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你贏過了歲月漫長,真的很了不起。”
晚上十點十五分,飛機在首都機場落地,向初選擇打車去謝時君家,一分鐘都不想耽誤。
四十分鐘後,他站在謝時君家樓下,擡頭看了看全黑着的窗戶,撥通了電話。
“小初?”
向初遲疑着問:“謝老師,你……在家嗎?”
“在我媽這邊,謝怡安那丫頭下午睡的太多,晚上一直鬧,好不容易把她哄睡了,”聽到向初悶悶地哦了一聲,謝時君調笑着說:“怎麽,小初也睡不着嗎?要不要我也給你講一遍三只小豬的故事?”
頭頂的路燈把影子拉扯的很長,向初握緊了手機,感覺嗓子像是被黏住了一樣,重複了好幾次吞咽才開口。
“不想聽故事,想見您。”
“謝老師,您能不能……簽收一下快遞,我在你家樓下。”
他說的很含蓄,又很緊張,您和你混着用,簡直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了,生怕被拒絕,白天那個魔怔似的非要趕回北京的人仿佛不是他。
謝時君只說了兩個字,向初耳邊便只剩下短促的忙音。
“等我。”
手機電量跳到了個位數,向初索性關了機,在兩盞路燈之間來回踱步,夜風漸起,一直呆在原地的話,腿會打哆嗦。
他從家走得急,在衛衣外面随便套了件毛衣開衫便打車去了機場,走進航站樓時,許懷星已經幫他辦好了值機,拿到了登機牌,向初低聲說了句謝謝,剛想快步離開就被拉住了。
許懷星想把外套借給他穿,甚至說不用還給他,嫌惡心的話可以穿完直接扔掉。
向初沒答應。
他想,冷一點沒關系,等到了北京,會有人擁抱他的,一個既溫暖,又能讓他感到踏實的懷抱。
不知道謝時君什麽會到,向初換到一個背風的地方,繼續等,踩着馬路沿,搖搖晃晃地走,偶然擡起頭,發現今晚的夜空倒是難得晴朗,一輪标致極的上弦月懸在頭頂,只可惜沒有星星。
北京的上空看不到星星,但是月亮會一直在。
所以為什麽要依賴一樣看不見的東西,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選擇啊……
就這樣一邊走神一邊往前走,還沒等向初走完這節馬路沿,就被人從身後擁住了,一下子重心不穩,整個人跌進了那人懷裏。
謝時君解開大衣扣子,把向初裹進去,直觀地感受到他身上的寒意,眉頭皺的更深。
“怎麽穿的這樣少。”
是責怪的語氣,但是一點也不兇,反而是因為不舍得生氣,無奈的成分更多,常用于謝怡安不聽話的時候。
“因為想您抱抱我。”
想您哄哄我,想您抱抱我,向初已經可以熟稔地應用這個句型來讨要自己想要的東西,下一階段很有可能是“想您親親我”。
不得不說,謝時君對這招很是受用,但又不願就這麽被他蒙混過關,只好面上裝作不悅,試圖給自己挽回點威嚴,“就知道糊弄我,我看你比謝怡安還會賣乖。”
向初環抱住他的腰,頭埋在他的大衣領口裏,笑得像只偷了腥的貓。
謝時君沒有抱很久就把向初帶到了車上,暖風開到最大,外套披在他身上。
兩個人緊挨着坐在後座,向初留意到,謝時君裏面穿的依舊是襯衣搭配毛衣,他一開始只覺得這樣穿襯得謝時君沉穩儒雅,挺适合站在講臺上的,沒想到自己會越看越喜歡。
謝時君捉着向初的手,放到空調風口前,向初凍僵的手一時不适應,被暖風吹的又癢又麻,手背泛起一片紅,還有些脹脹的疼。
他往回縮了縮手,小聲咕哝了一句:“疼。”
說着反握住謝時君的手,指尖鑽進他的襯衣袖口,貼着手腕滑動,去找凸起的腕骨和脈絡,似是有意無意的撩撥。
謝時君不但縱容,還主動解開袖口的扣子,讓向初的手得以完全鑽進去,貼着小臂溫熱的皮膚。
“對了,你不是初六下午三點的動車到西站嗎?今天才初四,是出什麽事了嗎?”
