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終是一場荒唐夢
修安排蘇幽芷先搬到秦示兒那裏住兩天,一方面是考慮到她的身體狀況,另一方面是護照什麽一堆證件需要臨時辦理得耗費些時間,他跟她說好了,等她的病休養滿一個月後就馬上離開。
秦示兒卻古怪的很,一點都不像她了,她幾乎都不出門,成天沒事就看着天空發呆,有時候還會看着蘇幽芷,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待蘇幽芷發現的時候,她又連忙收回視線或是轉移視線。
“蘇幽芷,你,真的要走了嗎?”秦示兒憋了幾天的話還是說出了口。
“嗯。”蘇幽芷話說的少,也是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也就沒多大心思放在秦示兒身上,更不要說發現她的不對勁了。
“你結婚的時候,我一直沒說祝你幸福,因為我認定了你們會相守到老,所以不會需要口頭上的祝福而已。”
蘇幽芷這時候才正視着秦示兒,這是第一次看到秦示兒這個樣子,說不出的老成和傷感,繼續說:“你不能夠試着去再接受沐辰看看嗎?你生病了,盡管大家都各自在忙碌地生活,他公司也是一堆爛攤子要處理,但他為了你能夠寬心,費盡心機地安排幾個跟你相交不錯的人輪流去陪你聊天解悶,信子死的時候,他是怕你知道才讓我們幾個都去陪你,同時也瞞住了消息,但是我看得出來,他很愛你,愛到讓人嫉妒,讓我嫉妒,我和阿龍不可能做到,不可能幸福,所以希望你能一直讓我嫉妒,一直幸福,至少讓我看到你比我幸福,人生比我圓滿”
她哭了,天大的事兒也當玩笑的秦示兒哭了,還是放聲地哭了出來,哭的蘇幽芷一陣焦亂,她抓着秦示兒的肩頭,也跟着哭出聲來,然後搖着她不停地問:“怎麽了嘛你?到底怎麽回事嗎?你為什麽要跟我說這些亂七八糟的話,什麽叫你至少要看到我比你幸福”
蘇幽芷一直抱着秦示兒哭,一直哭,哭到都沒人記得原因,都不知道還要說些什麽,都不知道為什麽秦示兒這麽說
接下來的幾天,蘇幽芷的夢魇一點扭轉的趨勢都沒有,反而越來越嚴重了,再加上做了手術,身體越來越虛,臉色也越來越不好,修每天都會來看她,給她帶一些補品什麽的,但是她總是吃不下,吃了也會吐出來,直到吐幹淨了為止。
秦示兒看見這情況是越來越不對勁了,拉着修急的跳腳:“你說怎麽辦啊?這都幾天,還是這個樣子,怎麽辦啊?要不然,我們送醫院去住院吧。”
“不、不行,我不去、不去醫院。”蘇幽芷扶着廁所的門探出頭說。
秦示兒見她要滑坐在地上了,連忙上去扶起她的上身,說“我知道你不想讓沐辰再知道你的消息,但是這才幾天,你就這副鬼樣子了,再這麽折騰下去,你命都沒了啊。”
“不,不,我不去,我不要去。”
修見她還是抗拒的很,直接上去抱起她,二話不說就出了門,一路上蘇幽芷都在打他,讓他放下她,嘴裏一直嚷着她不要醫院,她不要去,修完全像是沒感覺一樣,只管往停車場走去,蘇幽芷還是撕拉他的衣服,在他胸膛、脖子亂打,“啪”的一巴掌讓他停住了腳步,蘇幽芷有些怔住了,看着他微紅的右臉,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她打了他一巴掌,修不像往常一樣,而是冷着個臉說:“鬧夠了嗎?鬧夠了就去醫院。”
“不,不去,我不去”
“你既然都決定要離開他了,為什麽還要去考慮他的想法,難道怕他擔心,怕他看見你這副樣子,你就要害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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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我只是不想他看見我像我姑媽一樣死在醫院。”可能是剛才哭過,蘇幽芷說話都有些哽咽。她知道她在生病,她怕死,但是她更怕死在醫院裏,她怕自己一旦進去了,就再也沒有機會出來了。
“好。”
他聽見了他的回答,多久沒聽見過這個回答了呢?但還是有種懾人心神的力量,讓人相信。
市立醫院的特醫休息室。
“三哥,你怎麽到這來找我了?你不是讨厭消毒水的味道嗎?”葉式從來是嘴上說着,手上不停的人,這不嘴還一邊在說話,手就一邊在人體穴位圖上反複考察着。
“式,來一局。”修直接把一個長方形的小盒子扔在了辦公桌上。
葉式驚訝地回頭看了看他,然後又恢複正常,笑着臉說:“放馬過來,等了那麽久,我一定要一雪前恥。”
五分鐘後。
“你輸了。”修的一聲擲地有聲。
“是啊,是啊,我玩幹瞪眼就沒贏過你,看來我這輩子都沒機會成老三了。”話說多年來葉式在幹瞪眼這一戰場上是屢戰屢敗,屢敗屢戰,到後來修再三表示,輸一次答應對方一個要求,而且他沒有什麽特別需要的話,不會再陪他玩,所以葉式很無奈的說:“說吧,要求是什麽?”
