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聽說有好處
按照神書中的劇情，男主岳沉潭天賦異禀，氣運極佳，不但修為增長得快，還在短短一年內搞定了許多起其它能人異士搞不定的事件。讓他最初揚名的是途丘鎮的九尺長蛇，第二件，就是鹿城之禍，還因此得了妖面仙君的一份人情，頓時名聲大起，有真心稱贊的，也有覺得他是走了狗屎運嫉妒眼紅的。
葉臨風愣了半晌，怎麽想也想不明白，就算自己這兩日改變了一些劇情，讓一些事情變得和神書中不一樣了，可怎麽也不至于改變到這個地步，直接讓屬于岳沉潭的機緣到了自己手裏。
再說了，就算到了自己手裏，也不意味着自己就能吃得下去啊，鹿城的事再曲折離奇、就算實際沒有傳聞中那麽危險，單憑自己也不一定能搞定。
那妖面仙君也是個耐性極好的，說完了自己的訴求之後，就耐心地等着葉臨風慢慢消化、給他充足的思考時間，不催也不問，仿佛眼下只剩下好好泡茶品茶這一件重要的事。
葉臨風沒有喝茶，茶再香，喝着也總是苦的，不是他的喜好，“敢問仙君一句，為何會想到将此事交給我這樣一個籍籍無名的普通修士？”
無論是神書中所說的細節，還是現今的種種傳聞，無一不是将鹿城之禍傳的神乎其神，起初前往試手的中低修為的修士一一落敗而歸，後來碰巧或有意前去的各派大能、長老，也都是一無所獲。
以至于在現在的人看來，鹿城已經成了個誰都不敢踏足的不祥之地，在所有人的印象中，鹿城代表的是生靈塗炭、民不聊生、怨氣沖天。
在神書中，解決鹿城之禍、調查清楚其中曲折真相的，是岳沉潭。相比之下，岳沉潭是‘主角’，天賦更強、修為更高，因解決了途丘鎮的‘九尺長蛇’而被妖面仙君看中，以欠下一份人情為交換，令岳沉潭将鹿城鬧事的妖修活捉帶回仙樂坊。
可如今，怎麽就落到了自己頭上？葉臨風一頭霧水。
妖面仙君的唇角彎起，眉眼線條也帶了笑意，反問他，“交給葉公子，何處不妥？”
葉臨風瞧他說得一本正經，便也認認真真地回答起來，
“第一，我修為低，不抗打，不過才是築基的水平。第二，我見識短淺，才離開師門獨自歷練不過屈指可數的幾年，完全沒有應對這類事情的經驗。第三，我聲望低，到時候就算到了鹿城，別人也只曉得什麽什麽尊者、什麽什麽仙君，怎會信我一個小小修士的話，更別提配合幫助我一同解決這禍患。”
當然，這些不過都是葉臨風拿來應付、反問妖面仙君的措辭，并非他想要推脫這事的真正原因。
神書到底是神書，早在之前閱讀時葉臨風就知道了鹿城之禍是個怎麽回事，想調查真相輕而易舉，解決禍患的根源也不成問題。
可就是因為能做到，葉臨風反而猶豫了。
他是想惹岳沉潭不高興，被人讨厭沒錯，但不代表他想搶走別人的歷練機會、成名的階梯和屬于別人的機緣。
最最最重要的是，他現在完全不想像神書裏的岳沉潭一樣，得到什麽好名聲，被凡人稱頌感謝，被修真界贊許欣賞羨慕嫉妒——
現在得到再多的好處，無論聲譽修為還是別人欠自己的人情等等，最後都得落入另一個外來者的手中，成了那個冒牌‘葉臨風’的囊中之物，他才沒有這麽傻，給別人做嫁衣！
“修為低，聲望不足，這些顧慮葉公子大可不必有，”妖面仙君不知他心中所想，像是早就料到了他會有這樣一番說辭，依然淡定地緩緩回話，“鹿城的事，會有人與葉公子一同前去，協助葉公子查清真相。”
兩個人？
葉臨風心下直覺不妙，隐隐有了什麽猜測。
該不會……
“實不相瞞，就是他無意中提到了葉公子，說你聰慧過人，往往能看出別人注意不到的細節和真相。”妖面仙君以面具上繪制的金色瞳孔直視着他，緩緩道，
“所以這一次，我特地托他邀請葉公子前來面談。”
葉臨風：……果然是岳沉潭岳大主角。
他是什麽意思，什麽就誇我聰慧過人了，認真的嗎。
葉臨風臉上面無表情，甚至有點蒼白，心底裏波濤翻湧，思緒在‘岳沉潭約莫是個傻子’與‘岳沉潭這是在故意坑我’之間搖擺不定。
與岳沉潭一起前往鹿城，這樣的事還真說不上是好是壞……
他再次陷入沉思，目光焦距無意識地飄忽，落在妖面仙君斜後方牆壁上插着的油紙傘上，定定地瞧着那傘上的蝴蝶與花。
若想把這對尋常人來說能揚名的機遇，轉變成事後被衆人鄙視責罵的惡名，也不是不行。如果岳沉潭真的只是因自己之前的作為，想整治自己一把，那倒也是和岳沉潭進一步結仇、生出間隙的好機會。
而且……
他轉了轉眼珠，一眨眼瞧向面前這氣質脫塵、表面溫和卻暗含棱角、一看就不好惹的妖面仙君。
