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聽說有馬甲

葉臨風與炎崆的修為相差太多,若是各自禦劍,必然會有些麻煩,便準備前半段路的時候由炎崆禦劍,偕葉臨風同乘。

到了早上日出之後,葉臨風帶好自己的東西出來,見到的卻不是那個無論何時都耀眼奪目的炎崆美人,而是一個着一身暗紅長衣,眉眼斜飛,面貌出衆卻穿戴利落,渾身上下絲毫裝飾物都無的俊美青年。若非周身仍然萦繞着些許葉臨風熟悉的術法效果,靠近時便有近幾日聞慣了的暗香,葉臨風都要懷疑自己認錯了人。

“怎麽,看呆了不成?”

又是這個半帶調笑,半帶得意的語調,句尾像個尾巴似的翹起,如同将他一路抱回山頂那時,輕飄飄讓葉臨風回了神。

“炎、炎崆?”

這麽一變裝,接連多日承受華麗美貌沖擊雙眼,本來已經快要麻木了的葉臨風反而覺得比任何一眼都要驚豔,沒了那些累贅似的浮誇裝飾,炎崆本人的五官線條反而凸顯了出來,渾身上下獨屬于修者大能的威壓銳氣也凜然而出,讓人看上一眼便要屏住呼吸。

“到時候在外面,就不要這樣叫我了,”炎崆勾起唇角,伸手在虛空一握,長劍便自動出鞘,撞進手心之中,穩穩抓牢,而後以灌注靈力,懸在半空,只待人上去,“我懶得以本來面貌見那麽多人,記得,平樂山外,就稱呼我……莊華。”

原來這就是炎崆的‘不見’……

等等,這個莊華,怎麽有點耳熟。

葉臨風點頭應下了,而後一同踩上了劍身,原本打算站在後面的,剛要走,卻又被炎崆——不、莊華,拽到了身前去,成了背靠着莊華,腰上還被摟着的姿勢。

一擡頭,還正好看到莊華那似笑非笑的模樣,真是要命了。

啊,想起來了,前幾日翻看神書時候找到過炎崆尊者的本名,好像是……莊華影。

不知怎的,明明已經彼此熟識了許多,也認識了快一個月,葉臨風面對這樣一個‘莊華’時,卻沒法像前幾日那麽放松肆意了,下意識地就拘謹起來,哪怕腦子裏還時時想着要維持好風流不羁好色嘴甜的形象,行動和實際卻跟不上了。

心裏一虛,氣場上便先輸了一截,一路乖得像只孵蛋鳥。

也不愧是十大尊者之一的禦劍,葉臨風只來得及被突然快起來的速度沖得後仰,身體沒受控地向後倒去,直接栽進莊華懷裏,便覺得眼前一晃,眨眼睛兩人便來到了雲霄之上,腳下的景色遙遠而渺小,緩緩後退。直到速度穩定下來,葉臨風才終于站直身體,還與身後的莊華道了謝。

“……莊華。”葉臨風适應了一下這個新稱呼,小聲道,“你經常這樣變裝下山嗎?”

所以世人印象中那個與世隔絕,鮮少與他人來往的炎崆,其實是個假象?

莊華:“一個人呆得無趣了,自然要下山。”

葉臨風不禁想到,看來就算是神書,也有寫不到的秘密。

炎崆化身莊華跟着下了山,葉臨風原本想獨自去尋一處好地方準備替身術法的計劃也被打亂,原本葉臨風自己禦劍要用幾個時辰的路程,到了莊華這裏,一個時辰內便搞定了。快到仙樂坊最大的本部時,莊華開始控制着劍身減速,再次用胳膊摟在了葉臨風腰上,防止人站不穩再摔下去。

腳下是一處寬闊如海的巨大湖泊,饒是從高空俯視下去,也覺得很是驚人,名為望月湖,仙樂坊最初還未有任何分支樂坊時,便是開在這裏。

莊華帶着人俯沖而下,那如同一塊琥珀石大小的游船便在眼前逐漸放大,直到幾乎占據了全部視野,竟是超過了天下第一酒樓的大小和高度,整個船只上層層疊疊的亭臺,仿佛一個飄在湖面上的城。

岳沉潭就站在這小城最頂端的迎君臺上,那臺子活似一葉蓮,表面凹凸不平地是蓮葉的紋理脈絡,恰好不至于讓從天而降的來客被陽光反射晃到眼睛。

站在上面的岳沉潭,卻被那泛着寒氣的劍、以及劍上站着的人晃到了眼睛。

劍是好劍,會反射陽光很是常見,禦劍而來的也是美人,卻仿佛被柔光籠罩着,皮膚頭發都瑩潤到不可思議的地步,更奇妙的是,從那麽高的地方飛來,速度如此之快,竟然還有蝴蝶跟着。

最晃眼的,還要數那劍上二人的親密姿态,一個冷豔而氣勢逼人,一個可愛靈動而貌美如仙,少年乖巧地依附在身後青年的懷中,緊緊抓着那環抱在腰上的手臂,生怕會掉下來。

這樣一副暧昧而桃色的畫面,難免讓人多想,下意識生出非禮勿視的心思。

未來得及驚訝多久,岳沉潭就很快發現,這個奇妙的美人,自己竟然認識。

于是那份生于教養的非禮勿視,又迅疾地夭折了,被某些摸不清的東西取代,難言其中滋味。岳沉潭只覺得眼皮一跳,牙根深處咬破了顆顆水潤的魚籽似的,啵地一聲,爆裂開一陣又冷又熱的潮氣。

