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聽說有委托
妖面仙君,傳聞是仙樂坊的幕後之人,但實際并非真的仙君,只是個好聽的稱謂,至于他的真實面目,也是鮮少有人見過。
只因妖面仙君從來都是神出鬼沒,哪怕偶爾現身,也總戴着一張遮住大半面容的金色面具。
據說那面具是以術法所化,只露出下巴與嘴唇,就連雙目都遮得嚴嚴實實,卻不會影響視物,面具上的銀白線條也并非死物,而是會随着神情、動作而變化的,無論哭笑喜怒都能展現。
妖面仙君的名號就這麽被安在了戴面具的仙樂坊坊主的身上。
葉臨風怎麽想,都沒想到要見自己的男人竟是這樣一個活在傳聞中的人,一時愣在了原處——他翻看神書時還沒找到這個妖面仙君的真實身份呢!
“可是……我不認識他啊,他為何要見我?”
就算是按照神書中有關自己的劇情,葉臨風也不記得被奪舍前有哪裏提到過類似的事,畢竟神書中與自己有關的事是他最優先看的。
也就是說,因為他窺見了天機,命數已經開始自發地改變了。
岳沉潭不再多透露,只笑了笑道,“你見了就知道了。”
“說不定是看你美,想引你入室呢。”莊華在一旁調侃,“聽說那妖面仙君其實也是個美人。”
葉臨風一眨眼睛,立刻點了頭,“好,那就先見面吧。”
真是非常符合好色愛美人的形象作風。
若是放在以往,葉臨風也不會這麽草率地單獨去見一個陌生人,還是這種身份行事都很神秘、亦正亦邪的位高權重之人。
岳沉潭也是早早準備好了一番說辭,怕葉臨風像一般仙修那樣,因為怕惹上麻煩事就避之不及地拒絕。就連剛才葉臨風懶得單獨見面、想讓人直接過來的話,都被視作是出于謹慎的考慮。
無論是他,還是莊華,都沒想到葉臨風會這麽爽快地答應下來,聞言訝異地看向他。
相比之下,岳沉潭只是有些驚訝,莊華的目光就很是直白了,“你就不怕他是看中了你的色相?”
岳沉潭頓時被口水嗆到了,劇烈咳嗽起來,臉都憋紅了。
葉臨風一臉的莫名其妙,“說反了吧?”
莊華:“嗤。”
葉臨風:……
好吧,忘了自己現在是一身什麽打扮了。
“莊華……那你能不能幫我個小忙,至少把這個耳朵……”葉臨風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就算不擔心被真的看上邀請去做小倌,也實在不太想頂着狐貍耳朵見人。
莊華趁火打劫,淡淡一笑,“好啊。但你得再多陪我一年。”
“一年就一年,這有什麽的。”葉臨風想也不想答應下來,反正加起來正好兩年,反正藥效本來就夠長的了,多一年少一年完全沒有區別,岳大主角也不喜歡這種風格,顧慮也就沒了。
話音未落,就聽得‘刷啦’一聲,是岳沉潭突然站了起來,木制的椅子腳與大理石的地磚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
葉臨風看向他,以為他是等得急了,“那位妖面仙君很着急見我?現在就要去?”
岳沉潭默了片刻,才清了清嗓子道,“不必這麽麻煩,仙君他從不以貌取人,也沒有要招攬你入仙樂坊的意思。”
“你不是不知道他為何要見我?”
莊華也看戲似的飄過去一眼,看得岳沉潭面色微尬,“仙樂坊的樂師小倌都是自願入坊的,多是無家可歸的可憐人,或是主動請求被收留的……就算這樣,每年也有許多人想方設法的擠進來。從不會對尋常仙修行下作之事,強行……咳,所以葉公子不必多慮。”
被他這麽一勸,見岳沉潭如此維護妖面仙君的名聲,葉臨風也不好再多說什麽,便應了下來,讓岳沉潭先坐下,別這麽激動。
莊華平白無故錯失了讓葉臨風再當一年試藥人的機會,不太高興,也不說話,單冷哼一聲以表不屑。
話正說時,一位身穿露背長裙的貌美少年走了過來,為三人上了一些果盤美酒,琉璃酒壺中飄着幾片粉嫩的花瓣。
“幾位公子,我家坊主已經在內間等着了,可以去見了。”
岳沉潭一愣,突然看了那看起來不過十六歲的少年一眼,只是後者低頭垂着眼,并未做出什麽反應。
葉臨風嘆氣,“倒是沒什麽架子,我還以為要喝上幾口登上半天呢。”說罷直接拿起那一壺花酒,仰頭就高高舉起倒進嘴裏一大口,咕咚一聲咽了,才算沒錯過桌上的佳釀,站起身來。
岳沉潭對着莊華略一拱手,“既然任務已經完成了,我也無心在此逗留,今天還有事,先走一步。”
待兩人分頭離開,莊華嘴角一挑,直接向後靠進柔軟舒适地椅背,擡手一招,叫來了三四個各有春秋的小倌左擁右抱。
葉臨風跟着前面領路的人走了許久,從外面看這仙樂坊不過是一搜龐大的游船,卻沒想到裏面彎彎繞繞的路這麽多,走着走着就叫人暈頭轉向,一路上能看見的人也越來越少,逐漸變得寂靜無人。
“還沒到嗎?”