“是有件大事要和謝老師彙報,”向初十分不舍地抽出手,改勾住謝時君的脖子,和他近距離對視,“我和許懷星徹底分手了,我不愛他了。”
他說話時候一直盯着謝時君的表情,發現他除了稍稍擡了一下眼,再沒有其他情緒波動的跡象。
向初感到一絲失望,勾緊了謝時君的脖子,幾乎要撞上鼻尖,十分不甘心地追問:“你都不準備表揚一下我嗎?”
“那就……誇你一句,”謝時君淺笑着,眼尾有很淺的紋路,輕輕一皺,仿佛将車內小燈微弱的光盡數收進了那幾條褶皺裏,他說:“真是個勇敢的小朋友,很棒。”
那笑意漾的越來越深,惹得向初也跟着他一起笑,趁他幫自己整理被風吹亂的頭發,指腹擦過額角時,捉住着那只手,讓寬厚溫暖的掌心貼在自己的臉頰上,親昵地蹭了蹭。
向初已經分不清他這是在和長輩撒嬌,還是在貼着情人的掌紋說小話,或許都有。
“我自由了,第一件事就是想您,想您抱抱我,想您表揚我,還想要很多獎勵。”
如果不是遇見了謝時君,向初是不可能說出這些話的,但如果對方是謝時君,他就會潛意識裏覺得,什麽都能由着性子去做,就算變得一點不像原來的他,也沒關系。
反正他在謝時君面前從來沒有濾鏡,謝時君看到的他是什麽樣子,那他就是什麽樣子,與過去無關,更與別人給他貼過的标簽無關。
你看,謝時君又要照單全收了。
他說:“還想要什麽獎勵,我都給你,慢慢給你。”
已經很晚了,謝時君想帶向初回家休息,但向初不肯,不由分說地把他拉到了小區附近的便利店。
好在車裏有幾件剛從幹洗店取來的衣服,謝時君找了件最厚的讓向初穿上,他們并排坐在便利店的吧臺式座位上,面前是一扇落地窗,謝時君看着映出的影子,越發覺得向初像自己的學生,這麽一對比,不得不承認自己老了。
他的衣服對向初來說偏大,可那人非說是正好,明明袖子長了一截,都夠他把手全部縮進去了,只伸出食指,輕輕敲打着可樂罐。
“謝老師,我們先說好,這是我最後一次和你講許懷星的事。”
謝時君半信半疑地挑了下眉,“那如果以後你又提了呢?”
“那您就罰我,”向初眨了眨眼,湊近謝時君的耳朵,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量說:“罰我去學校幫您擦黑板,嗯……我幫您擦黑板的時候,您可以對我做點別的。”
呼吸撲在耳廓,挑起一陣酥酥麻麻的癢,謝時君心頭一熱,當即就想捉住調皮的孩子,就地正法,卻被他躲過了。
向初狡黠地挪遠了些,側趴在桌子上,晃着可樂罐,故意假裝沒看懂謝時君灼熱的目光,自顧自地講他的最後一個故事。
“許懷星送我的第一件禮物是一瓶可樂,冰的,為了感謝我給他抄選擇題答案。”
“我當時好緊張啊,第一次有人送我禮物。”
“後來他每節體育課都會送我一瓶可樂,我假裝不在意,其實他打球的時候我一直偷偷看他,等着他打完半場退下來,被他的兄弟們數落一通,然後拿着可樂,跑向我。”
“我好喜歡他跑向我的樣子,特別好看,我總覺得他應該永遠都是那個樣子,永遠都是十七歲。”
“呼,”向初仰頭灌了一大口可樂,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現在他不是十七歲時跑向我時的樣子了,我也不可能一直傻乎乎地等。”
“他跑不到我身邊了,我也等不到他了。”
“我真的不愛他了。”
向初用力捏着鋁罐,直到聽見氣泡咕嚕嚕冒上來的聲音。
他和許懷星的這段關系就像可樂,當初他們年輕氣盛,掌握不好分寸,剛一拿到手就搖晃的太厲害,氣泡一瞬間決堤,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