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虛,道:

“跟我說說呗?”

☆、離家出走(二)

白葶無奈搖頭,眼眸轉向了林間淡薄煙波,将故事徐徐道來:

“東海龍王不止一任,卻個個都叫‘敖廣’。不管繼位之前的封號是什麽,繼位之後,皆只有‘敖廣’一個名號。現在,在那水晶宮裏住着的東海之主,未繼位前,是先王的四太子。”

“那,老的老龍王有幾個太子啊?”苌夕倏地打斷。

白葶一頓,不耐煩道:“這不重要。”

“哦......”苌夕沒有得到答案的某狼不是很開心,遞過去一個可憐巴巴的小眼神,道,“那,繼續吧......”

白葶額頭冒起青筋,揉了揉酸脹的太陽穴,無可奈何道:“六個。”

苌夕像是清晨沐了陽光的花朵,陡然打起精神,道:“哈!然後吶?”

白葶嗟嘆,接着講他的故事:

“三百多年前的事了。那時敖廣雖只是東海四太子,但龍王已然屬意讓他繼位,還将西海的一位公主許配給他,鞏固他的地位。但敖廣并不中意那公主,又不能違抗王命,一氣之下,便去了凡間透氣。”

苌夕學着神仙模樣,掐指一算,神情高深莫測,道:“那他肯定遇到了一個凡間女子,然後一見鐘情,對不對?”

白葶贊許地看他,道:“你說得很對。”

苌夕被誇得心花怒放,謙虛道:“嘿嘿,我也就随意說說。”

白葶冷不丁道:“他愛上一個男子。”

Advertisement

苌夕:“..........”

白葶繼續道:“敖廣愛那凡人,想跟他攜手白頭,卻也深知凡人壽短的道理,且男子不能生育,留不下任何念想。于是敖廣便到陰界的奈何橋邊,搶了孟婆的永世砄。”

“永世砄?聽上去好厲害......”

“永世砄乃女娲補天時留下的上古神石,關于它的法力,六界各類傳聞皆有。流傳最廣的一種說法,是其體內的永生令,據說可附着在人的心脈上,可讓情人緣定永生。

然則,永世砄長留在奈何橋頭,怎可能讓敖廣随意搶走?于是孟婆上報給了冥君,冥君一氣之下,将敖廣告上了天庭。

天帝本來對敖廣十分賞識,但也敵不過冥君證據确鑿,便下令罰了敖廣一百天神鞭,将他打得皮開肉綻。”

苌夕後背一涼,打了個寒顫,道:“後來呢?”

“後來,當時的龍王知道了那凡人的存在,便揚言要将之挫骨揚灰,魂魄鎖入八寒地獄,永生永世不得超生。當時還是四太子的敖廣,便為了保護那凡人,逐漸與之疏離,并答應迎娶那西海公主。

只不過天意弄人,婚禮當日,那凡人不知怎的,只身跑到了東海龍宮,舉着刀子。在敖廣面前,自盡了。”

苌夕臉色白如皓紙,額頭上冒了許多汗珠,分明是別人的故事,他卻聽得如同身受,喘不過氣。

白葶眼中漾出許多愁色,他仰慕敖廣的專情,每每說起來,都難免哽咽,“......敖廣在那時,不知怎的受了重傷,随後又大病一場,險些被權利紛争搶去性命。大約二百年後,才正式繼位,直到現在,東海的水晶宮,都是只有一個主人的......”

這段故事,白葶說了許久,苌夕也沉默了許久。從半下午到夜幕降臨,寂靜山林中,只能聽見白葶時不時的幾句細語輕聲。

苌夕縮着身子,在月光沒顧及的樹影中愈顯孤獨,幽幽道:“這故事,不是個好故事,聽了心裏涼涼的。”

“所以,你自以為癡情,能比得過敖廣麽?”白葶雪上加霜,後摻了點兒私心,道:“不如早早了結這段情意,換個其他的對象?”

語罷,白葶下意識撩了撩自己的三千青絲。

苌夕陷入深思熟慮,良久之後,慎重點頭道:“......我,我明白了......”

白葶不動聲色地往他那邊挪了挪,道:“我現下雖被趕出狐族,地位不比從前。但憑本狐仙修法的悟性和姿色,追求者卻不在少數。若你硬要貼着我,我将就一下也不是不行。”

苌夕将右手圈成拳頭,信誓旦旦豎在胸口,兩眼爍爍發光,道:“我決定了!日後一定要對美人更好,他越對我冷淡,我越要對他好。”

白葶僵了又僵,道:“什麽意思?”

