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急回府

遠在郦華宮的各位大臣們,除了被軟禁,倒是絲毫沒受虧待,這過年的氣息竟比市井民間還要熱鬧。

溫懷霖早在行刺當晚就出現了,倒是對着溫正霆極為誠懇的道了歉。說是那會兒他見着幾位年邁的大臣慌了手腳,又受了些傷,便帶着他們去屋內療傷。幾位太醫為其作證确有此事,不見的也恰好是這麽幾個,遂也不了了之了。

昨夜除夕,聖上宴請衆大臣齊聚朝晖亭,歌舞升平,鼓瑟笙簫,伴着特有的花香倒是分外別致,八十一聲煙火在郦華宮的夜空升起,可謂是極為壯觀,再加上飄香四溢的珍馐美馔,說是他們樂在其中也不為過。

自然,有人歡喜有人憂,時刻惦記着苦童的溫懷舟便是後者。

溫懷舟昨夜睡得極不舒坦,夢裏不知是什麽光怪陸離的景象,看不見人,也摸不着事物,一個人跑了許久許久,還伴随着詭異地哭聲和笑聲。

夢醒後,天乍亮,溫懷舟的後背濕透,心裏頭也跟着有些惶惶的。

溫懷舟不覺這個夢很恐怖,多得只是不對勁,他甚少做夢,做夢定是有什麽不好的征兆。

讓他不禁和身負重傷的苦童相挂鈎。

年初一,琛玥倒是極有興致,挽着溫懷舟的手在禦花園裏漫步。

溫懷舟雖不喜散步,但昨夜那個夢的确讓他心有餘悸,便跟着琛玥來這散散心了。再加上最近琛玥回了宮,性子又回來了,時刻到皇上跟前訴苦,皇上自是站在琛玥這邊的,便總拉着溫懷舟苦口婆心地說一堆話。這下,溫懷舟就是出個院子都得帶着琛玥,琛玥卻樂在其中。

不一會兒,兩人便踱步來了這露華池,湖裏立着一方亭子,湖面波光潋滟,岸上的楊柳雖無翠葉,卻也婀娜多姿,柳條在上頭擺弄。

不禁叫溫懷舟想起了溫府的池水,前陣子還結着冰呢,現下怕是也化了罷……

溫懷舟這會兒又想起了溫府裏的苦童,也不知那身後的傷可否治好了?便是越想越心煩,甩開勞什子的琛玥,先走一步。琛玥自是不會讓他如意,小跑着追上他。一幹宮女自然也不敢怠慢,紛紛追向自家郡主。

這麽一堆人你追我趕的,倒是頗為滑稽。

最終,溫懷舟知曉擺脫不了這麽一幹人了,幹脆慢下步子。

“你就不能讓我一個人安靜一會兒麽?”溫懷舟極為無奈,現下在皇宮,對着琛玥是罵也罵不得,打也打不得,視若無睹也不可,他急着甩掉這狗皮膏藥可是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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琛玥撅着嘴,委屈又嬌嗔說道:“懷舟哥哥這就厭煩我了麽?”

溫懷舟輕笑一聲,就沒喜歡過你,何來厭煩之說?但他知曉沒法當着各各人精一樣的宮女們說這些話,便假笑着說道:“怕累着郡主你了。”

琛玥不禁羞紅了臉,雖知曉溫懷舟此話半真半假,但待琛玥仔細琢磨,怎麽想怎麽就是個問候,心裏怎的不開心,便趕緊說道:“不打緊!懷舟哥哥也太小看我了,只要是陪着你,去哪兒我都不嫌累……”

身後的宮女捂嘴偷笑,暗嘆郡主夫妻倆感情可真夠好的。

溫懷舟聞言,不過挑了挑眉,并未做出什麽表示:“那你便陪我去禦花園罷。”

