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你說...什麽?”陳知栩目光發愣,緩緩轉過頭望着林澗。

後者坐在他邊上的椅子上,身板挺得很直,臉上的表情很複雜,好像他面對的人不是熟悉的陳知栩,而是別的陌生人。

林澗喉嚨幹澀,垂着眼不看他,半晌才将自己剛才的話又重複了一遍:“我說...分手吧,我們。”

陳知栩臉上有些茫然,他們來的太早了,距離下午的課上課還有一個多小時,現在學生們不是在吃飯就是在宿舍打游戲,所以教室裏除了他們倆并沒有別人,也正因此,當兩個人一言不發地坐在裏面時,或許加上了情緒上的波動,整個教室就顯得沉悶壓抑許多。

陳知栩有一瞬間甚至感到難以置信,尤其是林澗用商量的語氣一字字斟酌着跟他說出“分手”時,好長一段時間他都以為自己出現幻聽了。

“為...”他将這句話憋了回去,皺着眉細細觀察林澗,擡手想碰碰他的肩膀,但莫名就從林澗微微一躲的動作以及在同一時間皺緊的眉中察覺他的抗拒,欲言又止。

手中空下來,陳知栩低下頭,抿緊了唇。

短暫的措手不及之後,莫名地,他腦海中就浮現了一個身影。

——是因為他嗎?

那個...那個林澗提到時就變得小心翼翼的人?

“......”

突然就很無力。

陳知栩說不上自己心中現在是什麽感覺,這種感覺很複雜,他身邊坐着林澗,這個人很好,任何人會喜歡上他陳知栩都不會意外。

不知是運氣好還是難得的緣分,至少到目前為止,到林澗脫口而出的“分手”之前為止,這個人算是他的。

其實很早之前他就有這種想法,他們兩個人的相處模式太奇怪了,很別扭,不僅如此,還總是若即若離難以琢磨。

後來注意到林澗身後藏着的那個更奇怪的人之後,陳知栩有些有心無力,如今聽到林澗的話,有種“終于來了”的感覺。

沒有憤怒和不解,更多的是不甘心、不服氣。

想挽回嗎,想。

怎麽挽回?

不知道。

陳知栩後知後覺地想,或許這個人原本就不該是他的。

表白之前林澗根本就不記得他,他明白,他會點頭應下來很出人意料,可能就是玩玩,或者一個人太寂寞,打發打發時間罷了。陳知栩并不感到難過,說是感情不深也好,對林澗的欣賞比要得到這個人的想法更強烈也好,反正在這段感情的最初,陳知栩并不覺得有什麽不快的地方。

林澗在很多人眼裏都是閃閃發光的,身上有種又帥又痞的勁兒,但骨子裏又是個很正點的人,即使表面再怎麽叛逆不羁,內心也跟小孩似的單純可愛。

特別對陳知栩的胃口。

他喜歡林澗沒錯,但又沒那麽喜歡,最起碼沒有那個目光始終追随着他的年輕人那麽喜歡。

“陳知栩,”久久的沉默過後,林澗開了口,這時擡頭看向他,目光波動,眼神看起來很固執,“你也能感覺到吧,咱們倆這樣很、很另類,我覺得其實我們做朋友未必不如做戀人合适。”

與其最後鬧得兩個人都不愉快,不如趁早說清楚,別互相耽誤。

“反正我是這麽想的,你呢?”

看到陳知栩一直不說話,臉上也看不出什麽表情來,林澗好不容易沉澱下來的那點耐心都快消耗光了,感覺屁股底下的椅子跟有針似的,刺得他渾身難受,有點坐不住了。

他能開口說出來就費了挺大勁兒的,陳知栩不跟他說話也不看他,他就有點慌了。

要是陳知栩現在站起來給他一拳,他也能受着。林澗想。

但是別說一拳了,從頭到尾,一直到林澗有點煩躁地說完這句話,陳知栩只擡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然後默不作聲地點了點頭。

“......”

林澗一開始沒在意,反應過來後才猛然發現陳知栩這是同意了。

落差是有的,意外是有的,情理之中也是有的。

他瞪着眼睛看雲淡風輕的陳知栩,忽然就不知道再說點什麽了。

這手分的似乎比他想得容易太多了吧。

“那、那什麽,”林澗幹巴巴地開口,扒了扒後腦勺的頭發,“那......”

操,他要說什麽?

