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一回嗅到死亡的味道

一股酸意,熏得苌夕兩眼泛紅,“然後呢?他去了哪裏?”

司序上仙回憶道:“然後,帝君就來了。帝君認了輸,說要修改天規,也會給你們一個交代。沭炎便随他先回天庭。你的魂魄也被冥君帶走,說要置入仙道。”

苌夕猛然起身,“那我去天庭找他!”

“且慢。”司序上仙叫住他,“我方才問過帝君,他說,沭炎已經下凡好一陣子了。”

苌夕心裏發慌,“那他會去哪裏?”

“嗯......”司序上仙苦思冥想,試探道,“聽說你們在慕夕城有一座宅子?”

苌夕恍然大悟,擡腳就走,“噢!對!多謝上仙提點!”

司序上仙見他着急,淡淡一喚:“苌夕。”

苌夕邁出去的腳又收回來,回望道:“上仙還有何事?”

司序上仙若有其事地問:“你知道慕夕城的由來麽?”

苌夕茫然,“不知道啊,怎麽了?”

司序上仙笑着搖頭,暗道他傻人有傻福,“無事。你現在法術尚淺,路上小心。”

苌夕行了個別禮,“多謝上仙。暫且別過,日後我與沭炎定當登門拜謝!”

司序上仙見他走遠,自顧自呢喃:“這個沭炎真有意思,一座城建了快兩千年,城池的主人竟還不知曉。”

一朵淡橙色的祥雲降落到歪脖子樹旁,他輕腳踩上去,對腳下的雲朵道:“走,咱們又去找雷神那木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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婵娟當空,四處明亮。

苌夕摸進慕夕城已經半夜,他跑得急,又沒有法術傍身,已然上氣不接下氣。他的大心肝沭炎肯定就在家門口等着他,他得趕緊回去。到時候見了面,先親十幾個來回再說。

但是他現在腳力太弱了,府宅在慕夕城東邊,他折騰這許久,才剛進西門。

左思右想,苌夕決定從客棧裏偷一匹馬,明日再還回來。

只身閃進一處馬廄,近十匹駿馬排排站,有的在打瞌睡,有的在飲水。只有一匹,深更半夜竟然還在吃草。

苌夕眼前一亮,毫不猶豫跑過去,“別吃了別吃了,随本小仙去找大心肝。”

那匹馬被他拉着,臨走前還狠狠撈了一大口草料。尾巴在屁股後頭掄了一圈又一圈,也不吵也不叫,只是順着苌夕牽引的方向走,十分溫順。

苌夕欣慰地愛撫了兩下它的脖子,輕聲道:“好馬兒,真聽話。等找到大心肝我就放你回來。”頓了頓,又道,“不對不對,找到大心肝之後把你喂得飽飽的,再給你洗個澡,把毛都刷幹淨,再——”

他徑自盤算着,沒說完的話突然被身後的一個溫潤的聲音打斷。

“——你這賊人,好大的膽,竟敢半夜三更來偷我的馬。”

驀然間,心髒像是被雷電猛擊了一下。這個聲音,他到死都不會忘記!

錯愕地回身,望向那聲音的主人。在銀白的月華之下,還是舊識的模樣,眉眼如詩,唇角微揚,靜靜地看着他,眼眸似是融了冰雪的柔波。

苌夕怔了許久,一口氣堵在胸口,喘息忽急忽緩,喉頭顫個不停,“你......”

他找尋了好久好久的沭炎,待到他倏地出現,倏地完好地站在他眼前,苌夕卻又不敢相信了。

沭炎微微偏首,啓唇,柔聲道:“小東西,是我。”

苌夕眼眶頓時就盈了淚水,拽着缰繩的手也開始發顫。再也矜持不住,一頭紮進他懷裏,緊緊攥着他後背的衣料,丁點也不敢放手。

如鲠在喉,抽噎道:“我終于尋到你了......”

