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不哭

江姨視線追随着崔姨,不由的驚住。她與崔姨是為同族,她這般大膽的行為,不知會給族中帶來這樣的際遇與災禍。心中連道了幾聲“糊塗”,再看樂谙的眼神,變得複雜起來。

只盼着她如此的莽撞行徑,莫要惹惱了陛下才好,如若不然,可真是來這裏做了冤大頭了!

崔姨卻是個運氣極好的。

出門便撞上了昂首闊步而來的阿佐阿佑二人。

阿佑見是崔姨迎面而來,直言不諱道:“陛下命我等将小殿下抱去寝殿,與他同住。兩位收拾收拾,将那些給小殿下的物件兒全搬過去,不要遺漏。”

“陛下當真如此吩咐的?”崔姨高興的過了頭,過後還有些不信。

阿佑笑言:“自然是真的。小殿下身子不好,陛下哪裏舍得叫她搬去它處居住。”

妖帝陛下這回的心思很是好猜。

宮醫去後,宮裏照例派內侍去宮醫閣取了藥回來煎服。用藥,縱使不會有很大的作用,也得用着。

妖帝任由尚嬷嬷将小殿下抱回響秋殿,自己仍在千機殿書閣待上許久。扶修可見的面色沉凝,阿佐阿佑識趣兒的不去打擾。

待到二人被喚進去時,妖帝手上已然多了一份明晃晃的玄黃诏書。

距離宮醫前來診脈過去不過一個時辰,小靈獸的身份就不同以往了。搖身一變,成了這妖王宮的主子。

阿佐心下思索了不止一回,最後脫口一問:“陛下真要如此做麽?依臣愚見,大臣們恐有異議。”

朝堂上的風雲詭谲,陛下方才摸了個透,正是蟄伏待發的時刻。此诏書一出,鋒芒畢露,并非良策。

扶修颔首。

阿佐言語中細細斂着的意思,他哪個都明白。除了償還些歉疚,他亦是藏有私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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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其他日讓胥淳之流左右,不如現下就來個了斷!

六百年了,也便讓這事成個契機,讓他也為自己籌謀一回。

那丫頭,同自己雖才相處了幾日,他卻是能好好的瞧出她的性子。

愛哭又軟綿的性子。

長大後,該不會是個負心的才對。

一如往常的淡漠之下,扶修只道:“诏書的事,朕已親手寫下,蓋得玺印。倒不急着宣讀出來,先行妥善保管起來。”

诏書蓋得玺印,就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再不可輕易更改。

未曾宣讀,又還有些退路。不願之時,焚毀诏書就了了。

阿佐這才微微松了口氣。這樣說來,妖帝還給自己留了不少退路。

指尖在桌面輕點幾下,扶修還想起一事,“诏書的事,不可傳揚出去。但這稱呼還是得改改,此後,便先喚她殿下罷。”

“......”

“是,陛下。”

崔姨聽阿佑這樣一說,心裏的大石頭才算真正放下。那位小主子實是太惹人心疼,若是陛下閉着不見,她當真一點法子也沒有了。

“可虧得陛下施恩,小主子方才吵着要去找陛下,老身也是沒了辦法。這才出來看看能不能見着陛下,同陛下求個恩典,去見一見小主子。”崔姨說着還不自覺搓了搓手掌,心頭激動不已。

一人之力雖是十分綿薄,但也總算求得心安了。

阿佐聞言,對崔姨生出許多欣賞之意。她也不過才是第一日入宮,敢做到這樣已經很不容易。

“崔姨辛苦。只是,這往後便喚你的主子為小殿下罷。”阿佐說完,還不忘加上一句,“這是陛下的意思,您不必有疑。”

