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他們都以為自己是撲火的飛蛾
是不是只要喜歡上一個人,就一定會變得不自信,喜歡得越多,患得患失也會越多,怕這段心動結不出漂亮的果子,所以畏葸不前。
謝時君沒有看起來那麽聰明,那麽游刃有餘。
他不知道該怎麽對向初好,想對他好一點、再好一點,想把所有的溫柔都捧到他眼前,卻好像總是差了點什麽,他起初認為是鑰匙沒能對準鎖眼,一直在嘗試調整,後來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究竟是不是能解開這把鎖的鑰匙。
尚未建立起更親密的關系時,謝時君就覺得向初像一件易碎品,他身上少了點成年人雕琢過的圓潤,太尖銳,更容易碰壁。
所以在他們相互靠近的過程裏,謝時君始終在提醒自己:對待向初,要輕拿輕放。
後來他懂了,向初被另一個人一心一意地愛過、沒有原則地遷就過,所以他身上保留着三分孩子氣,五分天真,剩下兩分是無意識的依賴,那是許懷星用十一年的時間塑造出的。
一見鐘情還是見色起意,說起來當然是前者更好聽,但在謝時君這裏,這兩個概念早就混淆成了一團亂糟糟的毛線,他只知道自己想要擁有這件易碎品,從一開始就很想。
他也會在意向初的過去,會萌生類似于嫉妒的情結,其實有件事他一直沒告訴向初,他和許懷星見過面,就在一個多月前。
當時他以向初男朋友的身份和許懷星握手,內心掙紮不安,但又升騰起一種幼稚的勝負欲。
謝時君是個普通人,他也會怕。
一開始是怕向初每一次和自己親昵,都只是他用來擺脫失戀的一種發洩方式,等到向初終于走出失戀了,他又怕自己對他而言沒有價值了,怕所謂的“順路”結束。
讨好型人格總也學不會拒絕別人,謝時君不是讨好型人格,他只是學不會拒絕向初。
是他先動心,這段關系就注定是不平衡的。
向初問他要什麽,他就給什麽,向初需要他扮演什麽角色,那他就努力模仿,不管是可靠的長輩、溫柔的情人,還是別的什麽,他都能做到,向初要他陪玩前任游戲,那他就陪他玩到膩。
但這一切的前提是,向初要問他要。
向初時常像個貪心的孩子,向他要了很多東西,擁抱、親吻、情歌,但唯獨沒有開口問他要過愛情。
所以他不敢貿然說出口,怕吓跑了他獨一無二的淚痣小朋友。
謝時君沒想到,今晚自己的一個善意之舉會讓他的小朋友哭得這麽兇,哭着要他走,臉上濕漉漉的全是淚,卻死死抓着他的袖口不松手,讓他想起跨年那晚,他問向初怎麽這麽能哭,向初說因為他是海綿,海綿的吸水能力很強。
明明是句玩笑話,怎麽會這樣叫人心疼。
“好了好了,不哭了,乖一點聽我解釋。”
謝時君把人抱到腿上,讓他側坐在自己懷裏,一下一下順着他發抖的背。
“我抱了一下阮愉,是因為他讓我幫他一個忙,他男朋友跟他鬧分手,他想讓對方吃醋,先跟他服軟,現在他們倆已經和好了,還對唱情歌呢,不信你可以看看群裏,大家拍了很多照片。”
“我知道錯了,以後不會随随便便抱別人了,原諒我好嗎?”
向初卻跟沒聽到似的,自顧自地掉眼淚。
謝時君想去把燈打開,他需要看看這塊小海綿到底哭成了什麽模樣,眼淚的庫存什麽時候會用完,向初以為他真的要走,拽着他的手不讓他起身,懇求道:“謝時君……你別走好不好?”
吸滿水的小海綿又變成了小刺猬,明明剛才還豎起尖刺,張牙舞爪地要趕他走,現在卻翻出軟乎乎的肚皮,哭着求他。
謝時君放棄了開燈,重新把向初抱在腿上,握着他的手一下下輕輕捏着,希望能傳遞給他一點安全感。
“我不走,一直陪着你。”
但向初早已陷入了情緒怪圈,無論謝時君怎麽哄,他都像是感受不到似的,垂眸盯着沾在謝時君食指上的那一塊突兀的指甲油,陷落于自己營造出的悲情城市裏,往哪裏走都是死路。
他停下抽噎,但眼淚還是一直掉,“你為什麽不喜歡我啊,是不是因為……我和冉秋意一點也不像。”
“他的笑眼是不是特好看啊,”他說着摘下眼鏡,随手丢在一旁,指着自己的眼下,“我不愛笑,還偏偏長了這麽一顆痣,你是不是特別讨厭啊?”