沭炎感受到他的顫抖,把人揉進懷中,伸手一下一下地順着他的脊背。

“乖,不哭了。”

明月西沉,兩人相擁了許久,苌夕陡然踮腳,咬住沭炎的雙唇。

眼淚不知何時從眶裏奔湧而出,他抽噎着,無措着,發狠地咬着對方柔軟的嘴唇。

待放開之時,沭炎的唇角已然有了鮮血。他拭去血跡,深深望向苌夕,一如初見時那樣,調笑道:

“好個淩厲的東西,偷我的馬不說,還敢咬我。”

他們第一回在夜下見面,沭炎也是說了這句話,兩人的命格便從那時糾纏,怎麽解也解不開。沒料輾轉了一千多年,又轉回到了起點。

“偷馬如何了?偷一送一,我還平白撿了個夫君呢!”苌夕三兩下抹去眼淚,定定看着他,哽咽道:

“我複來不複歸,不知道你這神龍答不答應?”

從以往的經歷來看,“來”即是“聚”,“歸”即是“散”,苌夕經過那些聚散,發現他變得越發離不開沭炎。故而,為何要“歸”?

沭炎揉着他的腦袋,對方一套接一套的歪理他向來沒有反駁的能力,只得道:

“好。”

一個字,承載了千千萬萬不可言明的情緒。

赤谷的梨花又開了,那處封印了幾百年的結界終于打開,清香從谷中溢出,悠揚地散播到遠方。

這場天庭的鬧劇,凡間的奇跡,也終于說到最後一頁。合上書,故事在體內蕩氣回腸,久久不能散去,只願故事裏的人,生生世世,攜手白頭,安康無憂。

作者有話要說: 《複來不複歸》正文就到這裏完結了,感謝一路陪伴的死鬼們。(有一章番外啦~)

心中有萬般感慨,不知從何講起。我寫文經驗少,功底差,偏偏有點強迫症,一章要修改至少五次,某個詞卡住了,就要一直想,不然睡覺也不安寧。因為害怕自己會坑,所以是寫完了才貼上來的。這篇故事不過20萬多一點,我竟寫了半年。

一個寫文的朋友說這樣不好,因為水平是在不斷進步的,你半年之後再去看之前的文字,只會覺得慘不忍睹。我嘗試過這次後,認為她說的有理,我這樣的寫法,寫的時候花個半年,連載的時候又要再修兩個月,周期長,效率低,質量還不能讓自己滿意。每次去看幾個月之前的句子都有一種“這踏馬是什麽鬼”的感覺,然後大修特修。所以我打算調整寫法,死鬼們不用擔心兩篇文章之間的空窗期,我會盡力縮短。

再說回這篇文章。我原本起的名字為《生當複來歸》,畢竟這是沭炎與苌夕之間的約定,也是他最常說的一句話。但我後來仔細琢磨,他們生生世世的邂逅,相遇時如詩如畫般的美好,卻終不得一個完滿結局。若真的複“來”又複“歸”,豈不悲哉?于是,才有了《複來不複歸》。

至于苌夕,他是一個小心眼,愛計較之人。前世因為一紙婚書,不想沭炎是否真心愛他,不想這婚事是兩廂情願還是政治聯姻,徑直自盡在茫茫東海。因為對他來講,無論愛與否,只要成親,就是背叛。當狼妖這一世,小心眼便更嚴重了。不知道看官們是否還記得他去蒼山,跟莫首南秉燭夜談時的話。

“我覺得他死了......他也必須死了,才對得起他留的這句話,才對得起我這八百年。”

