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

沒想到再一次見到蔣南會是在秦念的公司。

秦京拖了疲乏的身軀走進秦念公司,四處打量沒瞧見自家姐姐,卻是看見了蔣南。彼時蔣南修長的雙□□疊擱在辦公桌上,後背靠在略為後傾的椅背上,一部手提電腦放在腿上,雙手在上面飛快的敲打着,嘴裏含着一根棒棒糖,帶着嚴肅神情的臉上,雙眼緊緊的盯着電腦屏幕,生怕一個不留神會忽略掉什麽。

秦京立即轉身,卻是極為巧合的碰上了她昨天采訪的人——國際名模木色。

木暮色人還沒走進公司,看見公司門口那個那個女生有點臉熟,猶豫着上前攔住她的去路:「你是昨天那個商臺記者?」

秦京原本想要盡快脫身,沒打算上去與他打招呼,不想對方卻主動上前,無奈之下只得再一次介紹自己:「我是秦京,我不是商臺記者,只是代表商臺給您做個訪問而已。」

「你來這找我?」木暮色臉色并不是很好。他明面上雖然是崇光旗下的模特,但這圈子裏誰不知道這只是臨時性質?這下被人在崇光新公司逮個正着,只怕本地娛樂新聞什麽都能臆想出來了。

秦京又怎麽會想不到對方想歪了?她馬上就表明身份:「我本人乃是自由工作者,并不是商臺旗下記者,昨日只是臨時借了個工作去給您做訪問,訪問稿上交後我的工作就完成了。我今天來這裏只是想要找人,不過沒有找到。」

木暮色僵硬的臉色緩了下來:「你找誰?」

「秦念。」

「她跟總裁外出了。」

「嗯。不好意思打擾了。」

木暮色有點奇怪的看着她坐升降機下去,走進公司裏發現只有蔣南一個人,不由得走過去敲敲他桌子問:「其他人呢?」

「回家了。」

「上班時間好端端的為什麽都回家了?」

「太吵,趕走了。」

木暮色對這個學弟真的沒有一點辦法,她走到一邊拿起遺漏的手機和錢包,拿起筆在便條貼紙上寫了幾個字,直接拍到蔣南的額頭,然後就走了。正在等升降機的期間,公司裏傳出巨響,他還沒來得及探頭察看,就見蔣南捏着那張便條紙跑出來,神色破天荒的多了點焦急地問:「誰找秦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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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工作者。叫啥來着……秦京。」

蔣南沒聽她講完,人就推開防火門從後樓梯跑下去,他先是攔了輛計程車,人還沒坐上去又把車門給關上了,獨自在附近得街道上跑着,然後看見了他要找的那個人。

秦京穿着白色的棉T,藍色牛仔褲上綁着一件同色系的棉外套,耳朵裏塞着入耳式耳機,手裏捧着一大袋東西,腳步慢姍的沿着行人道往前走。蔣南大步走上前,一手摟過秦京手裏捧着的東西,一手捧着她的後腦勺,對準唇瓣就印下去。

秦京起初會沒理解過來發生什麽時,呆滞了一會,随即是超乎想象般的激烈反抗,她雙手将蔣南的身軀推得遠遠的,可蔣南死也不松的左手卻将兩人的腦袋貼在一起,她掙不開貼着自己唇瓣作惡的人,只得用力将頭轉向一邊,蔣南也沒松開,順着她轉頭的動作将唇印上她的耳朵。秦京全身一軟,雙手卻是無力将他給推開了。蔣南順勢将捧着東西的手給環上秦京的腰,将她圈在自己的手臂和袋子中間,持續不斷的□□她的耳朵。

秦京無力的雙手抵在他的胸膛,氣若游絲的說:「別碰我。」語氣裏卻是滿滿的厭惡。

蔣南将她松開,秦京反手給自己臉上甩了兩個耳光,感覺力氣回來了,頭也不回的往前走了。這一連串動作快得蔣南幾乎反應不過來,愣了幾秒後快步追上去,左手拉住秦京的左臂,拉着背對他的秦京轉過來,将手裏的大袋子塞進她的懷裏,雙手貼着她的雙頰,強迫她雙眼看向自己:「為什麽不進來?為什麽看見我就走?」

「因為我不想再與你有任何糾葛。」

「可是我想。」

她瞪大眼看着他:「我們開始的時候曾經說過的,相處不好就不會勉強對方在一起,那是給年輕的我們一個考驗。我們相處過的,而且時間并不短,結果已經出來了,事實證明我們并不能夠好好相處。」

