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閏晗承認當初他雖然在皇宮待了将近八年,但是他從未踏足過宮外半步。其實按理來說這也應該,畢竟閏晗作為一國太子,本就是被“圈養”的存在。
所以一種陌生感在閏晗進入這座城的時候就油然而生,讓閏晗覺得有些無所适從。
街上的人很少,來來往往的路人皆是素衣,甚至連首飾這一類都被素化。
閏晗總是覺得皇城應該和皇宮沒有什麽區別,畢竟兩地在地理位置上屬于包含和被包含的關系。所以,當時閏晗覺得自己進了一個假皇城。
閏晗不由得開始懷疑這是不是就是給他設下的一個計,随即又覺得自己想太多。為了殺自己而如此大費周章,根本就不劃算。
看着素衣的行人皆是肅着一張臉,閏晗有種重新回到無塵樓的錯覺。若不是此地平原的地形實在是隐藏不了任何無塵山的大山高峰,閏晗真的會去用神識探探真假。
閏晗腦海忽然浮現他們進皇城之間守衛攔住他們時看着他們的目光。
那是一種看傻子般的目光,還有嘴角那隐隐的幸災樂禍的笑,似乎隐藏着什麽是閏晗沒有察覺的。
最後是車隊領頭拿出宣家堡的憑證,守衛才放人。但是那個時候他們的幸災樂禍沒有變,甚至還加上了一絲不屑和不服氣。
若不是閏晗這樣的表情看得多了,還真的不能回味過來那守衛的豐富心理呢!
“放肆!”
“籲——”
然後又是幾聲馬匹粗粗的噴氣聲,閏晗的身子随着慣性微微前傾,接着又前後搖晃了一下,最後車子和人都停下了。
閏晗耳力好,雖然他如今在車隊較末的位置,但是也聽見那聲叫喚。
也不是閏晗說,那種純靠嗓子喊的聲音真的一點震懾力都沒有。厲害的應該是中氣十足,內含深厚內力的那種。
“你等是什麽人,竟敢于喪期着彩服入京!”還是那扯着喉嚨的叫喊,閏晗直搖頭,這人若是日日如此,喉嚨早晚都得廢了。
“官爺,誤會,誤會,我們是宣家堡的人,奉老太爺之命給娘娘送些家鄉物什。”
其實宣家堡送東西的事,皇城的人也算是見怪不怪了。只是這回,衆人卻紛紛停下了腳步,一副看熱鬧的神态。
“宣家堡?老太爺?本官看你們就是意圖不軌,誰人不知,皇後娘娘為了陛下誕下龍子卻不幸殡天,舉國同喪,爾等竟然還敢打着皇後娘娘的名號生事,真是膽大妄為,來人,還不給我扣下,交由京兆尹處置。”
在有人上來拉他的時候,閏晗才回過神來,他呆滞地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被那些官兵用枷铐住的手。
“誰、死、了?”
閏晗的聲音很輕,輕得他自己都差點聽不見了。
邊上的那名官兵自然也聽不見,拉着閏晗的枷連着的鎖鏈卻是半天拉不動,他只能皺着眉回頭。
“你們這些逆賊竟如此不知好歹,如今陛下正值大哀之時,你們還如此大逆不道,你們就等着受死吧!”
……
官爺看着一一被扣上的衆人,嘴角浮現些許笑意,這個月的業績又超額達标,這都快要冬季了,指不定下一年他就可以升階了。
沉浸在對未來的美好幻想的官爺根本就別有聽車隊頭子一個勁地解釋。
只是突然“哄”的一聲。
便看着車隊的最後邊那裏好像炸開了一個圈兒,馬匹貨物以及人都是東倒西歪。
官爺當時就不開心了,就要駕着馬過去看看,突然天旋地轉的一下,他就摔下馬來,還沒有爬起來就覺得脖子一緊,一大片陰影罩了下來。
閏晗面無表情地俯首看着官爺,手緊緊地拽着他胸前的衣襟,也不知是多大的力竟就直接把癱軟的官爺舉到了與他目光齊平的位置。他盯着官爺的眼,沉着聲音問:
“我說問最後一遍:誰、死、了?”