同樣的,如若沭炎活着,對他而言,就是背叛。身為情人,他能忍受沭炎死于非命,卻不能忍受明明活着,卻抛他棄他。

這一點上,苌夕十分不灑脫。莫首南也說他“執念太深”。但是,也正是他這一點不灑脫,我才更愛這角色。畢竟無欲便無求,我不喜歡目空一切的唐三藏。

至于沭炎,全篇描寫他情感的筆墨很少,他想什麽都是從苌夕的視角得知的。毫無疑問,他其實是一個讓人又愛又恨的家夥。沭炎出生便是神族,周身枷鎖沉重,致使他無法灑脫,無法像苌夕那樣敢愛敢恨。他的身後是整個東海,他沒辦法做到因為個人私欲,抛棄一切,至東海子民不顧。在他眼裏,責任永遠高過愛情,所以他會離開苌夕,去攻打後祭。墨章護主心切,讓他且看在苌夕的份上,把性命姑且放在首位,他只答了一句話:“本王若這樣做,枉為敖廣。”

是敖廣,不是“沭炎”。

不過好在後來看開了,與苌夕下凡歷經十世長劫。兩人終得厮守。

再說到莫首南,啊這是我最喜歡的一個配角。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莫首南是滿腹學識的翩翩公子,睿智且謙遜,若放到人世,便是張良諸葛亮之類的角色。只是他一生情路坎坷,為旦逍付出太多,失去太多。末了真等到旦逍幡然醒悟,卻又無緣相守。莫首南死的時候,我本來寫了一長串他感慨情愛的話,後來盡數删了。他向來不喜多言,不喜把情感剖開來一字一句說清楚。他對旦逍,只是不摻任何雜質的愛意,萬千的情感只釀在“逍郎”二字裏,再無其他。

細心的死鬼們其實可以發現,我很少細寫他們穿的什麽,吃的什麽,戴的什麽配飾,用的什麽寶物。因為我始終偏執着認為,好的故事,打動人的是書中角色的經歷與情感,也就是故事本身,吃穿用品是錦上添的花,而我只喜歡織錦。(滾!那是你人窮見識短,金石美玉都沒見過!拍死!)

故事中還有很多角色,譬如冷漠的旦逍,傲嬌的白葶,偏執的珊瑚,霸道的子期。每個角色其實都有故事,故事越好,人物越活,這張錦便越美,而後方可讓人過目不忘(讀者:過目不忘?旦逍白葶珊瑚子期都是誰啊?)

咦,不知不覺就說了這麽多。總而言之,言而總之,真心感謝每一位陪伴的小死鬼。

順便做個小宣傳,下一篇文《慕良卿》,寫的是千古謀聖張良的故事,已經帖了幾章了,希望各位能喜歡哈~

☆、番外(一樹梨花壓海棠)

苌夕這幾日腰疼得厲害,走路都得拿手扶着,一瘸一拐,十分沒有當年妖王的風采。

沭炎心疼,便淺笑着上前幫他揉/捏,一面控制力道一面輕聲問:“這樣會好些麽?”

苌夕正穿衣起身,一腳把他踹開,怒瞪,“也不知道是誰弄的!”

沭炎大敞着睡袍,裸/露着肌肉線條優美的胸膛,十分歉然地又貼上去,“是我的錯。但你知道的,對你,我向來沒有把持力。”

苌夕被他圈坐在懷裏,兩腿氣得騰空亂踢,“你,明明是你自己滿腦子想那些龌/龊事,找什麽亂七八糟的借口!”

沭炎委屈地皺眉,“如何是龌/龊事?”而後湊近他耳旁,“昨晚......你不是讓我別停下麽?”

苌夕的臉唰的通紅,垂下的眼睫直打顫,“何時的事情?我怎麽不記得?”

沭炎将他的失措盡收眼底,在他裸/露出來的肩膀印下一吻,“那......為夫幫你記起來如何?”

苌夕暗道不好,一個激靈就沖了出去,三兩下把衣裳攏好,朝床帷裏的沭炎一喝:“呸!誰要理你這臭禽/獸!”

