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
晚宴過後還有一個舞會時間,場內音樂響起,盛樂就拉着她跑進會場裏面,要跟她一塊跳舞。她半帶點怨恨的眼神望着自己座位那邊幾乎沒怎麽吃過的菜,無奈的扶上盛樂的肩膀:「我是學過跳舞不錯,可這華爾茲我确實不太擅長。」
想她從小到大中國民族舞、西方土風舞、中東肚皮舞等等什麽舞蹈都學了,只是這兩人一起跳的華爾茲和雙人拉丁舞,因為她不習慣與人有過于親密的肢體碰觸而放棄了,致使後來Neil要在公衆場合邀請她跳舞,她別過頭丢下他一個人撒腿就跑了。
盛樂笑道:「跳得難看不要緊,可千萬別踩我,我人比較怕痛……哦!」話沒說完,腳背的神經傳來痛楚,他笑着瞪了一眼無辜的秦京,後者悄聲說:「我可警告過你的。」
他哭笑不得,臉上僵固的笑容失去了原先帶着的陽□□息,眉頭緊緊的糾纏在一塊,扭曲的臉容使他的人顯得多了幾分陰沉,卻突現了與他共舞的秦京分外的歡快。一曲下來,少說他們的腳已經重疊在一塊十多次,舞曲播完的一霎那他忙不送的放開扶着秦京腰部的手,咬牙切齒的說了聲「Excuse me」就躲開了。
聳聳肩走去挑了幾款甜點便走回座位坐着。甜點大多是西餅蛋糕類的,秦京不大喜歡面分類的制品,因此選的都是可口爽味的果凍,每款嘗了幾口,見于田虎視眈眈的盯着,便又喂他吃了幾口,這習慣性的動作剛做完,轉過頭看見葉思瑾低着頭,用叉子挑撥着盤子裏跟她同款的甜品,她就察覺不對勁了。
偏偏當事人還沒察覺自己做了什麽出格的事情。于田為了遷就她的短手,上身前傾的靠在她的左肩上,吃完下巴就擱在她的肩膀上,點評着她拿回來的甜點:「紫色太甜,紅色太酸,黃色太奇怪。秦京,你的品味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秦京一把子拍在他的腦門上,将他的臉推開一手的距離:「說什麽話呢,都不經大腦。自己沒手麽,滾邊吃自己去,老娘這玩意留着自己吃。」
「嗤嗤,這樣就生氣了,我瞧着你EQ是越來越不好了,讓哥哥給你來個心理輔導。」他伸手想弄亂她的頭發,見到她費心打造的發型又改變了主意,往她臉上狠狠的捏了一把。秦京一手拍開他為非作歹的手:「捏什麽呢,于姿就被你捏到包包臉了,還要往我身上下毒手。」
她見葉思瑾左邊的位置空了,端起橙汁走過去坐下,後者對她溫婉一笑。她問葉旋:「嫂子啊,說來我還不曉得你跟于田怎麽認識的,告訴我聽聽呗,不然我都好奇的睡不着覺了。」
「我們是在他診所裏遇到的,我去做個心理檢測。」
「哇,醫生病人虐心虐肺的虐戀阿。」秦京眼睛閃着星星的光芒,一臉崇拜的說:「快告訴我你怎麽把他拿下來的。□□?」
葉思瑾紅着臉:「我給他泡茶,他說好喝,我就多泡了幾次……」秦京打斷她的話:「多泡幾次然後一來二往的就勾搭上了?真有才。」秦京嘆了口氣,歪着身子趴在桌面:「困死了,我都在這酒店裏呆了一整天,什麽時候才是盡頭阿?」
「一整天下來我忙的時間都比你多了,究竟是你表姐結婚還是我表姐結婚啊?還敢說累?」秦京癱軟的身子被身後的人強行拉起,于姿雙目四處環視,最後定在宴會廳大門,揪着她的臉頰說:「好像有什麽大人物要來,你給我打起精神,不然意意啥臉都給你丢精光了。」
秦京順着她的視線望過去,入口處原先關牢的大門洞開,旁邊站滿了騷動不休的人群,兩位新人的親戚都聚在門邊,鶴立雞群的盛樂站在中間分外醒目,他似是察覺到她的注視,轉過頭來對着她詭異的一笑。她不由得好奇的問:「誰面子這麽大啊?」
不同于秦家家大勢弱,馮意意娘家在醫療界享負盛名,夫家在M市的超市連鎖業界是龍頭老大,就連蕭栾、馮意意兩夫婦也是著名的外科醫生,開設了自己的私家診所,能讓這樣的兩家人一起出面恭迎的人,究竟是有多大勢呢?