只是這複雜的感受來得快,去得也快,岳沉潭呼出一口氣,收回下意邁出去的腳,在兩人禦劍落下時挂上得體的微笑,強迫自己從那攬在葉公子腰上的手臂挪開視線。

白日裏的仙樂坊,尤其是陽光正足的上午,鮮少有人光顧,住在樂坊裏的人也不怎麽到外圍溜達。若非如此,岳沉潭恐怕自己并不會多看幾眼,又這麽快就想到來人和自己等待的葉公子有任何聯系。

此時此刻,迎君臺上也沒有其它人。

俗話說得好,一日不見當刮目相看。

落到迎君臺後,葉臨風與莊華迎着岳沉潭的視線,一時間三人都默契地沒有說話,各有一番心思,都是欲言又止,等着對方先開口的模樣。

于是,莊華看着岳沉潭,岳沉潭看着葉臨風,葉臨風看着旁邊飛來飛去的蝴蝶,相對無言,畫面一度非常詭異。

片刻過後,還是葉臨風先咳了一聲,笑着打了招呼,“岳公子,好久不見。”

“嗯……葉公子,”岳沉潭收了收神,“這是……”

這是你的什麽人?

葉臨風笑容不變,客氣道,“這幾天我換了個打扮的風格,想着也許會更受歡迎些,沒吓到你吧。”

是的,我這是出賣肉體(試藥)換取更大利益(學術法)了,驚訝吧。

快誤會快誤會快想歪!

“當然沒有。”答非所問,岳沉潭臉色微變、也意識到自己的重點有些歪了,視線轉向旁邊明顯正常得多的青年,“這位是……?”

莊華向前一步,略一點頭,冷淡道,“莊華,一介散修,與葉公子……”

怎生美而銳氣的一張臉,卻在說到此時嘴角勾起,輕笑着看向葉臨風,話語略一停頓,像在斟酌用詞,又像在吊人胃口,“……相識不久,正好也想來這裏見識一番,便同行而來了。”

這話本身沒有任何問題,可配上莊華這語調、神情,以及那令人瞎想的停頓……便讓人很容易想歪,覺得那話裏有話。

葉臨風覺得這炎崆尊者,此時的莊華,真是太上道了,太和自己胃口了,忍不住也甜甜地笑了一下。

此時的莊華已經收攏隐匿了全身威壓,讓人看不出修為高低,身份如何,只能猜到是個魔修。岳沉潭沉默了片刻,只客氣疏離地也報上自己的姓名身份,

“岳沉潭,出雲門親傳弟子,一介仙道妖修,不才剛剛突破分神期。”略一停頓,還不忘加上一句,“也不過在一月前才偶遇葉公子,一見如故罷了。”

一個月前?葉臨風納悶了一下,有一個月了嗎怎麽記得好像沒這麽久,是和炎崆差不多一樣的時間,二十三四天而已?

莊華也不知在想什麽,明明面上冷淡,話卻沒停,“哦?原來是岳公子,年少英才,久仰。怪不得臨……葉公子在出行前,會那麽在意自己的打扮,險些要讓我幫他恢複原樣呢。”

岳沉潭立時轉過頭來,緊張道,“今天的事?”

葉臨風被兩人一左一右夾在中間,有些茫然摸不清話題重點在哪兒,“等等,我……”

我是有考慮過這個沒錯,可炎崆怎麽知道的?還有明明是我的事情,岳沉潭怎麽不直接問我,反而越過我伸着脖子問莊華?我被他們無視了嗎??

莊華語氣淡淡,扯瞎話不打草稿地認真道,“是啊,他現在這模樣原是我給挑選出來的,今天卻忽然忐忑緊張起來,覺得自己入不了別人的眼。”

葉臨風:“……我緊張不是因為……”

而且要用這副樣子見人了,會怕吓到別人才是正常的吧!

莊華:“可叫我一路好生哄了許久,才肯在到了樂坊時笑一笑。”

岳沉潭收回視線,目不斜視地看着路走直線,“葉公子天生麗質,又經過精心打扮,怎會有人覺得不好看,那定是他瞎了眼。”

莊華這才露出滿意神色。

原來莊華是等着自己的勞動成果被誇呢。

葉臨風好奇地看着岳沉潭,這真的是在誇自己?怎麽跟背書似的……

也難為他了,明明昨天才承認了欣賞不來這種打扮的人,今天就要被拐彎抹角逼着套話誇贊。

說話間,三人已經走到了樂坊內部一處較為安靜的酒坊,匾額上寫着‘醉歡歌’三字。

尋得一處二樓的看臺落座,葉臨風尋着機會開口道,“現在可以說了吧,岳公子,想見我的到底是哪位美人?”

岳沉潭看了一眼始終不打算回避的莊華,沉聲道,“他想單獨見你。”

葉臨風哈哈一笑,“這裏的樂師小倌有只賣藝的我知道,讓他不必害怕,我不會與你、與莊華合起夥來‘欺負’他的,讓他不要怕,直接來見我就是。”

岳沉潭被這直白的話語挑的面色微尬,無奈解釋道,“不是樂師、小倌,也不是舞姬名伶,是妖面仙君。”

妖面仙君,正是這座仙樂坊幕後的真正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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