語罷,光着腳丫子就沒了影。留沭炎一人,手掌枕着後腦勺躺回床上,一臉的寵溺。

苌夕一股勁跑到司序上仙的府邸,打算蹭幾盅酒喝。結果卻鬼影都沒瞧見。

看門的仙童說,他家仙君去了雷神府,切磋法術去了。苌夕望着仙童純真無邪的面孔,嘴角抽搐——這法術,估計是雙修的吧?

啧啧啧,不知道他和雷神,喜歡用哪個招式?

某小仙被仙童請到偏殿等候,無比純潔地捧着茶盞,思索了快兩個時辰,終于等到某仙回來。

“看你這一臉不可言說的表情,想來,正與沭炎過得相濡以沫了?”司序上仙從仙鶴背上旋身而下,好整以暇望着苌夕。

苌夕趕忙正色,咳了咳,“那個,我來是有要事找你的。”

司序上仙旋身坐下,翻正一個紫砂茶杯,一面倒茶一面問:“何事?”

苌夕看着他脖子上的青紫痕跡,覺得找到了戰友,左看看右看看,才問道:“你要不要反攻?”

司序上仙被茶水嗆到,緩了半晌,煞有介事道:“你是說......”

苌夕點頭,“嗯,就是你想的那意思!”

司序上仙長長哦了一聲,随後,饒有興味地看着他,“怎麽你覺得......我在下面?”

苌夕眨眼,再眨眼,随後,像見鬼一樣指着對方,“你,你是............你竟然!你——”

司序上仙笑了笑,沒再說話,任由他胡亂猜測。

苌夕十分挫敗——為何司序上仙都能上雷神那大塊頭,他苌夕就不能上沭炎?

負氣起身,傲嬌地哼了哼,“你這仙友不厚道,我找雷神去!”語罷,拍拍屁股便沒了影。

雷神府外,黑雲一片,偶有一道閃電掠過,陰沉沉的有些吓人。雷神是怎樣的人物不必多說,從內冷到外的老木頭,一副錘子聲震六界的大角色,一絲不茍到了極點。所以,聽到苌夕那句“你要不要反攻”時,怎可能有好臉色?但面子終歸只是面子,該考慮的正事還是不能落下。于是,在他自己跟自己別扭了半晌之後,終于開了口:

“說來聽聽。”

苌夕喜上眉梢,掏出自己的小本本,把盤算已久的計劃悉數講給對方聽。遇到難以施展之處,二者還共同讨論,一塊想法子解決。毫無懸念的,一出反攻大計,正拉開帷幕——————

第一招,暗示大法。

當年春,萬劫山下了一場綿綿小雨,雷神把司序上仙拉到灰雲之下,道:“此處有雲有雨,凡人說共赴雲雨,果然別有一番趣味。”

共赴雲雨......司序上仙聽出他的弦外之音,側首問:“是否苌夕找過你?”

雷神一怔,“為何這樣問?”

某仙轉着手裏的玉折扇,“不然,你這木頭怎可能說出這樣的話?”他笑了笑,又道,“他也找過我。不過......我跟他說......我在上面。”

雷神虎軀一震,“你怎可胡說?我們都未曾,未曾......那個!”

司序上仙邪笑着看他,“未曾哪個呀?你倒是說來聽聽?”

雷神轉正腦袋,生硬道:“反正那意思你知道!”

司序上仙噗嗤笑出聲,“哎,要你說個‘雙修’就這麽難麽?”

雷神慌忙堵住他的嘴,“快住口!被天帝聽到了這等污濁詞彙,有你好受的!”不小心望進那雙含笑的眼眸,頓時不知身在何處,倉皇別開眼睛,“你......你......”

木頭終歸是木頭,“你”了半天沒說出個所以然。司序上仙也不逗他,掰開他的手,喚來仙鶴慢悠悠飛遠,少頃,驀然回眸,問道:“去你府上還是我府上?”

