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是軒轅時爬逃生梯才進了自己家的屋子,一進門還差點被打了。他們和樓裏還正常的人一合計,一起驅逐了喪屍,然後輪流讓男人出去覓食,就這樣撐了很長一段時間,最後因為實在沒辦法,周圍的資源都搬空了,才收拾東西逃跑。他們沒想到街上這些喪屍還能躲起來伺機對人發動攻擊,軒轅時的母親差點中招了,也因為這樣,幾個人不得不緩緩腳步。不過他的媽媽最後還是和他們失散了。
“我也見過人變成喪屍的過程,就是突然失去說話的能力,怎麽叫都不回應,然後突然哇的一下撲咬別人。就是因為這樣,才很多人放松警惕然後被突然襲擊。然而我覺得,沒有智力的話是絕對不會知道要躲起來然後進行偷襲的。正常人喪屍化之後很快就有感染性,而且力量和反應速度又比人優秀,簡直防不勝防。”軒轅時抱着手臂說:“我都懷疑他們腦子裏是不是還存着兵法呢。”
正如鄭友所說,他是因為家裏有親人突然過世,才急忙回去的,結果那個據說是腦梗死的親人突然詐屍,咬了好幾個人之後,整個村子就遭殃了。鄭友和家人不得已躲到深山老林,待了很長一段時間終于受不了了,就一路跑一路找庇護所,無奈他們是離最近的庇護所越來越遠,最後跑到這裏來,才被人接到了地下基地。逃亡期間他們的親人也失散不少。
“現在那些喪屍可是拿着武器,一臉打了腎上腺素的樣子了。唉,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和什麽東西戰鬥。”鄭友說着,摸了摸自己的頭發,接道:“我們那群人也猜測過這些喪屍是不是還活着……”鄭友也說不清楚那些被叫做喪屍的家夥到底是人是鬼。
王傑摸着自己胳膊上的紋身,也開始認真講述自己的故事,他是在紋身店給朋友紋身的時候聽到外邊有人尖叫,走出去看,突然來了一群人說什麽有人在咬人,懷疑是得了狂犬病,要他們趕緊找個地方躲起來。然而王傑知道沒那麽簡單,他讓朋友躲起來,自己在暗處觀察,發現那群人怎麽看怎麽像書裏說的“喪屍”,不過潰爛的只有面部,下颌就像鯊魚一樣可以最大限度張開,眼球都是渾濁的,看起來就像已經死了的人。很快那些“人”就攻破了王傑待的紋身店,他和朋友還有幾個員工趕緊逃跑,結果朋友不小心摔倒了,幾個人趕緊把朋友扶起來,然後繼續跑。
“我清楚地記得我的朋友并沒有被喪屍咬到,他只是摔了一下,胳膊上沾了些泥土,站起來屁事兒都沒有,用衣服擦了擦就繼續和我們一起跑了。”王傑說着,摸紋身的動作就沒停過,看起來有點焦慮。
“你之前不是在給你朋友紋身嗎?這可是創傷性的行為。說不定就是因為摔倒了,碰到了混着喪屍□□的泥土,有感染性的液體通過紋身的傷口進入他的身體導致他感染的。”鄭友說。
“如果真是這樣,我這輩子都不會再碰紋身的器材了……”王傑深吸了一口氣,低下頭說。
“那也不是你的責任。”軒轅時用溫柔的語氣對王傑說,僅僅是一句話,就讓王傑感覺好受了點。明明也沒什麽特別的內容,軒轅時說話就是有這樣神奇的力量。
“我們躲到一個倉庫裏,我朋友突然間就不會說話了,眼睛直直看着前方,我們覺得很奇怪,剛想問他怎麽了,他的身體就突然抽抽起來。”王傑繼續說他看到的場景。“我們幾個不敢靠近他,因為他變得很奇怪,很快,他的眼球開始渾濁,呼吸也幾乎停止,我們憑感覺知道這事兒不對,于是趕緊順着倉庫後門開溜,不久後我的朋友也追了出來,他完全像是那些喪屍一樣撲咬我們,面部也變得猙獰。”
可是他們讨論的是關于喪屍到底有沒有智商這個問題,所以王傑的話沒有就此停止。“奇怪的是,我的朋友變成喪屍之後并沒有撲咬我,就這樣,我在他的攻擊中幸存,并且和另外兩個員工一起逃出來,只有一個人不幸被朋友咬到了。”王傑說到這裏,頓了頓,喝了一口水繼續說:“我當時就在想,他是不是還有那麽點意識。”
