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一張臉突然變得柔和溫婉,“盛總,沒什麽。”

盛世煌目光下移,在她胸前停了停,扭頭示意身後,“高秘書,帶Mandy去處理一下。”

“沒關系,盛總,她不是故意的。”Mandy擡手按在胸前,柔聲解釋。

“去處理一下。”語氣不容置喙。

看着兩人離去,盛世煌朝各位點點頭,舉步離開。

張然一聲冷哼,小薇低頭安慰着郄楚寧,“沒事。這種女人白癡的很,別放在心上。”

周圍的人突然又熱鬧起來,郄楚寧無心再玩,和張然小薇道別,悄悄離開了宴會廳。

蘭軒酒店她來過不知多少次,但都是從大樓後側地下一層的員工通道出入,地下一層,再下去兩層,是員工的基地。倒班時換下服裝交給換洗處,上班時再到窗口領服裝,B班下班後是午夜十二點,可以在臨時床位休息……這些是郄楚寧熟悉的地方。

酒店頂層是空中花園,郄楚寧沿着樓梯緩緩走上來,因為是冬季,上面沒有人,自然,也沒有什麽怡人的景色。站在護欄邊靜靜的看着車流不息的馬路。

“在這裏想什麽?”

靜了太久,突然出現的聲音吓了她一跳,扶着護欄飛快轉身,“……什麽都沒想。”

“我以為你受了委屈,在這裏難過。”盛世煌話裏帶笑。

她轉回身繼續趴在護欄上,語氣閑閑道,“我能有什麽委屈,倒是那個Mandy,委屈的都快哭了呢。”

“……”

盛世煌靠着護欄,雙手向後撐在上面,突然打了個噴嚏。

“盛總還是多穿一點,小心感冒。”

“你倒是明白,知道自己會到外面來,所以換了厚衣服。”盛世煌系好西裝紐扣。

郄楚寧笑了笑,低頭看了看自己還是曾經面試時穿的最普通的求職裝,裏面是白襯衫,白襯衫裏又穿了保暖內衣,“我只不過是在報告會上穿錯了衣服,所以想換一換而已。現在看來,好像又穿錯了。”

“想穿什麽就穿什麽,沒有對錯之分。”

“這種話只有有話語權的人才能說。”

盛世煌轉過身,低頭看着她。

或許感到了他的目光,郄楚寧站直身,拍了拍衣服手肘,“盛總,明天還要上班,沒什麽事的話我先走了。”

“楚寧。”

郄楚寧停下腳步,微轉着身,扭頭看着他,“盛總,有事?”

“能不能……”他突然停下來。

“嗯?”她的目光平靜如水。

“沒什麽。”盛世煌的手放進口袋。

兩個人隔着一段距離,無聲的對視。

“盛總,原來您也在這裏啊。”突然出現的聲音,兩個人同時望過去,是剛剛的Mandy。

郄楚寧笑了笑,轉身走過,打開天臺的門走了出去。

盛世煌從兜裏拿出煙,點燃,扶着欄杆看着夜空。

不是他自作多情,以前的郄楚寧面對他,是羞怯、小心翼翼又開心的,今天的樣子,就像快開的水突然冷了下來。

報告會上她似一縷清泉出現在低沉壓抑的會場,即使他做到波瀾不驚,心裏也像場下所有的男人一樣,那一刻,想擁她入懷,甚至……一瞬間的想法,令大腦一片空白,中場出現了短暫的停頓。

“盛總。”Mandy輕聲招呼。

盛世煌扭頭,透過煙霧,微蹙着眉看了看她的臉,目光再次移到她的胸前,胸牌已經拿掉,他一下忘了她的名字。也可以說,他不記得她的名字,他對人的稱呼很多只停留在胸牌上。

“盛總,晚會開始了,您不下去看嗎?”