“你說的故事,讓我明白,不可以因為一些小挫小折便放棄感情。敖廣幾百年都未曾摒棄,美人頂多活幾十年,我和他攜手最多也便是這幾十年。現在就放手,太不爺們兒了!”

白葶氣極,唰的站起身,道:“我跟你說這故事,不是要你學那敖廣的!”

苌夕全然沉浸在一定要好好對美人的決絕裏,對白葶的話充耳不聞。他轉身按着白葶雙肩,萬分感激道:“兄弟,多謝你!我馬上就去找美人,你也快快回家吧!”

“打住!你學人家,也要學到點子上。”白葶恨鐵不成鋼地将他拽回,聲音淩厲道,“人家敖廣癡情,那是因為他與那凡人相愛。你呢?你的那個人,半點喜歡過你麽?”

一句話,将苌夕打入萬丈深淵,方才的熱情盡數被澆滅。

“我......”

白葶又道:“‘相’,是彼此之意。你扪心自問,你與那人相愛麽?見賢思齊自然好,學對了,即便一點點也受益匪淺。但若是沒有學到關鍵之處,便是插了蔥的豬鼻子,豬不是豬,象不是象!”

苌夕的腦袋被嗙嗙敲了許多棍,遲鈍了好半天,才找到舌頭,道:“我,我現在就回去,把那女人趕走,我,我直接去問美人!問他喜歡不喜歡我!”

白葶收了脾性,緩緩道:“所以無論我怎麽說,反正你就是要回去了,是吧?”

苌夕被說中心事,下意識地攥了衣角在手裏揉,“你這麽聰明,當然瞞不過你了。”

這句話讓白葶頗為滿意,兩手環胸,幽幽道:“但願你回去之時,床上躺的只有一個人。”

苌夕橫了他一眼,“烏鴉嘴!”

而後足下點力,化作一團赤光,消失在幽靜樹林裏。

白葶在原地立了好一會兒,确定苌夕走遠後,才堪堪擡起手,附在苌夕之前說的“紅點子”上,将那一塊肌理,連皮帶肉撕下。

鮮血霎時迸濺而出,濡濕了淡青色衣衫。

..................................

待苌夕滿腹別扭回到府宅,一輪上弦月已然高懸在半空。

白葶那句“但願你回去之時,床上躺着的只有一個人”總在耳朵裏鑽來鑽去。

不敢堂而皇之地推門闖進去。于是,只能極其猥瑣地趴在窗邊,在紙窗上戳開一個洞,撅着屁股,看房內究竟有幾個人。

戳的洞太小,看不到床上動靜,苌夕又蹑手蹑腳,輕輕将洞撕得更大。

還是看不到,苌夕又舔舔爪子,不厭其煩地......闊洞。

卻被身後陡然響起的一個聲音打斷。

“——你在做什麽?”

苌夕猛然一震,顫巍巍回身,呵呵道:“沒,沒有啊......”

沭炎明顯不信,道:“是麽?”

苌夕眼睛咕嚕一轉,道:“哦!我那什麽......看看這個窗戶紙......耐不耐水。”

沭炎穿着玄黑色的睡袍,在月輝下負手而立,墨色的眼眸看着做賊被抓的苌夕,別有深意道:“耐水,不過不耐口水。”

苌夕驀地羞紅臉——被抓包的感覺一點也不好。

沭炎兀自推門而進,點燃燈盞。平淡的聲音從屋內飄出:

“進來。”

苌夕不是很情願地挪進去,生怕撞見什麽不該撞見的景象,比如,某個女人正袒胸露乳在美人身旁,這樣那樣,那樣這樣。

不過皆大歡喜的是,迎接他的并非是搔首弄姿的端音,反而是一大桌熱騰騰的飯菜。

某狼餓了一整個下午,頓時化身餓狼撲過去,稀裏嘩啦一頓狂吃。

片刻之後,又陡然止住狼吞虎咽,盯着那一盆羊湯,酸裏酸氣道:“那個端音,喜歡喝羊湯吧?”

沭炎放下床幔,疲倦道:“誰喜歡羊湯,你好似不清楚?”