「那是因為你從來就沒想過要跟我在一起。」他似是氣惱,雙手撐着她的肩,低頭望着地上,忽而大聲地吼着。

「對。」她直言不諱:「在我心裏排第一位的是我要盡的責任。我爸媽在這個國家生活這麽久,我在這裏出生、長大,我割舍不了這個地方,就像你不可能放棄你的故鄉和你在A國的事業一樣。我對玩伴這種沒有将來的感情已經煩膩了,我需要的是能夠确保将來的安全感。」

「安全感?我不能給你麽?」

「你給我的是你的大男人主義。」她語氣帶着滿滿的嘲諷:「而且,蔣先生,你不覺得時隔這麽多年再跟我講這些事情很無謂麽?三年的時間足夠讓一個人改變很多,包括感情。你當初信心滿滿的要將我留下,不過是知道了我對你的那份感情,想要以此為憑藉,覺得我不可能離開你。我不否認我離開意大利的時候還是很喜歡你,可是三年後的現在呢?我心裏早就有了可以替換你的那個人了。」

蔣南皮笑肉不笑:「還真以為我非你不可?」

秦京多麽心高氣傲的一個人,聽到這話倒是不淡定了:「你要的東西我都還給你了,你要是自覺可以繼續當朋友的,我們偶爾約出來吃個飯也不是不可以。可你要是覺得情人不成,朋友也沒話說的,我手機聯系人也不差你一個。」

這邊廂狀況還沒有擺平,那邊仗着公事名義領着親親女友外出的梁子勝總裁眼尖的看見這裏的兩人,硬是将車子逆行駛入這邊的單向道,搖下車窗:「你們兩個怎麽在大街上聊天了?上車吧,我好給你們互相介紹一下。」

秦京二話不說拉開後車門坐了進去,原本坐在副駕座的秦念也随之坐到後面去了,蔣南瞪着後面關牢的車門,聽到梁子勝的呼喚聲時又轉過頭瞪了他一眼,才氣沖沖的上了車。

路上拐了兩個人,梁子勝果斷地不回公司了,繞了兩個圈兒轉出繁華的市區,車子在一所高檔的日本料理餐廳前停了下來,蔣南冷着臉說:「前面那家。」日本餐廳往前就是一家中式餐廳,梁子勝有點詫異,但當下也沒說什麽,只順着他的意思。

廂房不是很大,四個人坐着氣氛有點尴尬。

梁子勝首先開口介紹二人,他先指着蔣南說:「他叫蔣南,是我六弟,也是崇光的合夥人之一。」秦京不可置否的笑着點點頭,梁子勝再指着秦京說:「這是你嫂子的妹妹,叫秦京。」蔣南懶洋洋靠在椅背上,雙目炯炯的看着秦京,話卻是對梁子勝說的:「老大,你知道的肯定沒我了解的來得多。她是Joan。」

梁子勝不是很滿意他的态度,但還是低頭思索着Joan究竟是誰,他猛然擡起頭,上下打量着秦京,發現她與自己過去在蔣南口中聽到的人有不可思議的相似點,于是溫和的笑着:「彼此知根知底還好一些。」

這裏頭被蒙在鼓裏的大概就只有秦念一個人,她拿起手機狀似不經意的劃了幾下,秦京放在褲裆裏的手機突然振動起來,她點開看了一眼,随手放在餐桌上,有點無可奈何的看了秦念一眼,後者完全無視她的目光,徑自招呼服務生來點菜。

菜下好了,可距離上菜還有一段時間,向着不要把氣氛搞僵,素養良好的秦念便領着幾人說着公司裏的事情,這兩天沒跟秦念聯絡的秦京本來就對這些事情沒什麽興趣,可三人你來我往的交談實在精彩,使得她不自覺地将放在桌面的右手撐在下巴上,側着頭細心的聆聽起來。

聽着聽着,她不由自主的望向神色一直顯得比較散漫的蔣南身上,仿佛記得記憶中的那個Neil也使用這麽的一副神情跟Junro交談的,不似跟她獨處時的專注,卻是一種讓她喜歡的神情。

那時兩人在互相試探之下展開了同游的旅程,途中他們逐漸磨合,到後來彼此間不再陌生,倒多了幾分相依為命的假象。

那次兩人租借的郊游車撞坡,為了躲避車主索要的賠償,他們在車主接報到達前就徒步往相反方向走,也不知道到底走了多長時間,天色已逐漸荒涼昏暗起來,Neil不顧Joan的反對将她拖進一家四星級酒店辦理入住手續。要的是兩間單人房,要價近兩千RMB,Joan死活不肯把證件拿出來,只說:「住一晚我就要提前回國了,我們還是明天見吧。」