“你希望我去看?”盛世煌答非所問。

“……”

他扭回頭,嗓子裏發出奇怪的笑聲,狠狠的吸了口煙,再長長的吐出。

郄楚寧,終究是有距離的。

身邊的Mandy輕輕打着冷戰,擡手悄悄搓着手臂。

“冷嗎?”他問。

“嗯,有點。”

“我也覺得挺冷的。”說着,緊了緊領口

“……”

“……”

“盛總,我們下去吧。”Mandy提議。

“你先去吧,”他擡擡手示意手裏的煙沒抽完,“我一會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10

作者有話要說:

學校寒假開始的早,室友都回了家,直接在家鄉找工作。她們的理由是在外面不好混,還是回家好,家裏有熟悉的環境,有處處為子女着想的父母。留在這裏,只是讓自己過的辛苦。郄楚寧雖然覺得确實如此,但也不想回家給父母添麻煩。

寒假裏住校不方便,需要辦理各種手續,索性回學校拿些東西,假期就住在出租屋裏。郄楚寧不得不感謝盛世煌,自己辛辛苦苦保存的兩千塊,曾信誓旦旦打算請他吃飯花了幹淨,他說,“留着吧,當你用時你會感謝它。”

那時候,她覺得錢是讓她不愉快的最大根源,現在想想,他說的對。錢從來都是好東西,分好壞的只是用錢的人。她慶幸自己剛好有這麽一筆錢,不然當初租房子時押一付三的2000塊是無處取得的,這讓她可以不用再去求別人。

截稿日的最後一天,郄楚寧終于把趕完的設計通過郵箱發了出去。坐在椅子上發了會呆,突然笑了,原來她一直把這次比賽當成了作業,覺得自己必須完成。如果像大多數員工那樣,她也不必如此辛苦,白白浪費了三天的寶貴假期。不過,假期對她來說,也是閑不住的日子,以前沒實習時就是不停的兼職,做那種掙不來多少錢卻馬上就能有收入的兼職,比如發單員、促銷員,有時也做模特,就是在某些場合穿着司儀的服裝站在一邊的角色。模特雖然兼職費用高,但是通常用人單位都願意用一些大一大二的新面孔,郄楚寧已經大四,她做的兼職本來就多,在“模特界”也混了個臉熟,所以這個“行業”已經不适合她。現在終于有了份工作,雖然還是實習期,但也算有了保障,讓她曾經透不過氣來的生活有了喘息的機會。

大學四年,除卻上課時間,她所有的空閑都用來做了兼職,在別人眼裏,她是那麽愛錢的一個人,又小氣的要命。不怪別人猜測,有時候幾個人一塊出去做了相同的兼職,回來後,別人拿着所得的幾百塊錢買衣服或者鞋子或者零食,而她呢,別人看不見她的錢在哪裏,更看不到用錢買來的東西是什麽。大家都覺得她的錢一定是存了起來,想必現在應該是個不小的數目。

也對,她的錢要攢起來,那是她的生活費,是一切物質來源的基礎。

明天要跟同事去盛世,郄楚寧站起來到衣櫃前挑衣服。

衣服就那麽幾件,工作後,她才明白,同一件衣服是不能連着穿超過兩天的。

工作以來遭遇的第一次尴尬是因為穿着。

那天,老板娘路過工作間,突然停下來,“郄楚寧,你這件衣服穿幾天了?”

她不明所以,老實回答,“……三天了。”

“哦,好似你從來了這裏就是這件衣服。”

老板娘說完轉身離去,同事們又開始竊竊私語,後來在洗手間張然告訴她,“別總穿同一件衣服,即使自己只有兩件,也要隔天換着穿。”

郄楚寧低聲道,“我的衣服雖然沒換,但每天都洗,很幹淨。”

張然笑了笑,“傻瓜,不是幹不幹淨的問題……好了,等發了工資自己買幾件像樣的衣服,女孩子年輕時不穿,難道要等老了再穿?”

