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好像是一個劍穗來着,她掩嘴偷笑,本來是随意溜溜,卻見着這般郎情妾意之景,這次她可要瞧準機會好好調侃他一番才是。
劍穗?忽想起紫胤那枚縛絲劍穗,難不成也是女子所贈?秦鏡油然而生一股悵然失味之感,她敲了敲腦袋,平複了一下心緒。待女子走遠後,她蹑手蹑腳的走到百裏屠蘇身後。學着紫胤沉穩模樣,雙手負背,收斂了一下她玩世不恭的舉止,輕聲道:“屠蘇師弟啊,我這是要有師弟妹了?倒是未瞧出來師弟這般招女孩子喜歡。不過一切還是要以劍道為上,莫要負了師尊教導。”
百裏屠蘇冷眼一滞,起了身,淡然道:“那是芙蕖師姐給大師兄的,還有你不是我師姐。”
秦鏡臉一垮,什麽叫不是他師姐?但一聽是給陵越的,也顧未及其他,只知知了已然出現了情敵,陵越是她未來表妹夫,誰都別想觊觎,她走到百裏屠蘇面前,将手一攔:“不準你給陵越師兄送去!”
百裏屠蘇好似沒聽着秦鏡說話一般,冷眼都未瞧就直接繞開了她。如此一來,秦鏡倒是被氣得不輕,臉腮鼓鼓,顫顫巍巍的指手在他背後亂罵一通,可他根本就不搭理。許是真是被氣急了,竟撿起腳邊的石子甩了出去,正巧砸到百裏屠蘇的後背上,他悶哼了一聲,轉過身去。
秦鏡沒想到真能砸中,正要鼓掌叫好之時,百裏屠蘇眼眸泛紅,殺氣萦繞周身,秦鏡也是個軟柿子,她除了這臉皮厚就是有自知之明,她估摸着如果真要交手,決計是三招都躲不過去的,只好聲一軟,笑道:“屠蘇師兄,真是對不住,我剛打鳥來着,沒想到竟打偏了,日後我定會好好學習,您莫氣。”
百裏屠蘇每向秦鏡走近一步,她就後退一步,心裏頭一個叫苦不疊,沒事招惹這麽小冰塊作甚。
“我都喊你師兄了,你就別同我計較了。”百裏屠蘇近不過一丈,她眼一閉捂了臉,弱弱道:“別打我臉。”
過了許久都未有下文,秦鏡睜開眼從指縫中偷偷瞧去,面前之人早已沒了蹤影,她深呼一口氣,跌坐在地,果真看着越不說話的越不能得罪,想來她師尊紫胤亦如是,日後可要悠着點才行,她這般花樣年華被打殘了還怎的過下半輩子。
這時宋知了從不遠處的樹叢中鑽出,搖着一片小樹葉,心意闌珊地走來:“表姐,你真是太沒骨氣了。”
秦鏡奪了她手中的樹葉,朝着自個兒臉扇了扇,沒好氣的回道:“我沒骨氣不打緊,因為我身上本就沒這東西,但要緊得是你陵越師兄就要被別人搶走了。”
“我好像見過這個人,但又記不得哪裏見過。”宋知了的眼神飄向遠處,焦點不明,秦鏡瞧了宋知了許久都瞧出哪裏不對勁,伸手在她眼前一晃:“你可有聽清我的話?”