某神一聽,大樂。臉上卻仍舊沒變化,仿佛別人欠他錢的樣子,架了一朵雲跟上去,淡淡道:“我府上。”

同時,仙界一處堪稱世外桃源的雅舍,苌夕與沭炎正在種花。沭炎喜歡海棠,苌夕喜歡梨花,兩仙争論了好幾日,最後決定,雅舍東邊種海棠,西邊種梨花。

傍晚時分,一雙忙碌的倩影終于停下。苌夕功德圓滿地望着一紅一白的兩片花海,如癡如醉,嘆道:“我可真是太厲害了!”

沭炎正在煮茶,席地而坐,望着苌夕抱着鋤頭兀自滿足的可愛模樣。

少頃,苌夕想起什麽,若無其事地咳了咳,“那個,凡人寫的詩,你讀過幾首?”

沭炎道:“還算湊合。”

苌夕挑了挑眉毛,“那你有沒有聽過......一樹梨花壓海棠?”

沭炎冷不丁愣住,“什麽?”

苌夕煞有介事道:“就是我種梨花,你種海棠。然後......一樹梨花壓————海棠啊!”他把“壓”字咬得特別重。

沭炎好整以暇道:“你想說什麽?”

苌夕被那雙眸子盯得後背發毛,硬着頭皮道:“就是,梨花想壓海棠,你覺得......可行不可行?”

沭炎明白了他的小九九,沉思了半晌,擡手朝他一勾,“過來。”

苌夕一見有戲,扔了鋤頭就屁颠颠跑過去,在他額頭上寵溺地吧唧一口,“我就知道你會答應!你放心,待會兒我鐵定好好疼你,保管讓你舒服得不知身在何處!”

沭炎道:“這麽想在上面?”

苌夕對天發誓狀,“超脫世俗地想!”

沭炎嘆氣,“小東西,成語不是這麽用的。”轉了轉眼眸,又道,“不過,既然你我經歷了那麽多劫難才有今日,我也不能不顧及你的感受。這樣如何,以後,雙日子你做主,單日子,我做主。”

苌夕見沭炎一下子這麽大方,歡喜得直跺腳,“沒問題!”

然而下一刻,沭炎便讓他笑不出來了。

“今日初九,單日子。”

苌夕愣了半晌,驀然明白處境危險,暗道不妙!撒丫子就跑,然則逃出去還沒兩步,便被沭炎拎了回去,用他之前的話原封不動還回來:

“夫人不用擔心,待會兒為夫鐵定好好疼你,保管讓你舒服得......”垂首,在他耳旁呼了一口熱氣,“不知身在何處。”

當晚,雅舍時而傳來幾聲讓人面紅耳赤的聲音。一直持續到後半夜,苌夕沙啞的嗓子帶着哭腔求饒,那聲音才逐漸消淡下去。

次日,苌夕周身疲軟,他期待已久的反攻大計,終還是被攪黃了。他小心翼翼保養他的腰杆和屁屁,發誓下一個雙日子一定要連本帶利奪回來。然則第二個單日子,他又被沭炎這樣那樣,再那樣這樣,手都擡不起來。只能牙癢癢地瞪着某龍,暗道定要讨回來。

後知後覺如苌夕,十幾個來回以後,才明白中了沭炎的陰謀,說什麽一人做主一天,可輪到他做主的時候,根本沒力氣。

可惡!臭龍!爛龍!氣死他了!

不過苌夕好歹曾經是大名鼎鼎的妖王,看家本事便是逆流而上,當然不會被一次挫折擊敗。于是他掏出記得滿滿當當的小本本,準備實施第二個計劃。

第二招,仙術強攻。

苌夕與沭炎修為散盡,都是學仙術的牛犢子。故而,學到某個對方對抗不了的法術,将沭炎制住,便可為所欲為!而且雷神也用過,認為這法子相當不錯。

苌夕嘻嘻嘻地啃指甲,覺得這次穩賺不賠。

某日中午,苌夕shou性大發,将沭炎扯進屋子,砰的關上門。

沭炎一頭霧水,“怎麽了?”