琛玥趕緊點頭,再次攀上了溫懷舟的左臂,滿心滿懷都是眼前這個人,只恨不能同他在宮裏住一輩子。

虛情假意也好,逢場作戲也好,起碼這時的溫懷舟,是徹底屬于自己的。

不一會兒,兩人便來到了禦花園。琛玥看着花開的喜人,便想拉着溫懷舟好生欣賞一番,哪知溫懷舟連一個眼神都不給那些花,兀自地向前走着。

琛玥不知溫懷舟所謂何意,但也不好拂了他的興致,便亦步亦趨得跟上了。可琛玥越往裏頭走就越奇怪,禦花園的花草自是這世間數一數二的,什麽奇珍品種自是數不勝數,可他倆已經走過了這條卵石路,再往前頭走便是什麽稀罕花草都沒有了。

溫懷舟卻越來越興奮,似是嗅到了一絲氣味,步伐都不自覺地加快了。

終于,在禦花園最東邊的角落裏,溫懷舟再次發現了那些山茶花。

琛玥看着這平平無奇的山茶花不禁大跌眼鏡,要她怎麽瞧都發現不出一絲特別的,可溫懷舟……

溫懷舟的眼底盛滿了別樣的情感,七分愛慕,兩分歡喜,剩下的一分,則是柔情。

琛玥只覺不可思議,她長這麽大可從未見過溫懷舟這般神情,莫怪她只在這時見過,從前的溫懷舟,滿臉都寫着四個大字:不近人情。可現下,溫懷舟,居然對着一朵花,展現出這種神情!

琛玥攥緊了拳頭,她竟在妒忌一朵樸實無華的花。

當溫懷舟聞到這個氣味的時候,先前的不愉,便一掃而空。他忍不住想要靠近一點,再靠近一點,想要把它們全部占有,像是占有了苦童這個人。

但嗅了幾次的溫懷舟卻停下了,這不是苦童那種氣息,盡管很像,但它們少了些純粹,或許是苦童獨有的那種幹淨氣息,讓任何一個替代品都變得索然無味。

琛玥發現,欣喜過後的溫懷舟,卻忽而斂下眉眼,有了片刻寂寥。當他擡起頭來說“走罷”的時候,卻似乎又變回原樣,冷漠無情,這才是琛玥所熟知的溫懷舟。

她嫣然一笑,乖巧地點點頭。

卻在轉身離開的時候,張開手丢下了不知何時摘下的幾株山茶花。

有了方才的小插曲,溫懷舟總算得到了一絲安慰。

可這會兒正準備跟着皇上父親再此審人的時候,卻聽聞一聲噩耗。

因那侍衛一時疏忽,讓那成了人彘的戈巴德一頭撞死牆上。正當幾人不知所措的時候,禍不單行。又聞那工部尚書陳大人家兒媳在府裏難産,幾名女眷都進宮軟禁着了,府裏會接生的嬷嬷應付不來,這肚裏的孩子也不省心,生了五個時辰連個影兒都沒有,這下可把遠在宮裏的一家子急壞了,便請求皇上放行。

不僅如此,先前已有幾位大臣不服此舉,明着暗着嘲諷過皇上了,現下更是激起了他們的憤怒,嚷嚷着要放行。

皇上頭痛欲裂,這會兒人質人質也沒了,衆卿衆卿又不服,便擺擺手給各位放行了。

讓溫懷舟看,這便是失之桑榆,收之東隅。三兩下收拾東西便跟着陳大人的馬車回了府,便也不管仍在處理事物的父親和不願回府的琛玥了。

陳大人等人心急如焚,還叫了一幹太醫去給他兒媳看看,溫懷舟便趁此機會挖牆腳,讓許大夫和另一名元大夫一同随自己回府去救助苦童。陳大人自然也是通情達理之人,便擺擺手随他去了。

這馬車剛停在溫府宅前,溫懷舟便拉着兩位年逾古稀的大夫趕緊下車。元植大夫一把老骨頭差點給整散架了,倒是早有準備的許大夫一臉雲淡風輕,輕拍元植大夫的肩。

習慣便好。

溫懷舟馬不停蹄地拉着兩人跑到偏院後,迫不及待地打開房門。

沒人?