「好像是新郎那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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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姑父姑母跑去湊什麽熱鬧阿?誰會這麽沒禮貌現在才出現阿?都這個時間點了。」秦京盯着牆上标示着十一時十七分的電子時鐘,有點郁悶。環顧四周,場地中間跳舞的全部都散了開來,侍應生在靠前的位置收拾了一張幹淨的桌椅。
于姿沒有回答,其實也不需要她的回答,因為秦京剛問完,大門那邊就魚貫地湧入十四個身穿黑色西裝,左邊胸口位置別着一支粉色杜鵑,腳上踩着一雙同樣為粉色系皮鞋的男人,那一身嬌嫩的裝扮配搭起十四張目無表情的臉,說要多可笑就多可笑,說要多驚栗就多驚栗。那十四個西裝男人七人一列分站在大門的兩旁,一個約莫二十出頭的年輕男人緩步而入,身後還跟着四個黑粉色西裝打扮的男人。
那被人擁護在正中的年輕男子腦門上頂着微卷的黑發,一身襯衣布褲的半正裝打扮,與旁邊的二十個男人形成強烈的對比,非但沒有被身邊的人影照出半分不堪,那緩慢但自信的步伐和臉上淡定的微笑交彙而出的氣勢,磅礴得使人心中一跳、暗自吃驚。
盛樂領着兩家長輩迎上前,盛樂斂起臉上幾乎不曾褪下過的笑容,畢恭畢敬地對男子九十度鞠躬,那二十個西裝男人幾乎就在同時對他回以一個同樣的禮。禮畢,盛樂再度挂起那個萬年不變的笑容,上前幾步一拳捶在男子的左肩:「怎麽來了?不是說去那不勒斯度假麽?」
那男子神色不變,淡笑着望向盛樂,身後四個男子立刻上前制住盛樂,從他褲子的口袋中搜出一個皮夾,雙手遞到男子的面前,男子動作依舊緩慢的接過、翻開,然後表情徒然一僵,笑容滲人的将皮夾脫手,被訓練有素的西裝男雙手接住,出口便是帶着濃濃英倫口音的英文:「Ludano。Ha? dare to steal my stuff.」
盛樂臉色也是一僵:「我以前不常這樣做?不過是六十萬,阿南你就當作看不見吧。」
「在哪?」蔣南,也就是那男子一把揪住盛樂寶藍色的西裝外套,一件bespoke的Huntsman就這麽的裂開。
貼近在一塊的兩人出色的讓人不敢置信,以致鶴立雞群的盛樂相較起蔣南還矮上了半個腦袋,氣勢高下立見。他無奈的将眼睛從蔣南的身上別開,落在遠處趴在椅背看着這邊怔怔發愣的秦京身上。蔣南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踏進會場後未曾落下的笑容決然收了起來,冷聲問:「今天誰辦婚宴?」
翹首以待的兩家長輩這才發現,滿腔怒氣卻無從發洩,只得漲紅着臉,怯怯的站在一旁。盛樂樂呵呵的說:「連鎖界的蕭日顯和醫療界的馮超。」蔣南聞言往盛樂的肚子狠狠的揍了一拳,然後彎彎曲曲地繞過阻人的餐桌往秦京的方向走去,沿途的賓客紛紛自動走開。
蔣南踏進會場大門的時候,沒有戴隐形眼鏡的秦京還在眯着眼睛去聚焦着,但蔣南開口的那個瞬間,她就愣住不動了。她從來沒有想過再次見面會在這種場合。這下看見他往自己這邊走過來,毫無心理準備去面對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站起來往外面跑。
可她又怎麽跑得過人高腿長的蔣南,沒兩步就被人從身後圈住腰淩空的提了起來,伸直雙腿也夠不到地板的秦京瞬間紅了眼,淚水順着臉頰流了下來:「Neil,you asshole!」
于田幾乎被這突發狀況給弄懵了,他起身上前就要将秦京拉出來,手還沒有碰到蔣南的衣角,便被一個黑粉西裝的男人給制止在地上動彈不得。
蔣南不管用盡任何方法攻擊他的秦京,就這麽單手圈住她的腰往沿路折返,走到馮意意和蕭栾的父親跟前,微笑說:「It is my privilege, to say a word of congratulation to the couple on this most auspicious asion.」