苌夕伸直脖子揚起下巴,道:“我,我當然也喜歡啊......但,也不排除那個端音,跟我喜歡一樣的。”

他把“跟我喜歡一樣的”咬得特別重。

沭炎挑眉——學會一語雙關了?

“她走了。”沭炎躺下床,悠悠道。

“真噠?!”苌夕一瞬間破功,後咳了咳,僵直了脖子,故作高深道:“真的?何時走的?”

“你走之後。”沭炎閉上眼眸。

今日苌夕倒是在樹林裏坐着聽故事,半分體力沒耗費,沭炎卻是累得不行——端音離開沒一會兒,司序上仙便下凡來找他閑聚,熱血來潮非要與他鬥法,打了一百個回合也沒分出輸贏之後,才終于心滿意足地回了天庭。

雖毫發未傷,但着實耗了好些氣力,疲乏得很。

自然,苌夕對這些都一無所知,只一股勁兒泡在自家的醋壇子裏,“那,她有說,之後還來麽?”

沭炎仍舊閉着眼,說話的速度已然減慢,“沒有。不過,她留下一句話。”

苌夕騰地站起身,道:“什麽話?!”

沭炎往床內翻了個身,徐徐道:“食不言,寝不語。”

苌夕聽出話裏的意思,嚼着嘴裏的羊肉,悻悻垂下頭,“......哦。”

而後轉念一想,敵人已經退出戰場了,他與美人有的是機會,皆大歡喜莫過于此,便開始美滋滋地大口大口喝羊湯。

其實沭炎平日并沒有在卧房用膳的習慣,只是怕苌夕回來之後,肚子餓跑去找墨章尋吃的,便讓人把吃食都搬到卧房的梨木桌上,一直用法力溫着。

當然了,某狼今日只顧着吃醋和填飽肚子,這些細枝末節的地方他素來不會留意到。

吃飽喝足之後,樂颠颠轉悠到屏風後頭沐浴,把一整日的疲軟都留在水中——不洗幹淨,沭炎不會讓他上/床。

起初,苌夕會發發牢騷,畢竟在赤谷,他都是成日在山間草中打滾的,比現在髒的不知道哪兒去,晚上也照樣睡得香。

不過,介于他想泡美人想泡得緊,于是暫且退讓一步,也無傷大雅。

于是,他開始每日泡澡,久而久之,不洗幹淨,他自己反而還睡不着。

待終于捯饬規畢,月亮已然往東邊跑了不少。苌夕不會算時辰,但也知曉天色已晚,便急忙忙朝大床奔去。

這一奔,奔到床頭,又很沒出息地愣住了。

☆、告白[爆]

這一奔,奔到床頭,又很沒出息地愣住了。

除了一扇小窗留着通風,其他的門窗都已然關好。屋子裏的燭火很安靜,既不跳也不閃,只默默将橙色光輝灑滿房間。

沭炎在玄色睡袍裏,襯的肌膚如玉。睡袍大敞,袒露大片精健的胸膛,只不過又被絲被,剛好掩去不少春光,遮住了最關鍵的兩顆茱萸。

他的肌理很漂亮,沒有半絲多餘的肉。

苌夕一邊欣賞一邊咽口水,臉上逐漸染了兩抹紅霞。美人臉部的輪廓比他深邃,睫羽雖沒他的長,卻也十分濃密。昏暗的燭光,如墨水一般在鬼斧神工的臉上暈開,比詩畫還要有韻三分。

美人的唇......顏色很淡,也很薄。

看上去便很軟......很......好親......

苌夕承認,那兩片嘴唇,委實是他灼灼眼神的觀察重點。

啊真是!一日十二個時辰,他有十個時辰都在抑制親人的沖動。

不過......為何要抑制?

現在美人睡着了,壓根不知道!

何況今日走了一個“端音”,明日說不定就來一個“不端音”,後日再來個奇奇怪怪名字的張音李音王音,一個接一個,絡繹不絕,後患無窮啊!

與其等以後美人被那些人引誘去,還不如趁現在就搶先一步。左右他都站在近水樓臺,為何不能先得月?

于是,苌夕鼓足了膽子,猛捶幾拳在胸口又快被撞暈的小鹿,兩只爪子輕輕扒在床邊,高高撅起嘴,一點一點湊近床上的人。

近一些......

再近一些......

某狼恍然瞧見床上的人揚了揚唇角,陡然剎住!

美人在笑?!

看錯了,肯定看錯了!