她也不蠢笨,應了聲,心中默默改了。

這小殿下的身份果真不同尋常,往後也萬不可得罪了,須得謹小慎微才是。

響秋殿很大,先妖帝休整過後更甚。響秋殿偏殿,離着主殿不算太遠,也算不上近。

下頭鼎華閣的人為樂谙置辦的東西奇多,大大小小雜七雜八各色皆有,可見花了好一番的心思。

尚嬷嬷原先置辦,除去派出去的內侍,還安排了響秋殿半數的宮女去幫襯着安置。如今全得換去主殿放置,可稱得上是不厭其煩了。

樂谙早前睡時發髻四散開來,聞倧抱她去暖閣,見狀着手将她醜醜的發髻解了去了。

是以,在偏殿那處,她一頭長發如瀑披在雙肩,小半張臉隐在其中,将小孩子将落未落的淚眼朦胧真真擺在了臉上。

那位江姨得了樂谙将搬回主殿的消息,十足的擔憂。

妖帝陛下若是瞧見小殿下面上這“景兒”,定是要發怒氣的。

于是乎,哪裏還管別的,直在樂谙面前哄着笑着,盼着她變一變這惹人憐愛的小臉。

......

樂谙原就是個極好哄的,知曉自己要回去陛下房中睡了,不多時已喜上眉梢,圓乎乎的大眼似春風含笑,憨憨氣十足了。

在尚嬷嬷懷中預備着去主殿那時,開懷的抖起尾巴來。

尚嬷嬷笑道:“小殿下這般歡喜,嬷嬷瞧了倒也歡喜起來了呢。”

有關這位小殿下旁的事情,阿佐來交代的時候沒有多言,只道了往後喚她“殿下”就可。

她的下身也不知有無法子治愈。

如此也好,陛下對這小娃娃上了心,她的日子也會好過些。

樂谙笑呵呵的一路,藕臂環上尚嬷嬷的脖頸,話語間一股子撒嬌意味:“那便太好了!嬷嬷同谙谙一樣歡喜!”

果真是磨人的小娃娃,這話一說,尚嬷嬷的心間都暖了暖。

小殿下這般年紀,應在凡人身上最多也就六七歲的樣子。很多的話,都還聽不明白,心智還不成熟。可她還是想同她說上一說。

尚嬷嬷扶着她後背的手,時不時被她長柔的發掃過,留下手背癢癢的微覺。尚嬷嬷順着泛摸了摸,輕聲問:“小殿下很是喜歡陛下罷,可想同陛下長長久久的待在一塊兒?”

樂谙的回應十分熱切,“想的!想的!”

同誰待在一處都不好,只有同陛下待在一起,才是最舒服的。她自然是想時時刻刻都這般舒服。

“那嬷嬷教教殿下如何長久,殿下可願意聽上一聽?”尚嬷嬷話語間依舊輕聲細語,刻意放慢了步子,等她的話。

“願意的!願意的!”她顯然很是激動,應聲也很快。

尚嬷嬷撿了重要的一些話同樂谙說上了一回,小丫頭似懂非懂,消化了半晌還是重重點了點頭。

樂谙道:“嬷嬷,我全都記下了。”

半大點的孩子,能記住些什麽呢,尚嬷嬷自是不信的。

倒是自己的話十分多餘,就似雞同鴨講,兩廂皆不懂了。

“罷了,陛下等得久了,咱們得早些過去。”

......

陛下在眼前,一切皆可抛。

樂谙這處不良于行,需得借着尚嬷嬷抱着,才算能行走。扶修早在殿門便見着尚嬷嬷抱着她緩緩而來,二人不是在說些什麽,墨跡了這樣久。

不知為何,他等得心焦。

二人總算走到殿前,扶修便又快步回去,坐回自己的主位上去。

他妖界帝王,舉止需要得體合宜,一舉一動不可失帝王之氣。

站着等人可是十分的不合宜。

等着樂谙興致極好的喚了一句“陛下”,他總算可站起身,将她抱來自己身邊了。

“終于是願意過來了?”扶修存了心思逗她,暗暗以寬袖遮去了她一條短尾。

這一句可讓她不高興了,撅起嘴,駁道:“分明是陛下要谙谙搬去別的地方,不要谙谙陪着睡覺了。陛下耍賴皮!”