除了十大尊者之外，這位仙君似乎也是個很好的招惹對象，夠迷人、夠厲害、還有着橫跨修真界與凡間的勢力。若是兩年之後，能與這妖面仙君結下些什麽愛恨情仇……咳咳，閑暇時看到冒牌的‘自己’被這仙君步步緊逼，似乎也是件有趣的事。
葉臨風看着看着，猶豫的神色就逐漸散去，轉為狡黠笑意，“若我答應了這件事，仙君打算給點什麽報酬？”
妖面仙君見他很快答應了，爽快答道，“金銀珠寶、靈丹妙藥、仙器靈植，只要是我有的，又不太過分，葉公子都可要去。”
“那就請事成之後，仙君許我一個願望吧。”
“一言為定。”
正事已談妥了一件，兩人都放松了許多，葉臨風心裏盤算着，眼皮一垂，瞧向仙君手中茶杯裏只剩一口的香茗，裝作無意好奇問道，“這茶，真的這麽好喝？”
妖面仙君頭也不低，笑道，“星南山寒玉茶，自然是好喝的。”
葉臨風像是被說動心了似的，大大咧咧拿起仙君為自己倒的這一杯，暴殄天物式咕咚一口下肚，那茶水也不知沾着了舌頭沒有，就帶着暖意滑進喉嚨。
“當真不是騙人，我的這杯怎的喝起來淡而無味？”他咂咂嘴，皺眉，說罷就放下自己的茶杯，伸手就去奪妖面仙君的那一杯，“讓我嘗嘗看你是不是給自己偷偷放了糖——”
妖面仙君本來正要将自己最後那口喝了，手還放在杯子上，猝不及防被葉臨風這麽動作迅疾地一奪，眼前白玉瓷器似的手掌一晃，柔軟滑膩的指尖擦過了虛握着杯子的手心，只是剎那間的癢意、下意識地縮手躲閃，就被少年得逞了去。
他瞠目結舌，唇齒微張卻沒發出聲音，連阻攔也忘記了，就瞧見葉臨風已經托着自己抿了許多口的茶杯，手指靈巧地讓杯口轉了個圈，粉紅的軟唇貼在他嘗過的杯口上，認認真真地尋起了茶水中的甜味來。
偏偏這一口，不再是囫囵吞棗似的咕咚咽下，而是正正經經地品嘗，細致而緩慢，是學着自己方才喝茶的樣子。
在葉臨風并未注意的時候，兩片藤花似的紋理在金白亮色的面具上綻開，又水波似的擴散開來融化不見。妖面仙君眼皮一跳，默默将右手藏了起來，在矮桌下暗自握緊，指腹壓着手心。
等葉臨風玩夠了，笑嘻嘻還回茶杯，一副讨好模樣說着‘原來是我錯怪仙君’時，妖面仙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面具上繪制的神情線條似乎有哪裏不太一樣了，唯一露在外面的嘴唇，也比初見時多了幾分血色。
妖面仙君絲毫不惱，反而陪着他打趣起來，“葉公子無需道歉，是這茶水不識擡舉，竟惹得葉公子連連失望了。”
茶水不過是人泡出來的死物，哪裏懂得什麽好賴，這話由妖面仙君嘴裏說出來，倒有了一番不講理的寵溺調笑意味。
葉臨風被他說得險些忘了詞兒，心裏不住地腹诽，真不愧是仙樂坊的坊主，厲害厲害，段位夠高。
然後就幹笑兩聲，裝作完全沒有不好意思的模樣誇道，“哈哈……仙君真是風趣。”
妖面仙君目光沉沉，笑得是惬意從容，“葉公子也很讨人喜歡。”
“那……”
眼看着快要接不下去這話茬了，葉臨風還沒來得及發愁，那邊妖面仙君就及時地換了話題，“想擺脫葉公子的另一件事，捎話給炎崆尊者，相關的事我會寫在書信之中。葉公子也不必擔心，信中絕無冒犯炎崆尊者的言語。”
葉臨風連點了兩下頭，“不過仙君是怎麽知道，我最近與炎崆尊者有來往的？”
“仙樂坊消息靈通，自然知道的多一些。”
說罷，就将已經寫好的書信遞了過去。
“好，小事一樁，一定為仙君送到。”
看出葉臨風好奇，妖面仙君也不打算隐瞞，直言道，“其實是想與炎崆尊者商量商量，買一些尊者自己煉制、研發出的丹藥、獨門術法之類，也好促進促進我仙樂坊的生意。”
原來是要買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啊……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葉臨風忍不住想象了一下，仙樂坊中各個樂師小倌舞姬伶人都紛紛服用炎崆的藥，被釋了炎崆那些術法之後的樣子，神情講笑不笑，欲言又止，臉色精彩紛呈。
這可真是太好了，若是炎崆答應了這事，以後走在外面被人看到，就不會被人說‘看，那裏有個愛臭美的斷袖’，而是直接被人說‘看，仙樂坊的小倌又跑出來浪了’。
葉臨風恍惚地想着，名名是正好應了自己想敗壞名聲的心願，為什麽一點都笑不出來呢呵呵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