苌夕用力揉了揉眼睛,再定定一看,美人分明與先前沒有絲毫變動。

唉,做賊心虛啊......

害人不淺啊......

咔!

苌夕嗖地想起什麽,仿若被雷劈中般,狠狠一顫。随後,棄了親下去的決心,三兩下爬起身,再沒有半絲猶豫,火急火燎地奪門而出。

篤篤在長廊裏跑了好一陣,才逐步停下。

走到一個池子邊的大石頭坐下,氣惱得捶胸頓足。

氣喘籲籲之餘,指着自己的鼻子破口大罵:

“苌夕啊苌夕,你真真是個畜生啊!被色/欲沖昏了頭了你!親親親,就曉得親!人家的夫人出了遠門,你就可以登堂入室麽!你這叫,這叫趁人之危!趁火打劫!趁睡偷親!沒人性!除了親就想不到其他事麽!”

苌夕生氣之時,成語是一個接一個往外蹦。

而後猛捶大腿幾拳,一邊捶打一邊罵:“還有你們!走過去做甚?誰讓你們走過去的?不曉得阻止我的麽?”

随後又義憤填膺指着嘴唇,“還有你!撅撅撅,就曉得撅!除了吃飯就只知道親,還有其他用沒有了?誰讓你撅的!”

苌夕挨個把身上的部位都罵了個幹淨,而後站上石頭,垂頭指着池中的倒影,鄭重無比道:

“苌夕,聽着,即便你真是畜生,也要做一個好畜生!你怎的能被美色沖昏頭,想對人有婦之夫下嘴?你還有——”

“——你在做什麽?”

正當苌夕痛省其身之時,背後陡然傳來石破天驚的一道人聲。這聲音溫潤如玉,似吟詩一般的優雅。

他當然熟悉不過。

咚!咚咚!

被撞暈的小鹿暈而複蘇,又在胸口亂跳。

苌夕虎軀一震,這一震,腳下便踩到石頭上的青苔。

“哎喲!”

噗通——

某狼以一個不能再難看的姿勢落入水中,好在他水性不錯,反應了片刻,便朝着岸邊游了。

待他嘩啦從方池裏爬上岸,已成了個水葫蘆,濕透的衣裳緊緊貼着肌理,倒是把他的身形勾勒出來。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驚吓之餘,苌夕不慎嗆了幾口水。

落個池,把他之前的滿腔怒火澆了個幹淨。只一時間不是很敢面對眼前的人,駝着背,慢慢吞吞,挪到那只穿了一襲玄色睡袍的人面前,嗓子僵硬:

“美,美人,你,你醒了啊......”

沭炎好整以暇看着他,嗯了一聲,又重複了之前的問題:“你剛剛在做什麽?”

苌夕不善扯謊,但也總不能渾然招了,便欲蓋彌彰道:“沒,沒做什麽啊......”

沭炎眉梢一挑,饒有興致道:“是麽?”

銀白月光下的美人,如玉一般美好。苌夕不小心第一萬零一次瞟到那薄薄的淡色嘴唇,又倉皇挪開眼神。

“是啊......就出來曬曬太陽......今晚的月亮真多啊呵呵呵......”

一句話,兩個破綻。

沭炎上前一步,苌夕心虛,一邊讪笑一邊顫巍巍往後挪。沭炎再上前,他再挪,再上前,他再挪,始終保持兩仞的距離。

末了,沭炎仿佛沒了耐性,索性将人扯進懷裏。接下來問的話,讓苌夕羞憤地想自殺。

“不是想親我麽?臨嘴又跑了是什麽意思?”

轟————

苌夕猛然擡頭,頭皮一陣陣發麻,不敢相信耳朵聽到的。

“什,什麽親,親你親我......美人你......你,你夢游吧......”某狼開始自欺欺人,

“我,我什麽時候——唔!唔——”

還沒等他吹出個天花亂墜的理由,嘴唇便被沭炎同樣用嘴,堵住了。

......

......

......

一時間,萬物寂靜,四處無聲,卻獨獨群星璀璨,煙花乍現。

苌夕仿若是被石妖施了法,周身僵硬絲毫不能動彈。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一定是他做夢,這是做夢!

分明是他垂涎美人的美色,分明是他千方百計想吻人家,這怎麽,突然之間,就全反了呢?

美人是那天上不染纖塵的皎潔白雲,即便是下紅雨,也不可能主動吻他!

做夢了!做春/夢了!!!