正當他語無倫次時,一言不發的陳知栩忽然開了口,那表情在一開始的不解後逐漸淡化,現在已經十分平靜了。

他淡淡地看着他說道:“你別跟我上課了,回去歇會兒吧。”

眼底下都有黑眼圈了,國寶瞅見你都得自愧不如。

林澗訝然半晌,意識到陳知栩什麽都看出來了,說不定就是在給他找臺階下,不管怎樣,兩個人現在确實不适合在這麽湊一塊了。

“那行,”想明白這一點之後,林澗站了起來,暗暗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來,露出個輕松的笑,“那我先回去了,晚上吃飯的時候叫我吧,邱岑他們又把我抛棄了。”

陳知栩也看着他笑了,點點頭:“行。”

北方入秋後氣溫顯著下降,格外分明的季節乍一下替換,恨不得前一天還熱得流汗,後一天就凍得打哆嗦。

鑲大裏路兩邊的垂柳葉子這會兒已經掉了大半,柳枝也不再鮮嫩,而是變成發幹的棕色,枝條不再柔韌,輕輕一折就能幹脆地斷成兩截兒。

大學城這邊的學校基本都是對外開放的,即使是鑲大也不例外,校內環境原本就不錯,再加上附近有幾個住宅區,早晨和傍晚就都有居民過來遛彎兒,因此早晚的鑲大校園格外熱鬧。

秋天午後這段時間基本上是一天之內最舒适的時候了,溫度比早晚高不少,校內外活動的人也多。

林澗出了教學樓之後沒拐彎,而是接着往前走,他雖然有些累了,但因為心裏還是憋得慌,不想回宿舍,想找個地方安靜安靜。

也是巧了,他沒地方去,就順着小情侶們經常談戀愛的小路邊和小樹林繞着走,鑲大樹多,現在枝葉都不太茂密了,以至于他一擡眼,就看見遠處太陽底下有個老頭兒正在拿着大毛筆寫地書。

他腳邊還有個水桶,寫幾筆就拿到裏面蘸一下,然後彎腰繼續寫。

估計也是附近的居民,中午吃完了飯過來玩兒的。

老頭兒寫地書的地方很寬敞,就在輪滑社團組織活動的小廣場上,林澗走過去時那片水泥地上已經寫了兩首小詩,除了執筆的老頭兒之外周圍還圍着幾個小姑娘一邊看一邊稱贊。

林澗對這個不感興趣,今天卻不知為何就在這駐了腳步,低頭看了好半天。

周圍觀看的人也在聊天兒,但是聲音很小,很禮貌地維持在了竊竊私語的程度,林澗看着那些字兒的時候就覺得自己躁動的心情似乎平靜了下來。他眼神跟着老頭兒筆下漸漸浮現的筆鋒蒼勁的字,盡管那些內容并沒進腦子,只在眼前粗略地過了一下,就莫名其妙地靜了。

手機就是在這時候響起來的。

音樂聲有點大,此時驟燃響起來,就像畫紙上忽然被甩上的尖利墨漬,原本平和的畫面變得不再和諧。

林澗在尋聲往來的目光中抱歉地笑了笑,一邊掏手機一邊快步走遠了。

“大寶,”霍雅清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來,林澗捏着手機扣在耳邊,聽她溫聲問,“在忙嗎?”

他笑了兩聲,語氣澀然:“沒有。”

他離開家那天很早,因為前一晚的不愉快,他走得悄無聲息,霍雅清還沒醒,而林正欽已經去了辦公室。

這麽多天以來,家裏兩人毫無消息,林正欽無所謂,反正他都習慣了,他想給霍雅清打電話,又怕霍雅清難受,一直拖着拖着他就不知道怎麽開口了。

陳知栩、父母和何維,他現在都不知道該怎麽面對。

習慣性的,他第一反應還是逃。因為他沒有把握如果随心所欲地過下去,最後得到的還是不是他想要的。

但不得不承認,即使他再不想面對,在接到霍雅清這個電話時,還是在心底悄悄松了一口氣。

這通電話跟以往的并無不同,霍雅清叮囑他降溫注意保暖,問他有沒有短的缺的,全程沒有提過林澗的性向方面的問題,就好像那天什麽都沒發生,他沒被迫出櫃,霍雅清也什麽都不知道,在天臺上時心裏那道岌岌可危的防線也沒有被擊潰。

林澗挂了電話之後長舒一口氣,良久回頭又看了看廣場上寫地書的老頭兒,過了好半天才轉回頭,慢悠悠地走遠了。

作者有話要說:

好啦到此為止這段過了,接下來讓我們坐着雲霄飛車嗖一下開啓新篇章!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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