離開會場後秦京就停下掙紮的動作了,她看着自己懸在半空的雙腳莫名覺得好笑,圈在腰間的手與四年前的結實無異,她突然想要轉過頭去看看那個男人到底有什麽變化,但理智告訴她這麽做的後果她不能夠承受。情智煎熬間,蔣南已經将她拎進一個套間并帶上門,她感覺到腰間的手力度松了不少,略一掙紮便落了地。
她往前連連走了六七步才停下來,轉身對上多年未見的男人,一開口便是質問:「你這是什麽意思?難道你不曉得這樣是很無禮的行為?」她冷着眉目望着站在她身前盤手而立、目不轉睛盯着她看的蔣南。
「怎麽每次見我都沒好臉色。哭什麽呢。」他上前雙手貼住她的臉頰,動作帶點粗魯的用掌心抹去她臉上斑駁的淚痕。
說這話也不是沒有緣由的。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正坐在意大利一個小鎮的露天茶座裏,一邊享用溫熱香濃的咖啡,一邊欣賞着休閑的生活百态。
這時候一個穿着貼身的棉衣,外面披着一件皮制的短外套,黑色的緊身牛仔褲束在高跟的短靴中,頭上帶着一頂意大利傳統名品打造的灰黑色棒球帽,身前吊着一部老舊的單反,打扮得幹淨利落的亞裔女孩,背着一個幾乎是她身量兩倍體積的大背包,走到老板的跟前。許是他特意留心,許是那女孩說話的聲量太大,他聽見她操着蹩腳的意大利文夾雜着西班牙和德文,問老板可否聘用她。
他心裏暗笑。
這年頭真是什麽人都有。一看就知道是那種為了踏遍世界各個角落的虛無夢想而離開家國,只身跑到意大利來的背包客。這種追夢人以為只要嘗試就能獲得自己想要的工作和住宿,卻不知道各國法例皆有不同程度限制境外游客在當地工作。
那老板聽她說了很久都沒聽出個究竟來,對她搖搖手就繼續炮制咖啡。女孩也不放棄,改用流利的英文将自己的來意交代清楚。那老板這次可聽明白了,可還是搖搖手,表示不需要人手。
女孩笑着說抱歉,随即點了一杯Cafe ristretto,在他隔壁的一張單人沙發坐了下來,然後從那對她來說明顯過大的背包裏面拿出一本厚厚的筆記本和一個大大的筆袋,拿起筆就在簿子上寫起來。
他拿起咖啡欲飲,卻已經見底,便又點了一杯,懶洋洋的坐着。
那女孩一邊寫,一邊想,時不時還擡起頭望望周遭。或許是沒有做足防曬措施連日在太陽底下暴曬,女孩的皮膚呈現一種很健康的銅色,兩頰通紅通紅的。她的五官很精致,精致得很美,美得很自然。不得不說的是,這女孩很瘦,瘦得有點觸目驚心,她的身量跟西方十四、五歲的少女差不多,但是卻看不見哪裏有肉。他想了想同是亞洲人的嫂子和駱玫的五官,大概亞裔都是這個樣子吧。
大概是他的注視太過于熾烈,那女孩若無其事的往他這邊瞟了幾眼,然後裝所毫不在意地底下頭,繼續寫她的筆記本。
女孩那匆匆的一眼,讓他魔怔了。這般清澈而帶着幾分戒備的黑眼睛與記憶中的那個人是一模一樣的。那個時候她才剛剛進入他們的圈子,對任何事情都帶着幾分戒備,仿佛這樣就能将所有不利自己的因素剔除。
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響起,打斷了他毫不遮掩的注視。他皺眉接聽,話筒那邊傳來馬伯公式化的陳述,他抿着嘴一言不發的聽着,直到那邊換了一個人接聽,他才目無表情的挂掉電話。将眼前的咖啡一口幹了。
桌面的電話一聲接一聲的響着,彰示對方的锲而不舍。他瞪着震動的手機好一會,然後伸手拿起它,高舉着手,毫不猶豫地往地上砸去,發出一聲巨響。他聽到輕輕的吸氣聲,擡頭看去卻見那女孩飛快的收回看向他的視線,別着頭快速地收拾桌面上的東西。地上的手機還是響着,他無奈地撿起手機,将裏面的電池拆出來,然後将手機肢解成普通的零件,并将其中一塊小卡扳成兩半。
他走過去給了老板一點小費,麻煩他将垃圾收拾,老板忙不送的點頭。