“表姐,你說甚?”宋知了回過神來,怔怔的看向秦鏡。
秦鏡手中的樹葉掉落,這小知了是移情別戀了不成,連陵越師兄的事都不上心了。
第二日,秦鏡幫知了洗了菜打算送去廚房時,裏頭傳來争吵之聲,這一跨入廚房倒是未瞧見宋知了,卻是見着了那只總甩她一臉的蘆花雞被綁在架子上,好不凄慘,在場的還有陵端、陵川、肇臨還有那百裏屠蘇,也不知在作甚,不過瞧着他們的眼神怒意滿滿,秦鏡也沒打算搭理他們,本想放下菜便走,誰知陵端喊住了她:“小鏡師妹一起來吃肥雞啊。”
秦鏡轉過身去,冷眼相待:“小鏡也是你叫的,誰是你師妹,別套近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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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端怔了怔,這天墉城還存着這麽一個不識擡舉之人,思來想去也只有執劍長老的弟子敢與他作對。
“我素來知曉執劍長老從不輕易收徒,可竟然收了一個女弟子,你們說說這到底是何緣由?”陵端對着兩個小跟班說着,眼裏盡是不屑,還對着秦鏡投去一個挑釁之色。
秦鏡權當沒聽着,跨出廚房,當然她也不是怕了他們,而是覺得與他們對話,真是降低了自個兒的人格。
“我瞧着是執劍長老清修幾百年,定是無比寂冷空乏,要尋個女弟子來消遣一番。”
背後不堪的言語入得秦鏡耳中,她咬着牙,一手握緊拳頭,一手伸向九兮鏡,正要爆發的檔口,卻聽及身後木架子斷裂之聲。
原是百裏屠蘇打斷了木架放走了那只蘆花雞,這秦鏡還未反應過來,卻見得陵端、陵川、肇臨三人皆被打出廚房外,而百裏屠蘇也嘴角挂着血,應也是受了傷。
見三人被打趴在地上,秦鏡上去就是連扇他們幾個巴掌:“你們若是看我不順,盡管沖着我來,我師尊且是你們言論的。”
這架掐的都驚動了掌教,當真是驚天動地,衆人齊聚大殿之中,而秦鏡也是第一次站在天墉城臨天閣大殿之中,可不是什麽授獎誇贊等等光宗耀祖之事,卻是打架鬥毆被提來訓斥的丢臉之事,當真她走哪兒都不太平。
對于秦鏡動手打人一事,他們三人也不好宣之于口,畢竟事情有些牽扯執劍長老,若是被掌教知曉他們的行為,被處罰的也就是他們三人了,所以只好齊刷刷的拉百裏屠蘇下水。
“是屠蘇先動手的,這點秦鏡師妹也可以作證。”陵端率先開口說話,還順帶的牽扯進了站在旁處一聲為吭的秦鏡,她可是答應過紫胤不再胡鬧的,而且也甚是不想幫他們其中的任何一人,所以立馬撇清所有事情,擺手道:“別扯上我,我只是路過。”
“若故意傷害同門者,可是要逐出天墉城的,還請掌教真人明鑒。”陵端低頭陰沉暗笑,眼眸流轉之下盡是不屑。
秦鏡瞧的仔細,對着陵端這種道貌岸然龌蹉之人輕嗤一聲。
站于一邊的陵越終是耐不住了,走至秦鏡跟前,問道:“師妹,你定是知曉其中緣由的,你且說說當時發生何事?”秦鏡心虛的別過頭去,不予理會。
見秦鏡不予解釋,只好轉向掌教求情:“屠蘇斷不會做出傷害同門之事,若要逐出天墉城這罪過着實大了些。”
大家衆說一詞,但涵素見陵端受傷是真,所以打發了百裏屠蘇去掃天階。陵越對此也無可挽回,畢竟掃天階事小,總部逐出天墉城來的好。
秦鏡閑來無事,轉悠着就到了百裏屠蘇掃天階的地方,見着雲霧缭繞的天階,心裏頭忽閃過一絲愧疚,琢磨起他打裂木架子的時間剛好與陵端出言诋毀師尊的時間切合,莫不是她真幫了那群道貌岸然的家夥,她瞧着天階掰着手指頭一數,這天階到底有幾級她倒是從未數清過,她從角落處扛了把掃帚就興沖沖的跑去。
“小屠蘇,今日之事的确是我錯了,我與你一道掃可好?”秦鏡低聲下氣的說道,靜待着百裏屠蘇的反應。誰知,他根本不吃這套,只是淡然回道:“不需要。”
秦鏡尴尬萬分,晃了晃手中的掃帚道:“不就掃個天階,師姐我給你包了,我看着也沒多少……”她瞥了雲霭深隐的天階,綿延無盡,當真是沒有多少的,她瞬間就想鞠一把淚了。對于她對百裏屠蘇的稱呼也是多變的,高興時喊個師兄,若是不高興了小屠蘇,小師弟的也是随意的,她想反正百裏屠蘇比她小是鐵定的,看他那小身板斷不會超過十五。
“真是不需要。”百裏屠蘇有些繼續冷着臉掃落葉。
僵了許久,秦鏡也是些許怒意了,壓着怒氣道:“我都道歉了,你還想怎麽着?”
