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又高燒

這日下午,鎬平郡又下起了大雪,伴着呼嘯的北風和凜冽的冬霜,路上行人匆匆,各各裹得嚴實,露出的臉卻還是被無情的風吹得通紅,只盼這天氣能夠稱早過去才好。

溫懷舟坐在暖烘烘的馬車上倒是極為悠哉,熱茶在手裏捧着,身下墊着絨毯,要說有哪點不舒服的,就是心裏頭被方才的事擾得極不順心。

這幾日他都呆在夢香樓裏陪那白漣,心知因為苦童的事兒冷落了幾天白漣,有意好好補償他。結果此人非但不領情,還大吵大鬧了幾個時辰,不是罵琛玥多麽不講理,骨子裏肯定都爛透了,就是說苦童很有心機,在外和別的男人眉目傳情,在內把自己吊着當猴耍……溫懷舟聽得頭疼,卻還得好聲好氣的哄着他,生怕這祖宗又一哭二鬧三上吊。

白漣哭也哭了,罵也罵了,鬧過後也通情達理的道歉了,便拉着溫懷舟和他幹那檔子事……溫懷舟自然樂意啊,許久未疏解欲望了,心裏自是有些悸動的,結果沒有想到才試了一次,就不了了之了,也不是白漣不會伺候人,更不是溫懷舟那方面不行……

只是溫懷舟總覺得差了一點味道,一種快感……

兩人這事兒終究幹不成了,白漣自然又拿出先前那般說辭,吵得快把屋裏的東西全摔了,溫懷舟自知理虧,便不和白漣繼續争下去,反而留了個臺階下,說是咱們先冷靜幾天,等雙方都平靜了,再來看他也不遲。

回憶完畢,溫懷舟又是一陣頭疼。也不知怎麽的,自從他先後接回了一妻一妾,這白漣就沒消停過,不是鬧就是哭,他雖能理解,卻實在被擾得心神不寧,反倒是苦童這小孩……

溫懷舟一愣,不知怎的又想起這個坤澤了,近日來,無論在夢香樓還是在溫府裏,但凡閑下來都會想到這個性子倔,腦子又不太好使的人,除了長的有點姿色以外并無任何長處,可若說有什麽特殊的,當真算得上有,那就是即便溫家這上上下下這般待他,他也從未睚眦必報,幹淨的比這鎬平的任何一個人還要通透……

只可惜,溫懷舟對他的感情僅限于此了。

但是溫懷舟無意傷害到他,心裏多少有些愧疚,還惦記着去看看那厮修養的如何了。

這麽想着,車子也緩緩停在了溫府前。

門童們見着他,倒是極為高興,說是大夫人吩咐過,三少爺回來了就直接去她那兒用膳呢。溫懷舟沒有異意,自然跟着去了。

暮冬的白晝依舊那麽短,這前腳才到慈沁苑,後腳天就全黑了,倒是正好趕上飯菜上全了。屋裏除了徐凝梅,還有溫正霆和溫懷亭,倒算個家宴呢。

徐凝梅見着自己最疼愛的小兒子自然高興,一個勁給他夾菜。溫懷舟無奈,只好都應下了。飯後,又是溫正霆和他商讨國事,又是徐凝梅給他噓寒問暖,這麽一晃,亥時都到了。

徐凝梅有意留兒子今夜就歇在自己院上,可溫懷舟心裏還惦記身在偏院的苦童,便匆匆告辭回風煙苑了。

溫懷舟想着這孩子乖巧的神情,竟也不自覺加快了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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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般時辰,苦童的偏院自然已經熄了燈,溫懷舟毫不在乎,畢竟也不是頭一回從窗口邊偷看苦童了。定睛一看,溫懷舟發現那床上并無人影,當下驚異,又氣又急,卻忽而看到了悄悄溜回院的阿昀。

溫懷舟當即叫下他,這般黑燈瞎火的,阿昀自然被吓了一跳,不自覺後退兩步。

“你是誰?”聲音極大,語氣裏卻有些發顫。

溫懷舟被這麽吼的頭疼,扶額沉聲說道:“是我。”

虛驚一場,原來是三少爺啊。阿昀如是想着,還對溫懷舟傻笑一通。

“……”溫懷舟不知這主仆二人為何都笑得這般傻氣,便一面嫌棄,一面問道,“苦童人呢?”

阿昀一愣,當即脫口反問道:“三少爺不知道嗎?”

溫懷舟聽這話就感覺好像有事情發生過,急着問道:“苦童怎麽了?”

阿昀這才知道溫懷舟是真的不知道,思來想去,還是告訴了溫懷舟真相。

一直到溫懷舟匆匆趕到祠堂的時候,腦子裏還在回蕩阿昀說的那句話。

“夫人他被大夫人和琛玥郡主刁難了,這會子還在祠堂裏受罰呢!”

因苦童上回吸進不少溫懷舟雪山般的氣息,許大夫便告誡自己,苦童這病好不好的了,離不開自身調養和在這寒冬臘月裏好好保暖。

而苦童,一個本身就沒穿過多少衣服的蠢貨還在祠堂這種地方睡了一夜?!當真不知死活!