他轉身搜索女孩的身影,只見她急步地轉入旁邊的一條小巷。他眉頭緊皺,連忙追上去。女孩聽見身後的腳步聲,拔腿跑了起來。他又好氣、又好笑,只得停下腳步。沒一會,女孩就從他的視線裏消失了。
第二次看見她是四天後的事情。還是在一個露天茶座,但卻換了一家。
他離開暫住的酒店,漫無目的地走着,忽然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坐在露天茶座,一手摟住個超大背包,一手在本子寫寫畫畫。她還是穿着貼身的衣服和短靴,不同的是,她今天沒有穿皮制的外套,而是換上了一件長長的風衣,深藍色棒球帽歪歪斜斜的挂在腦子上。
他臉上挂上了一個連自己都不曾察覺的笑容,放輕腳步,悄悄地走到女孩的後面坐下。這次他終于看到她到底在幹什麽了,并不是在寫字,而是在素描,描繪着她眼前的景色。她的素描看得出來并沒有經過名師的指點,線條有點粗梳,但光影處理得很好,若不是專業的人壓根不會覺得她是無師的。他打量着那本子的厚度,估計她已經畫了不下五十幅了。
他就這麽坐在女孩身後的位置,打量着她的素描,靜靜的、默不作聲。
女孩停下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有點黑了,看着她望着天吓了一跳,又勉強裝作鎮定的神情,他又暗暗地偷笑着。
女孩收拾好,背着大包走的時候,他就跟在她身後不遠的地方。不得不說,這女孩是警惕的。她走的時候時快、時慢,專挑人多地路走,不時還會往身後看看有沒有跟蹤她的人。只是每次他都躲過了。
女孩走到一家青年旅舍前面停了下來,四處張望一下後走了進去。他打量了一下周遭的環境,随即也走了進去。
櫃臺有兩個意大利女人在用電腦,一看見他進來就問他有什麽可以幫忙。他問了房間的資訊,那個卷頭發的女人直接遞他一本刊物,反倒是那個直發、看起來比較年輕的說近來旅客少,很難得有人在這個時候來。他翻開刊物,略想了想,直接要了個六人混合室的床位。
一走入房間,就看見那個黑色大背包靜靜地躺卧在靠窗的床上,一部手提電腦扣着保險線攤在旁邊,上面顯示着「視頻連線中」五個字。除了那一張床外,其他床鋪都是空的,看來這個時間是真的沒有什麽旅客。可是她呢?一個看起來十四、五歲的小女孩,為什麽會獨自一人在這個陌生的國度逗留這麽久呢?
他挑了最遠的一張床,默默地躺了上去。
不一會,聽到了開門的聲音,他睜眼看過去,女孩顯然剛洗完澡,穿着一身稍微寬松的布衣褲,正在擦着濕淋淋的長發。他這才知道原來女孩留着這麽長的頭發,将大半只手都蓋進去了。
女孩擦着頭發坐在床上的時候才發現了一直盯着她看的蔣南,她明顯地愣了一愣,伸手到背包裏面摸出一副粗框眼鏡戴上,然後臉色就僵住了,她猶豫了很久,見他只是安靜地躺着,便主動地用英文打了招呼:「嗨,我是Joan。」
他朝她點點頭:「Neil。」
女孩顯然有點緊張,不知道接下來該做點什麽好,幸好這時電腦成功連接上視頻了,傳來了呼喚聲:「秦京,秦京!」他看見視頻那頭是個小夥子,大概二十出頭的樣子。
女孩連忙擋在電腦前:「于田。」
就聽暴躁的聲音傳來:「秦京你他媽的跑哪裏去了?你不曉得阿姨他們找你都快找瘋了。」他笑,原來是個離家出走的小孩。
「我有給他們報平安的。」
「報個屁阿!」
「于田!」女孩語氣帶着一點警示。
只聽那邊安靜了一會「抱歉,我一時情急。」
「我只聯絡你是因為我只能聯絡你。你該明白我是怎麽想的。」
「不就是……至于麽?」
女孩沉默了。
那叫于田的男生說:「你不在國內吧?手機鈴聲都漫游了。」
女孩還是沉默。
「夠錢花麽?你住哪?我給你彙過去。」
「于田。」女孩輕輕的喚着,語氣中似乎帶着濃濃的笑意:「你真該來那不勒斯看看,看看這裏的風光和文化。」
女孩這招轉移話題轉得卻是十分突兀,于田倒是順應她的意,笑着問了有什麽好玩的。女孩從背包裏面掏出單反,連接上手提電腦,将裏面的照片共享:「你曉得我一直都盼着要到這裏走上一圈,你就想個辦法給我擺平吧。出來一趟心都散了,我可不願就這麽回去。」她頓了頓又道:「起碼還有個普羅旺斯。」