最後是司勤,他想了想,開始整理自己和查克所經歷的這段艱難生活。
知道爆發喪屍潮的時候兩個人正在外邊參加義務勞動,當時他們什麽都不知道,被老師緊急趕到一個小倉庫裏,并且囑咐千萬不能出來,看到奇怪的人也不要開門。以司勤的智商還不能理解到底發生了什麽奇怪的事情,他只能和其他人一樣聽命。
大概是過了半天的時間,外邊開始有人敲門,但是力道越來越大,一邊嘶吼一邊把門撞得哐哐響,吓得孩子們不敢開門,怕是壞人。最後一個膽大的孩子透過門縫去看,卻被一下子抓破了門板的手戳到了眼睛,孩子們趕緊把門板加固,蹲在角落裏不敢吱聲。結果又過了大半天,那個被傷了的孩子突然跳起來嘶吼着咬人,好在司勤和查克距離那個孩子比較遠,他們趕緊從通風口爬出去,本來想協助幾個身體還不錯的孩子一起走,但是他們發出的聲音吸引了更多這樣見人就撲咬的大人,他們只能趕緊撤退,讓那些孩子自救了。
“因為我本身是個警惕的人,所以不願意和別人一起走,直到遇到了一個和藹親切的老人家,是他告訴我關于那些怪物的事情,覺得他不會變成喪屍之後,我們選擇相信他,并且跟着他一直往北走,直到到人跡罕至的地方。不過就算到了沙漠地帶,也偶爾會有喪屍出現,好在我們都能夠應付了。”司勤說到這裏,用手擦了擦眼角,接着說:“可是那個老人家還是被襲擊了,那些喪屍到了後來真的越來越難纏,我們甚至覺得他們開始模仿我們的動作了,就在老人家要喪屍化的時候,他讓我們殺了他,我們不願意,就這麽看着他變成喪屍。不過讓我覺得驚訝的是,老人家變成喪屍之後猛地站起來,往庇護所外邊走,而不是直接撲咬我們。他明明是變成了喪屍,卻沒有攻擊我們……這也許是他還留有智商的證明吧?”
之後司勤和查克不得不留在老人家給他們找的庇護所,雖然只有他們兩個活人,他們卻覺得生活得還不錯。就是經常會受到喪屍襲擊,一旦喪屍來襲,他們就得搬走,到另一個庇護所住一段時間,因為喪屍也是會流動尋找食物的,所以一段時間後那邊的喪屍走得差不多了,他們就又回去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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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最近的喪屍居然成群結隊起來,我們之前待的地方人跡罕至,偶爾會出現喪屍群,也不過三四個人,那次我們被襲擊,是在白天,一下子來了十個,手裏還拿着木棍鐵鍬撬棍之類的武器……”司勤說到這裏,就不願意說下去了,因為他覺得,那些拿着武器的喪屍,很有可能是曾經同他們一樣對抗喪屍的人們。這實在是很悲劇的事情。
軒轅時嘆了口氣,說:“就算那些喪屍能夠漸漸恢複智商,我也覺得他們一定不是正常人了,也一定不是普通人了。”他說着,轉向司勤,對他說:“如果我的至親變成那樣的東西,或許我會不舍得下手,或許看到他們還是有點理智的樣子我會覺得興奮,但是,他們仍然曾經變成我不認識的模樣,就憑這個,我就不能肯定他們還是不是我的至親。如果他們再也不是我熟悉的人,我會毫不猶豫讓他們徹底安息。”
這時候的司勤還不清楚為什麽軒轅時要對他說這些事情。
☆、1、研究所
天伊柔一個人來到冷庫,打開冰箱,取出一個被密封的硬紙板盒。打開來,裏邊還有一個透明盒子,透明盒子裏存放着兩顆冰凍的心髒,盒子上的标簽卻是空的,什麽都沒有寫,而盒子似乎是一個整體,沒有辦法打開來。
“大概還有一段時間吧……全球各地都發現了喪屍最新的變異情況,也許再過不久,這些折磨就都會到頭了。”天伊柔溫柔地撫摸着那個盒子,微笑着說着這些好似沒有邏輯指向不明的話。
