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上午要去探訪的工廠距離車站不遠,可能都是靠近郊區的原因,這裏的車輛較少,而與市中心相反的工廠位置更為偏僻,的士司機一般不願意接這種單子,畢竟有客人去沒客人回賺不到什麽錢,市區車站來回跑才是喜聞樂見,可一瞧見白樛木的臉,司機當即改變了注意,人靠臉吃飯這句話不假,白樛木就因此經常得到陌生人的幫助,只是這其中的利弊危害還是要自己掂量掂量,若不是這次日程緊急,她怕不會一個人來人生地不熟的江城。

工廠與車站不過十五分鐘左右的路程,白樛木被司機硬拉常家的說了一路的話,白樛木不善于拒絕人,只能在司機說了好多句以後才勉強應答一聲,在動車上眯的那一小會還不夠她補眠,這會身體疲乏的不想動彈。

“姑娘,我看你不像本地人,來這邊做什麽來了?”司機熟練的撥弄着方向盤,眼睛盯着路況嘴巴不停的問話。

白樛木一只手拖着下巴,搖下半截車窗,遠離城市喧嚣的郊區有它獨特的涼爽,風打在臉上使整個人都清醒了不少,毫無興致聊天的白樛木幹巴巴的回道:“學校放假回家來了。”這話在她腦子裏盤旋許久還是用上了,不是她不相信司機,而是她獨身在外,人心叵測不得不防,當然,她這麽講也有受到電視悲慘劇情迫害的原因,白樛木鎮定的使自己看起來更像是一個本地人。

司機在前面的交叉路口向左,一路同行的車子原來越少,白樛木搶在司機開口之前說:“師傅,麻煩你快一點,我爸爸還在家等我吃飯。”

司機聞言,腳下的油門不經多踩了一些,咧開嘴角,長期吸煙導致的大黃牙暴露在視線裏,白樛木偏開腦袋低頭玩着手機,導航地圖上顯示就快要到工廠了。

司機走的時候還不忘唠叨一句:“姑娘,快點回家吃飯吧。”

白樛木對司機說了聲謝謝,轉身離開。

不是個壞人,就是有些碎嘴子,還是好人多。

九點二十五分,白樛木按照約定的時間到達工廠,工廠的前門破舊,傳達室裏的老大爺在看到她來的時候從裏面走出來,拉開吱呀作響的鐵門,堆滿皺紋的臉頰湊上前來,“姑娘,你找誰?”嗓門嘹亮,五十米開外都能聽得見。

白樛木走近,大聲的回道:“大爺,我找楊經理。”

大爺聽了微微點頭,像是在回味,白樛木原地站定片刻後才聽到回答,“姑娘你跟我來。”大爺雖然耳朵不太好使,但是腰杆筆直,走起路來擡腿晃胳膊十分幹勁,白樛木越過那一道有了些磨歷的鐵門坎跟着大爺往裏走去。

往裏走是一塊空曠砌着高牆沒有門的倉庫,裏面雜亂的堆着一些用剩的布料,紅的、黃的,五顏六色的混雜在一起,步行十幾米後的一個轉彎口,白樛木可以透過透明玻璃的大門看到工廠裏面,一排排安置整齊的機器正發出繞耳的工作聲,操作員手裏不停的擺弄着布塊,速度極快且熟練,堪堪幾秒的時間,原本還是完全獨立的兩塊布料便拼合在了一起,翻個面,能看到整齊無縫的拼接,如此重複幾遍這般動作,一件衣服的雛形便形成了,放置左手邊的籃筐裏,下一道工序的操作員去了過去,細縫衣領……

很快透明的玻璃牆也移至身後,白樛木收回視線,這才瞧見在這條路的盡頭有一件裝修樸質的獨立小房屋,大爺在快要走到門邊的時候轉過身來,“姑娘,這裏就是楊經理的辦公室了,你進去就好。”

“謝謝大爺。”

這間屋子裏分為兩個空間,一間是和操作間一樣的外面可以直接看見的設計師辦公室,第二間緊閉的門旁牆面上鑲嵌的門牌,上面寫着經理辦公室,白樛木敲門。

“請進。”辦公室裏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白樛木旋開把手進去,在見到女人真容的時候反身關上門,心裏暗自慶幸,是個女人,她不是慫,只是膽子不大。

“請坐。”楊經理一邊招呼白樛木一邊還在敲打着鍵盤,看上去業務十分繁忙。

白樛木靜坐五分鐘左右的時間,楊經理這才将鍵盤托推回桌子裏看向她,不好意思的說道:“抱歉,有些事情要處理。”

白樛木:“沒事。”

“我聽和你聯系的負責人說,你有一批緊急趕制的貨?”楊經理不是和白樛木接頭的人,工廠會有專門負責外銷的人員,有尋求合作的人會通過負責人轉達到她這裏來,白樛木是今天一早負責人告知的。

白樛木點點頭,從包裏掏出一本小相冊,遞上前去,“就是這些。”

楊經理接過去一頁頁翻看,将幾頁有內容的部分反複看了幾遍才開口:“我看這些衣服的設計圖詳細,尺寸都是标注好的,是你自己設計的?”在這行做了這麽多年,楊經理的眼光毒辣,誰拿個設計稿或者是圖紙來,她都能瞧個七八分明白,當然,現在工廠裏制作的衣服大多是直接拿着大牌的衣服來複刻的,這種工作簡單乏味毫無挑戰,它的要求就只有一個,用料接近,版型一樣,網絡銷售的興起已經讓她很久沒有看到如此用力的稿子了,當即便來了興趣,身體從椅背上離開,雙肘支撐着上半身。

