朗在這幾個月裏竟蹭蹭長了身量,已變得和青銘差不多高,他伸手将青銘摟住,兩人緊緊貼在一起,李朗熨燙的胸膛溫暖了青銘冰涼的身體。
“我再也不要和你分開了。”李朗貼在青銘耳邊呢喃道。
“嗯,青銘再也不會離開您了。”像是給出保證一般,青銘在被中主動握住了李朗的手,“這些日子,苦了您了……”
“沒有,”李朗搖搖頭,“我每天守着你,一點也不覺得苦。大夫說,要不斷和你說話,刺激你醒來,所以我專門寫了話本故事,每天讀給你聽。”
“那紫衣男子和人界少年到底有何因緣際會,最後兩人有沒有連手找到長生秘?”青銘問。
李朗一愣,旋即樂道,“原來你都聽到了!”
“聽到的不多,就從兩人在江南的初遇開始。”
“前後的故事還有很長,我以後慢慢講給你聽。”李朗說完,突然想起了什麽,有些難為情的問道,“你前幾日便有了知覺,那還感覺到什麽了?”
“感覺到您幫我擦身、喂藥、按摩,還有像現在一樣……”青銘停下來看着李朗,眼眸中帶着微微的笑意。
李朗一下把頭鑽入青銘懷中,道,“是啦是啦,我還會偷偷親你,每天都要親好多下呢。”
“小朗,”李朗聽到青銘喚他,才剛一擡頭,一個輕輕的吻便落在了他的額頭,接着是眉心、眼角,李朗豈會安于被動,他湊上青銘的唇,兩人親吻起來,愛意纏綿,難分難解。直到明顯感受到腿間的堅/挺炙熱,青銘停下親吻,帶着詢問的眼神看向李朗。李朗尴尬的微微後列了一些,道,“今日什麽也不做,等你身體養好了,我再向你證明——我可一點兒也不‘小’。”
說着,他挺腰向前蹭了蹭,成功看到青銘紅了耳尖,沒等青銘發話,他趕快翻了個身,把青銘的手一把拉在自己腰間搭上,道,“睡了睡了。”話音一落,便發出了誇張的呼嚕聲。
青銘哭笑不得的看着李朗的後腦勺,終是因為體虛力乏,漸漸沉入了夢鄉。
梅花綻香,轉眼又過了一月。
柿子樹下,李朗手握長劍,挽出一個個劍花。
陽光反射在他手中的劍上,寒星清冽,光華綻放。
這時,青銘從一旁躺椅上起身走了過來,就着李朗的一個姿勢,把他的胳膊向下壓了一分,對他道,“這招出劍須得再低一些,變化上挑才會更加圓轉如意。”
李朗得了指導,再次練習招式,卻仍不太得法,青銘不厭其煩的一次次幫他糾正。
“不練啦,不練啦!”李朗彎腰拿起一旁的劍鞘,毛毛躁躁的把劍一收。
青銘接過他手中的劍,眼神中流露出喜愛珍惜,這劍正是李朗當日說要贈予他的禮物,不過現在大部分時間是被李朗用來練習。
“不練也好,練劍須得心平氣和,您今日既然心中有事,還是改日再練吧。”青銘道。
“又被你看出來啦……”李朗有些懊惱的撓了撓頭,随即咧嘴一笑,故作神秘道,“今日有非常重要的人要來,害我等得好生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