苌夕得意洋洋地伸出食指,“我近來學了個法術,想讓你幫我指點指點。”

沭炎點頭,“你施展來看看。”

苌夕盈盈邪笑,一個咒語念出來,食指一旋,牆上便生出幾條藤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纏上沭炎的手腕腳腕。為防意外,腰上那株足有手臂粗細。

沭炎一驚,掙了掙手腳,發現不能動彈絲毫,“你要做什麽?”

苌夕撫摸着下巴上不存在的胡須,仿佛扛着大刀闊斧的山賊,伸手勾住對方的下巴,“什麽都不做,只做你。”

沭炎終于明白,嘆道:“你腦子裏能不能想些別的?”

苌夕暴跳如雷,“哇你還說我?也不知道誰三天兩頭就把我弄得下不來床!”

沭炎無辜極了,“可你總是很舒服,很享受。”

苌夕正色,“那,那能一樣麽?”而後将藤蔓上移,輕輕解開沭炎的腰帶,松了衣繩扣子,“哇咔咔,讓你平時威風,現在落我手上了,跑不掉了吧?嘻嘻嘻......”

踮腳,在沭炎唇上一舔,手從衣領裏探進去,在鎖骨流連了幾個來回,便大膽地順着往下探,模仿平日沭炎對他的手法,一招一式都返還給正主。

沭炎喉頭不正常的滾動,面上仍雲淡風輕,“看來平時我撫慰你的時候,你的确很享受,竟然記這麽清楚。”

苌夕哼道:“你少嘴硬了,待會兒求饒吧!”

說罷,一口咬上沭炎的脖子,衣裳也扒到胳膊肘挂着,加強攻勢。他吻得認真且賣力,不一會兒便動了情,喘氣亦開始粗重。索性除了自己的衣裳,又貼了上去。

只是他未發現,藤蔓在悄無聲息之間,慢慢縮回牆壁,最後消失無蹤。只一陣天旋地轉,他才察覺,他與沭炎換了位置。

兩手被禁锢在頭頂,望着全身而退的沭炎,苌夕驚得眼珠子險些蹦出來,“你,你怎麽——”

沭炎唇角微揚,湊近道:“小東西,這個法術,我兩月前便會了。”

苌夕不服氣,“怎麽可能?這東西尤其難練,你怎可能比我早一個月練成?而且你每日不務正業,壓根沒有修法!”

沭炎意味深長地望着他,“每日在你睡去之後,我還沒困,便一面守着你,一面在床頭翻冊子。”

苌夕勃然大怒,“好哇!你竟然背着我修法!你簡直——唔!無恥——唔嗯!”

話沒說完,便被沭炎拿嘴堵了個嚴嚴實實。使全勁想掙開,卻掙着掙着,氣力堪堪流失,淪陷在某禽/獸的吻技裏無法自拔。

啊~舌頭軟軟的~唇瓣熱熱的~好舒服呀~

啊~睫毛好長~眉宇好英俊呀~

啊~幹脆一直被這樣親吻下去~也好像不錯呀~

待把人吻得七葷八素,沭炎才緩緩放開。瞧着苌夕一臉沉淪的模樣,他心裏也仿若化開的雪水,随着清波飄漾。再附身上去,一邊将人揉進懷裏,一邊溫柔親吻。

他修法勤懇,不是沒有原因的——總得有個傍身的本事,待日後有何變故,這小東西才有依靠。

當然,苌夕還想不到這一層。他只知,他的第二個計謀,又失敗了!!!

第三招,灌醉大法。

衆所周知,醉酒之人控制不住力道,四肢綿軟,是下手的最佳時機。雷神找苌夕私談時,尤其推崇這個法子,說比前面的那些好用很多。

苌夕聽後嘻嘻嘻地啃指甲,覺得這次穩賺不賠。

雷神給了他一瓶泉水,說喝下之後可千杯不醉,苌夕感動得不知道說什麽好,雷神卻十分客氣:“是我該謝你。”

遠在雷神府的司序上仙突的打了個噴嚏,柔柔鼻尖,裹緊輕如雲片的衣裳,“天要變涼了麽?”