百裏屠蘇擡眼,妖煞之氣而起看向秦鏡,她咽了咽口水,後退了一步轉過身去:“你別用這般兇神惡煞的眼神瞧着我,我今日是來給道歉的。”她捏了把冷汗,還是走為上策。
回到了自個兒的房間,她深刻反省了她今日的行為,當真是差到極點。宋知了瞧着秦鏡未敢出聲,因為她顯少有這般苦大深仇的模樣,定是有誰得罪了她,但凡這種情況,她都離得遠遠的,怕是殃及她這個甚事情都未做的。
陵越氣沖沖的走來,宋知了立馬迎上去:”陵越師兄,你怎來了?”陵越繞開了宋知了,徑直走向秦鏡:“你今日為何不幫着屠蘇?”
秦鏡無言以對。
“屠蘇在天墉城雖不受待見,但我們作為同門師兄妹,師從同一個師父,你竟然連最簡單的是非曲直都不願說了,當真與陷害屠蘇的那些人有何區別?”
說完一席話,陵越拂袖而走。秦鏡從小到大都未曾被人這般罵過,心中定是有些許不快的,只是陵越句句在理,她也只能坦然接受。忽的外頭一聲悶雷響起,秦鏡卻起了身,朝門而走。
“表姐,外頭要下雨了。”宋知了瞧着外頭電閃雷鳴的,定是有一場大雨,她遞上一把雨傘。
秦鏡接過雨傘,輕聲道:“我只是去轉轉,很快回來。你要好好尋思明日的菜色,這幫弟子的口味越來越難捉摸了,你辛苦了。”
宋知了瞧着今日着實有些奇怪,心下暗思:為甚臉平日裏性子溫和的陵越師兄會那般兇的罵表姐,還好似與屠蘇有關,難不成表姐欺負了他。念及百裏屠蘇,宋知了腦中忽閃過一些片段,但零星點點,未能串連起來,思緒所及之處就化為淡淡煙霭,消失不見。她揉着泛疼的腦袋,心頭閃過一絲憂慮。
不消片刻,雨點落下,幸好秦鏡出門帶了傘,不然淋了雨,跟前次那般高燒不退可怎麽好。她漫無目的的走着,擡眼一看,竟是沒想到來到了紫胤閉關的劍塔處,她正想轉身,卻聽得身後一段凄涼的訴苦聲,她轉過身去。
紫衣少年跪在雨中,那人不是百裏屠蘇還能有誰?
大抵是訴說着他今日被受欺淩之事,還訴說這幾年的委屈。秦鏡扯起袖子抹了抹眼淚和滴落在臉上雨水。她現下終于明白,他為甚總是不愛說話,原是心裏承受太多把他壓抑的。
“師尊,徒兒想知,究竟為何執劍?”百裏屠蘇跪地朝着一扇門大喊着。
秦鏡睜大了雙眼,只見門上出現了十六字:克己複禮,明辨本性,為義執劍,坦蕩無愧。
百裏屠蘇見着這十六個字,心中怨念清明不少,跪在地上許久才離去。
秦鏡一直站于遠處,待百裏屠蘇走後,才敢慢慢走近劍塔,走上臺階找了一塊幹淨之處跪在地上,她可不會跟百裏屠蘇一般自虐淋雨:“今日之事,是徒兒做錯了,任由旁人陷害她。我也從來不知道小屠蘇這般可憐,活得這般的不自在。師尊您老人家莫要生氣,我日後定會與師兄師弟好好相處,也定不會由着別人欺負他,誰若敢欺負他,我就拿着我的小鏡子打死他們……”秦鏡正當說的興起時,身後傳來一陣清冷之聲,清冷之中徒帶一點無奈。
“如你這般暴躁,當真不像我紫胤的徒兒了。”
秦鏡轉過身去,藍衣銀發光芒萬丈,她驚異的睜大了眼:“師尊,您閉關的時候老是進進出出,真的不會有甚影響?”