那時Neil一手扯着她的大背包,一手将自己的證件遞給酒店職員,還笑着對她說:「長這麽大我還沒走過這麽遠的路,你個女孩子先示弱不行麽?多累啊。」直覺告訴Joan,他那絕對不是在笑,分明帶着一絲頻臨爆發邊緣的危險。

「我要是怕累我就不會跑來這裏了。」Joan還是不肯順着他的意,低頭作狀要去咬他扯住背包的手,他沒理會,徑自拿回自己的證件,不想她還真的敢咬下去,他一吃痛松手,Joan立馬就往外面跑了出去。

其實也不是她固執,她也是很累、很想躺在酒店的床上倒頭大睡,可她口袋裏的錢根本不足以支付昂貴的住宿費——因為Neil的出現,将她原定的行程無限延長,使得身上的金錢所剩無幾了——心中那一點小小的自尊作祟,她怎麽說也扯不下臉皮開口說她的窘況。如此這般之下,只能不管三七二十一,跑了再說。

可她連酒店門都沒走出去,就被外面沖進來的男人給撞個正着,屁股剛碰上地板,就被人揪着兩邊肩膀給提了起來,那沖進來的男人确定她站好,就裂開嘴對着她傻笑,他說:「Little girl,我們又見面了。」

可Joan只覺對方眼熟,是想不起他們什麽時候見過的。

這不怪她,她對本國人的臉部辨認都做不好,更何況是外國人的臉呢?

「我是Junro,我們見過的,我還把背包還給你了。上次我們在酒吧也見了一次,只是沒什麽機會說話。」Junro笑嘻嘻的說着,這日他穿着整齊的黑色西裝,還正規的打了領帶,Joan根本不能将他和記憶中那個人相提并論,看來Neil給他找的那份工作待遇不錯。只聽他說:「我找你很久了,我覺得我好像喜歡上你了,你有興趣當我的女朋友嗎?」

她覺得自己是親自經歷了一回意大利式的幽默,她正想着拒絕的辦法,潛伏在一邊看熱鬧的Neil上前,站在兩人旁邊将Junro放在Joan身上的手指頭一根一根的扳開,然後将Joan攔腰抱起扛上肩膀,用行動替她做了回答。Joan雖然覺得跟Neil很投契,可兩人也沒有過這樣的身體接觸,她似是惱羞成怒,踢着腳、掙紮着要落地。Neil沒有理會,仿佛感覺不到痛,筆直的往升降機走去。

酒店的職員毫無動靜,好像已經見識了千萬次同類型的事件,倒是Junro不動聲色的跟在Neil後面走進了升降機。

「Neil!你最好現在就放我下來,不然我翻臉了!」

她的呼喊就像是棍子打在棉花上,毫無影響,兩個年輕男人一人一邊站在升降機裏,Neil首先發話:「你來這裏幹嘛?有蟲子麽?」

「把蟲子擺脫了。」Junro神色有點嚴肅地說:「小老板,樓蘭絲女士的安保工作有漏洞,梁先生要我來當面問下你的意見。」

「這種事情該找三哥磨關系,找我幹嘛?」Neil有點散漫,伸手調整了肩上軀體的位置,徹底無視她的掙紮。

「這次意外跟駱家不無關系,沈先生是想讓你出面。」

「那更該找三哥,怎麽說他們有親戚關系。」

Junro語速是歐洲語系慣性的偏快,與漫不經心說得極其緩慢的Neil形成強烈的對比。

Joan喊得嗓子累了,手往Neil背後輕輕拍了拍,示意他讓她下來。

「駱少最近連場失利,被駱小主壓着打,吞了很多據點,怕是□□不暇,邵先生和駱少的親戚關系貌似沒有比你和駱小主的朋友關系來得好用。」

「我看是三哥怕自己人情欠太多,故意扯我落水。」Neil将肩上的Joan捧下來,一手制住她的雙手,一手捂住她低聲用中文罵髒話的嘴。

Junro沉默了一下,似乎是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種涉及他們兄弟關系的敏感話題,見Neil不欲繼續說下去,便直接換了個話題,他從西裝內袋拿出一個很厚的白信封:「這是夫人要我交給你的。」他打量了下兩人的姿勢,最後塞進Joan的手裏。

此時,升降機門開了,Neil帶着Joan走了出去,往前走了幾步,然後停下來回頭對升降機裏的Junro語速飛快的說了一句話,後者臉色一變,然後似乎有點認命的點點頭,關上了升降機門。

