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上帝是公平的,他一定會在你萬分欣喜的時候扔過來一顆炸彈。比如現在站在樓下一臉自來熟對着蘇蘇招手的裴遠達。

沒等蘇蘇緩過神來,裴遠達已經蹬蹬跑上了二樓。伸出手:“你好,我叫裴遠達。我知道,你叫蘇蘇。”

蘇蘇沒好氣,對這個人第一印象差極了,現在印象更差了,昨天只不過是見過一面,竟然還把人家名字給打聽出來了。

“哦。”蘇蘇哼了一聲,轉身要離開陽臺。

裴遠達竟然跟上來了:“你去哪兒啊?受着傷,不能亂跑,最好卧床休息。”

天,除了怕疼、冒失、竟然還是個碎碎念。怎麽會有這樣的男人,離杜鵬差遠了。

蘇蘇發現自己又想起了杜鵬,突然胸口悶的厲害。她沒有理會這個裴遠達,徑直下了樓。

度假村的黃昏醉人,赤霞絲帶般飄過青色遠山,美得不似真景。

蘇蘇還記得,第一次陪一個人看晚霞,就是和杜鵬。只是,他不知道。那天,網球場有突發狀況,關門營業一天。杜鵬折了回去,一個人在江邊散步。蘇蘇隔着一百多公尺,踩着他的步子,一步步跟到了江邊。

那天的晚霞和今天的一樣美。她就那樣陪着他,知道晚霞隐去,夜幕包圍将他包圍。她覺得,那時的她和杜鵬,已經定格在了一副永恒的畫裏。未來一定有一天,她會和他站在一起看夕陽,一定會的。

蘇蘇回想着,鼻子一酸,竟落下淚來。

“蘇小姐”,旁邊走來了一個人,遠遠地叫了她一聲。蘇蘇看過去,竟是醫務室的醫生。

“大夫,您怎麽在這?”蘇蘇問。

“蘇小姐,你怎麽能站在這吹風呢!還是趕快回去休息吧。”醫生來勸帶拉地把蘇蘇帶離回了住處。

客廳裏,是放好的晚餐。豐盛、賣相好,聞起來很誘人。

好吧,除了半路殺出來一個冒失男。康途度假村對員工的待遇,可以評得上全國第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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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沒怎麽吃飯,蘇蘇也餓壞了。狼吞虎咽吃了個大飽。看電視的時候,裴遠達走過來,把所有的窗戶一個個關上,說:“晚上睡覺前,記得關窗戶。郊外風大。”

蘇蘇覺得白天有點太不禮貌,語氣和緩地說:“那個,這頓飯是不是還有你一份啊?”

“我吃過了,這就是你那份。”裴遠達走過來,指了指蘇蘇坐的沙發另一端,說:“我能坐下來嗎?”

蘇蘇點點頭。

周星馳的電影。

一場兩個人的電影,他和她都沒有說話,但星爺實在搞笑,他和她都笑了。

看完電影,裴遠達說:“你該睡覺了!”然後,關了電視。

蘇蘇心裏咬牙切實,這個人,剛剛建立的那麽一點點好感,又消失的無影無蹤。

蘇蘇滿以為,來到郊區,在鳥語花香的度假村,尤其是卧室的窗外還有棵高大的合歡樹,清晨應該被清脆的鳥鳴聲叫醒。

但,她是被“咚咚咚”的敲門聲吵醒的。

又是裴遠達。

“喂!你真能睡,都中午11點了。”

“然後呢?”蘇蘇沒好氣地問。

“三天了,該換藥了。”

醫生拆下紗布的時候,蘇蘇很想照照鏡子,但她看到裴遠達右臉的樣子,打消了這個念頭。裴遠達的右臉紅一塊紫一塊,黑線縫合的傷口,像趴着一條醜陋無比的黑蜈蚣。

蘇蘇這才想起涼皮那天的話。她問:“醫生,我這個會不會留疤?”

“恢複的好就不會。不用擔心,就算留疤也不明顯,以後擦點粉底化化妝就看不出來了。”

蘇蘇突然發現,今天換了醫生了,這兩位新醫生比之前的溫和多了,細聲細語的,話語間還透着對病人的關心。病房也不一樣了,原先慘白的病床床單換成了淡綠色,還多了幾臺儀器。

而且,窗臺上有好大一束百合花!滿屋子都是香的。

“花蕊都已經去掉了,別擔心。”醫生看蘇蘇一直盯着百合花,還以為她擔心花粉在病房裏傳播。

蘇蘇哪裏是在擔心花粉,她的心裏在打鼓啊,康氏集團福利待遇再好,總不可能為了個根本不知道姓名的小員工把醫療室翻修一遍吧。

“醫生,醫療室比以前漂亮多了呢。”蘇蘇打算探聽點情況。

“以前?是嗎?以前是……”

醫生還沒說完,裴遠達又開始矯情起來:“輕點,輕點,哎喲,哎喲……”

蘇蘇對他的看不慣又上升了一個級別。先前縫針也就算了,今天只是換個藥啊,竟然也能叫成這樣!還是不是個男人了?

不過看他平日裏的穿着打扮,也足以證明是個幼稚的人。縫針那天,亮閃閃的紫色運動褲;陽臺上握手那天,銀色夾克;今天,花襯衫!