原來,女人的衣服像臉蛋一樣重要。

選好了衣服,挂在一邊,不經意看見衣櫃上層的背包,擡手取下,在手裏摸了摸,真柔軟,像皮膚一樣。可惜,她的身價用不到這樣的真品。

把包放回原處,就這樣沒事看看也好。

蘭苑與盛世合作的是個小項目,修建市下屬的清溪村一座約七十米長的大橋。工程不大,但因大橋兩側連接的是幾十米深的懸崖,山體結構容易滑坡,工期較短,幾個月之後又是雨季,內行人都知道其中的難度,但蘭苑的經理向來不會讓到了嘴邊的鴨子飛走,即使鴨子硬的能崩掉牙,還是辛辛苦苦四處找有實力的企業合作。

郄楚寧跟着同事走進會議室,裏面已經坐滿了人。她以為只不過是盛世某個項目部與蘭苑的小協商,沒想到盛世煌也在場,他坐在巨型橢圓會議桌的一端,悠閑的靠着椅背,雙手自然的交握在身前,微低着頭,前額的發有些許下垂,見大家已經到齊,擡手示意會議開始。

郄楚寧在離主位最遠的桌邊坐下,靜靜的聽着各位的發言。稀裏糊塗卻又異常清晰的發現,架橋只不過是盛世溫泉度假山莊的前期項目。

郄楚寧也聽說過,清溪村的那座山,只有一根鐵索與外界相連,年久失修,沒人敢冒險進山,估計十幾年無人踏足,只在一兩年前聽聞求實集團的兒媳曾進過山,發現山裏的奇花異草,以及咕咕流出的溫泉。聽說後來求實集團承包了整座山,開發藥材養殖和溫泉療養,短短一年的時間,不知這個項目何時納入了盛世旗下。

郄楚寧突然之間明白,即使盛世不與蘭苑合作,同樣可以自己完成跨谷大橋的修建,而當初蘭苑拿着不見雛形的合作計劃尋求合作時,盛世居然同意,以商人的視角來看,有悖常理。

現在看來,蘭苑完全是不勞而獲,硬分一杯羹的姿态——蘭苑主動找上門尋求盛世合作的項目,竟然是盛世自己的門內事!

郄楚寧知道這些內幕,只因她是清溪鎮人,幾十公裏外的清溪村曾經發生什麽大事,從大人們的口口相傳也聽了個大概。但濱海市的人,尤其是蘭苑經理未必知道。他還在以為是自己給了盛世賺大錢的機會。

整個會議,只在開始時提到了大橋的修建迫在眉睫,其餘都是溫泉度假山莊的分項目商談。

郄楚寧覺得這些與她絲毫不相幹,甚至與蘭苑也絲毫不相幹,只要蘭苑能拿出理想可行的橋梁設計圖,就算完成任務,為什麽要來參加這天書般的會議,再說她不相信盛世這麽大的企業沒有可用的設計師。會議不聽也罷,索性拿着筆在活頁會議記錄本上無意識的畫着。

整個會議,盛世煌很少發言,一直安靜的傾聽,只有在意見出現分歧時偶爾參與。

他的聲音低沉有力,偶爾帶着蠱惑,郄楚寧這樣認為,不然為什麽這些業務精英為他馬首是瞻。

整個項目啓動資金就是一筆巨資,備用資金又是一大筆,各方争論不休,郄楚寧聽着大家的讨論,在紙上寫下數字,用筆尖數着後面的“0”。盛世不想占用人力繼續跟進與蘭苑的合作,提出買斷,後期施工都由盛世自己進行,這樣也可以節省溝通上的時間。

郄楚寧筆尖一頓,擡頭看向盛世煌。

他遙遙望來,“這個提議有些唐突,不知道蘭經理有何想法?”