紫胤未回答她的話,也不知如何回答,只是淡然問道:“劍穗在你處?”
作者有話要說:這是一個很大工程量,你們出來冒下泡吧~☆、菩提腰穗
秦鏡起了身,拂了身上的塵土,凝眸注視着紫胤,當即她就下了一個決定,不能還他劍穗,她只得低頭含糊道:“甚劍穗?您老莫不是閉關閉糊塗了。”
紫胤聽得秦鏡含糊的言語,又見她低頭,定是心虛所致,心中已明了不少,卻依舊用着波瀾不驚的言語道:“前幾日出關我只去了你處,定是掉在你那兒了,若你拾得,快些交予為師。”
“自個兒掉了東西,問我要作甚,您還是快些進去閉關為好。”秦鏡将頭低的更下了,她平日裏可不是這樣的,說起謊來臉不紅心不跳的且振振有詞,可今日怎的就覺得有些心虛了,見紫胤未接話,仰起臉忍不住問:“莫不是這劍穗對師尊來說很重要?”她捏着傘柄的手緊了一下,沒走心的又添上一句:“是個女子所贈?”
紫胤一臉漠然虛淡,雙手負背,轉過身去,望着外頭的連綿大雨,時間恍若靜止一般。一道雷電閃過,照亮了他那淡漠的身影,孤寂得好似他處于寒冰地獄一般,淡漠如冰,随之一風而來,廣袖迎風而舞,而那銀發翩然飛揚,正巧與秦鏡那一頭青絲糾纏觸碰在一起。
風止,一切歸于原狀。
秦鏡瞧着她那孤寂淡漠的虛影,心想道:這個百年清修之人,表面雖看起來風光無限,身份崇高,實則定是無比清寂。想來收得其他兩個弟子也皆是這般的性子。一個念頭萌生,便是她日後做一個時常逗他笑的好徒兒,讓他感受到天大地大你并不是孤寂一人。
雖然這事着實有些犯難,但憑着秦鏡這般愛鬧的性子也不是甚難事。
“師尊,你那劍穗我真沒瞧見,等會我回屋去尋尋,尋到後給您成不成?”秦鏡不自在的晃了晃的手中雨傘,又擡頭望天,總之她不能馬上反口說就在她那兒,忽悠着師尊下一次出關見她定是極好。
紫胤見秦鏡這般說了,只得點頭同意。
秦鏡好似想起了什麽,放下了手中的雨傘擱置一邊,摸了摸腰間,又探向袖中,尋了許久從腰間掏出一個黛藍色的腰穗,上頭還墜着一顆她打磨許久的菩提子,如此顏色倒是與紫胤那一身的衣色相配,顯眼卻不張揚。
“師尊定是不習慣腰間不墜劍穗,徒兒這裏有個穗子,雖不是什麽劍穗,也不是頂好的絲線,但是師尊你要知道你是人,不對……是仙,但終歸不是劍,墜着劍穗着實不合适的,這是徒兒閑來無事做的一個穗子孝敬您老人家的。”
秦鏡一張笑臉對上紫胤那張冷臉,這畫面當真有些違和,她伸手許久,卻不見紫胤來拿,只聽得淡淡一句:“不用,我只佩那劍穗,你給我尋來就是。”
秦鏡笑臉已然僵住,手心之中一層薄汗微漾,她不悅的走至紫胤跟前,紫胤後退了一步,她就又走上前了一步,并迅速伸出手扯向他腰帶,以最快的速度給他系上了穗子,心中默念道:你今兒個就得給我系上,不系也得系。
她扯着嘴角咧嘴笑道:“師尊若要扯下這穗子,我就把你那劍穗剪碎了。”
紫胤略略一怔,他這小徒沒甚本事,竟敢語帶威脅與他說話,不過此威脅也十分成功。是了,他終是妥協了,對于這個徒兒真是不知該怎的才好。
“師尊不必客氣的,以往給我爹也做了一個,師尊在徒兒心中跟我爹是一個樣的。”秦鏡嘴角含笑,她先前把紫胤比做母親,現下又比作父親,如此一來,她倒是能心安理得的做一個乖徒兒。
不過在藏劍山莊的秦守可要抹一把淚了,這閨女幾時給她打過穗子了,平日裏不忤逆他也是大幸了,還怎的敢讓她打穗子,委實不靠譜。
見外頭雨小了些,雷電也停了,便對着紫胤道:“師尊,我要回去了,你且快些進去閉關,找到劍穗了我會過來敲門的。”
說罷,便大搖大擺的走向臺階,可走了幾步遠,後頭有人撐着傘一點點遮住了她,秦鏡擡眼一看見着上頭一把傘,心中一陣疑慮,轉過身去:“師尊,你作甚?”