雖然右邊臉被紗布包着看不清,但也能猜出來他的長相應該跟衣服一樣浮誇。

換完藥,蘇蘇和裴遠達都被打了破傷風針。

“三天後再來換藥打針。”醫生統一囑咐。說完話突然笑了,盯着他倆說:“你倆是商量好的嗎?一左一右,還是同一天。呵呵。”

“哈哈哈哈”,裴遠達笑的好誇張。

見蘇蘇毫無表情,甚至還有點不耐煩,醫生也沒再開玩笑。

倒是裴遠達,出了醫療室還一直笑,而且是壞笑。

“笑什麽?想留疤啊!”蘇蘇沒好氣地朝他吼。

“就是好笑。”

蘇蘇不理他,自顧自地往前走。她其實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反正度假村能去的地方很多,随便走走也能晃悠半天過去。

“午飯吃什麽?”

“不知道。”

“那就烤魚吧。這兒的鲈魚不錯。”裴遠達說完,就拉起蘇蘇往餐廳的方向走。

蘇蘇心想這個人真是随便。

“我說去了嗎?”

裴遠達轉過身,嬉笑着說:“沒說。但你去了保證不後悔。”

“你把手松開。”蘇蘇要掙脫掉他。

“松開可以,去吃烤魚。”裴遠達嬉皮笑臉。

“你這個人….好好好,你松開,我就跟你去。”蘇蘇沒好氣。

裴遠達似乎對度假村很熟悉,七拐八拐地,竟繞過餐廳,跨過湖橋,竟把她帶到一個溪邊小木屋。

而且,竟然還從小木屋裏翻出一套燒烤用具。

“你怎麽知道這?”看這地理位置,已經到了度假村的邊緣地帶。如果不是熟悉,怎麽可能找到這麽偏僻的地方。

“你是新來的,當然不知道。康途的好多員工都知道。”裴遠達架起烤具,塞給蘇蘇一個打火機,說:“你來生活,我去捉魚。現抓現烤!”

他說完,已經晚起褲腿淌進溪水裏。

“喂!不能碰水!”蘇蘇朝他喊。

“大姐,我傷的是臉,又不是腿!”

生火可是個技術活,蘇蘇折騰大半天,除了濃煙四起,連一點點小火星都沒看到。

而裴遠達,已經不聲不響地抓了條魚上岸了。好大一條!

“我來吧”。裴遠達看蘇蘇搞不定,把魚扔進捅裏,要回打火機,對着爐子吹氣。

男人果然是天生用來生火的,裴遠達拿着個棍子在爐子裏搗鼓了幾下,又胡亂地吹了幾口氣,竟真的點着了火,而且,燒的還挺旺。

“喂,你是哪個部門的?”蘇蘇在問裴遠達。

“給你說了很多遍了吧,我是裴遠達。又給你撈魚,又給你點火烤魚的,你叫我喂!”

“給我撈魚?是你把我強拉過來的好不好…”

“好好好,我呀,我是……是紅酒部。”裴遠達一邊把魚鰓刮魚鱗,一邊回答,語氣支吾的。

“紅酒部?我怎麽沒見過你。我每個月都要去一兩次紅酒部的。”

“呃,我,我是業務,經常出差。”

“哦,怪不得。”

蘇蘇也蹲下來幫忙,還從沒在野外烤過魚,還挺新鮮。

“可以吃啦!”裴遠達叉一塊給蘇蘇。

果真好吃!蘇蘇一口咬下去,這味道,比酒店裏的美味多了。

擡頭,裴遠達的額頭上,臉上,嘴角上,全被熏黑了,像個熊貓。蘇蘇撲哧一聲笑開了。

“咦,你還會笑呢?”裴遠達故作驚訝。

“吃你的魚!”

裴遠達吃的不亦樂乎,還直接上了手。說好聽點是豪爽,說難聽點,就是沒吃像。

蘇蘇又想起了杜鵬。杜鵬吃飯的時候很安靜,很紳士。前天康總慶生宴上,蘇蘇迷上了杜鵬用刀叉的樣子。

涼皮總是說,你喜歡他,就會把他無限美化。你喜歡的,有可能只是你的想象,不是真的。

可是,杜鵬是真的。他的手指真的很修長,刀叉在他的手指裏,一起一落,像舞動的音符。不是她想象。

傷口似乎又痛了。

“愣什麽呢?”裴遠達敲蘇蘇的盤子。

“哦,沒什麽,無聊。”蘇蘇夾起一大塊魚肉放嘴裏。

“那,吃完飯去打球?”

“不能出汗。”

“劃船?”

“不能碰水。”

“過山車?”

“不能運動。”

一連串的不能,蘇蘇突然發現,公款報銷不上班的度假村,一大半都享用不了啊。這傷。

“那,我帶你去個地方。”裴遠達突然兩眼放光。

“什麽地方?”

“哈哈,暫時保密。快吃,吃完出發。”說完,裴遠達又以不招蘇蘇待見的吃相扒拉了幹淨了剩下的魚肉,只剩下了一條白晃晃的魚骨。

蘇蘇終于體會到了衛經理那句“有什麽需要的,盡管開口”的威力。只是跟前臺打聽了一句,五分鐘之後,一輛康氏集團的商務車就停在了蘇蘇眼前。當然,還有裴遠達,他也在公司優待之列。

裴遠達一路上都很興奮,還哼起了歌,手舞足蹈的,竟是英文的。加上浮誇的裝扮,有點像黑人搖滾。

果然幼稚。蘇蘇心裏總結。

半個小時後,蘇蘇眼前出現一大片葡萄園。大串大串紫透了的葡萄,綴滿綠色的葡萄架,是水晶綴滿秋日的陽光。

蘇蘇看呆了,怔在原地挪不開腳步。

“怎麽樣?這地方不錯吧。”裴遠達得意洋洋地說。

“你怎麽知道這的?”

“我不是說了嘛,我是紅酒業務。”

裴遠達說這句話的時候,沒有看蘇蘇,而是看着眼前的葡萄園。那眼神,一點都不浮誇。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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