“盛總,您這不是……當初談的就是設計和施工由蘭苑負責。”蘭經理有些激動,但面對盛世煌,還是控制着語氣。

“是的,當初說好設計和施工由貴公司負責,可是,蘭經理,您可還記得與您合作的施工方是誰?”盛世煌平平淡淡的一句話,麾下衆人發出幾不可聞的低笑。

郄楚寧扭頭望着經理,突然覺得有些難過。大家樂颠颠的跑來,卻遭了奚落。

“是,盛總,當初我們與盛世合作,就是雇傭關系,相信盛世不是不知道。”蘭苑雇傭盛世來施工,真正的甲方是求實集團。

盛世煌保持着雙手自然垂握在腿上的姿勢,靜默片刻,突然一笑,樣子有些邪氣,緩緩開口,“蘭經理的意思是,用貴公司的設計團隊指揮盛世的施工?還是說您寄希望于求實集團?”

“你……你這是過河拆橋!”蘭經理激動的站起來,手扶着桌沿,瞪視着盛世煌。

郄楚寧和另一側的同事緊跟着站起來,擡手扶住經理的胳膊,即使工作上經理有些苛刻,但他也已經是年過五十的長者,被這樣一氣,竟然有些發抖,郄楚寧和同事怕經理有什麽意外,站起來攙扶以防萬一。而盛世那邊顯然不是這樣想,站在角落的保安以敏捷的速度沖過來。

盛世煌擡手,示意保安退下,面上笑容不改,“我過河拆橋?蘭經理,貌似是您打算在我碗裏分一杯羹吧?”

跨谷大橋的外包只不過是求實集團曾經為博美人一笑的沖動之舉?誰不知道清溪村那座大山現在是盛世的啓動項目?今非昔比,盛世沒有必要繼續履行求實集團的義務。

郄楚寧的疑惑被他以利刃劈開,結果清晰明了。

蘭經理氣得抖個不停,甩開左右的員工,踉跄的推開椅子走出了會議室。

同事已經拿了東西追出去,郄楚寧也跟着拿起背包,匆忙間擡頭看了遙遙相對的盛世煌,他就那麽坐着,似乎剛剛的事不是他的所為。

會議室裏瞬間安靜下來,總裁沒有離開,在座的各位誰都沒有動。

“散會。”他說。

直到會議室裏再無其他人,盛世煌手扶桌面緩緩站起來,繞過長長的會議桌,緩步走到郄楚寧剛剛的位置,低頭看了看,擡手拿起被她遺忘的會議記錄本,上面是一副人物素描,寥寥幾筆,簡單的勾勒,已經足夠看出是剛剛會議上的他,旁邊寫着30,後面是一串被數過幾遍的“0”。

盛世煌拉開椅子,在她的位置坐下來,看着手裏的素描良久,無聲的嘆了口氣。頭靠在椅背上,擡手蓋住眼睛,卻遮不住她失望至極的眼神。

☆、11

走出集團大樓,盛世煌舉目四望,這是他近來經常做的動作,舉目四望,舉目無親。

大哥的電話及時打來,“世煌。”

“大哥?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剛到,一會兒過來吃飯吧。”

“當然。”收起手機,車頭調轉了方向。

盛世煌從小和哥哥最親,在國內時兩個人經常走動,幾年前大哥毅然決然帶着女朋友去了美國,幫忙打理父親的生意。哥哥的離開,盛世煌很不滿,尤其是去接手父親的生意,更讓他憤怒,曾有一段時間拒絕與大哥交流,但畢竟血濃于水,兄弟終究是兄弟。盛世輝回國次數屈指可數,直到兒子出生才漸漸多起來。所以即使隔着千萬裏,小侄子對叔叔并不陌生。