官爺看着對方只不過是一個十歲左右的孩子,當即覺着丢臉,一句話憋着就是不說,居然把臉都憋紅了。他其實也想反抗,但是身體卻好像被施了什麽妖法,根本就不受自己的控制。
“不說是吧!”
閏晗手一松,官爺瞬間就如一攤軟泥般倒下,閏晗一擡腳就是踩在了他的胸膛上,有意碾了碾。
“說不說?”
官爺真的不想屈服,但是明明是那麽一雙不大的腳,他卻覺得萬鈞之力壓在胸膛,壓得他喘不過氣,就好像要死了一樣。
“皇……後,皇後死了。”
閏晗身子一僵,官爺直覺胸膛一瞬間輕松了,然後身體的掌控權也回來了。
官爺當即一個挺身,閏晗沒有反應及時,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屁股與地面親密接觸帶來的疼痛一下子就喚醒了失神的閏晗。
他的母後……好像是皇後呢!
“來人,快拿下這逆賊。”
閏晗扶地起身,聽到官爺這麽一句,目光将周邊将他圍住的官兵掃了一遍。
“誰敢!”
官兵立刻就停住了腳步,剛剛閏晗的厲害他們都看在眼裏,要不是如此,剛剛看見閏晗擒住官爺的那一刻他們就上了。要不是閏晗那一身神出鬼沒,神乎其神的功夫,他們還需要官爺去指示才行動嗎!
“反了反了,你們還不把這厮拿下。”
“本宮就看看,今天誰敢跟本宮放肆。”閏晗此刻回複了點心智,情緒卻不見得能控制好。
他如今只想趕回皇宮,其它的他什麽都不想管。他要回宮看看,他覺得這一定是在開玩笑的。
他的母後可不是那些嬌滴滴的什麽都需要別人照顧打理的女人。她能文能武,根本不輸于男兒。她甚至還略通醫術,在他的記憶力,他的母後就從未生過病,更別說和死扯上關系了!
他的母後總是溫柔地笑着,寵溺地看着他,在他闖禍時雖也會板着臉教導他,但是轉頭一定是更溫柔地呵護。
不就是生個弟弟嗎?
他都平安出世了,怎麽到了弟弟這裏就不一樣了。
官爺顯然被他的自稱弄得一愣,随後又是撐着面子喊到:“果然是逆賊,你們還在等什麽,快上啊!”
閏晗眸光一冷,場面瞬間陷入了僵局。
“京兆尹來了,京兆尹來了……”
遠遠地就聽見了這麽幾聲。
若是以為這裏混亂着就混亂着沒人管那絕對是太天真。在開始混亂的那一刻起自有人去“報官”,至于報的是什麽官就要看他們是所屬于哪方勢力的了。
閏晗一時間也沒有爆發,只是手在不自覺間已握成拳。
看着一個中年男子策馬而來,身後還跟着兩隊士兵。
閏晗看着不由得皺了皺眉,不要說這個也是個不長眼的。
其實就算這位京兆尹認不出這眼前的便是閏晗也沒理由怪罪。畢竟孩子長得快,閏晗也離開将近三年。再者,閏晗雖然身為太子,但畢竟年幼,和群臣接觸的機會實在是少之又少。而作為難得可以有機會拉進太子和群臣距離的宴席,閏晗這熊孩子又覺着無聊,三番五次地想逃走也幾次三番地成功逃跑。
京兆尹得了消息就立刻趕來:這可是大事啊,搞不好就有可能觸了皇帝的黴頭,把他也連坐了,所以一定要妥善處理。
“你等狂徒,還不束手就擒。”
京兆尹覺得自己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很帥,尤其是在所有人都站在地上,他坐在馬背上獨賞一處“好風景”時。
“京兆尹?吳柏?”