“去秦示兒家給某人看病。”
“啊?不會是姓蘇的那位吧?”
結果,挂號費都上千的葉式葉大大夫親自攜女友夏禾上門看病。
兩位醫師做檢查的時候,蘇幽芷還在沉睡着,但是明顯睡得一點都不安穩,一會兒翻來翻去,一會不斷呓語,再不然就是突然冒起冷汗,這情況維持了一個多小時的樣子,她就在自己一聲大叫後,驚醒過來,定了定心神,看見的第一個人是葉式,拼命地去拿自己的被子,嘴裏說着:“我不要你治,我什麽事都沒有,你回去,你快回去。”
葉式完全不理會她的話,在床邊坐下,拿出體溫計調試溫度,說“你以為我想治,我是被逼無奈,我雖然不喜歡不聽話的病人,但是我這個人呢更不喜歡幹沒挑戰的事情,既然你這麽抗拒我給你治病,那麽”說着就把溫度計遞到蘇幽芷面前,“我還真不能撒手不管了。”
葉式見她沒有要接體溫計測量的意思,就向一邊的夏禾遞了個眼神,夏禾就會意地上前拿過體溫計,右手捏住她的下巴,硬是塞進了她的嘴裏,葉式笑了笑說:“只有聽話的病人才會順利地早日康複,不然就得麻煩夏醫師給好好□□□□了。”
之前,夏禾作為婦科醫師給她檢查的時候,只是不說話,什麽話都不說,通常都是檢查完了,她就向沐辰點了點頭,其餘的一概不當面說,蘇幽芷本以為她是個娴靜的女子,所以不愛說話,而現在明白了,不愛說話的人,除了像小婉這種,還有一種,就是——夏禾。
葉式說了幾種用藥和點滴的安排讓夏禾記住之後,作勢就要走,走到門口處,轉過頭說:“這事兒我不會告訴二哥。”
秦示兒家的客廳。
秦示兒在客廳裏來來回回晃悠了無數圈了,見着葉式出來,就迎上去問:“怎麽樣了?”
“她最近是不是睡眠變少了?而且半夜時常會驚醒?”