“傘……”紫胤當真是惜字如金,他将傘柄遞至她手中,爾後轉過身去。
秦鏡緊拽着手中的傘,卻聽得紫胤道:“屠蘇素來不愛喧鬧,與同門師兄弟們也甚是疏遠,閑暇之時你與他多親近些。”
“我一直很閑暇的,師尊請放……”這最後一字還未說出口,這紫胤已再她面前消失不見。
秦鏡感嘆,這法術當真妙極,日後定要學會它,放着這般好的資源在,不學幾招法術,當真浪費。不過,今日也不是一無所獲,她伸手瞧着指尖磨菩提子時而留有的一些傷痕,雖疼,卻泛着絲絲甜膩,她就如食蜜糖一般的孩童一般,哼着小曲兒回了屋內。
宋知了也不知她表姐哪根筋又不對勁了,剛出去之時還是哭喪着臉,如今回來了卻是這般的喜上眉梢之色,人道是春日孩兒臉,一日三變。如她表姐一般的,雖說已過春日,夏至時節,但她變得也忒快了些。
這幾日,天墉城招收了許多弟子,這膳堂也愈發忙碌起來,秦鏡一如往常的幫着宋知了料理廚房之事,掐指一算前前後後也有一月,仍不見凝丹長老撤銷這懲罰,想來也是凝丹長老未衆多天墉城弟子謀福利,因為這一個月的夥食确實改善不少。
只是這邊,宋知了和秦鏡被廚房之事忙得不可開交,怨天怨地一聲:我到底來天墉城作甚的?
午時用飯之時,宋知了和秦鏡在一邊幫襯,弟子一個個上來打飯,可到了百裏屠蘇之時,秦鏡手中多拿了一個饅頭頭,可與此同時宋知了卻搶在秦鏡前頭,多夾了兩塊五花肉給他,小聲道:“屠蘇師兄,這是給阿翔的。”
那阿翔便是那只甩了秦鏡幾次臉的蘆花雞,百裏屠蘇對那鳥倒是呵護備至。
“謝了。”百裏屠蘇言謝,眼眸裏卻少了平日裏的冷淡。
站在旁處秦鏡,心中疑惑大起,捏着手中的饅頭也不知該不該放回原處,兩塊五花肉的魅力确實比她的饅頭大的多,她啃了一口饅頭走至宋知了旁處,附耳細語:“你莫不是移情別戀了,我瞧着這位少年看你的神色也不太一樣。”
想來陵越師兄只是出門幾日,她就耐不住尋覓別的目标了?