沭炎将舌頭探入苌夕口中,追逐傻愣愣的柔軟靈舌,待他裏裏外外吮了個遍,又瘋狂地,掃過那家夥敏感的上颚,許久之後,才堪堪将人放開。

一手捧着他的消瘦臉頰,一手抓着他的手,按在自己怦怦亂跳的心口上,仿佛盜賊終于交出贓物一般,既解脫,又痛苦。

“小東西,終是我忍不住了......”

這句話一出,苌夕便更加确信,他在做夢了——要忍不住,也是他苌夕忍不住,美人忍什麽?

錯愕萬分的被人擁入懷中,苌夕心裏跟炸了鞭炮一般,噼裏啪啦的響。

這夢太逼真了!

快睡覺,對,睡醒了便好了。

苌夕趕緊閉了眼,為保萬全,還給自己丢了個嗜睡的法術,沒一會兒,便安靜下來。

于是乎,正當沭炎在月光中摟着人醞釀了許久許久,準備開口告白之時,寂靜無聲的夏夜裏,驚天動地響起了苌夕的呼嚕聲。

池中的錦鯉歡脫不已,一條接一條蹦出水面,似是在嘲笑昔日風流倜傥,今日竟也被冷漠的龍王。

沭炎一掌過去,玄光一閃,将池面封住,一群錦鯉出來不得,便又搖搖尾巴沉到池底去了。

良久良久,沭炎抱着苌夕都沒有動彈分毫。

他緊了緊手臂,悵然一嘆,道:“也只有你敢這樣磨我了......”

在海棠林裏,苌夕觊觎眼前人的嘴唇。殊不知,不停下意識舔唇的他,那兩片像透紅櫻桃的紅唇也落入某人的眼睛。

苌夕倉皇挪開眼怕被拆穿時,殊不知,某人也正那時,倉皇挪開眼。

落英缤紛之時,誰也沒錯過良辰,只錯失些美景。

....................................

赤谷,绾湖旁。

“首南公子,請留步。”一頭四百多歲的雌狼妖叫住莫首南。

莫首南聞聲回頭,拱手行了禮,笑道:“原來是左青長老的千金,首南見過大人。”他寄住在赤谷,管所有的妖都叫大人。

“首南果真是有才學的翩翩公子,人間的禮儀學的也這般周全。”雌狼盈盈一笑,見四下無人,便上前一步道:“你我不必客氣,喚我紅芝便可。”

莫首南不動聲色往後一退,道:“禮不可廢,何況,首南乃外族之妖,不敢直呼大人名諱。”

紅芝聞言皺眉,嘆了一口氣,道:“罷了......我今日來找你......是來給你送藥的。”

從衣襟掏出一個精致的青花瓷瓶,遞到首南面前,“這藥雖不能将你體內的陰屍咒祛除,卻也能緩解幾分痛楚。你先拿去,至于你的陰屍咒,我再幫你想想辦法。”

莫首南搖了搖頭,道:“首南中咒,全是首南自食其果,與大人無幹,大人不必操心。”

“首南......如今,你是真不想與我再有半分瓜葛麽?”紅芝眼中泛淚,道:“你放心,我沒要你報答我什麽,這藥是我心甘情願給你的。”

“大人多慮了,首南只是——”

“——大人大人大人!你現下一口一個大人,不正是想斬斷你我的關系麽!”

首南沉默片刻,接過紅芝手上的藥瓶,又端端正正行了個禮,道:“多謝大人,這份恩德,首南永世銘記。”

承了恩情,卻仍舊沒有改動稱謂。

紅芝見他收下藥瓶,心中稍感慰藉,道:“首南,你放心,待我偷到我父親的解藥,我便将你從狼王大人身邊解救出來,彼時,誰也不能再束縛你!”

首南搖了搖頭,道:“今日收下大人的藥,首南已三生有幸,大人委實不必再為首南操勞。”

紅芝又眼眶一熱,問道:“是不是我做什麽,都彌補不了對你的虧欠?”

首南垂眸,謙和道:“往事如煙,首南沒放心上。”

啪!

白皙的臉頰立即多出幾道紅指印。

“原是我自作多情!”紅芝眼淚落下,緩緩将手收回,恨恨道:“我以為你來赤谷是為了尋我,沒想到,你是為你身上的陰屍咒。罷,是我紅芝......錯付了真心!”