其實閏晗見過這位京兆尹,就在那場失事的馬賽上。而當時他的位置……這位京兆尹也該認得出三年前的他。
“你這狂徒,直呼本官名諱,真是大膽!”
閏晗着實不想再拖延時間,情緒一時間又難以壓抑了。
京兆尹看着閏晗一時間沒有說話,內心不由得大笑:不就是個孩子嗎,也要他們費這麽大勁兒?這不,本官就是一兩句話就把這狂徒給鎮住了。
身後的士兵立刻上前,可是眼睛好像花了一樣,眼前哪還有什麽人啊!
“啊!”
京兆尹一聲驚呼,所有人齊齊看過去。
只見閏晗正扣着京兆尹的脖子,陰沉沉的目光掃向他們。
“你們再敢輕舉妄動,本宮就要了他的命!”
京兆尹吓得不行,擠眉弄眼地就是給他的手下使眼色讓他們以退為進一下,但是頻道似乎不對,那些手下們一個都沒有看懂,看着自家金主被挾持就紛紛退開,似乎這樣閏晗就真的會放了吳柏一樣。
閏晗懶得管他們,此刻最重要的事是回宮。
“駕馬,去皇宮。”
京兆尹恨自己的屬下不懂自己的意思,随後又聽到閏晗這一聲。雖然說民族大義讓他該與這歹人一拼,來個“我死也要拉個墊背”的結局,但是最後他還是屈從于自己對生的純純渴望中了。
……
宮門那處得了消息,弓箭手都準備完畢了。
自然,這些都暫時沒有驚動皇帝,而是各臣子間難免的小動作,畢竟皇帝在大悲中,這種事就不要勞煩“他老人家”了!
看着城牆上站得滿滿的弓箭手,閏晗很焦灼 他明明只是想回個宮為什麽總有這麽多阻礙,他是不是開了一個假副本,回了一個假皇宮?
“歹人,還不束手就擒。”宮門上,有人叫喊着。
閏晗現在已經沒有興趣去評論這人有沒有中氣十足了,當即就冷了臉。
“本宮也就是出了個宮,如今還不讓回宮了!”
在此處的也都是些明理人。
自稱“本宮”的也就是那麽幾位,如今閏晗這個年紀讓他們想到的也就只有太子了。
“放肆,你這狂徒還想冒充太子!”
閏晗又一次皺起了眉頭,他就不信,這三年時間,就所有人忘記他長什麽樣了!
二話不說,直接向緊閉的宮門而去。
京兆尹當時就覺得自己死定了,然後只覺得什麽東西狠狠地推了他一把。
“嗖嗖嗖……”
聽不出這是多少支,反正覺得那必然是馬蜂窩了——京兆尹終究閉上了眼,沒有忍心看下去:終究是個孩子啊,只是個被狂徒教壞了的孩子。
只聽“嘭”的一聲什麽砸在了宮門上。
京兆尹睜開一只眼小心看去,一匹馬被箭矢整成了球,而那裏,左看右看也不見得有人。
這是一個聲音好似從虛空傳來,直擊衆人耳膜。
“本宮閏晗,今天回來了。”
京兆尹身子一僵,這是那個孩子的聲音啊!
閏晗?!
那可是太子殿下啊!
等等,那個孩子長得似乎真的挺像太子殿下的。聽說當年太子殿下為了給皇帝陛下擋箭,身受奇毒,不得不離宮去往煦王封地尋神醫救治。難道說這個孩子……
“自高自大,暴躁沖動,不劣方頭,心浮氣躁……根本無可取之處。”
“主子,其實太子爺他做得不錯了,并且皇後娘娘對他來說太重要了。”
閏旻不由看了顧淺兩眼,這還是他第一次為閏晗說話。
顧淺感覺到閏旻的目光,立刻把頭垂得更低了,“主子,屬下逾越了。”
“呵,”閏旻輕笑一聲,“讓人給閏晗吃下這個。”
顧淺看着小桌上的藥瓶,沒有問什麽直接拿了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