小孩子不知,自己說出口的這些話何其露骨。

他後悔了逗她的那句,引出這羞人的話來。

尚嬷嬷捂了嘴在一旁輕笑。

“咳咳......罷了,朕不說你了。往後,你便是朕的人了,願意同朕在一處也好。妖王宮便做你的家罷。”

尚嬷嬷驀然變了臉色,反應不及。

陛下此話是何意思!

天大的好事從天而降就落到她頭上了,樂谙得了妖帝陛下一諾,比什麽都珍視。即刻,胳膊便挽上了他的脖頸,眉開眼笑搖着鬧着。

她的陛下終于想起,他倆同床共枕半年之久的情分了。

尚嬷嬷只差以袖子遮了自己老臉了。果真是心大的孩童,說什麽記下了自己的話,瞧這個樣子,根本不知世上有句話,叫做“伴君如伴虎”。

老虎脖頸上嬉笑玩鬧,說不準哪日陛下一張口就将她吃掉了。

扶修見了她,心思也不似先前深沉。

癱子就癱子罷,自長公主哪裏而來,到了他這裏,終歸是舍不下了。日後她若有了異心,再一掌殺了也是無妨。他貴為妖帝,又不是養不起一個樂谙,護她衣食無憂平平安安總是能做到的。

從今往後,混跡權謀間,有一個人陪着,想來也是不錯。

這般默許了她玩鬧些時刻,自己只做不知,随她去了。只有尚嬷嬷一人瞧見,不算湮了他妖帝的貴氣。

尚可。

“裏間的被褥可備齊了?”

尚嬷嬷回道:“回陛下,老奴去接小殿下時就已經備好了,小殿下若是累了,便可去休息。”

扶修低頭瞧了胸口的小娃娃,“累了沒有,可要去睡了?”

“沒有!沒有累!人家剛睡醒,才不要睡覺。”樂谙睜大了眼,圓眼透着十分的真誠。

扶修難忍的一笑。不過叫她先行去睡而已,眼睛睜的這樣大,是怕自己瞧不出她的好精神麽。

他最喜摸她的發了,此時也不例外。樂谙長發披下未梳發髻,方便了他。

五指成梳,随發而下,柔軟順滑,手感極好。

“既然不願睡,就随朕去書閣罷。陪朕批完了折子,再帶你回來。”扶修摸她的發摸得心頭舒快,說話也柔和。分明的一道旨意,說的似好聲好氣的詢問一般,脈脈溫和。

“好呀,谙谙陪着陛下去。”環着他脖子的手又緊了幾分。

殿內掌了燈,燭火映的主殿明亮如晝。樂谙離得自家陛下很近,側着瞧,陛下的眼是彎彎的,也有殿內的燭火那樣的亮呢。

而後,尚嬷嬷辦得一手好差事,得了恩典,賞賜了不少東西。其中有不少的金玉、銀錢的票據。

陛下這次的賞,比往時多了兩倍不止。

今日的陛下抱着小殿下,去了書閣批折子。她在一旁看得清楚,陛下那是真心的開懷。

她是妖王宮裏的老人了。伺候過陛下的生母,先妖後娘娘,天界的二公主齊婵。

彼時,先妖後在世,剛懷上現在的妖帝陛下,先帝恨不得将全天下的好東西,都搬到響秋殿來給娘娘挑。

那時她們的娘娘笑得淡淡,未将那些好東西看在眼裏。閑時最喜輕撫小腹,靜靜瞧着殿外紅磷花的風華。

像娘娘那樣的性子,最企望的當是自己的孩兒一世的無憂快活,康健肆意罷。

娘娘已去六百年了。

今日,她像是瞧見了,自家娘娘企望的、那個孩兒的影子了。

作者有話:開始甜甜的同居生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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