宋知了輕咳一聲,附耳回道:“怎的可能,我心中只有陵越師兄一人。只是覺得此人略眼熟,前次在後山偶遇他,相談甚歡,覺來此人也并非如你所說的那般冷,或許他只是不愛說話。”
她倒是分析的透徹,不過秦鏡已然沉浸在她與百裏屠蘇相談甚歡的場景,只是無論怎的遐想都不能與那冰冷的性子串聯起來,因為着實不能自行補腦出那一個“歡”字的程度到底是有多深。
待百裏屠蘇坐在位子上頭吃飯時,一男一女走至他桌邊,還捎帶這遞給他一瓶藥。這兩人秦鏡未見過,應是新來的弟子,女子嬌憨可愛,模樣倒是不錯。那男子英俊沉斂,眼眸深邃,骨子裏滲透着一種深不可測。
秦鏡眯起眼打量這那人,憑她在江湖中摸爬打滾多年,見過形形□□的人物來說,她料想此人定是不像表面看起來的這般簡單。
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秦鏡終于聽明白,原是百裏屠蘇受了傷。兩人關懷備至,可那小冰塊百裏屠蘇一副冷臉相待,最後還一走了之,當真是一點禮貌都沒有,想來人家也是一番好意。
“屠蘇師兄這是怎的了?”女子一臉疑惑走至門邊,瞧着百裏屠蘇遠去的背影,心中一陣落寞。
“他平日裏便甚是古怪,莫要理他就是。”肈臨倚在門邊,雙手抱胸,眼中盡是輕蔑。
女子忍不住問道:“他怎的古怪了?”
肈臨眉眼一擡,開口道:鬼都不知他從何處來,聽聞前些年剛拜入執劍長老門下便害的自個兒的師父閉關療傷……”
秦鏡聽得這句話時,手中的飯勺子掉落,不由得走向肈臨:“你說師尊閉關是因為療傷,且是為了百裏屠蘇?”
肈臨瞧着秦鏡,想起當日連甩他幾個巴掌他還心有餘悸,所以立馬含糊其辭道:“這事天墉城都傳開了,那小子是災星。”他又轉向那女子好生提醒:“晴雪你要莫要和他糾纏便是,他也會害了你的。”
秦鏡一聽,瞥向肈臨,一腳踹了過去,肈臨只得捂着膝蓋忍痛。
“看來你是前些日子的巴掌還未吃夠,他師兄雖然下山去了,可他師姐還站在此處,你竟有膽子當着我的面,說我師弟是災星,這一腳是讓你長點記性,若是日後再欺負他,往後不用來膳堂吃飯了。”秦鏡狠話一放,她師尊為了屠蘇都受了傷,而且需要閉關三四年方可,定是受了極重的傷,想來裏頭定是有一段事由在此,她定要在師尊閉關的日子好好保護百裏屠蘇,也不枉費師尊的一片苦心。
“憑什麽?”肈臨吃痛的抱着膝蓋怒道。
“憑我表妹是天墉城的大廚,我是二廚。”秦鏡卻是第一次覺得這管理膳堂也算是天墉城的高層了,偶爾還能耀武揚威一下,總算她不枉她這一個月左右的辛苦勞動,關鍵時刻還是蠻有用。
宋知了一臉無奈的瞧向秦鏡,這好端端的怎的又扯上她了,還是天墉城大廚,她委實消受不起。
☆、清境之劍
秦鏡與宋知了在廚房忙活了一月終于得到凝丹長老的赦令,今後不用再去廚房。
不妨猜測是凝丹長老知曉了秦鏡在膳堂上耀武揚威之事,所以為了廣大天墉城弟子不受吃不了飽飯的威脅才下令撤了這項處罰也是未可知的。
于是,秦鏡心情大好,打算去慰問一下百裏小冰塊的傷勢,因為他就在前頭的石凳上坐着,作為師姐的她怎麽也得上前打個招呼才是,只是天墉城的弟子夜間不準去後山溜達,他怎的在此處。
秦鏡擡眼望了望夜空,星眸璀璨,絢爛多姿,她倒是第一次發現這星子是這般的耀眼,天墉城到底清氣聚集之地,這星空确實比凡間看到的要美得多。
