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節
了屋子,揚起一片塵土。他捂住鼻子,向段紋碧招手道:裏面灰塵大,你別進來,我馬上便出來了。
屋裏空空蕩蕩,印宗師徒三人不治私産,竟是什麽都沒有。許敬棠看了一周,也只看到桌上有幾支禿筆硯臺,也沒見別的什麽,更有些失望,卻一眼看見門邊有個紙簍,因為一直沒收拾時,紙簍裏還有幾張被撕破了的紙。
他走過去揀起了兩張看了看,卻是一幅淡墨的工筆觀音畫,有一片還有落款,卻是釋門真秀恭繪。但這幅觀音圖與其說畫的是觀音,不如說畫得是個平常女子,清麗多于莊嚴,眉目間卻與段紋碧有七八分相似。
那便是那個和尚所說的劉家姑娘吧。許敬棠只覺心中有些發冷。昙光自是愛上了那女子,因此見到段紋碧後,驚得居然連大慈刀也不再讨要,劫了段紋碧便走。而寶相莊嚴、大有高僧風姿的真秀,在他心中只怕也是在愛着那個女子的。他們所謂的參禪,其實說到底仍比不過人情。
許敬棠将紙片放回紙簍裏,走了出去。段紋碧在門口等得急了,撲了撲他身上的灰塵道:敬棠,你看到什麽麽?
許敬棠搖了搖頭,道:什麽也沒有,回去吧。
他們意興索然而返,走到半途中,許敬棠回過頭又看了一眼天童寺,耳邊似乎又響起了真秀走進所念的那首偈子。
便是印宗,二十七年枯禪坐下,他悟得的是什麽呢?許敬棠微微一笑,喃喃道:以後種種,譬如今日生。
段紋碧道:你說什麽?
許敬棠道:沒什麽,走吧。
這時寺中有鐘聲響起。遠遠聽來,鐘聲缭繞,餘音袅袅不絕,如在白雲間穿行。
附
禪與刀--讀燕壘生小說慈悲刀 曹霁
中篇小說《慈悲刀》沿襲了燕壘生小說一貫的風格:愛倫?坡式的結構布局、張恨水式的敘事方式與歐?亨利式的結尾,顯現出作者才華橫溢的想象力、深厚的文化素養和嚴肅的創作态度。
讀罷《慈悲刀》,不由自主想起了南朝梁武帝蕭衍的一首《靈空詩》: 物情異所異,世心同所同,狀如薪遇火,亦似草行風,迷惑三界裏,颠倒六趣中。五愛性洞遠,十相法靈沖,皆從妄所妄,無非空對空。 蕭衍做此詩時,佛教傳入中國未久,還沒完全融入中國文化,我卻一直覺得這首詩詠盡了佛教禪宗之意之理之道。禪是佛教教義的核心論點之一,正如《華嚴經》所說,無不從此法界流,無不還歸此法界。在頓悟的人看來,大千世界無非皮相,見玄機便是道虛妄;而對于蒙昧的人來說,萬物卻是泾渭分明,所謂執着難破:這便是解讀《慈悲刀》這部禪意小說的關鍵所在。
《慈悲刀》的故事由兩個部分構成,第一部分是大悲刀的故事:鍛鋒堂堂主段松喬六十大壽之時,身懷絕技的昙光和尚手持大悲刀前來尋釁,索取他師父印宗丢失的大慈刀,一番血戰之後,挾持段家小姐而去,緊接着昙光的師弟真秀和尚尾随而來,漸次揭開層層江湖公案之謎;第二部分是大慈刀的故事,描寫真秀大慈刀拈花禪與昙光大悲刀金剛禪之間的沖突,以及昙光自我懷疑、掙紮、救贖的過程。這是小說的故事主線(明線)--實際上,這部小說的情節看上去雖然很簡單,卻暗藏着多重敘事線索--《慈悲刀》的暗線乃是這部小說的核心線索,正如金庸先生的《飛狐外傳》明敘胡斐的江湖生涯,暗地裏卻在羅織大俠胡一刀的事跡及胡、苗、田、範四大護衛的宿命人生。在作者從容不迫,剝繭抽絲的描述中,二十七年前,印宗和尚和江湖各大名門正派之間的那段江湖公案一一浮現:令人震驚的是,在貌似血腥殘酷的江湖殺戮背後,卻是印宗和尚熱忱、艱難而執着地追求禪理大道人生終極目标的苦痛命運。
慈悲刀是小說的主題,也是印宗和尚的人生命運象征。大慈刀與大悲刀構建了不同層次和意義上的明顯的對立兩極:善良與邪惡;喜悅與悲傷;慈愛與仇恨;悲憫與刻苦;執着與忘我......透過這種人生命運的選擇,小說欲表現的卻是正與反,剛與柔,上與下,黑與白,是與非,妄與真,相與空,道與玄等禪宗樸素的哲學觀念。禪與刀的沖突,乃是印宗和尚渡劫江湖人生、修煉禪宗之道的一種寓言性物化,而昙光和真秀各自代表的兩種禪宗修煉方式之間的對立、妥協與反動恰恰也是禪宗從誕生以來,歷經千年,至今也沒能解決的哲學難題--六祖慧能那首著名的偈子已道破天機: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除此之外,小說《慈悲刀》還設置了一條副線,那就是昙光、真秀師兄弟與段家小姐劉氏姑娘的愛情糾葛。由于敘事的需要,小說過早揭開了幾個懸念謎底,以至于不得不依靠這條副線來保持情節發展的平衡,遺憾的是,這一愛情故事顯得較為平淡,又缺乏必要的敘事鋪墊,因此稍感生硬,然而,無論是金剛禪,還是拈花禪,都難着此香豔之相:禪意既藏命理,佛光焉遠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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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間小溪旁,雨水沖刷過的青青翠竹結成一間陋室,豈不妙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