溫懷舟內心有些錯愕,但當然不會像先前那樣大發雷霆,多的只是擔憂和驚慌。

苦童去哪兒了?他不是身上還有傷嗎,這樣出去身體真的不會有事嗎……難道他已經害怕到寧願拖着傷也要離開我嗎……

兩位老大夫立在一邊偷偷觀察溫懷舟的舉動,看他如同喪家犬一樣耷拉着頭,似乎有些悲傷,連周遭的氣壓都變得凝重起來……

兩人面面厮觑,雖未和這後輩相處多少,但溫三少狠戾不定的名聲可是臭名昭著,這下兩人便不自覺地遠離溫懷舟,生怕這人生氣能波及到自己。

誰知這人忽而扭過頭來,霎時間變得沉穩,對他們說道:“勞煩各位了,晚輩現下需去尋個人。”

許澤康自是知曉他說的是誰,便安下心來拉着元植坐在屋裏,悠閑的品起茶。

溫懷舟這才準備走了,那方突然來了幾個人。

他大驚失色,可不就是阿昀和那姓封的大夫!便趕緊追了過去,這才發現了背上的苦童,這麽一瞧,便定住了眼。

苦童的臉色依舊極其蒼白,他的嘴唇甚至有些泛紫,雙眼緊閉。最讓溫懷舟氣憤的是,竟然就給苦童披件衣服就出來了!當真不知苦童的身體如何?

這會兒是封大夫背着苦童,阿昀最先看到的溫懷舟,便不禁退後幾步,将封清河和苦童都護在身後,他雖是發怵,卻仍是畢恭畢敬地問道:“三少爺怎的跑這來了?”

溫懷舟本是伸出的手卻悻悻地收回了,撇開雙眼,語氣疏離地回道:“本少爺的家還有哪兒處來不得了?咳咳……那日确是本少爺疏忽了,不知苦童……”

阿昀聽了這話反而還不怕他了,平靜地說:“夫人好着呢,勞煩三爺牽挂了。”說罷,便帶着幾人進了屋。

溫懷舟被噎得說不出話,心裏一半氣惱一半擔憂,可就是不知為何,面對偏院這屋子的人的時候,自己就連一個“擔憂”的情緒都不願外露,說他拉不下臉也好,死鴨子嘴硬也好,溫懷舟就是覺得別扭。

罷了,現在想這些又有什麽用呢?還是去看看苦童的好。

自封清河背着苦童進了屋,兩位大夫自然就跟着起身去照料了。許澤康看着苦童日益消瘦的臉頰,“啧啧”兩聲,唏噓地問道:“怎的弄成這般模樣?”

苦童緊閉的雙眼居然睜開了一絲縫,他似乎聽到了許澤康的話,淺笑着搖頭,終是說不出話來。

許澤康見狀就明白這孩子只怕是又被什麽氣息壓制過了,當下氣得只想把這溫懷舟好好教訓一頓,說過別用這種氣息壓制人家了,偏就不聽!

元植卻不懂坤澤體質,只是看他就知曉身體甚是虛弱,便為其把脈。脈象微弱,且起伏不定,某處還有些異象……

便立在一旁沉思片刻,說了一句:“冒昧了,可否讓我們檢查一下你的身體?”

苦童愣了一下,阿昀和封清河卻趕忙為其答應,巴不得讓琛玥做的那事公之于衆……卻也估計苦童的顏面,躲在屏風外不去圍觀。

溫懷舟卻不知這兩個下人在搞什麽把戲,看了他們一眼便自顧自進去了,卻被眼前的景象駭得倒吸一口氣。

他看到的,是苦童的背上千瘡百孔,還有腰際處的大片淤青。

他的心也随着這些針孔,碎成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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