裝在她白大褂兜裏的手機響了起來,但是她并沒有拿出手機來看的打算。地下網絡并不發達,通信甚至有些障礙,從別的地方傳過來的信息經常是延時的,天伊柔本來應該趕忙拿出手機看看有什麽最新消息才是,現在她卻非常淡定地在辦公桌前找了張椅子坐下來,從自己的私人物品盒裏拿出兩個陶瓷的小茶杯,還有一個透明的、裝着透明液體的小瓶子,給兩個小茶杯倒上那些液體。
“沒有好的飯菜,只有酒了,還是我存了好些年的白酒,質量并不是很好。對不起,爸,媽,将就吧。”天伊柔說着,嘆口氣,放下小瓶子,看着桌子上的盒子發呆。
現在研究員們都在忙碌,她一個人待在狹小的房間裏,沒有人會過來打擾她。
人一旦陷入這樣的孤獨中,就會胡思亂想,腦子裏閃過無數念頭,天伊柔也不例外。
那似乎是年代久遠的事情了,她牽着父母兩人的手,走在游樂園裏,手腕上綁着一個氣球。然而那個活結松了,氣球飛到天上,她急得哇哇大哭,母親蹲下來安慰她,父親給她拿來冰淇淋,讓她破涕為笑。也的确是年代久遠了,她早已記不清那個氣球是什麽顏色,冰淇淋是什麽味道,父親穿着什麽顏色的衣服,母親綁着頭發的發帶是什麽造型……這個記憶在腦海裏,就像一滴濃墨,滴入水裏,快速暈開,淡去、淡去,最後好似什麽都沒有在腦中留下,仿佛這段記憶是她憑空捏造的。然而她卻記得那天在游樂園裏小醜送給她一個獎品:一枚印着貓咪圖案的胸針,它到現在還別在她的胸前,顏色已經泛黃,貓咪的俏皮勁兒卻一點沒減。
再大一點兒,她的父母開始吵架,然而她并不是兩人吵架的□□,也沒有被兩人的戰火波及。兩個大人唇槍舌劍之間火花四濺,她抱着兩人送的娃娃站在一旁,和他們仿佛隔着一塊電視屏幕,兩人吵架好像一場電視劇,和她毫無關系。直到母親沖過來,拉起她的手,怒氣沖沖走出家門。
人們都說,生的女兒會更像父親,她似乎也不例外。智商高,什麽東西一點就通,深得大學教授賞識。從小的時候她就一直跟在父親身後,搖搖晃晃地走着,那時候和她一起走的,還有母親,父親在前面帶路,母親在後邊扶着她,讓她跟着父親的腳步走,長大後,她在思想上也緊随着父親的足跡,而母親卻不再扶着她了。但是她理解母親的累和苦,夜裏她能聽到母親嘆氣的聲音,偶然帶母親出門旅行時同住一個房間,她才知道母親睡得多不安穩,經常半夜裏拿着手機,看着屏幕上的“丈夫”兩個字,一坐就是一整晚。
當她提出報考生物學相關專業的時候,她的母親暴怒了,甚至掀翻了桌子,第一次歇斯底裏地對她說話,讓她打消這個念頭。很不幸,她的性格又遺傳了父親,但是她顯然比父親圓滑一些,她最終說服母親,繼續攻讀基因工程。而她為什麽這麽做,她從來沒有告訴母親,因為她覺得她在給母親制作一份禮物,一份應該會讓母親從心裏覺得幸福的禮物,這份禮物應該是給她的母親驚喜,所以不能讓母親知道這份禮物是什麽。
在天伊柔上小學的時候父親就不經常回家了,他在實驗室裏,忙碌着那些普通人無法理解的工作,擺弄着肉眼看不到的東西。母親是個大家閨秀,秉承着人們歪曲的“女子無才便是德”,只是賢惠持家就夠了,無聲地支持着父親的事業,母親與父親同榻而眠的次數屈指可數,即使如此,她任勞任怨,因為父親待她如賓,她從習慣性依附一個男人,到漸漸理解為是愛情,她對丈夫忠貞不渝,也許只有女兒的幸福能讓這個女人激發母性,憤而向男人挑起戰火了吧。天伊柔不知道父親的榆木疙瘩腦袋裏究竟裝不裝得下研究之外的東西,她只能理解父親的野心,卻理解不了母親對父親的愛為什麽如此“愚蠢”。
父親從不讓女兒進入他的研究室,直到天伊柔在基因工程上表現出驚人的天賦,并且表示願意繼承父親的衣缽,這讓這個孤獨的科學家仿佛找到了歸屬,他有意識培養自己的女兒接觸這些東西,将自己的研究成果和女兒分享,高興的時候手舞足蹈,那個紳士一樣的父親,也只有在關上實驗室的門,才會變得像個孩子。天伊柔也因此看到了父親的另一面,更加真實的另一面。
“爸爸,這次研究結束了,可以回家吃飯嗎?”