“很快就到了,請葉公子莫要心急。”
葉臨風跟着他又是一拐,走進一條兩旁都是繁複壁畫、卻一個門窗都不見的小路,心下好奇又緊張,心跳都有些快了起來。
忽然就覺得,自己已經許久沒這樣随心所欲地‘冒險’了,以往不是遵從着師門的命令、就是聽着父親姨娘的話,除了那些總能讓人得到好處的奇遇,他就再不被允許做任何不必要、不謹慎妥當的事。
如今他沒了一切顧慮,打定了主意要惹惱所有人,反倒活得自由肆意了,也就是這樣肆意了,才發覺到原來自己最喜歡的原來并非安穩平淡的生活。
故意逗弄岳沉潭,不顧自己形象也好,突然跑去平樂山,成了在以往看來百害而無一利的試藥人也好,如今不知是福是禍地就去單獨會面一個傳聞萬千的坊主也好。
——都是最初的最初,葉臨風還幼年時想象過憧憬過的那種日子,見傳聞中的人,做凡人不能做之事,瞧盡世間種種驚奇怪異之事。
葉臨風想着想着,便情不自禁笑了起來,眼睛彎成了兩條月牙似的線,也不覺得這條路有多麽漫長看不到頭了。
頭頂的狐貍耳朵也是随着他心情抖了抖毛,整個人都精神了許多,浸泡在剛才那口花酒帶來了淺淺暖意之中。
“到了,就是這裏。”
腳步猛地一停,葉臨風險些撞上前面的少年,擡頭看去,是一扇刻畫了仙魔兩境的高大木門,左邊是仙境,右邊半扇門是魔境,乍看之下難以分清你我。
葉臨風剛剛擡手,正要碰上門板,相距掌心三寸的門板卻自行向內打開了。
比門內風景更早來到葉臨風面前的,是一縷夾雜着草木香氣的冷風,随着門扉逐漸大敞,風勢見弱。
葉臨風看向裏面,意外地發覺這房間相對于尋常會客室來說,要過于寬敞和空曠了,簡直……豪氣。
再看房內,四面牆壁連帶天花板都被一排排的各色油紙傘遮擋,圓圓的傘面張開,露出上面繪着的花卉金魚,一個緊挨着一個,活像要為那些又寬又高的牆壁遮風擋雨。
他直走進去,腳下是一片光滑可映出倒影的石頭磚面,此時因映出了傘面而顯得絢麗多彩。而房間正中央,一個戴着金白色面具的男子身着月白長衣,正端端正正坐在一矮桌後面,桌上擺放着一整套茶具,便是整個房間裏唯一的家具擺設了。
這樣的一個房間,中央端坐着這樣一個面目不清的人,看着美則美矣,卻又透出一股詭谲奇異之感,讓人想起那些毒蛇毒蟲、也有許多生着豔麗誘人的外表。
“請坐。”
葉臨風猶豫了一瞬,直頂天花板的木門在他身後安靜合攏,一絲縫隙不留,也沒發出丁點聲音。
罷了,來都來了。
他向前走去,也來到那矮桌前面與妖面仙君相對而坐。
離得近了,葉臨風才得以看清了仙君的面具,上面果然如傳聞那樣,遮擋了眼睛鼻子,卻以淡金色線條繪出了五官的模樣,尤其是那雙眸子,正随着仙君的神情動作緩緩眨眼,眼尾的線條修長,與眉線一同斜飛入鬓。
頗像是畫中的人兒活了。
眼看着妖面仙君自他坐下就不緊不慢,只自顧自地洗茶泡茶,一言不發,葉臨風聞着茶香撲鼻也等不住了,先開口道,“不知這次叫我來見面,是有什麽事?”
妖面仙君正斟茶的手忽地一頓,面具上金色的眼珠一擡,眯着的眸子透過面具朝他直看過來,盯得葉臨風一愣。
“抱歉,耽誤了葉公子的時間。”仙君看着動作慢,說話語速也慢,倒是态度很是溫和,并未占着自己是上位者的身份就輕視怠慢,“實不相瞞,這次請葉公子前來,是有事相求。”
葉臨風忽然有種呼之欲出的熟悉感,妖面仙君有事相求什麽的,總覺得相似的情節無意中在神書裏見到過。
“什麽事?”
面具下的唇角勾起,面具上的線條也不斷延伸變幻出繁複花紋,變得愈發華麗,“兩件事,其中一件,是想請葉公子為我牽線搭橋,與炎崆尊者捎個話。”
葉臨風心中納悶,“你怎麽知道我與炎崆尊者有來往?”
妖面仙君沒有回答,繼續說道,“第二件事,是想請葉公子幫忙去一趟鹿城,為我尋一藏身在外的手下。”
葉臨風張了張嘴,将眼睛睜得溜圓,“我???”
他終于想起來了,在神書之中,是岳沉潭作為‘主角’親自調查出了鹿城之禍的真相,并在妖面仙君的委托下将罪魁禍首活捉帶回了仙樂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