那瓶泉水十分靈驗,當日苌夕與沭炎舉杯共飲,從下午直喝到晚上。到沭炎已經暈乎乎開始說胡話的時候,他還異常清醒。

苌夕樂得合不攏嘴,給沭炎斟了一杯又一杯,不把他灌成一灘爛泥絕不罷休。

雅舍偏僻,來往的神仙很少,到了夜晚,只剩薄雲與清風作伴。

沭炎将酒杯置到案機上,迎風深吸了一口氣,沖對面的苌夕伸手,“小東西,過來讓我抱抱。”

他的酒喝多了,嗓子有些低啞,直讓苌夕心尖一顫,酥酥麻麻,頓時便失了思緒。緩緩靠過去,躺在他的溫熱懷裏。

沭炎驀然問道:“小東西,知道為何我要叫你小東西麽?”

苌夕思索,頗為自卑道:“因為......我的東西小?”(純潔臉)

沭炎噗嗤笑了出聲,露出皓白的牙齒,他其實很少有這樣灑脫的神情,或許是被天庭森規給約束慣了,整個人都有些放不開,但也從內置外透露一股骨子裏的儒雅。他刮了刮苌夕的鼻尖,将他攬入懷中,而後緩緩擡眸,望向半空的皎潔明月,徐徐道:

“第一次見你,你還是個凡人,被一個勞什子員外買走了,在一家客棧裏脫不了身。那晚,我和司序上仙剛好在隔壁,我見了許多凡人阿谀奉承的模樣,便與他打賭,賭你會順從那員外,他賭不會。結果,我輸了,輸了五百仙珠。你也知道,五百仙珠代表什麽,對不對?”

苌夕嘴角一抽,心裏痛得滴血,“您老可真有錢!”

沭炎長嘆了一口氣,又道:“我輸了賭局,便想看看這個讓我輸掉的凡人,究竟是何方神聖。一道仙術飛出窗外,卻發現,你居然在偷我的馬。你知道麽?神是可以夜視的,那晚很黑,你看不見我,我卻能将你看得一清二楚。”他伸出手,輕輕撫上苌夕的臉頰,望進那雙靈動的眸子,“你很瘦,很小的一只,一陣風都能刮倒的樣子,卻獨獨這雙眼眸,像盛了滿夜星辰,讓人見了就忘不了。”

苌夕恍然大悟,“咦!你那時候就對我圖謀不軌了!”

沭炎嘴角微甜,“是,我動了凡心。司序上仙說,我這棵老鐵樹終于開了花。我認為他說的有理,在你之前,我活的那一千多年,從未有過這般感受。定然是鐵樹開了花,才會栽在你這凡人身上。”

苌夕回想那一世的種種,唇畔生花,道:“其實,在你之前,我也未曾嘗過‘情’這一字的。”

沭炎的神情驀然凄哀,酒飲多了,竟讓他多愁善感起來,“可我終是負了你......你曾說,若我負了你,你定把我的心掏出來,看看是紅是黑。結果刀子離我就一寸時,你卻下不了手,轉而在我眼前自盡了。你剖出自己的心,對我說,‘永生永世,不要再相見’......我才知,是我的愚蠢和懦弱,既辜負了你,又害死了你。即便去斷龍崖下找回永世砄,你也再不會回來了,你恨我,恨到躲在屏障裏,連屍骨都不想讓我觸碰。”

苌夕感覺到他周身發冷,遂握住他的手掌,道;“往事随風,過去便過去了,別堆在心裏。”

沭炎又喝了一盅,道:“你轉世成狼妖,初見那一次,是我刻意安排的。當時我正布雨,在半空中瞧見你,便趕忙下去,與你相見。你當時舉着荷葉,視線被遮住,一下子就撞我身上了。你看我看愣了,我何嘗不是?只得匆忙走掉,盼着下次收拾好些,再與你相會。沒料到,你便認準我似的,徑直黏了上來,我心裏又驚又喜,還不敢讓你瞧出端倪,便假裝順着你的意思,帶你回了府。”

苌夕苦笑,“那我豈不是被人賣了還幫着數錢?”

