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單童變了。
單言意識到這件事是在一瞬間,之後的種種都在不斷地印證這個猜測,單童能在來探望他的親戚面前表現出驚人的平靜,甚至是樂觀,和自己的相處也沒有任何的問題,但當他們離開之後,單童又會回到和自己的冷戰中,除了必要對話,他一天和自己說的話不超過三句。
單童的身體在迅速恢複,駕駛座承受主要沖擊,單童是受傷最輕的,左腿粉碎性骨折,肋骨折斷兩根,其中一根刺穿肺部,但所幸沒有傷到要害,還有腦震蕩——比起父母,他的傷的确是“最輕”的了。
父母的後事、保險理賠都是親戚在處理,單言把這些事傳達給單童時,單童只是隔了好久才說:“雖然是親人,但不是至親,托人重事,一定要信得過,要深思熟慮。”語氣平靜得吓人,成熟得讓人感到陌生。
單言有些驚訝,這話從誰口裏說出來都不奇怪,但這不該是從單童口裏說出來的話,他向單言展現出來的,或者說在來探病的親戚面前展現出來的,都是絕對的乖巧與懂事,家裏的親戚也都很喜歡單童,比起自己中規中矩帶着疏遠的禮貌,單童外向的性格更讓人覺得好親近。
單童在醫院住了一個多月,腳上的石膏取了換成了夾板,也能靠自己拄拐杖下床,單言問了醫生, 單童已經可以出院了。父母的後事都是二叔在處理,單言這些天已經本能地依靠二叔了,給二叔打過電話,單言回到病房。
單童拄着拐杖站在窗邊看外面,單言叫他:“童童。”
單童沒有應聲,但乖乖地轉過身,拄着拐杖又回到床邊,單言趕忙去扶他,他也沒有推開單言。
待單童在床上坐好了,單言才說:“醫生說你可以出院了,二叔說,尊重我們的選擇,可以住在二叔家,不習慣的話,也可以住校……”
單言話還沒說完,單童就瞪了他一眼:“單言,爸媽沒了屋子還在!我們沒有自己的家嗎,你要去過寄人籬下的生活!”
單言頓了一下,咬着牙,垂着眼,沒有說話。單童冷笑道:“你要怎樣我無所謂,我不會去二叔家,也不會住校,我有自己的家。”
“單童!你成熟一點行不行!那不是寄人籬下!那是我們的二叔!”單言這些天一直忍受着單童兩面三刀的冷暴力,現在他一開口就是這樣的話,自己已經忍讓妥協到這種地步了,他還要怎樣?兩個未成年人,沒有監護人,能怎樣?
向來是單言一發火單童就讓步,而此刻單童直勾勾地盯着單言的眼睛:“單言你才是,成熟一點行不行,我提醒過你了,‘雖然是親人,但不是至親’,為什麽爺爺會把廠子給爸而不是二叔?單言,你想過沒有,不是因為爸是哥哥,而是因為二叔野心大、吃相難看,心浮氣躁不是做大事的人。第一時間就給你送來溫暖,你很感動吧?所有的事情都交給二叔,你過問過爸媽的保險嗎,過問過賠償嗎?”
單言語塞,單童說的他從來沒有考慮過,在他絕望的時候,是二叔站出來說:“言言,這些事情你都不用管,有二叔在,你只用守住童童,陪他挺過難關就是了。”自己,就把他當做救世主了。
“單言,你看清楚,現在對你惡語相向的我,才是你唯一的至親。”單童眼眶有些紅,哽咽道,“我有自己的家,也有自己的爸媽,就算他們已經不在了,但是我還有你,我還有家。廠子守不住,是我們還小能力不夠,但是,是我們的……”
單言從單童的眼裏看到了敵意,他咬牙切齒問道:“憑什麽,要拱手讓給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