“可以可以……”
“爸……你到底是聽到沒有啊!”
“嗯嗯,聽着呢……”
“放下你手裏的工作行嗎?”
“等等,再等等……”
這樣的對話,父女兩不知道進行了多少次。然而每次天伊柔都是以她妥協為對話的終結,她從未說動過自己的父親,她甚至想過把那些實驗成果都毀掉算了,但是她下不去手,因為她在父親的培養下,也對這些神奇的科學産生了迷戀。
那唯一一次吵架之後,母親帶着天伊柔逛了一圈買了點兒零食就回了家。這個賢惠的女人依舊日複一日做了飯,差天伊柔給當爹的送過去,這位溫柔的大家閨秀,就一直這樣繼續默默關心自己瘋魔一般進行研究的丈夫。
“爸爸說,他工作結束了就回家。”十六歲的天伊柔在飯桌上對母親這麽說。
“呵呵……”母親無奈地笑了起來:“你可是聽他這麽說,可惜他有做不完的活兒。”
所以,單純的天伊柔覺得,父親的工作能夠提前結束,一定可以快點回家。所以她要取得別人的認可,這樣才能輔助父親更好地進行研究工作。
沒錯,她選擇這個學科不僅僅是因為天賦和喜愛,更重要的是,她想讓父親,想讓父親快點兒回家……一家人團聚,就是她想送給母親的禮物。
她的母親是個大家閨秀,沒有多高的文化水平,卻是個通情達理的人,這并不矛盾。這個溫柔的女人偶爾還會看看描寫細膩感情的書籍。
“媽,世界上最近的距離是什麽?”她笑着問她的媽媽。
“是心與心的距離。彼此心心相印,就是最近的距離。”她母親微笑着說,臉上流露出幸福,卻有些許無奈。
“不是負十幾厘米的距離嗎?”天伊柔問。
“為什麽是負十幾厘米?”她母親不解。
“嗯咳……”天伊柔咳嗽一聲,轉過頭去,尴尬笑道:“就是,擁抱的距離……”她絕對不會說是做你懂得的事情時候兩個人之間的距離。
然而直到她的父親猝死在工作臺上,她也沒能成功讓父親早點回家。而她可憐的母親,傷心過度,很快也追随父親而去。
她瞞着母親偷偷動了父親的身體,拿出父親的心髒,在母親病逝後拿了母親的心髒,把兩顆心裝在一個盒子裏。
天伊柔承認自己沒什麽浪漫細胞,這是她那時候所能夠想到的、讓父母覺得開心的事情了。心與心的完全貼近,近到沒有一絲距離。為了不讓兩顆心分開,她将它們捆綁在一起。
失去了父母的她瞬間失去了努力的目标,天賦是什麽?愛好是什麽?她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收拾完家人的遺物後,她拿着父親留下的工作筆記,看着上邊驚人的工作量,卻一點驚訝的情緒都沒有。她的情商告訴她,只有完成父親剩下的任務,她才能真正解放父親,讓他“回家”,讓他和母親“團聚”,他們的家庭,才能像她學齡前那樣“完整”。
然而她的父親選了一個很艱巨的任務:重生和長生。
那些喪屍不就是最好的研究對象嗎?那個恢複力驚人的孩子,不也是很好的研究對象嗎!
她曾一度在工作中迷失自我,忘記自己什麽時候開始自然而然投入研究工作,因為任務過于艱難而失去奮鬥的目标,三年前她終于有了些眉目,現在更是覺得自己即将走向成功!