語罷再沒有猶豫,紅影一閃,剎那間沒了蹤影。

莫首南在原地沒動,端詳了那藥瓶片刻,放入衣襟之中。折身欲回,卻被一個高大身影擋住去路。

莫首南一震,“狼王大人......”

“看來,你還有很多事,隐瞞孤。”

旦逍眼中掩藏着怒火,沉下聲音,徐緩走近臉色煞白的人,幽幽道:“孤很好奇,你來赤谷,究竟是為了私會佳人,還是盜取解藥?”

莫首南面色陡然褪盡,嘴唇蒼白,一時間喪了思緒,只道了一句:

“我不是......”

☆、小甜餅(一)

赤谷,狼王殿中。

狼王旦逍負手立在王座前,一言不發地看着跪立的莫首南。

跪的人跪得端正,面上的神色已然恢複,比先前鎮定不少,“狼王大人莫要信紅芝大人的話。”

旦逍濃眉一擰,冷冷道:“孤信不信,不需要你來知會。”

首南垂下頭,将嘴唇抿成一條線,聲音如同蚊蟲一般細小,“是,小妖僭越。”

旦逍向來不喜歡拐彎抹角,直接道:“中的什麽咒?”

首南咬了咬下唇,道:“......陰屍咒。”

“衣服脫了。”

首南錯愕擡起頭,“狼王大人!”

旦逍不悅,道:“脫。”

首南難堪地将眼神砸到地上,道:“小妖的咒眼太過猙獰,怕污了狼王大人的眼睛......”

旦逍向來不容他人拒絕,道:“孤不想說第二次。”

首南猶豫了一些時候,終究徐徐起身,簌簌寬下衣袍。露出後背上,一個墨藍色的,肌理潰爛的咒眼。

旦逍神色一凝,道:“多久了?”

首南被盯得雙耳發紅,道:“......有些年頭,那時,不慎碰到陽巅的一個道士,小妖法術不精,被下了這個咒。”

陽巅的道士,道術一個比一個精,即便是上千年的獸妖,也不敢正面與之交鋒。

“發作得勤麽?”旦逍說話向來言簡意赅。

“不勤,只是疼痛之時,委實難受。”

旦逍拿指節有一下沒一下地在桌上敲着,沉聲道:“我過會兒便讓左青長老把解藥給你,拿了藥,便離開赤谷吧。”

“狼王大人!”首南陡然轉身跪下,祈求道:“求狼王大人莫要趕走小妖,小妖對天起誓,絕不是為了解藥才到赤谷來的!”

“那果真是為了紅芝那丫頭?”旦逍胸中隐隐燒着怒火,卻不知這怒火從何而來。

“更加不是!”首南語無倫次,“小妖沒有!”

旦逍擰眉,道:“那是為何?你這外妖入谷,孤總得知道緣由吧?”

首南伏在地上,聲音顫抖,道:“恕小妖......暫時不能告知......但請狼王大人相信,小妖來赤谷,真的沒有惡意......我沒有......”

.........................................

有道說,最難言是新婚時,雲雨過後,再見嬌羞。

然則,從苌夕這一百三十歲的小狼妖來看,初吻過後,再見之時,仿佛也比想象中來得窘迫。

清風徐來,吹開單薄床幔。

苌夕揉了揉眼睛,睜開眼,便看到近在咫尺的絕色面容。

“醒了?”沭炎悠然自得,唇角仍是那抹尚未暈開的笑意。右手半握,撐着頭側躺盯着苌夕,仿佛等他醒等了許久。

苌夕一怔,昨日的“春/夢”又陡然浮現而出,于是趕緊閉上眼,企圖再次“睡醒”。

只是心裏咚咚撞個不停。

“裝睡麽?”沭炎輕笑,起身湊近,在他耳旁吹了一口濁氣,挑逗道:“信不信我把你吻醒?”

苌夕聞言一個激靈,立馬化身蝸牛,嘩啦縮進絲被,蜷縮着偷摸摸滾到床鋪內壁。許久之後,才仿佛一只想瞧瞧外頭,又不敢太明目張膽的蚌殼,從被子裏探出一雙眼睛,怯生生道:

“嗯......那個......我好像沒做夢,你,你......做夢了麽?”

好家夥,終于明白不是做夢了。

沭炎長臂一伸,将苌夕封在自身與牆壁之間,逼近他道:“怎麽?占完便宜,便想不認賬麽?”