“誰說我不喜歡,我喜歡你喜歡到,”謝時君忽然哽了一下,“喜歡到我都快不認識自己了。”
向初自動屏蔽了外界的聲音,只顧在腦內搜索怎麽樣才能留住這個人,他甚至覺得慈善家的恻隐之心也是可以接受的,總好過什麽都沒有,他勾上謝時君的脖子,用拙劣的方式展示自己的價值:“謝時君……你別不要我,你再可憐可憐我,我很可憐的,我比阮愉可憐多了,我從小沒朋友,一直都是一個人,初戀十一年說出軌就出軌,我最可憐了,你多同情我一點吧,求求你……”
“我真的不是在同情你,寶貝,你也不需要被誰同情,因為你很優秀,小初是很了不起的人,明白嗎?”
謝時君一遍一遍耐心地解釋,然而效果微乎其微。
向初忽然又為自己找到了新的增值手段,類似于病急亂投醫,懇切道:“我們做愛好不好,我們繼續當炮友行嗎?”
他跪下來,去解謝時君的皮帶,解不開就将臉頰貼着他的裆部胡亂地蹭,“你喜歡和我做的對不對?我、我可以給你含,你直接射進來,臉上還是嘴裏,都可以,你想怎麽樣對我都可以……”
謝時君箍着向初的手腕,和他無聲對峙,半晌後摘下眼鏡,懊惱地揉了揉眉心。
他終于意識到,以向初現在的狀态,講道理是行不通的,說了半天一句都沒聽進去,只能先用蠻力讓他清醒過來。
他捧着向初的臉,拇指指腹輕輕挨過那顆淚痣,帶走濕鹹的痕跡,“小初,你是不是沒辦法聽我好好說話?”
沒有回答,只有一聲孩子氣的抽噎。
謝時君妥協般地嘆了口氣,“那好,聽你的,我們先做愛。”
房間裏依舊沒有開燈,但之前被遮住的月亮似乎是從雲霧裏逃了出來,借着月光能将室內的場景看個六七分。
謝時君看到沙發尾亂糟糟地堆放着枕頭和被子,顯然是今天早上沒來得及收拾好的。
“你每天都睡在這兒?”
向初悶悶地嗯了一聲,他正被困在謝時君和沙發靠背之間,雙腿大張着,衣襟也半敞開,一副予取予求的模樣。
謝時君用兩根手指逗弄着他的舌頭,指尖抽出時在下唇上撚了撚,勾出更多晶亮的涎液,他的手指下移到臀縫間,先在穴口逡巡片刻,再緩慢而兇狠地頂進去。
他咬着向初的耳垂,語氣卻像在訓誡孩子似的,“小初真是不乖。”
直到向初被那兩根手指弄得嗚嗚咽咽,說不出完整的句子,謝時君突然覺得心裏舒坦了一些,總算是聽不見這壞小孩說那些傷人傷己的話了,早知道兇一點能把人降住,就不該一味地溫柔,他又添了一根手指,邊擴張邊問:“家裏有套嗎?”
向初艱難地分出神,指了指電視櫃,“第二個抽屜裏應該有……”
那還是四五年前和許懷星在一起的時候買的,但他們其實不怎麽用,向初想了想還是噤聲了,他看到謝時君拿着一盒沒拆封的安全套朝他走來,表情明顯不太對勁,應該是已經猜到了。
這裏的沙發并不比雜物間的那個大多少,向初以為要用跨坐的姿勢,然而謝時君戴好套後拍了拍他的屁股,用近乎于命令的語氣說:“轉過去跪好。”
向初乖乖照做,膝蓋都有些發軟了,謝時君卻遲遲不進入正題,他偏過頭去看,那根昂揚的性器大刺刺地暴露着,套子上的潤滑微微反光,他忍着羞恥,輕輕晃了晃屁股。
“快進來……要你。”
謝時君單膝跪在沙發上,扶着性器抵在臀縫,揉捏他腿根處的軟肉,說:“進去可以,但你要專心聽我說話。”
向初一個勁兒地點頭,“嗯,我聽話。”
然而今晚的第一輪明顯帶着急躁,謝時君根本沒功夫說話,只想着先把人幹乖了再哄,他的下颚緊繃着,動作又急又兇,胯骨一下下撞在臀瓣上,向初身上還是沒什麽肉,屁股勉強稱得上飽滿,遠遠達不到所謂的肉欲感,但就是激得他眉心直跳,隐忍許久的愛欲狂潮急于宣洩。
另一邊,向初看不到身後的人,只能聽到他越發粗重的喘息,黑暗讓感官全部集中在交合的地方,他甚至沒心思叫出聲來,只顧張着嘴,呼吸被身後連續的頂撞截成斷片。
沒有情話和愛撫,更沒有面對面的親吻和擁抱,倒更像是一場用來确認彼此的角逐賽,謝時君并不忍耐射精的欲望,他一刻不停地抽送搗幹,在最後的沖刺時,咬住眼前白皙修長的後頸,像肉食動物叼住獵物,用犬齒磨,用嘴唇反複地嘬吸。
這是他第一次在向初身上留下痕跡,雖然看不清楚,但能想象到是怎樣令捕食者心生愉快的标記。
想送他花。
不會枯萎的幹枝梅,路邊偶遇的野菊花,還有開在皮膚上的,淫豔的玫瑰花。