白樛木點點頭,她從楊經理的眼睛裏看到了光亮,她對自己的稿子很感興趣,如今能将工作當做愛好來做的人不多,于是多說了幾句:“我這次來是希望能找到合适的合作夥伴,這些都是我的心血,當然想更好的将它呈現出來。”

楊經理聽完拽着畫冊站起身來,“你跟我來。”

白樛木被帶到之前路過的設計師辦公室內,裏面的人在她進去以後都停下了手裏正在幹的活,盯着她,直到楊經理站在辦公室最中間的位置拍拍手才讓他們轉移了目光。

“白小姐是嗎?”楊經理問。

“是的。”

楊經理打開畫冊,指着上面的衣服問:“我們現在打樣讓你看看效果行嗎?”

“好。”楊經理幹事利落,很合白樛木的心意,她的時間比較急,所以能現在打樣是再好不過了。

得到白樛木的允許,楊經理安排人将手裏的畫冊掃描成電子檔,在座的每一位設計師都發了一份,雙手交叉又拍了幾下,“大家打起精神來,好好的将這些衣服做出來。”設計工作室在有了大牌的複刻以後所做的工作都是一些乏味的拆解和重組,就連尺寸都是固定好的,毫無挑戰,過程死板,工作室裏的人日子過得麻木不仁,腦袋也更長久不用生了鏽的機器一般,白樛木的設計稿無疑成了他們繼續轉動的發條,當看到設計稿的那一刻開始,陳舊的機器似乎又重新塗抹上潤滑油得到新生。

不一會兒,原本死氣沉沉的工作室變得活絡起來,大家起身的次數越來越多,大聲讨論的聲音越來越大,甚至出現了激辯的場面,一群人嚷嚷到午飯時間,楊經理讓各位先去吃飯,但是激烈的工作室內完全沒有人理睬她,一個勁兒的鑽進電腦裏研究設計稿。

白樛木跟着楊經理來到門外,楊經理感慨道:“我已經很久沒有看見大家這麽有活力了。”

“我也沒想到你們的設計師這麽有幹勁。”白樛木覺得這次沒有白來,只是能不能讓她有所獲,這還得看之後做出來的樣衣。

中午十二點半,完全沉浸在工作愉悅的氛圍中的設計師終于研究出了最合适的制作流程,将操作工能看明白的簡易圖稿送進操作間,安排了幾位已經吃完飯的操作員,讓她們幫忙做個小樣出來。

白樛木眼随流程走,一針一線,一舉一動都不放過,每一個裁剪的位置都恰到好處,每一次機器轉動的聲音都是如此的動聽富有節奏,當第一件樣衣出現在眼前的時候,白樛木知道下午她無需再勞累奔波了。

工人們午休結束以後,畫冊裏的樣衣全部都制作出一件,白樛木帶着它們回到設計師辦公室,感激的朝着各位說了聲謝謝。

而後具體每件衣服制作的數量都進行了統計,因為工廠的進口機器較多,布料也是成批量定制的,所以大概能完成的時間也比之前預估的要早了好幾天,白樛木婉謝了楊經理請她吃完飯的邀請,互留電話預付了定金在下午四點的時候離開工廠。

打電話和封六生說明了這裏的情況,得知現有的存貨也已經打包發出去,夏日十六時的太陽依舊高昂的挂在天空,白樛木心情似雨後初晴般的溫暖清爽,就連的士師傅總是那麽幾句的問題也不覺得心生厭煩了。

問題得到了解決,白樛木打開微博刷新自己的首頁,她關注的人不多,兩分鐘便刷完了一天的消息,前去熱門查看,果然看到了上午才分別的秦楮添,她在江城有個活動,為期三天。

車子駛向市區,周圍漸漸熱鬧起來,司機師傅适時的問道:“姑娘,想好要去哪裏了嗎?”

白樛木剛剛發完一條微博:小可愛們,請問江城夏天必去的地方是哪裏?

“師傅,先往市中心開吧。”手指不停的刷新着手機。

一分鐘,評論99+,白樛木大致浏覽了一下,大家都說她來江城,求偶遇,也有認真推薦的,白樛木從中挑選了一個獲贊較多的,在一個司機等紅燈的時候告訴他,“師傅,送我去瑞梅酒店。”

瑞梅酒店是江城建在市中心為數不多的高級酒店,光是這個地理位置就能知曉其價格不菲,白樛木選擇在這裏是因為網絡上的小夥伴說這裏是距離江邊最好的觀景區,樓層越高看到的江越長,而且從酒店到江邊步行也不過十分鐘的距離,夏天江邊特有的燒烤也是來江城旅游的人必體驗的一種生活,抹平心裏疙瘩的白樛木特別需要散散心釋放一下,既然這次來江城的高鐵票都花了,索性就奢侈一把,讓她在金錢和酒光裏粗俗一次。

确定了目的地,白樛木調皮的又在微博上發了一條消息并且包含了定位,上面顯示了離市中心不遠的地方,也就是現在她的士所在的地方。

“小可愛們,期待我們的偶遇吧!”

她只是随口一說,并沒有真的期待偶遇,只是世事難料,有些事情就是這麽的偶然和不碰巧。

作者有話要說:

制作衣服的流程都是我想象的,并不了解。 ̄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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