盛世煌敲門,開門的是四歲的小侄子優優,吭哧吭哧的扭下門把手,看見叔叔,滿臉的笑,伸手撲上去求擁抱和抛舉。

盛世煌雙手颠着優優走進客廳,哥哥嫂子正倚在一起研究優優的玩具。見他進來,程蘭擡眼笑,“來了。”又低頭繼續看着丈夫拼裝玩具。

盛世煌看了看,是一套迷你建築設備。

“優優,讓叔叔給你拼吧,他是專家。”程蘭拿走丈夫手裏的玩具遞過來。

盛世煌放下優優,坐在對面的沙發上繼續組裝,優優扶着他的膝蓋一臉崇拜的看着他。

“小孩子的玩具真複雜,我和你哥研究了半天,還是覺得哪裏不太對。”

“是你指揮我,出了錯反倒賴我。”盛世輝笑着反駁妻子。

“是你偏來問我,還不是你笨。”程蘭擰了丈夫的胳膊。

盛世輝剛要開口,盛世煌“嘶”一聲抗議,“打情罵俏回房間去,別在人前礙眼。”

“……”

“叔叔,老師說男生不可以打女生,不紳士!”優優推着他的膝蓋搖晃,忽閃着大眼睛問的認真。

“呃……”這個問題,他還真不知道如何解釋,眼睛一轉,“優優在幼兒園有沒有喜歡的女生?”

“有啊,Anne是我女朋友。”

“……那你喜不喜歡和她說話,和她玩?”

“喜歡。”

“如果她生氣了你會不會哄她?”盛世煌循循善誘。

“當然了,我生氣她也哄我。”優優的聲音輕輕的,稚嫩的,一臉的羞澀微笑。

“這就是打情罵俏。”

優優迷惑而懵懂的看着叔叔。

“優優過來,別聽你叔叔瞎說。”程蘭叫過兒子。

優優走回媽媽身邊,“可是真的是這樣啊。”

“……”

程蘭抱着兒子去廚房看晚餐準備的如何。

客廳裏只剩下哥兩,盛世煌低頭認真的擺弄玩具。

“最近怎麽樣?”

“還行。”

“這段時間看你心情好似不錯,是不是有佳人在側?”盛世輝半開着玩笑。

“呵,我身邊什麽時候缺少過佳人。”

盛世輝嘆氣,“我說的不是那些……那些……”一時找不到合适的詞來形容弟弟身邊的女人。

“那些什麽?其實她們人都還不錯,我覺得挑一個結婚大概也可以。”盛世煌伸手從一堆散件中找到合适的零件,“我知道你想說這個,幹嘛繞這麽大的彎子。”

盛世輝坐直了身子,“婚姻是一輩子的事,你總不能随便抓一個人就結婚,還是要彼此了解才對……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和你嫂子認識已經十五年了。”

“知道你高中就早戀了,有什麽值得炫耀。”

“……你怎麽總是不抓重點?”對于這個弟弟,盛世輝頗為頭疼。

“……這和相處多久沒太大關系,真有夫妻緣分,五秒鐘就搞定。”

盛世輝徹底沒了話。

優優拿了甜品跑回來,濕漉漉的就往盛世煌嘴裏塞,他也毫不嫌棄的咬了一小口。

“看你平日挺喜歡孩子,不想自己有一個?”程蘭坐回沙發裏。

“你們有孩子就夠了,我無所謂。”盛世煌放下拼裝好的玩具遞給優優,又把優優抱到自己腿上,親了一口,“盛家又不指望我傳宗接代。”

“聽見優優喊爸爸你什麽感覺。”程蘭循循善誘,盛世龐大的企業,繼承人表現的成熟穩重更讓人有信賴感,程蘭也抱着這一份私心。

優優從叔叔腿上滑下來,走到盛世輝身邊,稚嫩的叫了聲“爸爸”,甜點送到嘴邊。

盛世煌笑看着這一幕,擡手抓了抓頭發,“沒什麽感覺,叫的又不是我……再說我也不打算要孩子。”