“屠蘇師弟,聽說你受傷了?”秦鏡走至百裏屠蘇身後,營造出一張笑臉,雖假但也要盡力表現出她的親和。
可誰知百裏屠蘇還是冷言冷語道:“與你何幹。”
“好像是與我無關。”秦鏡嘀咕了一句,本想轉身便走,眼前一晃而過紫胤的身影,心下一笑,轉過身去把一個布袋子丢給了他:“這是我從凝丹長老那兒騙……捎帶回來的,你先用着,若是效果好,我再去搗鼓幾罐來。”
其實事情大概便是這樣發生的。
一日秦鏡轉悠去了凝丹長老的煉丹房,一推門便瞧見他靜坐一邊,她高舉手中的酒壇子,打趣道:“嗨,還虛真人,這麽巧你在,我帶了好酒來,是知了釀的。”
這不是他的地盤,他還能去哪裏。
凝丹長老瞧了眼秦鏡,有瞧向他手中的酒壇子,立馬笑臉相迎的上前很是疼惜小輩的接過酒壇。“這酒壇子很重,我來替你拿着。不過,能來瞧我老頭子就好,何必拿着酒來,我多不好意思。”
說着還邊扒拉開酒封,很不客氣的将酒倒入酒葫蘆中,倒完了還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壇口處,當真是一滴都不舍得浪費,還不忘添上一句:“下次記得多帶幾壇子來。”
秦鏡扯了扯嘴角,心中暗道:您簡直太好意思了。
“聽說還虛真人對于煉丹之術頗有見解,所謂是入天下地都找不出您這般厲害的,真真是比那太上老君還要高深幾分,若不是我早早的拜入紫胤真人門下,說不定就拜您為師了。”秦鏡說得頭頭是道,煞有介事的做出扶額個惋惜的,這等溜須拍馬之話她信手拈來就是。
這些誇贊對于凝丹長老很是受用,一拍大腿感同身受:“我今兒個終于遇到一個會識貨的,前來拜師的都指名拜入執劍長老門下,你且說說他們是不是瞎子來着。“秦鏡連連點頭:“是是是,他們忒沒眼光。還虛真人的煉丹之術已達臻化境界,我師尊心裏頭只有他那幾把破劍,跟您這般和藹可親老爺爺一比自然不是同一個級別的。“肯定不是同一個級別的,我師尊那叫做高冷,秦鏡還暗暗添上一句。
“既然你這般崇拜我,等紫胤出關我且與商量能否讓他将你讓給我做徒弟。”
秦鏡手扶着前頭門,一腳還未跨入門檻,哪想到凝丹長老的一句話讓她被門檻絆倒,險些撞向煉丹爐。
“這……不太好吧。”她穩了穩身子,續道:“不過我真是太感動了。師尊他清修好幾百年才遇到三徒兒,你若是搶走他一個,他不是得恨死你。還虛真人不必難過,像我這般有眼光的徒兒您日後還遇到的,而且我和知了會好好孝敬您的。”她抹了一把汗,若是要換師父,拿刀子抵着脖子也換不得。
“也對。”凝丹長老若有所思的點頭。
秦鏡稍松一口氣,她今日是來拿藥的,可不能被他拐了去。所以立馬切入主題:“真人吶,你這兒可有解妖毒啊,熱毒啊等等的包治百病丹藥啊,我要拿回去研究一番。
凝丹長老捋了捋白須,後指向一堆丹藥道:“這些都是清熱解毒的良藥,可不能給你,我煉了許久了。”
“您可是整個天墉城最厲害的,別小氣,我都拿走了,明兒給你送來。”說着,秦鏡已從腰間取下一個小袋子,将那些丹藥甩入袋中,随後便腳底抹油。
凝丹長老這才反應過來,沖着門邊吼道:“天煞的,你就是來騙我丹藥的。我定要讓紫胤扒了你皮。”
“那就讓他出關再說。”一聲回音傳來,凝丹長老欲哭無淚,心道:紫胤怎麽教出這般徒兒,當真是要晚節不保。
秦鏡将藥丢給百裏屠蘇後,卻聽得“不需要”三字。