Joan不知道Neil說了什麽,但察覺到那并非意大利語。

Junro離開後,Joan後知後覺的發現她和Neil的姿勢并不妥當,可惜後者并沒有理會她,選擇性無視地松開捂嘴的手,掏出房卡一刷,進去、開燈、關門。

蔣南啥都不說,松開對秦京的禁锢就将自己摔倒在床上,秦京局促地坐在單人沙發上,手中的信封因為她的力度而裂開了口子,露出裏面厚厚的一疊鈔票,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嘶啞地說:「Neil,你的東西。」

「多少?」Neil眼睛也沒睜。

「不介意的話,我能問一下夫人是誰麽?」她拆開信封,拿出一疊鈔票差不多半厘米厚度的鈔票和一疊寫了字的白紙,将那疊紙往床上扔過去,她挪到一邊的小桌,一張張的數鈔票,見他不回答,又追問了句:「你媽?」

「堂兄的母親。」

「她很有錢哦?這麽大手筆。」

數着數着,手抖了起來。

一共五十張面值五百塊的歐羅。

在H城,一個麥當勞餐二十一塊,按照現在的彙率,九塊H幣是一塊錢歐羅,現在她手上拿着兩萬五歐羅,換成她熟識的貨幣就是二十多萬,差不多就是她父親早起晚歸大半年的薪水。

「還好。」

「她常這樣接濟你?」

「阿姨喜歡給零花錢。」

Joan數好,一臉鄙夷的遞給Neil:「我爸一個人的薪水養活我家五個好吃懶做的女人,這裏是他工作大半年的薪水。還說零花錢,你夠敗家的。」

Neil睜開眼,兩人視線交彙。

Joan看不清楚他在想什麽。

Neil站起來,快速的掃了一眼那疊白紙,然後捏成一團扔進垃圾桶,再接過Joan手上的錢塞進背包裏:「睡吧,有人找我出去。」

Joan眼一眨不眨的望着他。

Neil似乎嘆了口氣,指着垃圾桶:「那封信,有人找我敘舊,我今晚不住這。房資已經付了,你若不睡就白送人。自己掂量。」

Neil離開。

Joan怔了一會兒,走到垃圾桶撿起那紙團攤開。

似英文卻不是英文,更像是鬼畫符。

有一段時間她完全迷上了研究外語,特別是歐洲一些主要的語言。法語書啊,德語書啊,西班牙書啊,外語網站阿……能看的幾乎都看過了,偏偏卻沒有什麽成就,也沒将那堆看過的鬼畫符找出來。于是她就将自己判斷為語言白癡——就跟她因為看不懂地圖而經常迷路,所以将自己稱為路癡的情況差不多。

調了靜音的手機貼着桌震動了幾下,秦京從回憶中回過神來對上蔣南的視線,感覺很尴尬。別過頭去看手機,它已經進入靜止狀态,拿起來一看,署名V審的人給她發來簡訊:「人在G市?」

v是這幾年來負責跟她聯絡的編審,兩人見過幾次面,但大多時候靠着聊天工具交流,秦京對于她的背景可謂一問三不知。

秦京手指點動,飛快回複:「對。啥事?」

「我手上有個新欄目,寫G城建築,接不接?」

「分成?」

「照舊。」

「接。」

「城西有家新落成的心理精神研究中心,建築界對他的圖則争議很大,争取三天內給我初稿。手法随意。」

「三天?」秦京不敢置信,她出名碼字速度奇慢的。

「這條線原本有人在跟,就是質量不好被頂頭那個姓呂的老男人否決了。按照原定計劃,五天後就是刊登日期。」

「我盡量。」

放下手機,發現梁子勝和秦念兩人視線都鎖定在她身上,蔣南低頭看着自己的手,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秦念問:「催稿?」

「有個新專欄找我頂上。」

「秦京是作家?」梁子勝問,秦京不由自主打了個抖。

「我就無業游民,立志要敗光我姐的嫁妝,才不會工作。」她撅了撅嘴道。

秦念白了她一眼:「她就是網上随便寫點東西,賺個零錢。說來她接單的那工作室跟崇光還有點來往。」

「哪家?」

「宇瀚工作室,崇光IT前陣子給他研發了一個網上交收稿費的安全系統。」

「那真有緣,那套系統是用小六大學時研發的那套程式為籃板改編的。」梁子勝似乎忽然想起來。

秦京不由自主往蔣南那邊瞄過去,他卻低下了頭,擱在桌面的五個手指頭刷得油亮,仿佛還閃閃發光。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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