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無端墜入紅塵夢,惹卻三千煩惱絲(六)

元宵

幽芷想念楹兒了,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只是特別特別想看見她,想拉着她的小手去游樂園,那是早就說好了的,五年她都沒有回去過,她看過小藍楹的照片,小手小腳的可愛得緊,不知道為什麽,她有種要回家的感覺,真好。

她通過王韻向沐辰請了一個月的假期,王韻說沐辰什麽都沒有問就準了她的假,她有些吃驚,但并不深究,只是簡單向王韻道了謝。前幾天說是阿龍幫琳兒找了一所舞蹈院校借讀,近來都在學校忙着學習,她也只是囑咐她不要貪玩,記得好好學學芭蕾舞,沒有再說其他的。

她只花了兩天時間就順利地交辦完了所有事,匆匆離開,臨走前始終是放不下,對王韻說:“王姐,麻煩你給琳兒說一聲,就說,就說我去散散心,過段時間就回來找她,還有,還有替我跟她說句對不起。”

她等了那麽久,那麽久,卻仍舊是如此,她想她累了,等不到了,她開始想念那些對她毫無保留的人們,那些歲月裏刻下溝壑般痕跡的人們,那些讓她想依靠的人們,她回去蓉城,她想這是一段有目的地的旅程,等待後就是終點站。

楊扶風雖然子承父業,但是作為沒讀大學就能把事業做得紅紅火火的大老板也是極不容易的事情,現在是在大學挂了好幾年的學籍了,等着拿畢業證,實際上都不知道在商界死裏逃生多少次了,但是他行事又不喜高調奢華,所以只是在環境比較好的蘭致小區買了房子住下。

“妹子你可算是回來了,二哥我可是望穿秋水等的眼睛都近視了,哎,看妹子這臉色紅潤,怕是好事近了喲。”

“年紀一大把了,還這麽油腔滑調的,真是的。”小婉在旁邊啐到。

“什麽年紀一大把,我這才正值大好韶華”

幽芷看着這兩口子日子過的是有聲有色的,頓時開懷了不少:“二哥近視多少度了?”

“啊?”楊扶風一時沒反應過來,腦子給打了一下結,扶了扶眼鏡說:“四四百多度。”

“怪不得眼神不好,妹子我坐車坐的胸悶氣短都能被你用‘臉色紅潤’形容,看來真是上了年紀了。”

這惹得一陣大笑,楊扶風還抱怨說:“我還以為你是關心我呢,原來挖了這麽一神坑。”

“姑姑,姑姑,楹兒站不了了,你抱抱我呗。”

幽芷這才反應過來,說:“小丫頭,你從小就沒見過我,怎麽一見面就知道我是你姑姑呢?”

“是你自己剛才告訴我的啊。”楹兒說的大家一頭霧水,風塵仆仆的蘇幽芷跟經過處理的視頻裏面的人可是有些差距的。她見大家都傻傻的看着她,她就嘟了嘟嘴巴,把眼神往楊扶風身上移去,幽芷這才淺笑出聲說:“小丫頭真聰明,聽到我叫他爸爸二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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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媽媽說元宵節是要家人團圓的,我就知道姑姑會回來的看楹兒的,上次的視頻好漂亮,姑姑要帶楹兒去玩才行。”

“芷兒啊,你二哥都把他閨女給寵壞了,你可不能再由着她胡鬧了。”小婉說着就要去伸手抱楹兒,被幽芷抱着的楹兒抓着幽芷死活不放手說:“爸爸說女孩子要富養,不然長大了很容易被男孩子騙走的,媽媽,爸爸也說要楹兒多見識見識的。”

“咦,小婉,楹兒以後長大應該真的會是個奇女子,才三歲就知道這些了。”

“姑姑,楹兒五歲了,不是三歲,你記錯了。”

楊扶風和莊小婉都不約而同的恍惚了一下,臉色暗淡下來,小婉見楊扶風對她點了一下頭,就會意的抱着識趣地安靜了下來的楹兒說:“楹兒該洗洗睡了,明天還要上學呢,芷兒,你跟你二哥好好聊聊,好幾年不見了。”

聽到關門的聲音後,楊扶風的視線四處晃悠,不敢看她,想了半天剛要開口,蘇幽芷就伸手阻止他說:“不要想着騙我,你知道是沒用的。”

他這才敢正視着幽芷的眼睛說:“楹兒今年其實是五歲了。”

幽芷感覺他在開玩笑或是自己在做夢,腦子裏一直在構思一些極度狗血的劇情,比如說未婚先孕之類的。

“芷兒,我并沒有真的想瞞你什麽,我是在等你自己想起來,你記得你是哪一年離開蓉城去上海的嗎?”