“世煌!”盛世輝沉聲。

他知道哥哥生氣,擡手繼續在頭發上掃了掃,“哥,你也知道……在我沒有做好準備前,我是沒這個打算的。”

“你的打算好似有些錯亂,先給你那沒影兒的孩子找個準媽媽是當務之急。”程蘭瞪了他一眼。

“好說好說……若真有那麽一天,我也是三年抱倆,和你們十五年得一個真沒法比。”

“別擡杠了你們……世煌,該考慮了,爸媽也很關心你的事。”盛世輝語氣嚴肅。

“那我真謝謝他們,人不來,他們的目的依然能達到。”盛世煌語氣不善,三個人一陣沉默。剛好保姆準備好了晚餐,叫幾個人入席。

盛世輝站起來,叫了聲,“爸。”

盛世煌一愣,緩緩扭頭,父親正從樓梯上走下來。

他就那麽坐在沙發上,姿勢僵硬的看着身後。

程蘭快步上前,“爸,吃飯了,我們過去吧。”

……

一家人坐在飯桌前,優優依然窩在盛世煌身邊,目光怯怯的看着爺爺。

“吃飯吧。”程蘭給公公遞上筷子,直到公公夾了菜,其他人才紛紛開動,包括才四歲的優優,小心的看着爺爺。

盛世煌突然笑了。

“你笑什麽?”父親面無表情,頭也不擡的問。

“我笑……此時您是不是有一種當皇帝的錯覺?兒孫滿堂,卻真的要看你的臉色才能吃飯,”盛世煌擡手叫了保姆,示意把優優抱到房間去玩,“您的嫡長孫近在眼前,您抱過他嗎?”

程蘭筷子一抖,菜掉進湯裏,湯汁有些飛濺,“對不起。”她說。

盛世輝拿了紙巾遞給妻子,“小心些。”

盛世煌忍不住嗤笑,“我們到底是在吃飯還是在行刑?”

“世煌,怎麽跟爸爸說話呢?”盛世輝皺眉,略有不悅。

盛世煌倚着靠背,不理大哥,“找優越感?不對,這不是你的目的。這麽多年,衆星捧月,難道還少嗎?說吧,這次,又想操縱誰。”

父親終于放下筷子,“我從不操縱任何人,只是喜歡指一條明路給人走。”

“那麽這次你想給誰指路?讓誰走?”盛世煌向前傾身,手肘搭着餐桌邊沿,好似突然來了興趣,認真的看着父親。

“你。”

“願聞其詳。”他做了個手勢,請父親繼續。

“聽說你在做度假村項目。“

“沒錯。”

“資金方面有什麽困難嗎?”

盛世煌靜了幾秒,“沒有。”

父親微微一笑,“盛世煌,度假村初期投入資金保守估計是53億,您的手裏有多少可周轉的資金,相信你比我清楚。”

“不勞您費心。”這個問題也是盛世煌的最大困擾。

“我也不費這個心,不過,雙葉能源或許可以給你提供幫助,聽說,葉總的産業會交給他的一對雙胞胎女兒打理。”

“然後呢?”

“你可以與她們私下裏多多接觸看看。”父親說完,拿起筷子繼續吃飯。

盛世煌靜默片刻,擡手扶着額頭笑了,這才是父親的目的。

“雙葉哪來的閑錢?”不是他疑惑,一個老式能源公司,怎麽可能有資金支援他?不過父親并不打算回答這個問題。

“您到底是為我,還是為您自己?”盛世煌搖頭,“您當然不會為我,可是這麽好心的你,還真讓人不知所措呢。”

整頓飯的時間,父親一直隐忍不發,現在終于動了怒,“啪”一聲放下筷子,“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自私!我不為你還有誰為你考慮?”

盛世煌站起來,手扶桌沿,向前傾身,“誰為我?在這個家裏只有你最沒有資格。為我好的只有大哥。”說完,他站直身,拉開椅子,轉身就走。

“他為你,當初怎麽會抽身去了美國?”