閃現的浪漫念頭讓謝時君不由自主地慢下來,吻着向初的脖頸,慢慢流連到耳朵,甚至想臨時轉向,把這場性事帶回他更擅長的溫柔領域。
可向初卻突然沒頭沒尾地說了句:“許懷星操我的時候從來不帶套。”
謝時君腦內的弦啪的一聲崩斷了,緊接着是油然而生的怒意,他忍不住想,這個人到底是太傻還是太聰明,這種幼稚的游戲怎麽就玩不膩,是咬定了自己舍不得讓他痛,怎麽就不想想游戲規則對玩家來說公不公平。
他掐着向初的腰,用了能留下指印的力道,下身也深深地埋進去。
向初只是想激謝時君,沒想到謝時君竟然真的上了鈎,他猛地抽出怒張的性器,把套扯下來,又重新頂進去,操得又深又重,肉莖毫無嫌隙地摩擦着敏感的肉壁,伴着粘膩水聲。
這是今晚的第二個第一次,他們第一次不戴套做愛。
向初快被弄得神志不清,謝時君那根東西和他斯文的外表全然不搭,磨過敏感點的時候,幾乎能感受到那上面猙獰鼓脹的脈絡,他只是觸到謝時君掉落在自己頸間的一滴汗水就覺得他好性感,光是想象着他的臉就要高潮了。
濃精盡數澆在向初身體裏,謝時君的聲音被情欲浸透,再也聽不出任何冷靜自持。
“滿意了嗎?”
“前任游戲,你還要跟我玩多久?”
他抹開向初射在小腹上的精液,指尖蘸了些揉上乳暈,惹得向初低聲哀叫。
謝時君鮮少會動怒,一直是好脾氣的形象,但這一次他是真的被激怒了,下決心要好好收拾這個講不通道理的壞孩子。
“你說我是同情你?同情你我就要操你這麽多次?你看我一眼我就想操你,同情心不是這麽用的。”
在謝時君說出第一個髒字時,向初就愣住了,這太反常了,謝時君說髒話的合理性簡直……比母豬上樹更值得懷疑,他幾乎是瞬間清醒了過來。
性器在向初體內重新硬起來,謝時君一邊慢節奏地插他,一邊說:“你可能對我有些誤解,不過沒關系,我現在全部告訴你。”
“跨年那天在KTV,你問我能不能跟你做愛,我當時就想這麽對你。”
“後來在天橋上,你那麽倔地看着我,哭過以後的眼睛有多漂亮,你自己知道嗎?你在我車上睡着了,我舍不得叫醒你,你被我帶回家的樣子有多乖,你又知道嗎?”
“那天晚上我想着你自己弄,射出來之後我特別有罪惡感,我覺得我這樣太不尊重你,可是後來你又主動靠近我,我怎麽忍得住。”
向初快被過大的信息量拍暈了,往後伸手想碰謝時君,卻被捉住按在沙發靠背上。
“你明白了嗎,我不是什麽同情心泛濫的老好人,我只是個見色起意的混蛋,”謝時君停下洩憤與洩欲交織的動作,抽出性器,扶着向初的胳膊讓他轉過來,終于正面擁住他,“那你呢,你願意要我這個無恥之徒的愛嗎?”
向初呆呆地張着嘴,消化着謝時君剛才那一長段不合常理的坦白。
“你、你是不是在騙我?”
他心裏明明在不停地炸開煙花,沉浸在美夢成真的飄飄然裏,卻還在嘴硬,“可是……你一直在等我結束我們之間的順路,還讓我想好了記得告訴你一聲,現在我正式通知你了,我們不順路了,這不是你想要的嗎?”
回想起那天晚上的自作多情,向初說着說着又開始難過,不敢相信自己撞上了兩情相悅的微弱概率。
“謝時君,你就這麽不願意當壞人,非要逼我先開口。”
謝時君見他眼眶蓄淚,連忙先一步擋住,細細啄吻着充血的眼皮,“不是,不是我想要的。”
“我那天之所以那樣問,其實是想知道,你放下許懷星了,是不是就意味着你不再需要我了。”
“我怕你是拿我當藥,療程結束了、病好了,就可以不要了。”
“我想愛你,也想你愛我。”
向初愣了幾秒,孩子似的哼出一聲哭音,環住謝時君的脖頸,揪緊他的襯衣,崩潰大哭,“謝時君,你太壞了,你怎麽這麽壞……”
“你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
今晚什麽招數都用過了,溫柔和強硬輪番上陣,終于撥雲見日,謝時君放松下來,把向初撈進懷裏,一下下順着背,等到懷裏的人不再抽泣,擡起他的下巴,指腹摩挲着那顆他看過一眼就再也忘不了的淚痣,珍重再珍重。
通信系統裏有香農公式,愛情推拉中有卑微定律,他們都以為自己是撲火的飛蛾,飛向一個不确定的結果,最終在夜裏相擁。
謝時君說:“從今以後,這顆寶貝小淚痣,就歸我保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