“2009年。”

“不對,是2007年。”

“不可能,二哥你糊塗了,你送我離開的時候明明是2009年。”

“那你記得你哪一年出生的嗎?你多少歲了嗎?你高中是哪一屆的嗎?”

幽芷一邊疑惑的盯着他一邊手忙腳亂地把包包裏的身份證拿出來,她第一次注意到她的出生年份:“可能是當時姑媽入戶的時候年份上錯了。”

她的聲音低落了下去,潛意識裏已經徹底否定了她的設想,只消瞬間,認知世界的混亂和迷茫如狂風暴雨般席卷而來。

“二哥,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我什麽都沒有意識到?你為什麽要瞞着我?我到底”她明顯急了起來,她心底一股子壓制不了的躁動,然而她自己都不知道那是什麽。

“你別急,別急,芷兒,你失去的兩年的記憶需要你自己找回來,二哥本以為可以幫你蒙混過去,可是我不可能瞞得住你一輩子。”

“二哥,我頭疼,好痛”蘇幽芷握着拳頭敲打自己的腦袋,絲毫沒有把握力度,像是要敲暈自己似的。

“我會幫你找好醫生,過兩天我們就去接受治療,好不好?芷兒,你別急,不要強迫自己接受,不要強迫自己記起來,芷兒,會好的,你不要再打自己腦袋了”

“二哥,我很亂,你讓我先靜靜,先靜靜,靜靜”幽芷揉了揉太陽穴,一邊嘴裏說着同樣的字眼一邊手扶着牆壁離開客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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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一片黑暗,她不知道自己在哪裏,也不知道自己抱着膝蓋蹲在牆角有多久了,她擡起頭,微弱的光線反射着她眼裏的晶瑩,她看到一個少年,一個藏在樓梯旁邊偷看的少年。

“沐姐姐,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這孩子,我不能讓他們把她帶回去承受跟我一樣的命運,求求你??????”

“奈子,你這是幹什麽,快起來,快起來。”那位姓沐的夫人連忙去扶起下跪的女人。

“沐姐姐,我知道又給你添麻煩了,但是我已經不能再跳舞了,我保護不了她了,我如果有能力,一定不會讓她跳舞的,只是現在,停不下來了,什麽都是注定了的,我能做的就是讓這孩子不要再被牢籠關起來。”女人抹着淚水說着。

沐夫人一直微笑着點頭說她都明白,随後轉頭對着躲着的少年說:“辰兒,你去房間看看小妹妹醒了沒有?”

少年應聲上樓,在轉角的時候聽見母親的聲音:“其實我也挺喜歡你家丫頭的,我一直都說要娶回來做我家的媳婦呢。”

少年慢度着步子到了房門口,瞥見小女孩站在門口正準備出來,她問:“辰哥哥,我媽媽呢?”

她望着不說話的他,她拉了拉他的衣角,只是想叫醒發呆的他,但是動作在他人看來确實極度撒嬌。

這麽一句“辰哥哥”讓少年心裏有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感,他沒有弟弟妹妹,只有一個高高在上的姐姐,那個可望而不可及的姐姐是他心底的刺,讓他成為不被需要的存在,家裏,有她,就夠了,但是他聽見小女孩的聲音,自己原來也可以被人依靠,一種強大的情緒沖擊席卷了他的一切。

他說:“你會跳舞嗎?”

“只會跳芭蕾舞。”

“願意跳給我看看嗎?”

眼前的景象像是被重慶漸入清晨的濃霧般遮掩,可見度實在是低得讓人只能伸手去觸摸四周的空氣來辨識,伸手不見五指應該也不過如此。

她摸索着走了幾步,就有微弱的光亮刺得眼眸無法睜開,她用手擋住大部分光亮,透過縫隙看見一少女的身影若隐若現,她下意識的朝她走去,像是中了邪一般,腦子裏就一個念頭:向前走,不要停。

可是她依舊無法靠近她一般,距離不曾增加,但也從未縮短,她幹脆停了下來,索性連光也不遮擋了,奇怪的是,反而剛才的難受感減少了很多,她試圖去看清少女的樣子,“你是誰?”