“是,而且整個人經常像是得了魔怔一樣發呆,我叫她好幾次她都聽不見,有時候要搖她她才有知覺。”
“八年前就有發生這樣的情況,出了車禍後,二哥留着她在上海醫治,不過那時候她很奇怪,她不記得所有事情,只記得自己叫芷兒,像是小孩子一樣成天在二哥身邊撒嬌,還很喜歡看芭蕾舞的演出,不像現在這樣,我們當時檢查過她的大腦,沒有受損的部分,如果說是失憶也完全說不通。”
“你、你、确定、是撒嬌?”說這話的是秦示兒。
葉式就将公文包裏面的檔案拿了出來,攤開了放在桌子上,“這是蘇幽芷從那個時候開始的所有病例。過了一年多以後,她莫名其妙地變得比以前清醒,她叫二哥辰哥哥,不過後來她病了,跟現在的病差不多,一開始她要睡很久很久,後來她不願意睡覺了,她說睡覺很恐怖,睡了覺她就醒不來了,我當時懷疑她精神方面有問題,就找了一個精神科的同事來幫她看看,建議用催眠的方法還有刺激神經的方法先治療看看,哪知道那個自稱是她二哥的什麽姓楊的也跑來找她,硬是不許治療,他跟二哥不知道商量了些什麽,結果二哥真的讓他把人帶走了。”
“那你們從頭到尾都沒有對她這病治療過?”秦示兒有些薄怒道。
“不是我們不治,而是這種治療風險太大,一不小心就會精神崩潰,那一切就完了,要不是上次她去蓉城犯病,不肯吃藥不肯壓制病情,硬是讓姓楊的找醫生給她治,來上海又惹出一連串的麻煩事,打擊太大了,不然現在精神和意識也不會變的這麽弱。”
“那目前壞到什麽程度了?”一直坐在沙發上沒開口的修說。
“剛才的檢查發現她目前的意識只知道抗拒去醫院,抗拒我給她治病,就連夏禾逼她測體溫,她都沒多大意識去抗拒。”葉式彎腰收起剛才的檔案裝進包裏,重新立直身體推了推眼鏡,“三哥,我還是那句話,我、只能盡力而為。”
自從蘇幽芷開始被治療之後,她雖然嘔吐和無法進食的現象緩解了,但是精神依舊不濟。
那一日,秦示兒進房間去看看她的時候,聽見她說話了,不是不去醫院之類的話,而是嘴裏喃喃自語到:“信子,對不起,對不起,姐姐的錯,全是姐姐的錯,你不要怪其他人。”
她當然知道所謂的“其他人”是指沐辰,她聽說蘇幽芷離開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懷疑信子的死跟沐辰有關。
一日,上海初晴的早春還是特別宜人的,風輕雲淡,掠過人的皮膚都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舒适感。
秦示兒帶着呆呆的蘇幽芷去了郊外的基督教教堂,葉式說這種天氣偶爾出去散散心可能會有幫助,畢竟追根究底,她這病是心病引起的,心病還需心藥醫。
教堂的建築構造有些法國古堡式建築的影子在裏面,教堂外面的鐘樓上的巨型鐘表,給原本肅穆的教堂又增添了幾分神秘和莊重,一間空蕩蕩的教堂,沒有人,沒有神父,只有過道兩邊的座椅,四壁上的裸體石刻,正前方十字架上被捆綁的耶稣,他選擇在他挑選的十字架上贖罪,除了他,我們別無拯救的方法,此時此刻,除了宗教的氣氛之外,就只有一室的靜谧了。
白色,象征着和平、自由、純潔、善良。
有人說滿室白色的教堂可以淨化人心的醜惡和一身的罪孽。
秦示兒牽起她的手走到十字架前,說:“蘇幽芷,白色的教堂很美,對嗎?仁慈的上帝會寬恕所有犯了罪行的他的信徒,對嗎?”
蘇幽芷一直都不怎麽願意說話,這時候也是不吭聲,但是眼睛裏已經開始霧蒙蒙的了。
秦示兒把她拉到教堂的一邊——那是世人向神父訴述,同時請求得到救贖。
蘇幽芷有些動容了,第一次,她感覺自己站在這神聖的地方是個肮髒的罪人,她從秦示兒手中抽回自己的手,一步,一步,再一步地向那個罪孽之人訴求的位子走去。
還有三步,兩步,一步??????
就在這時兒,秦示兒一把抓住了她,推着還有些恍惚的她向對面的位置走去——神父的位置。秦示兒把她按坐在那個聽遍世間苦難的位置,然後苦澀地笑着坐到她剛才要坐的位子上,無形中,她以明了了一切。
蘇幽芷想要去打開隔着兩人的簾子,但是秦示兒出聲阻止了她,然後她乖乖的坐在那裏,聽着秦示兒說:“仁慈的神父,請你代替偉大的上帝,請你聽聽我的罪惡,我的苦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