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是夜,在秦念幫助下卸妝、換衣服,秦京躲進浴室裏,放了一浴缸的水泡澡。
「那時候還是個要女人付錢的小夥子阿,現在都成功爬上來了。人總是會變的,更何況像他這樣短短幾年就做到這個地位的。秦京你留點心眼兒,可以的話還是少來往。」
于田說的話言猶在耳,他說的話不是沒有道理,只是秦京一直覺得很心虛。
她悄悄瞞下了「Neil一直不平凡」這個事實。
那不勒斯除了以批薩誕生地著名外,還有一個讓人難忘的就是他的肮髒、雜亂。小混混事件的落幕,秦京一邊慶幸自己的幸運,另一邊還對那不勒斯的「髒亂差」深有體會。可惜,那次Neil恰巧的出現将她從小混混的手裏解救出來并非一個終結。
秦京和Neil結伴到龐貝古城,或許是非常著名的景點,這裏的游客比秦京早前去過的幾個地點還要多人。這是秦京的首次,可顯然不是Neil的第一次,他領着秦京左穿右插的走進了一家小酒家。說它小是因為對比起旁邊游客衆多的大酒吧,這一家顯得格外的冷清和簡陋。
他一進店就和老板打了個招呼,給老板介紹了秦京。老板是個五十多歲的那不勒斯人,很普通的衣着,卻在頭上戴了一個三角錐形的小帽子,顯得分外和藹。
Neil給自己點了一杯酒,秦京不喝酒,要了杯橙汁,老板驚訝的重複了好幾遍秦京點的飲料,确定沒聽錯後,舉起雙手給了她兩個大拇指。Neil問她怎麽不嘗嘗那不勒斯的酒,秦京原本想說酒後亂性,可對上他疑問的目光又不好意思說出口,只得說:「家裏母親在這方面管得比較嚴,我是乖乖女,從小到大最放肆就是喝了150毫升啤酒混米酒,還是不在家裏人的眼皮底下。」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原來不習慣喝。」
「只是怕醉。」她鬼使神差的說:「我小說看多了,女主角每次喝完酒總會酒後亂性,而且對象除了帥氣英俊的男主幾乎不會是什麽惡心的男人。我是活在現實世界裏的,總不會傻得以為自己一定有這麽好的豔遇。」話一說完,她就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
「我總不會那麽差吧?」他好笑的說。
她看不出來他是在說笑還是在較真,猶豫了會才回話:「我覺得咱們說這個話題有點尴尬,不如換一個聊聊吧。」
他動也不動的直視她:「我有那麽差麽?」
她沒想到自己把話說這麽明白他還執著于那個答案,沒來由的覺得心裏不舒坦,口氣有點沖:「你差不差我真的不知道,這個問題我覺得你可以問問你的女朋友,如果禮貌一點,或許她們會回答你這個讓人尴尬的問題。」
幾乎又是話一出口就後悔了。
她想起母親常說她口沒遮攔,她這下覺得母親簡直是最了解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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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以為兩人要鬧不愉快的時候,他卻略顯無奈的說:「我還沒有過女朋友。你別說話!」見她要說話,他一手捂住她的嘴,臉上更添一絲不好意思:「要取笑我在心裏就好了,別說出來。」
她扯開他的手,不着痕跡的擦了擦嘴:「哪有什麽不好意思的阿。我告訴你一件事情,我小時候也覺得沒經驗這種事情說出來會很丢臉,所以就跟朋友們假裝自己好像很會的樣子,跟那些堕入愛河的朋友聊,她們看我說得像模像樣也信了,壓根兒不知道其實我所有東西都是看小說學回來的。」
她見他沒有插話,很滿意的繼續說下去:「有一次我參加攀崖學會的活動,朋友說同行的有個男生對我有點意思,我愛面子說沒有的事。後來朋友又跟我說起她男朋友的事情,我就像往日一樣跟她分享我的經驗。結果那個男生走過來問我怎麽好像很了解的樣子,我正想着不知道怎麽解釋,朋友就已經将我豐富的情史如數家珍的說出來,她說得像自己是個當事人似的,将我也給吓唬住了,還懷疑自己其實是不是真的有談過戀愛。」
「那男生呢?」
「當然是随意笑一笑就走開了阿。」她白了他一眼:「男人誰不喜歡自己的女人純白如紙,什麽第一次都是自己的?對上一個經驗豐富的,就算是嘴裏說不介意,心裏還是會介意的。你敢說你老婆第一次不是你的,你心裏不會不舒坦?」
「的确會有點疙瘩。」他被她這種忽而其來的氣勢給吓了一跳,有點勉強的承認:「你朋友的做法好像也有點問題。」