“父親,喝杯酒吧。”她說完,拿起桌子上的杯子,把兩杯酒都喝幹了,然後對着那個盒子笑了笑,白皙的臉上也泛起紅暈,這讓這個本來不近人情的女人多了些人情味。
她把杯子收起來,緩緩趴在桌子上。這個看起來像是女強人的女人,實際上酒量并不好,兩杯白酒悶下去,讓她的頭腦有些混亂。然而一年就這麽一次機會可以讓她完全放縱。她看着那個裝着兩顆已經停止跳動卻緊緊相依心髒的盒子,抿着嘴唇笑着,幸福得好像當初那個拿到獎品的孩子。
天伊柔很快閉上眼睛,夢裏的她還是那個小姑娘,能夠柔柔軟軟地依偎在母親懷裏撒嬌,理所當然地要父親幫她梳頭發,穿着色彩斑斓的小裙子。
當她被人叫醒的時候,臉上還挂了淚痕。
叫醒她的周企迪愣愣地看着她。雖然他感覺眼前的女人現在可能需要一個懷抱,卻不敢伸出雙臂。
“有什麽事麽?”天伊柔的聲音還有點沙啞,她爬起來,只感覺有點頭疼。
“每四個小時一次的生命檢測報告……”周企迪說着,把一份資料放在桌子上。
天伊柔淡淡看了一眼,上邊的指标很正常。
周企迪放下報告就想走,卻被天伊柔叫住了。他轉過身,疑惑地看着這個好像剛哭過的女強人。
“你的弟弟,會好的。”天伊柔突然說出她本來不會說的話。周企迪聞到一股酒氣,知道這個女人喝了酒,一定是在說胡話呢。
“他已經變成喪屍了……”周企迪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說。
“不,會好的。”天伊柔說完,又俯下身去,閉上眼睛。
周企迪嘆了口氣,轉身離開房間,帶上房門。
天伊柔這次的夢境恢複了“正常”,夢裏充斥着大量的式子和模型……這才是一個深懷野心科學家的夢境。
周企迪帶着食物去看自己的弟弟,喪屍的食量非常大,每隔一段時間就要給他們送吃的。當然,研究所裏不止一只喪屍,還有幾只一樣被關在封閉觀察室裏,但是周企迪的弟弟周企晔是其中最沒有攻擊性、看起來最有智慧的一只。
“今天你怎麽了?”周企迪還沒進觀察室,就看到自己的弟弟在那拼命揮舞雙手,似乎想要掙脫鎖鏈。這是很反常的,畢竟從一開始将他帶到地下,他都沒有反抗過。
周企迪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弟弟站起來,掙紮着,伸長了手臂,發出低吼,張大的嘴裏淌下粘稠的唾液,滴在地上,把地上弄得更加污濁不堪。
“小晔乖,不要動。”周企迪走過去,把手放在周企晔頭上摸了摸。
周企晔在喪屍化之前就很吃周企迪的摸頭殺,這一招果然奏效了,他安靜下來,站在那裏,垂着雙手,張着嘴看着周企迪。
周企迪把手放下的時候手上沾了些帶着腐肉的發絲,但是他一點也不覺得惡心。周企晔掉落的頭發他都會好好收集起來。說起來,他至今希望自己的弟弟某天能夠恢複正常。喪屍化的身體簡直不堪入目,現在周企晔的頭頂只剩下一圈稀疏的頭發了。弟弟那麽臭美,發現自己成了地中海,一定會哭着跑來求安慰吧?所以周企迪把頭發收集起來,洗幹淨,準備到時候給弟弟種回去。
周企迪把肉排從保鮮袋裏拿出來,送到弟弟面前,但是他的弟弟卻沒有吃。
“不餓嗎?”周企迪看了看自己的弟弟,把肉排放在他面前,然後打算轉身離開。畢竟有很多分析工作在等着他,還有打雜,誰讓他地位低呢。
沒想到他剛轉過身,就被抓住了肩膀。幸虧他穿着防護服,要不然就這一下,估計他立馬會被感染。
周企晔很少這樣直接抓住自己的哥哥,他似乎也明白自己不能碰到人。
“哈……哈……”周企晔艱難地喘着氣,伸出另一只手,搖了搖,然後垂下來,呆滞地看着周企迪。
就在周企迪想要安慰弟弟的時候,一個守衛端着槍過來了,正要開槍,被周企迪立馬喝止。