動嘴的是他,動手的是他,末了,倒打一耙的也是他。威震八方的東海龍王,看來也不是什麽善茬。

“不不不,我肯定認賬的!”某狼義無反顧地被吃得死死。

他說得着急,才留意絲被已然滑落,便又薅起被角,面紅耳赤地遮住嘴,“只是,只是美人你......親我,為,為什麽......親我?”

沭炎好整以暇盯着他,道:“你覺得呢?”

“我......”躲在被子裏的嘴唇驀然像被火燒了一樣熱,心裏頭敲鑼打鼓的,就差放炮仗。

腦袋裏不知道被什麽糊住,某狼活吞二十個膽子,鬼使神差地,問了他之前做夢都沒夢到過的話,“你,你是,喜歡......我......麽?”

沭炎勾唇,輕聲喚道:“小東西。”

苌夕從被子裏擡頭,“......啊?——唔!唔嗯——”

驀然而至的襲擊,讓苌夕猝不及防。後腦勺被一只大手掌按着,下巴也被另一手鉗制。一條舌頭鑽入他的口腔,一遍一遍掃過他敏感得不行的上颚,讓他整個人都跟觸了電一般。伸舌頭想把它頂出去,卻換來更猛烈的攻擊。

伸手推拒對方雙肩,卻怎麽也使不上氣力,周身上下都軟成了一灘水,除了被瘋狂侵占,沒有絲毫還手之力。

許久許久,久到苌夕都以為他會窒息而死,他才被緩緩放開。

沭炎拿指腹輕輕摩擦苌夕豔紅如火的嘴唇,深深道:“日後再問這種問題,這便是懲罰。”

這種問題?

苌夕逐漸尋回理智,明白“問題”指什麽,“懲罰”指什麽。

當然,理智回來,便意味着占便宜的本性也跟着回歸。

于是他厚了臉皮,蟒着膽子,又問道:“你,你喜歡我麽......”

沭炎失笑,寵溺地刮了刮他的鼻尖,道:“小東西,學會引誘我了。嗯?”

苌夕燒紅的臉還沒褪下去,卻只管高高撅起嘴,道:“說到做到......你,你該罰我了。”

沭炎徐徐将他放平在床上,望進那雙忽閃忽閃的大眼睛,深深道:“待會兒,可別求我停下......”

層層幔紗垂落,掩了床上春/光。

不遠處的方池裏,一群錦鯉歡天喜地地不斷蹦出水面,跟女兒出嫁了一般興奮。

某個嘲月只道莫名其妙,那個淡薄如雲的人,霸道起來竟然完全不講道理。還好是自己先看上的人家,不然被個不喜歡的人強抱着親親,那委屈勁兒大可以沖破雲天。不過轉念一想,按照他千古妖靈的本性來看,被這麽個絕色之人強吻,似是自己更占便宜。

跟普天第一美人親親這件事,某狼決定在赤谷吹噓一輩子。

他只是不知,為這一日,那個在幽幽深海裏的孤獨龍王,卻等了三百多年。

......................................

苌夕近日過得尤其舒坦,一顆心都被填得滿滿當當,整日飄來飄去,仿若破繭重生的花蝴蝶,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他與美人在一起的事。

“美人,我們出去走走怎麽樣?”苌夕跟正給海棠澆水的沭炎,樂呵呵道。

沭炎撥了撥幾條纏在一塊兒的枝桠,擇去多餘的葉子,道:“悶了?”

苌夕擡起右手,在食指與拇指之間留了很小一條縫,道:“一丢丢。”

沭炎将木瓢放回水桶,道:“也好,今日恰好長生街趕集,應該很熱鬧。”

“趕集?那會不會很擠哇?你踩我我踩你的?”那樣就好了,他就可以跟美人緊緊貼在一起。

說不定還能趁機揩油?

嘻嘻嘻......

沭炎淡淡看他一眼,道:“那是大城才會有的景象,慕夕城人少,不擠。”

“......哦。”苌夕失落嘟嘴。

慕夕城的街道,苌夕不是很熟悉,那條長生街還沒去過,上回沭炎将他橫抱回府,走的是另一條路。

不過,對于常年在深谷裏厮混的苌夕而言,人間所有的街道,他皆瞧不出差別,左右不過是擺攤的賣東西,閑逛的買東西。

當然,還有他們這樣,不買東西出來散心的,小夫夫。

然而一路上,小夫夫即便并肩而行,卻始終隔着兩個手掌長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