那邊的于田應下來,兩人匆匆的結束了視頻。
蔣南望着水珠順着女孩沒擦幹的長發逐一滴落在她白色的棉衣上,很快就在後背的部分繪出了一幅地圖。他啞啞的笑了,也沒有要提醒女孩的意思,伸出雙手交叉擱在腦後,閉上了雙眼。
他聽着女孩刻意放輕的腳步聲又近又遠,最後走到他的床邊。他睜開清明的雙眼,仰視女孩背着光看不清的臉龐。忽地一個盛滿菜肴的盤子就遞到他的眼前。
「你餓麽?起來吃了再睡吧。」女孩說話的語調糯糯的,帶着濃濃的鼻音,英文的咬字卻是很清晰,不像歐美人慣常帶有地域界限的口音。只是語氣裏帶着幾分猶豫,看來只是基于禮貌,客氣地問一聲。
他單手撐床坐了起來,女孩被他突而其來的動作驚得後退了兩步,恰巧走出了光暈的範圍,他看見她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将盤子朝他的方向遞近了些。他伸手接過,女孩很快就走回房間的另外一邊,坐下來拿起自己的盤子一口有、一口無地吃着。
「不喜歡這裏的食物?」破口而出的話收不回來,女孩驚奇的看着他,似是有點不知所措,他無所謂地拿起叉子,将盤子裏面的東西放進口,卻聽她說:「抱歉,英文不是我的母語,學校裏的英文成績也很爛,我聽起來還是比較費勁的。」
他點點頭,又重複用很慢的語調問了一次。
「我只是不習慣。」她瞪着盤子裏面的魚排,有點無奈地說:「我是中國人,在中國長大,打小吃慣了中國菜。這裏的餐式來來去去都是那幾款,未免有點吃膩了。」她說完往他這個方向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眼:「你讨厭中國人麽?」
「為什麽這麽問?」
她咧開嘴笑了,有點自嘲意味:「我到那不勒斯之前在羅馬那邊住了一陣子,那裏的人一知道是中國人就特別熱情,若是你不買東西或是買便宜的東西,壓根兒都不賣給你。」她停下來想了一會:「跟香港廣東道那邊的狀況卻是一樣的。這全球化的魅力還真是大,不但資訊流通、交通發達,人都模子印出來的。」
他聞言一曬。
女孩突然朝他牢牢的盯了幾眼,便轉身卧上床去了,一張小小的單人床分了三分之二的空間予那個大背包,自己就側身卧在床沿,默然無聲,僵硬不放松的後背實在的告訴旁人她對環境的防範。
頭兩次的相遇她不是落跑就是滿眼的戒備,從沒有敞開心懷去欣賞他這個異國人,即使是後來他們朝夕相處,他也輕易的從她的神色看出對他的保留。也就是這份無法完全信任的感情,讓他恨起了自己泥足深陷傻勁,也讓他們兩個活在不同世界的人從此分開。
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是在幹啥,好聚好散向來是他處事的格言,将一個得不到的女人從宴會的場所強行拉出來的行為,怎麽看都是初觸□□的大男孩不經大腦的魯莽行徑。他壓下心裏詭異的念頭,朝秦京張開大掌:「屬于我的東西,還來。」
秦京沒想到他還是這樣小孩子氣,将她擄到這裏就為了一張小小的記憶卡,咬牙切齒的從禮服腰帶遮住的暗袋裏掏出那張黑色的記憶卡,扔到他的手上:「你能再幼稚一點麽?」
她不期然響起某一句話:成長,最殘忍的部分就是女孩永遠比同齡的男孩成熟。蔣南分明比她還要大上兩歲,四年前他就像一個男人帶着她走遍天南地北,為何四年後的他會變得如此的幼稚弱勢?四年時光可以改變很多東西,就連她也從一個什麽都不會的小女生變成如今出版社銷量連冠的禦女寫手,為什麽他就不能變呢?
她淺淺的一笑:「未經你同意拿了你的東西是我的錯,如今物歸原主,相信你不會多加計較。今日是我表姐的婚宴,作為表妹我理應在場的,請恕我先行離開。另外我想提醒你一件事,我是相信再見亦是朋友這句話的,我們可以繼續當朋友,但如果你覺得沒有這個必要,我相信我們也是可以當個陌路人的。」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