沭炎捏着他的手,拇指不住地摩擦他的手背,“你還讓我給你取名字。”

苌夕一哼,“合着你早就盤算好了吧?”

沭炎又笑着露出牙齒,沒有答話。過了好半晌,又緩緩道:“不過,我後來隐約覺得你跟前世不一樣。你好像,只喜歡我的容貌,不愛我這個人。其實是我心裏害怕,就像你前世容貌被毀之後,害怕我不愛你了一樣。你看,命運出奇相似。我被後祭的魔焰所傷,當真也容貌盡毀。太上老君倒是有辦法醫治,但天上一天,地上一年,我終歸沒忍住,在痊愈之前去找了你。當時......”

苌夕見他爛醉,坐也坐不穩,便讓他枕在自己腿上,接着他的話道:“當時我沒認出你,只覺得,是哪個背影很像你的家夥。但你走之後,我立馬察覺到不對勁,回去再尋你時,你已經離開了。”

沭炎語氣裏夾雜着悔恨,“其實我該明白的,你不單看上我的容貌。你雖說着要娶普天第一美才跟着我,但世上比我容貌出衆的又何止一兩個?稍微想想也該明了。但我當時進了死胡同,想不明白這一層,便又與你錯過了幾百年。那時,我誤食了遺情丹,關于你的一切都蕩然罔存。我只隐約記得有這樣一個人,讓我牽腸挂肚,終其一生也要追尋。我在六界尋覓,漫無目的地尋覓,找不到結果。這情景,是不是與你十世長劫的最後一世有些相似?”

苌夕的指尖在他手心裏畫圈,一口氣堵在胸口,如何也纾解不開,“所以,我當和尚那一世,找了不過幾十載,你卻找了我八百多年!”

沭炎又喝了幾盅,一點不落地将之後的情景說了個透。包括他被天帝關押,出來之後得知妖王是苌夕,包括十世長劫,他每每步入黃泉都要在奈何橋便等候。

每一世說完,都強忍着眶裏的鹹水,哽咽道:“我的小東西,就那樣沒了......”

苌夕拿手指一點一點描畫他的眉宇,聽着膝上的情人,說着那些他未曾知曉的事情。

他與沭炎經歷過十幾世的輪回,除卻最後這一遭,其餘生生相遇,世世相離。這些傷痛早就爛在內心深處,他們兩個都心照不宣地,只字不提。

沭炎明面上雲淡風輕,卻不想還死死壓在心裏。今日若不是這幾壇酒,那些話大抵永遠不會說出口。苌夕有些明白,為何沭炎睡覺時總要攬着他,為何他外出一個時辰,沭炎就患得患失尋上來。他以為沭炎刀槍不入,卻未想,也如此遍體鱗傷。敢愛敢恨之人才會受傷,沭炎專情至此,如何能不傷呢?

苌夕覺着自己其實很失敗,沭炎為他付出如此之多,他卻不曾知曉。

其實話說回來,世上最算不清楚的,就是情賬,那東西不是算盤上的珠子,或多或少都能把量清楚。索性不去算,不去計較,将曾經的凄哀傷痛都揉進土裏,雨水沖過了,便也沒了。

只将那些歡愉之事留下,事後回想,唇角總有笑意,這便足夠。

(老木:苌夕寶貝兒快醒醒!反攻大計又被你忘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有求其他番外的嗎?沒有我就點擊“完結”啦

☆、番外——這個家仆太霸道(一)

都城莫家,祖上十代都是文人,有名震江湖的世外墨客,也有高居廟堂的太傅丞相。世世代代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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