「她?她說的話裏面雖然有我說經驗豐富的成分,可裏面十句有七句都是她加上去的水分。我雖然不喜歡那個男生,可也看不過眼自己被人這麽诋毀。活動結束後我就開始疏遠她了,就是她還像是個無事人一樣,我有點吃不消。」她見他不打算插話,便又說:「可是我到最後還是沒有跟她疏遠。」
他挑眉望着她,似乎在問她原因。
「朋友會走在一起都是因為對方身上有自己可取的利益,反正我是不信有什麽真心奉獻的友誼存在,這樣繼續你與我取,不是挺好?」
Neil是個舉一總是能夠反三的人,只見他笑了笑,臉色說不上有多大的認真,語氣卻是異常的正經:「我們之間就是因為利益才走在一起的。我懂。」
秦京沒想過話繞着繞着就到了這裏,明明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因為有了相助之義才湊在一起吃頓飯,接下來兩人也只是結伴同行,并不是說有多麽的熟悉。可Neil總是不識相,老是将輕松的話題繞到這種讓人尴尬的位置。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為什麽非要拿出來說事呢?秦京忽然就覺得他們似乎不是一種人。
于田說過,秦京的世界裏只有「她喜歡的」和「她不喜歡的」。如果是她喜歡的,她就是拼了命也設法要得到,比如這次不被所有人認可的出游;如果是她不喜歡的,無論那人事物有多麽大的吸引力,她都會棄之如敝,不會再多看一眼。
很明顯,Neil這番話被歸類到秦京她不喜歡的。
「利益有什麽不好?因為利益走在一起到最後一定會按照原來的目的分成,那些利益分割不公的事情不會發生,何樂而不為?」老板拿來橙汁,秦京拿起灌了一大口,正要把話說清楚,卻被Neil似笑非笑的表情打住了:「笑什麽呢你?」
Neil一下子笑開了,而且是笑得有點誇張,他雙手扶在吧桌面,腦袋埋在雙臂中間,肩膀上下顫動着,連帶放在吧桌上的飲料都泛起漣漪。
秦京是覺得莫名其妙,可也被這笑傳染了,望着他放在桌上十個不同花紋的水晶甲,一時之間也哈哈大笑起來。
好半響,Neil雙手撐起笑歪了的身軀:「我發現我還真有點喜歡你。」
秦京還咧開嘴笑着,心髒卻驀然停頓了一下,随即心跳速度逐漸加快,她感受着這奇異而前所未有的感覺,一時在心裏暗罵自己言情小說看上腦。他說的是Like,而非Love。
「我覺得你是異類。」Neil指出。
「我知道。」秦京認同的點頭:「從小到大沒有一個人能夠認同我的價值觀,就連跟我最親的姐姐都只是不排斥我,而不是認同。」
「我也是異類。」
「什麽?」秦京懷疑她耳朵出問題聽錯了。
Neil又重複了一次,說:「我一直覺得這個世界上只有利益可以将人捆綁在一起。」
于是,秦京突然又覺得,其實她還是喜歡這個人的。
這個觀點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都維持在确立狀态,甚至在幾個小時後得到質的飛躍。
兩人在店裏閑坐了近三個小時,最後還是秦京坐不住,提出要離開到處走走,Neil這時候才說他在等人。他等誰秦京自然是問了,只是未待他回答,謎底已經揭曉了。
從門外走進來的是個棕發的高大男人,他身上穿了件灰綠色的大衣,腦門上的頭發用紫色的發圈朝天束着,他熱絡的朝Neil打招呼。歐洲人因為經濟原因幾乎早已融為一體,早已不能單從相貌去分辨他們的國籍,但眼前這個人似乎是非常典型的意大利男人,而且他的相貌秦京根本不可能會忘記,那是曾經搶過她背包的混混首領,那個叫Junro的男人。
不用懷疑,秦京的臉色從認出Junro的那一霎那就沉了下來,她用那似乎帶着些微鄙夷的眼神往Junro的方向看了一眼,忽然想起什麽,收回視線,臉色一下子恢複正常。她不着痕跡的向門外瞄了幾眼,再三确認沒有其他人尾随,當下恢複原來的表情,這下連頭都扭到一邊去,卻是連看也不願意正眼瞧他一眼。
Junro起初沒發覺某人的異樣,徑自沖店主要了杯酒,要同Neil碰杯,卻發現後者漫不經心的拿起酒杯,似笑非笑的視線一直鎖定在別過頭的某人身上,這才發現某人正在鬧別扭。他将椅子拉到秦京面前,伸手往她眼前左右掃動,吸引她渙散的視線:「小女孩,我們又見面了。」
他用的是帶着濃重意大利腔的英文,秦京沒有搭理,反而轉過身去跟問Neil說:「你們認識而且是朋友?」不難聽出她冷硬聲調裏帶着的防備。她沒有忘記Junro是個地痞混混,他們早前才為了她的行李做金錢交易,怎麽轉眼間可以成為朋友?她并不理解這些西方人随心所欲的行事作風。若是Junro意圖不軌呢?Neil豈不成了冤大頭?