仿佛是聽見了幽芷的聲音,少女的身影迷失在了濃霧之中,任憑她怎樣呼喊,都無法再看見什麽東西了,她有些慌張了,不管什麽,放聲喊了出來:“你是誰?你出來,我知道你沒走,你出來。”

“呵呵,呵呵??????”空氣中傳來一陣陣稚嫩的笑聲,不斷地刺激着她的神經,她的感官,她的身體。

“你是誰?你到底是誰?”她幾乎是在崩潰的邊緣,抓狂地撕心裂肺地喊了出來。

“我就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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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兒,芷兒,快醒醒,快醒醒啊。”楊扶風有些焦急地推攘着幽芷,想讓她從迷離的狀态恢複過來,“又做噩夢了?”

自從前幾天在醫生的建議下,幽芷接受了催眠治療之後,整日整日地做着同樣的噩夢,每次都夢到同樣的場景,卻總是在關鍵的時候被卡斷,她卻堅持要找回自己的記憶,她說自己的記憶都不完整,怎麽可能還有完整的人生,她一向是那樣倔強,楊扶風是知道的,勸也勸不住,幹脆就由着她。

但是最近幾天,她每每被噩夢吓的呓語不斷,滿頭大汗地醒來之後,還是繼續去睡,繼續去嘗試,太過于頻繁的噩夢讓她精神都開始不濟,越發地容易發呆走神。

“芷兒,我們不試了,好不好,聽醫生的話,乖乖注射鎮定劑睡覺,過半個月就好了。”楊扶風終于還是沉不住氣了,他不想看到她為了記憶的緣故來作賤自己,甚至使病情加重。

“二哥,你是知道我會拒絕的。”

“是啊,就是一直由着你做事,拿你一點辦法也沒有。”楊扶風笑了笑,滿是如黑咖啡般苦澀的味道,“但還是抱着一絲希望說了出來。”

“二哥。”蘇幽芷這一聲喊得有些無奈,有些歉意,還略微有些撒嬌。

“我看你是不把自己折騰死是不會罷休的,算了,算了,告訴你,我什麽都告訴你,知道你就是在等我說話。”聽了這話,蘇幽芷皺了幾天從沒消散的眉頭總算是緩解了。

楊扶風搖了搖頭說:“不要高興的太早,我只知道你的所有事情都跟蒼穹出版社的社長沐辰有關,至于其它的,我都是猜測,既然是猜測,那我就不能再告訴你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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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兩天,上海蒼穹出版社的社長辦公室裏。

“二哥,你真讓幽芷這麽走了啊?”阿龍一直都摸不透沐辰的真實想法,沐辰本就是個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心思也就更難以琢磨了。

“回蓉城也好。”沐辰依舊看着手裏的報紙,淡淡地說。

“好什麽好,你都為了她去警告三哥了,你們倆差點沒打起來,我也是難得看見你有點怒火,三哥有點脾氣的,怎麽現在一個走了,你也不聞不問了?”阿龍無聊地轉起手中的鋼筆,有些埋怨地說。

沐辰沒有出聲,任憑阿龍一個人喋喋不休,他繼續說:“其實吧,三哥對幽芷挺好的,二哥你是杞人憂天了,只是你們倆的心結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啊,起初幾年三哥是怪你,但是這幾年也幫了二哥你不少忙,想必他心裏還是放不下沐槿姐??????”說到這裏,阿龍突然停下手中的筆,想到了什麽,看着沐辰希望得到答案,“沐槿姐,難道??????二哥,你不會是怕三哥想利用幽芷吧。”

“只要他什麽都沒做,我也不會做什麽。”沐辰深邃的眼裏藏着的憂傷是往事烙上的疤痕,永難消退。

“二哥,那幽芷這次還會回來嗎?”

“請了假,自然到期就會回來,楊扶風打電話來說就這兩天。”

阿龍對這個人感到詫異,他可是幾年來都不曾聯系過他們,“他又打電話來警告我們不準刺激幽芷想起以前的事啊?一知道幽芷來了上海就隔三差五地來騷擾人,我都告訴他了,幽芷沒有要想起的預兆他都不信,這人未免把她保護的太嚴實了吧,他算根什麽蔥,總是對大爺我大呼小叫的。”

“他是她的親人。”他有些嚴肅地說到,“這次,是他告訴幽芷她失去了兩年記憶的事情。”

“為什麽啊?醫生不是說她受刺激的話會有危險的嗎?不許我們做他自己卻做得理所當然,這都是些什麽事兒啊。”阿龍有種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感覺。

“紙包不住火,她沒有想起什麽事,不過她進行了催眠治療,想起多少,誰也不知道。”

“那我們幫是不幫?”

“把式叫回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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