“周先生,您這樣會被感染的!小心點!”守衛對周企迪說。
“是,我知道了。”周企迪蹲下身,從弟弟手下出來,蹲着走了兩步,才站起來看着被鐵鏈鎖住的弟弟。
“對不起,小晔,我不能讓你死,天博士說了,你會好的,我選擇相信她。”周企迪說完,馬上轉身走了,他還要給別人送食物。
喪屍潮爆發的時候周企迪還是個學生,他努力想要往高處走,想要報效祖國,想要讓父母風風光光的,結果還沒來得及趕在喪屍潮前回家,就被通知撤退到地下。然而他沒有放棄,連夜跑出來,在地面上尋找自己的弟弟。
周企晔和自己的哥哥不一樣,他沒有學習的頭腦,反而對體育很有興趣,高中畢業後報考了體校,主攻田徑,跳遠成績也相當優秀,在高中的時候就被派出去代表學校參賽,取得多項優秀獎項的他雖然文化課不怎麽樣,但是還是和哥哥考到了同一所城市,兩人的學校相距半個城市。
所以逃出來的周企迪決定先去找周企晔。
而周企晔又何嘗不是在找自己的哥哥?兩人一個丢了手機一個所在地區信號完全被切斷,就這樣憑着兄弟倆的心靈感應,最後還是走到一起。
兄弟倆相擁而泣,準備回家找父母,但是這一路的艱辛讓兩人也意識到必須制定一個好的計劃,要不然絕對會交代在半路上,何況他們的家鄉距離學校有半個國家的距離……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随着喪屍越來越多,他們也陷入了包圍圈,為了把生病的哥哥平安送出去,周企晔護着哥哥奔跑了大半個城市,最後還是體力不支,在遇到救援隊之前腿一軟,差點倒下。也正是這一時松懈,他被喪屍狠狠抓了一下,也正是這一下的襲擊,讓他一下子爆發了所有的潛力,直到遇到防衛隊隊員……
天伊柔收治周企晔的時候他還沒有變異,周企迪則被保護得很好,可以說毫發無損。周企晔在天伊柔口中得知周企迪不會有感染危險之後,渾身的力氣一下子散失,跪坐在地上,低下頭睡了過去。
等周企迪掙紮着起來,看到自己的弟弟時,弟弟還在睡着,維持着跪坐在地的姿勢睡着。
周企迪拍着玻璃牆壁,直到周企晔擡起頭,用渾濁的眼球看了他一眼。
生性腼腆而且有些懦弱周企迪在這一眼裏明白了,自己的弟弟變成了他們拼命躲避的東西,他在透明觀察室前跪坐着哭得肝腸寸斷。
研究員們勸說周企迪給周企晔一個痛快,他卻不願意,一直搖頭否認自己的弟弟已經變異的事實。
天伊柔站在一旁看着,輕輕摁了一下手裏的按鈕,透明玻璃牆似乎發生了改變,周企迪只覺得自己能夠更清楚地看裏邊的周企晔了。
跪坐在地上的周企晔看着周企迪,還沒喪屍化的面孔保留着人的模樣,仿佛他只是得了眼疾。不過他确實看得見。
兄弟倆就這樣對望着,不知道過了多久,天伊柔走到周企迪身邊,對他說:“你的弟弟可以活着,不過他将作為實驗體待在這裏。”
雖然周企迪隐隐知道這不是好事,他還是點頭答應了,代價就是,他要留在這裏打雜。
已經變成喪屍的周企晔站在那裏,安靜地看着觀察室的門被關上,渾濁的眼球轉了一下。誰也不知道,這近三年來,他究竟有什麽樣的變化。他蹲下去,抓起肉排,第一次用雙手将它撕成小塊,再一塊塊放進嘴裏,慢慢咀嚼。
天伊柔醒來,已經是晚飯時間,她給查克親手做第二頓飯,這回要做的是肉沫炒飯。她從冰箱裏取出一些剁好的肉沫,用幹淨的勺子舀了一些,拌進已經放到适口溫度的炒飯裏。
給他加個牛奶布丁吧。天伊柔這麽想着,脫下手套,從另一個冰箱裏拿出一個白嫩的布丁,輕輕放在托盤上。
☆、2、聯盟
頭領被殺的事情沒過幾天就被上級知道了。告密的當然是那些被珍珠趕走的成員了。
這天珍珠正在和幾個成員商量什麽,一個人突然闖了進來。珍珠擡頭一看,發現這人竟是那天被趕走的人之一!