“你這人真是太不聽話了,你都傷成這般了,還逞強。”秦鏡氣得臉鼓鼓的,倒也不是氣百裏屠蘇不用她千辛萬苦騙來的藥,而是他這般不愛惜自個兒的身體,那師尊為他受傷閉關不都百搭了。
“用不着你可憐。”百裏屠蘇将藥袋子丢了回去。
秦鏡捧着藥袋子,看來非得拿出她的演繹水平才是,她不慌不忙的坐于他旁處的石凳上,從腰間扯出一塊帕子擋住了臉:“你竟然說我可憐你,我比你還可憐。”啜泣聲從帕子那處而來,百裏屠蘇皺眉,轉過臉去看秦鏡,只是她被帕子擋着也不清她在作甚,只知她在哭無疑。
“你可知我五歲死了阿娘,我阿爹從來不管我,村裏人也都不待見我,唯一跟我作伴的只有那只大黃狗,可那只大黃狗也被人打死了,幸好我還有表妹,等我長大十七歲的時候,我阿爹就想把我嫁出去,隔壁賣豬肉的老王你可知他是怎樣的人,都娶了十七房姨太太了,我這迫于無奈想要自盡之時,幸好師尊他救了我,我這才脫離我阿爹的壓迫。”
雙肩一顫一顫的,好像真有其事一般。百裏屠蘇心下一軟。
“原來你這般可憐。”百裏屠蘇怔怔的看向秦鏡,心中燃起一股莫名的同情,倒也不是同病相憐,只是像她這般可憐天底下還能尋出幾位來。
秦鏡用帕子擋着臉,已作出千奇百怪的鬼臉來,可依舊用着哽咽的聲音道:“所以我要跟着師尊學好武藝,日後下山要為大黃狗報仇,他可是我唯一的朋友。”
“那你表妹呢?”百裏屠蘇疑惑。
“她是親戚,不是朋友。”秦鏡掩着帕子深呼一口氣。
百裏屠蘇沉寂了約摸半盞茶,秦鏡也靜等下文。
“師姐……”
“唉,我在!”秦鏡應聲,掩着帕子在另一邊已是狂笑不能自已了,只是心內已熱流滿面了,聽小冰塊喊一句師姐實屬不易,等會可要讓知了燒幾道好菜好好犒勞自己一番,想想自個兒真是太不容易了。
“學好武藝不是單單只為報仇,還有許多事情可以做。”百裏屠蘇伸手拍了拍秦鏡的肩頭,露出那張千百年才會笑一次的臉,可惜秦鏡沒有瞧見,不然她又要自誇許久了。
“我明白的師弟,我先回去了,哭得太醜不能見人了,師姐我回去洗把臉。”秦鏡将手中的藥袋子丢給了百裏屠蘇,用帕子捂着臉遁走了。
秦鏡好似做了虧心事一般,繼續低頭掩着帕子走着。
“小鏡。”熟悉的聲音從前頭傳來,她低頭瞧着,一雙月白的雲錦靴入得眼中,她立馬放下手中帕子,擡首挺胸:“有!”
秦鏡撓撓頭:“師尊,你什麽時候出現的。”
“沒多久。”紫胤轉過身去,瞧向池子,雙手負背。“大概從你說五歲死了阿娘……”
“其實,師尊……是這樣的……”她正想着如何解釋,只見她眼前飛來一本書,泛着點點金色光暈,秦鏡伸手接過的剎那光暈消失。
“這書記載着如何修習法術的,你且回去慢慢參悟,若是有不懂的問陵越和屠蘇便是。為師這次閉關後會閉絕五識,大約有好些時間不能出來。”紫胤淡然道,後轉過身去,手中化出一把劍來,清光瑩白,一股純正的仙氣萦繞劍身,劍鞘雕刻着與九兮鏡一樣紋路,古樸而又覺得像是新鑄的劍,只是這劍柄略熟。
秦鏡恍然,這不是先前交予師尊的那把匕首的劍柄。
“此劍名為清境劍,乃太古時期流傳下來,本是你那把匕首,為師已重新鑄就,靈力還尚在恢複中,萬不得已之時,此劍方可出鞘,平日裏就用九兮鏡便是,那本書中也記載了禦鏡之術。”紫胤将手中的劍交予秦鏡,她伸手接過心內劃開一種淡淡的凄凄之音,眼泛酸澀,伸手摸向袖中的劍穗,伸手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