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妖帝這會子撂下一句, “朕去換了衣裳, 再去看她”, 快步走着去偏殿更衣去了。
外頭這般的風雨交加,他自這時回轉,雨淋了一身,還是聽了尚嬷嬷的話。對她的身子也好一些。
扶修步子邁得大, 走得也快,不消一會兒的時間便自長廊,過檐下,轉進偏殿去了。
尚嬷嬷目光追着妖帝轉進偏殿後,再看外間殿門,吩咐着:“去将殿門關了罷。宮醫若來了,便請到偏門進來。”
下頭婢子領了差事, 下去辦事。
響秋殿今兒個是見不了客了。
左右陛下回了,一會兒見着了小殿下那副病怏怏的樣子, 必是邁不動腿再走了,指不定怎麽心疼呢。将殿門關了去, 也是給響秋殿省事了。
若有急事,聞倧自會叫門的。
......
妖帝不多時,擇了一玄虎紋邊飾深紅色暗角袍穿了,套了金紋玄色長外衫, 信步而出。
外間已是空無一人,識時務的緊。
響秋殿朱漆色大門關得嚴嚴實實,扶修往殿門那頭瞧了眼, 別開眼色,也不去管,直朝着寝殿去了。
扶修心中,記下了尚嬷嬷那時說的,樂谙此刻還在睡着。
日漸高大的人了,輕悄悄的擡了腿,跨上一步,又輕悄悄的放下。如此往複,輕手輕腳進了寝殿,過了珠簾。
遠看去,錦被凸起小小一處地方。
說是長大了,實際不還是小小的一個麽。扶修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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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走得近些,便驚動了床上蜷着的那位。
樂谙這似個蝦米蜷縮成一團,錦被中雙手抱了膝蓋。聽着了動靜微微一顫,松了抱着的動作,努力着将身子擺直了些,低聲嬌嬌道:“崔姨~,你容我睡一會兒,肚子就不疼了。不要喝藥。”
這便将她吵醒了?扶修再不管旁的什麽,大踏步過去。
在床頭坐下,他道:“分明就疼的很,何苦要硬撐着騙人呢。”
聞言,小丫頭自被中轟然擡頭,掀開了錦被,霎時間視線便同他的撞上。
“陛,陛下?”小丫頭滿眼驚詫,而後喜氣逐漸爬上了眉梢兒,略白的小臉上笑意盈盈。
須臾間,樂谙緩過神來,一個虎撲上去,環了他的腰身,嬌嬌的蹭。
樂谙一身裏衣是北疆凝絲綢的料子,被子自然是順勢滑落下去了。蹭了一會子,她手上依舊抱的緊,再擡了大大圓圓的水眸去瞧他。
劍眉星目,出塵脫俗,又生的好看。是她的陛下沒錯了。不知是欣喜還是委屈,她抱着他腰身喃喃自語道:“你可回來了......”
扶修也笑,不自覺又對她的長發上了手,來來回回撫了多次,“是朕不好,該讓谙谙先知曉的。”
俯下身去撿了榻上的被子起來,重新将她裹了一層。
女子身子的事,他不算懂,可也知曉一些。左右是極脆弱嬌氣的時候。雨水寒氣近不得,有嬷嬷們替她操心。可這還是不知曉要蓋好被子,她這憨子倒也不假。
如此,他也只得自己多操心一些了。
“蓋好!”,他說這話沒了柔聲,多了一分厲色。
樂谙是不怕的,自行将被子擁的緊了些,小臉便又去蹭他。
“好~。”
“......”
這午膳是無有人傳了,下頭的人自是不會那樣沒有眼力見兒的。
妖帝哄了好一陣子,樂谙算是阖上眼兒了。
躺下了還蹙着淡眉,長睫微微影兒,襯反照燈燭。額前細碎毛發覆着,他以手輕撫之,深覺可愛。
則,再憶懷前頭原委。
她亦不過是因機緣巧合與他相遇。他瞧着可憐,多了些關愛。
早時,樂谙還醒着同自己說的那些言語,全然已超出了他此時心知。
何謂,見着的第一眼便分外喜歡。
何謂,知曉了兩位客人同他一塊兒,便難言的心思沉重,惶惶然的想哭。
何謂,往日若有機會,她定會抓住......嫁予他。
他亦是心思恍然。六百多年了,敬畏者有之,輕視者有之,謾罵者有之。唯獨未有被小丫頭模樣的女子,表過心跡,許過終身。
指尖繞了一圈她的發,把玩着。
順順柔柔的,與這嬌氣憨憨倒也是相配的。
她說話間長睫掩了水眸,低低垂着。他望過去,櫻唇張合,面色嬌紅,羞意全全在面兒上留着。小嘴吐露的字句,激蕩心房。
激蕩之外,他已忘了自己回答了她何種話。
大抵是說,她還是小,不該多想這些虛無缥缈的事情,平添些自己的煩擾,此事往後再論的意思罷。
那會子,她扁了扁嘴,似又有淚欲泣。努力良久,方容了它們在眼眶子裏打轉,低低應了句:“好......”