盛世煌扭頭驚訝的看着自己的父親。

一句話出口,已經收不回去,作為父親,為了得到小兒子的肯定,卻在黑自己的大兒子。

盛世輝同妻子吃驚的對望。

“當初大哥毅然決然的去了美國,連注入我項目裏的資金也一并撤走,為什麽?”盛世煌轉回身看着父親。

“……”

“你當然不敢說,當初你在美國的生意遭遇滑坡,需要大哥或者我過去支援。不過可惜的是,您的兩個親兒子誰都不打算去。可是大哥為什麽會去?因為你拿大哥和大嫂的婚姻要挾!威脅大哥不成轉而去威脅大嫂……這些難道不是您做的嗎?”

“……”

“抽走大哥注給我的資金,又是為什麽?因為你要逼得我走投無路,讓我知道只有聽從你,我才能活下去……不過遺憾的是,我居然起死回生,現在混的還不錯,說起來還真要感謝你。”

“世煌!”大哥低斥。

盛世煌的手機突然響起,他從兜裏拿出來接聽,眼角眉梢帶着笑,“嗯……好啊,我馬上過來。”收了手機拿在手裏晃了晃,看着父親,“說不定這會是你未來的兒媳婦。”

作者有話要說:

☆、12

剛走出家門,大哥追出來,“世煌!”

他不回頭,腳步未停。

“世煌,別孩子氣了行嗎?”大哥語氣無奈。

他終于停下來,扭頭看着大哥走近,“大哥,這麽些年,難道你就真的無所謂嗎?”

大哥笑了笑,“都過去了。我現在不是挺好嗎,再者雙葉集團的事你或許可以考慮考慮。”

“這是你的意思?”

“……雙葉能源的女兒不錯,這也是我和你嫂子給你物色的。”大哥拍拍他的肩膀。

“也?哥,你什麽時候也成了他們的幫兇?”他不耐煩兄嫂的催婚,卻厭煩他們把父母搬出來壓他。

“……”

“哥,我連雙葉家的女兒眼睛眉毛都沒見過,就談聯姻?再說,你覺得結婚真的好嗎?”

“我覺得……還不錯。”

盛世煌哼哼一笑,大哥怎麽可能會說不好,“我要的不只是個女人,還是妻子,是母親。”

盛世輝皺眉,“你別太挑剔,女孩子家境優渥,難免嬌寵了,現在的女孩子都這樣。”

“你真這麽認為?”又下雪了,盛世煌撣了撣衣袖上的雪花。

“……你嫂子看過的人,應該沒錯。”

盛世煌一笑,“是嗎?我還以為是爸媽給預訂的呢……其實大哥對雙葉家的女兒也不是十分滿意吧。”

“……哪有十全十美的人。”

“這麽說你覺得嫂子也還湊合喽?”

“少拐彎抹角扯到我身上,趕緊成家,也讓人放心。”

“找到合适的女人,我自然會成家。”

“等你找到?還是我和你嫂子幫你找快一些,你只說說想要什麽樣的。”

盛世煌皺了皺眉,“行!只要對方會做飯,我娶。”

大哥一愣,悶悶道,“現在的女孩哪有會做家務的,做飯這麽複雜的事,已經很少人會做了。”

“不要自己老婆不會,就覺得全天下的女人都不會。你看看嫂子都三十好幾了,還嬌氣的像十七八歲的小姑娘,我可不想找這樣的。”

“你嫂子她自然有過人之處。”盛世輝為妻子辯解。

“我知道,大哥。其實像我們,結了婚,女人完全可以不用做任何事,就像嫂子,只要她願意,也可以等着你供養,但是她願意跟着你一起工作。你知道嫂子贏在哪裏嗎?”