“你為什麽還回來。”珍珠冷冷地問那個男人。他看起來很年輕,今年也不過二十歲出頭,因為長得有點小痞帥,被人叫帥哥。他全名叫楊帥,是個很常見的名字。他之前因為聽話而讓頭領非常放心,一直帶在身邊當跑腿。性格有點懦弱,是個善良的人。他當初參與了圍攻肖欣哲的行動,更早之前還活捉過防衛隊隊員。他朝別人開過槍,卻不願意打中那些人。
“跳蚤向上級告密了你們的事情,畢竟頭領是他們的得意下屬,所以上級這把絕對不會輕易罷休。”楊帥說着,看了一眼珍珠和那幾個看起來明顯慌了神又一瞬間鎮定下來的成員,嘆了口氣說:“你們趕緊撤退吧。”
“你要留下來我不會攔你,要讓我們走,我們可不答應。”珍珠說着,輕輕摸了摸別在腰間匕首上的追蹤器。這個追蹤器當然就是周阿七給阿強的配槍上帶的那一個。這東西當然耗電,沒電了就會失效,所以她把追蹤器拿下來,設法給它續電,這幾天一直帶在身上。不過好幾天了,防衛隊的人都沒有過來,這讓珍珠心裏有些疑慮。
“珍珠……聽我說吧,要是讓他們發現你們自成一派,一定會……”楊帥也就是因為這樣服從命令,才會被頭領賞識。
“上層的矛盾為什麽要讓平民承擔?”珍珠擡起頭,将問題的本質一針見血地說了出來,并且冷冷看着楊帥,這一眼把楊帥看得一哆嗦。
珍珠再不是那個初入社會的新鮮人,三年的折磨讓她迅速從一個女孩成長為女人,并且自覺再不強大自身,一定會被死死壓制,直到悲慘地死去。她做不到等死!
“我知道他們在想什麽,和防衛隊作對不會是封雅頌一個人的主意,支撐他這麽做的一定另有高層的人。而我們這些只想過上平安日子的人為什麽一定要聽從上級的命令和防衛隊搶奪資源?我們到底是和誰作戰你想過嗎?!”珍珠質問眼前的年輕人。
楊帥安靜地看着珍珠,他的眼裏流露出一絲崇拜的情緒。其實從珍珠敢動手殺頭領的時候,他就已經對珍珠的形象改觀了。是的,他自己也有猜測,聯盟一直暗中和防衛隊作對,搶奪他們的土地和資源,利用在地面的優勢總能搶先一步拿到好東西,這其中一定少不了高層人士的支持。
頭領對他們說這是先下手為強,這樣的掠奪能讓地面的人過得很好,而地下那群人只是一群老弱病殘,浪費資源不說,行動力也不如聯盟成員。他也聽頭領說過的,防衛隊隊員對聯盟成員毫無好感。這在肖欣哲對他們開槍而且一擊斃命的時候,他就深深體會到了。
龜縮在地下的老弱病殘和在地面适者生存的人們,誰才會是鬥争的贏家,這在楊帥眼裏是顯而易見的。
然而這個熱血的年輕人似乎忘了他們共同對付的都不是“人”。
而頭領那麽跋扈還能被上級照顧着,說明上級是縱容他的跋扈的,而縱容跋扈的人,從根本上就是需要被統治的傀儡。頭領封雅頌正是幫上級培養傀儡的最佳飼養員。縱然上級會下來追究珍珠殺死頭領的事情,也不一定會給珍珠處罰。畢竟不管是珍珠還是封雅頌,都不過是他們的工具而已。而他們那麽針對防衛隊其實是在針對防衛隊背後的國家和政府,此時的聯盟平民,也不過是犧牲品。
但是之所以珍珠的處境會被楊帥覺得有危險,正是因為告密者還說了,珍珠有意放跑防衛隊的成員。楊帥看到上級領導眼裏閃過一絲狠厲,瞬間覺得大事不妙了。
最重要的是,珍珠當上頭領之後就不再定期貢獻,雖然拖過一段時間并不要緊,那些怕自己被拖累的劣等人渣在這段時間裏,毅然選擇告密,而珍珠的沒有定期貢獻的行為,也讓上級覺得有必要下來給珍珠洗洗腦子。
追随珍珠的人之所以越來越多,也是因為珍珠帶領的隊伍裏,收獲的東西是最多的,加上珍珠為人真誠溫柔,那些被封雅頌劃分為老弱病殘毫無價值的“等死玩意兒”也被珍珠納入隊伍,他們有着年輕人所沒有的東西,老人們用他們那些年歲裏堆積下來的經驗和知識幫助年輕人獲取更多的資源。人情味兒讓成員們更加賣力,聯盟南部112小組,也因此變得更加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