後出了響秋殿,阿佐阿佑已然在外間冒着風雨候了幾個時辰。見他出來便迎上去,撐了紙傘過去,遮了扶修冠發,擋了雨去。
第一遭納了女子進宮,兩方且都歡喜。他這三日的休沐,過得還算清淨。
扶修腳步未停下,跨上一旁轎辇,“差人東西去青璃郡閣,挑好的選去。起駕,去鄉安郡閣罷。”
他還欠着鄉安郡閣孟氏一個恩典,得去還了去。便是作昨日幫着他相瞞的條件了。
“是,陛下。”阿佐這領了青璃郡閣的差事,擇了另一條宮巷,前去知會聞倧。
阿佑這就随着妖帝一路去了鄉安郡閣。
扶修自問,對樂谙是何情愫。他說不清,又道不明。定不止是可憐這麽簡單了。
好在也可索性不去想了。他早已将那愛哭包圈進自己往後的生活,她想逃也是逃不掉了。
一個在妖帝黑礁榻上滾大的女子,誰還敢做肖想。
如此想想,舒心了不少。
大雨之下鄉安郡閣也是門窗緊閉。幽閣置于風雨之中,水汽氤氲缭繞其間,別有一番景致。
阿佐快步而行,去了郡閣門口,将那門敲開來,做了內侍該做的事,大聲報了,“陛下駕到!”
再而後,內裏宮婢魚貫而出,排排行禮。
妖帝下了轎辇,嗤出一笑,“無趣的緊。”不似響秋殿,明面兒上規規矩矩的,實際都可以打作一團。
“陛下既嫌棄我鄉安郡閣無趣,怎的又過來了呢?”這鄉安郡閣的主子,孟氏宛筠。中衣阖着,外披了件寬袍,長發散下垂着,笑着說了這話,緩緩而出。
扶修也不過就是反應了一瞬,便大步走向她。一把攬了孟宛筠纖瘦腰肢,柔道:“朕過來這處,自是這裏有個可吸引朕的寶貝。”
孟宛筠心頭直笑,又自顧的做起嬌來:“陛下怪狠心的,是何時離去的?妾身都不知曉。”
“愛妃想知?那便随着進去,朕慢慢說與你知曉。”
可見的,孟宛筠面色凝了凝。
“......”
進了郡閣內閣,二人也便都不願意裝,自做自的事情去了。
孟宛筠這廂甩下外袍,軟綿綿坐上了貴妃榻,也不理他。
良久,見妖帝一旁坐下,還飲起自己的香耔茶,頓時深覺不爽。便做了極其嫌棄的言語,道:“陛下方才的戲,着實太過了。”
哪知妖帝十分的不緊不慢,又飲一口,品了品,“朕第一次演戲,難免生疏。往後會有長進的。”
孟宛筠氣極。
這般事情,敢情還有以後?
“妾身一貫的不喜關心旁人之事,不過有關自己的事,也絕不會輕易松口。”
孟宛筠出言咬了牙,算作賭了自身一副傲氣。她也總得為着自己,争取一番。
好在扶修此刻心境平和,直盯着白瓷繪鳥制的茶杯瞧了半晌。這茶味道甘甜,入後胃暖,而後口齒有香留。
她該是會喜這味道的。
“朕知曉了。答應你的事朕不會食言,要尋何人,你說便是了。”
“朕可盡力替你尋他,帶進宮來與你一見。”
孟宛筠喜上眉梢,起來福了福身子,謝了恩典。
不消扶修出言詢問,她主動便道:“妾身要尋的那人,名為濮陽滿。”
......
濮陽滿。她尋的便是胥淳那個私生之子?
胥淳放她入宮,是來此尋機會救出濮陽滿的麽。那就未免太高看這位的才智了。
會自行說出目的的細作,這五界怕是難尋第二個了罷。
“這位複姓濮陽的,是你何人?”扶修心頭大笑。
濮陽滿此人就在他的手中。他便是就不告訴她,她又能如何?如何!
孟宛筠也可說是不負外界盛名,一副身/嬌/體/軟的綿綿模樣,微微一壓嗓子,也可讓人酥了心。巴巴的,緊着去沾自認“俗氣”的禍水紅顏。
她此刻沉于自己心思裏,未覺不妥,斂了些許悲涼感,慢道:“濮陽滿他,他是妾身心上之人。”
待說出了口,方知言語大過。
如今已是進了妖王宮,那還可說什麽心上人此類的無稽之言。她猛地跪伏下地,心跳如打鼓,怦怦直響,急得快要泣淚。
若是,若是妖帝心思有變,待尋到濮陽滿。他頃刻間便會失了性命。
濮陽滿前半生過得這般艱辛,後之聽聞他自淳王妃手下逃了出去,卻不知逃到何處去了。
她原是耍了小聰明,順水推舟送了妖帝一個人情,也好借力,尋一尋他。現下,怕是要害死他了......
扶修這一遭想錯,也存了些歉意。彼此都非自願,有心上人有如何了,左右未失了他妖帝英明神武的通天氣概。
等時機成熟,憨貨大些了,她們依舊是要出宮去各自生活的。
失言罷了,錯處不大。
“起來罷。往後這話,除了在朕這裏,切不可再說了。”說者無意,保不準聽着有心。屆時流言若起,他便會不大高興了。
若被人聽了去,他亦怪無面子的。可不說便不要往外說了罷。
作者有話:經過一個晚上的反思,我深刻的認識到了自己的過錯!關于更新,以後會努力改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