“……”

盛世煌難得的嚴肅,“她贏在與你的感情,二十年的感情。我們都認為有了錢可以不讓自己的女人吃苦,可是有時候覺得家大業大反而找不到那個自己不忍讓她吃苦的女人。大哥,有時候我很羨慕你,還那麽小,就有個女孩死心塌地的愛着你。不像我,游手好閑這麽多年,真到自己想結婚的時候,卻發現沒人願意嫁給我,即使我們可能真的很有錢。”

“別胡思亂想。”

“所以,大哥,若沒有感情,讓我娶誰都一樣,真的。可是我也真的不喜歡。請你不要再逼我了,好嗎?”

盛世輝點點頭,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自己決定,大哥不催你。”

“謝謝大哥。”

“……我只是覺得你該成個家,也好有個女人照顧你。不是催你結婚,”大哥看着盛世煌,“在這個家裏,如果只有一個人能過的随心所欲,我希望,那個人是你。”

“謝謝大哥。”

“好了,去玩吧。”

盛世煌笑,“我都多大了,別拿打發小孩子的話來打發我。”

大哥搖搖頭,“我說的是真的,無論你怎麽玩,我不管。但是男女之事,對待女人,一定要認真,不然……”

“我知道。”

“你……,”大哥欲言又止,“好了,趕緊走吧。”

得益于九頭身的女伴,盛世煌驅車離開大哥家,離開那個他叫做父親的男人。

他一直認為父母是為孩子遮風擋雨的靠山,可是在若幹年前,當他餓了兩天,發着高燒,一個人在風雨交加的深夜,躲在空曠的大房子床底下瑟瑟發抖時,他們在哪?當他和哥哥被扔在荒山野嶺半個月時,他們又在哪裏?他不知道成年的自己是否也會重蹈父母的覆轍。他抗拒着婚姻,拒絕為人夫為人父,他怕自己承擔不起這份責任。

或許年少的情感才最真摯,而他永遠錯過了那段時光,小的時候只生活在寂寞孤單恐懼以及對哥哥的期盼之中。

猶記得上小學時,哥哥上了高中。周末,家裏的保姆放假,外面風雨交加,說好晚上會回來的父母因大雨飛機延遲,卻吝與給他打個電話,後來聽說,其實那天父母因有新的工作計劃,改簽了機票,根本沒打算回來。他一個人躲在床底瑟瑟發抖,咬着手臂嗚嗚的不敢哭出聲。

半夜,有人急切的開門,他吓得屏住呼吸躲在床下,只看着兩雙滿是泥水的鞋子直沖進來,大喊着他的名字,是哥哥。盛世煌終于從床底下爬出來,撲上去抱着哥哥大哭。

那一刻他的恐懼崩盤,哭的酣暢淋漓。之後才發現,哥哥手裏一直拉着一個女孩,那個女孩後來成了他的嫂子。

後來他聽說,全封閉式管理的高中是不允許外出的,當晚風雨雷電交加,哥哥擔心父母不能按時回家,才在晚自習時爬上學校的圍牆想逃出去。程蘭作為紀律委員,硬拽着哥哥的腿不許,向來沉穩的哥哥滿眼焦急。程蘭只問他,這麽大雨你想出去做什麽?哥哥說我弟弟一個人在家。而向來守紀律的程蘭似橫了心,“好,我跟你去。”一句話,成就了兄嫂轟轟烈烈的早戀。

盛世煌偶爾調侃兄嫂,直說自己是他們的月老。而嫂子程蘭撇着嘴諷刺,沒看見月老,只見了一個小男孩從床底爬出來,滿臉鼻涕泡。

他永遠錯過了年少時的輕狂愛情,覺得也不會再有。

自然,他不會知道,無論多大的年紀,真愛了,也會莽撞的像個十七八歲的毛頭小子。

回到清溪灣的家裏,在車庫停好車,沿着樓梯走上去,門口已經站着一個女人,他擡手開門,“來了怎麽不進去,我記得你可以打開房門。”

“……我怕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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