溫懷舟推門進去,苦童正在屋內一角蜷縮成一團。

祠堂內雖有微弱的燭光,卻完全起不到一點取暖的作用,整個屋子反而冷得直讓人哆嗦。而苦童縮在一角,還是那副蜷縮成一團,身上還蓋着一件不知是誰的衣服,和方才阿昀悄悄留下來的棉絮。

苦童皺着眉頭,似乎睡得極不舒坦,仔細看還在一陣一陣地發抖,臉頰也呈現極不自然的紅,都聽不見溫懷舟進來的聲響。

溫懷舟看到這模樣,心都跟着顫了一下,還未反應過來,已經把這人抱在懷裏了。

這麽近距離的看,便發現苦童的嘴唇凍的發紫,額角竟還有一些汗絲。被這麽抱起來,苦童即便這般暈,也感受的到有人在。

他以為是阿昀,便從棉絮裏抽出冰涼的手,摸了摸對方的頭,雖不知阿昀為何變得高了些,卻依舊勉勵的掙開眼睛,意識模糊地對他說:

“阿昀,我真沒事兒,你快回去歇息罷。”

這聲音氣若游絲,沙啞的有些可憐。

這人卻一把抓住他的手,看着苦童滿是紗布又有紅腫的手,似乎非常不可思議,沉聲說道:“你發燒了,我帶你離開這。”

苦童聽這聲音十分熟悉,卻一時半會兒都想不起究竟是誰,還沒細想,這個人就準備把他連着被子打橫抱起。

但這人似乎嫌這封清河給苦童留下的衣服,當下丢在屋外不說,還脫下自己厚實的大氅給苦童抱住,這才穩步離去。

後來,苦童意識越發模糊,便沉沉地睡去了。

苦童夢到那個少年,自己似乎正在風岚山的某處草坪上躺着,那名少年圍着他轉,似乎很關心他,見他醒了便問他怎麽又被欺負了,問他怎麽又病倒了。

苦童如實地對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這個少年好像又生氣又心疼他,不是給他找來濕布敷在額頭上,就是給他的手敷上藥膏。

夢醒後,苦童甚至還在思考,自己在夢裏的孩童模樣,怎的也病了。

可還沒深想,一旁就傳來阿昀激動地聲音:“醒了醒了!夫人終于醒了!”

苦童感到自己那頭重腳輕的無力感好了許多,可是整個人還有些暈,看着阿昀的臉都有些泛重影,忽而一個男子沖過來站在阿昀的一邊,看着苦童的臉上滿是焦急。

此人正是溫懷舟。

他看着苦童,難得語氣十分溫和:“好些了?”

苦童點點頭。

許澤康看到苦童醒來,也不禁松了口氣,他看這孩子生的如此靈氣,待人也極其謙和,對苦童沒有任何偏見,反而頗為喜愛。他感慨這苦童來溫府後真夠多舛,接連幾次病倒,當真可憐。

溫懷舟也不可聞地松了口氣,這下看着苦童的眼神卻變得疏離起來:“醒了就行,省的別人都說我院裏養了個藥罐子。”

溫懷舟也不等苦童回話,現下站起身來,似乎準備就此離去,卻忽而停下腳步,扭頭對苦童補充一句:“你日後不必再去母親和琛玥那請安倒茶了,自己好生養病罷。”

說完,竟真的走了。

阿昀見狀,極其無奈的撇嘴,這般無所謂的樣子和昨夜那個着急夫人到幾乎切夜未眠,又起個大早去大夫人和琛玥郡主大吵一架的三少爺簡直判若兩人。

阿昀讪讪地搖頭,三少爺的心思可真不好猜。

在昨夜溫懷舟堅持不懈的為苦童每隔半個時辰就換濕布的照顧下,苦童只暈一夜便醒了,相比上回可好多了。

往後的這些日子裏,苦童又開始例行喝藥了,少了琛玥和大夫人的刁難後,苦童這些日子的确快活了不少,除了吃飯喝藥就是睡覺,竟把苦童養的圓潤了一圈。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溫懷舟不準苦童這段時間離開風煙苑半步,導致苦童整日在偏院裏無所事事。溫懷舟看在眼裏,給他拿了一堆宣紙,讓苦童這段時間在院裏練字。

可說是練字,阿昀總覺得這三少爺“居心叵測”,遠不只練字這麽簡單。

夫人的字寫的不好,阿昀自然是知道的,但在阿昀看來,三少爺大可直接拿個字帖集給夫人臨摹便是,可三少爺非得每天下了早朝親自教夫人習字練字,親自教夫人也就罷了,小夫妻嘛,能夠理解,可三少爺竟然嫌棄夫人榆木腦袋,不知變通。他嫌棄夫人也就罷了,還用一副勉為其難的樣子,把着夫人的手來教他習字。

說是習字也不是習字,調情也不是調情,三少爺明明每次都樂在其中,卻非得裝出一副絲毫不在意的樣子。

這不,這會兒又在嫌棄夫人了。

“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字一定要寫的開闊,要不然你這字兒就只能變成一團了。”溫懷舟極不耐煩地“啧”了一聲,拿起準備帶來的折扇,對着苦童的頭就是一下。

還不輕。

苦童極為委屈的撇了下嘴,實在不知這溫懷舟又是玩的哪兒出,要教自己的是他,嫌棄自己的又是他,實在是冤枉極了。

溫懷舟見着這樣,心裏有些軟,又有些不可名狀的喜悅,便又把着苦童的手在紙上寫字,苦童只得認真寫字。

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苦童的體香,或者說是坤澤特有的氣息,山茶香味。溫懷舟最近不知為何,聞着這味就通體舒暢,他本是不喜任何花香,若是任何一種花落在溫懷舟身上,他都會嫌棄良久。

但這山茶香,倒是分外喜人。

溫懷舟只覺得這味道聞得上瘾,每日這麽聞着,這身上總得燥熱個幾度,卻也沒有一次向苦童提過自己的欲望,他就這樣甘之如饴的,哪怕聞見這個味道都是好的。

就這樣漸漸的,溫懷舟享受起了這種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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