Neil将椅子往秦京的方向靠了靠,坐直身子,一臉嚴肅地宣布:「幾天前我将他舉薦給我的上司,他請我喝酒,貌似可以算是利益朋友。」
聽他用先前的話堵住她,她好一會想不到要怎麽回話,眼眸上下滑動,雙唇慣性的朝外面厥起,似乎有點不高興:「你先頭說我們是利益朋友,這回說你們是利益朋友,對你來說我們兩個地位相等。而對我來說,你是我的朋友,他是打劫我的敵人,你們并不處于同等的地位。我想不到為什麽你要把一個不能融入我們之間的人加入我們的旅程。」Neil用什麽手段将他說服擔任正當的職位,這過程讓秦京很好奇,但她還是先将她不理解的地方訴之于口。
Neil不置可否的聳聳肩,沒有回答她的問題,改用意大利語跟Junro你一言我一語的交談起來。
被無視得徹底的秦京也不着急。反正只是結伴同游的玩伴,只要對方的行為不危及她的安危,做什麽都是對方的自由。秦京是這麽認為的。她慢條斯理的将橙汁喝光,問準店主後,拿着照相機将小店的每一個角落都拍下來,然後拿出紙筆在靠近店門的地方坐下,塗塗畫畫。
小店的生意沒有秦京想象那麽糟糕,雖然沒有絡繹不絕的人流,但光顧的人還是不少的。讓她感覺到奇怪的是,她對着店門畫畫一畫進三個小時,期間客人卻只進不出。最後她還是按挪不住好奇心,悄悄的往店內走去。
店裏原本錯落有致的椅桌與秦京離開時大相徑庭,此刻以Neil和Junro所在的地方為中心點,一圈圈的繞了個圓形,那些光顧的客人無不興致高昂的發表着各自的意見。只看見他們你來我往之間,一直往Neil面前送酒。此起彼落的意大利語帶着厚重的口音,聽得秦京一頭兩個大,完全沒理解到他們在幹什麽。
「他們都是Neil的追随者。」一把男聲忽然在身旁響起,秦京吃驚的往旁邊挪了一步,定睛一看發現是老板本人才站住腳,好奇的問原因。
「那些人原來都不是我這裏的老顧客,大概是半年前吧,Neil第一次到這裏來,身後跟着大約三十幾個人,我以為是什麽社團老大尊降貴到這裏來觀光,領着一群手下。怕他們鬧事就多了幾個心眼。誰知道聽他們說起才知道是有人偶然在別的酒吧聽見Neil對世界經濟的看法,一時沖動跟着他的方向走,不小心賺大了,傳了開來,每次瞧見他在這邊出現,一傳十、十傳百,就聚滿人了。說起來我這小店近來生意這麽好,都多虧了他。」老板說話間比了不下十個拇指,秦京邊笑邊聽着,也不知道笑的是西方人對大拇指的鐘愛還是覺得Neil這項匪夷所思的磁石本領。
Neil談笑間視線瞥到這邊角落的兩人,先是錯愕,後又笑開了。秦京上前擠到Neil身後拍拍他的肩膀,在衆人不歡迎的眼神中催促他離開,他縱容的起身告辭,又和Junro碰拳道別。Junro還是客氣的向秦京道歉,她沒有拿捏着機會多說些什麽,只是回了個白眼。
兩人離開的時候,店主沒有收賬,倒是向秦京索要了一個Free Hug。Neil推擠着也要送個Free Hug,卻被老板一臉嫌棄、不客氣的推開了,惹得衆人嘻嘻大笑。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