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蘇蘇是被電話聲吵醒的,準确地說,是裴遠達的叫醒電話。可能是昨晚上哭的太累了,睡的特別沉,就只做了一個夢,夢裏,她乘着船離開一座山,越漂越遠,空間卻越來越開闊。

她也不知道裴遠達是什麽時候離開的,只記得他最後說:“睡吧,一覺醒來,窗外的風景就不一樣了。”

蘇蘇看着鏡子裏的自己,眼睛腫的像鼓鼓的金魚,冰袋敷,冰凍的勺子壓,都效果不大。巴黎上班第一天,不能就這樣見人。要蓋住着腫眼泡,淡到幾乎沒有的裸妝肯定是不行了。

王諾說的果然沒錯,這公寓周圍的環境确實不錯。推開窗,埃菲爾鐵塔在清晨的薄暮裏招手;雖沒有綠葉,卻也如硬筆素描一樣的街景;晨練的行人,相擁的戀人,窩在圍巾大衣裏的路人……

蘇蘇感覺自己就像全部騰空的玻璃瓶,準備迎接這座城市所有的美好。

昨天,只當了一天的“未婚夫”買的衣服裏,除了禮服裙,還有平時能穿的,甚至還有兩件大衣,每一件都很摩登。都是她之前不曾嘗試過的。

她要告別以前的蘇蘇,從今天起,将是完全不一樣的蘇蘇。

來接她去公司的王諾,看着從公寓樓裏走出來的蘇蘇,瞪大了眼睛,那眼神是一種看到美女要撞電線杆的眼神。

法國部的同事們,無論男女,都把驚訝寫在臉上,有的甚至極為誇張。在蘇蘇被調來法國之前,八卦的同事們早就從國內聽到了傳聞,說完全不知道她是憑什麽勾引到裴總的,平時一副森女範兒,幾乎從不化妝,雖略有姿色,但那清湯挂面的打扮和溫溫弱弱的舉止,扔到人堆裏絕對是淹沒的料。

可眼前這位,分明就是時尚雜志的封面女郎!順滑的直長發、明眸紅唇、大牌穿搭,走路自信有力,連笑容都那麽有範兒……

是哪個人眼拙,連珍珠和石頭都分不清楚?也不想想,要是一般的貨色,裴總怎麽可能那麽癡迷地選定未婚妻呢?有錢人的世界,那麽容易闖入嗎?精于妒忌的女人們啊,定要把成功者形容的狼狽不堪。

董事長助理、駐法國代表,又是康氏大公子的未婚妻,這些頭銜,讓法國部的經理對蘇蘇格外客氣,提前安排好單獨的辦公室,大大的落地窗,風景一覽無遺。

涼皮發微信,世界上各種關于驚訝和谄媚的表情包幾乎全用了:“蘇蘇,沒想到你一踏出國門就開竅了啊!未婚妻?你這直沖雲霄的速度,還說我節奏快!”

“你怎麽也知道了?”蘇蘇很是驚訝,這才一天的時間,怎麽消息傳這麽快。

“我怎麽知道?全康氏的人有一個不知道的嗎?沒想到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

“完了完了,沒法回國了。事情不是他們說的那樣,晚上電話給你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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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解釋什麽?你倆上床的事,憑什麽我是最後一個知道?你還當不當我是你死黨啦?”涼皮不打字了,改語音,怒氣聽的很清楚。

一定是王諾,一個大男人,怎麽這麽八卦。現在她蘇蘇說什麽都不會有人信了,清譽就此盡毀。

蘇蘇回複尴尬表情:“我們什麽都沒發生。”

涼皮回複:“什麽都沒發生?你笨啊!到手的鴨子讓他飛了?我可告訴你,你別傻啊,我現在已經被調到企劃部了,應該就是裴總安排的,你別搞砸了,我也跟着倒黴啊……”

這什麽人啊,這事也可以用來威脅的。

涼皮的性格和做事,應該很适合企劃部,裴遠達也算是知人善任。而她自己,她就當是裴遠達這個領導任人唯賢吧。做好工作,才是現在最重要的。

蘇蘇在法國的工作,說簡單些,就是聯絡人,負責中法日常業務溝通疏導,當然,一項主要任務便是考取國際品酒師證書。

脫胎換骨一樣的蘇蘇,每天自信地忙碌着。她每天要參加紅酒高端培訓課程,裴遠達“星探”的眼光精準,培訓課的老師們對蘇蘇天生的味蕾贊賞有加。她也很努力,抱走一大摞的書拿回去研讀,而且每天要練習品嘗上百種酒。因為裴遠達的私人關系,她還有機會跟業界大咖學習産品設計研發。蘇蘇每天的時間排的滿滿當當,日子過的飛快。

她每天都能收到裴遠達的微信,他的微信好不正常,蘇蘇幾乎都只是回複表情,沒有文字的:

“你今天有沒有踩到狗屎啊?巴黎大街上狗屎很多的。”(驚恐表情)

“從你家方向進街心公園門,走十步左邊的草叢裏,有個長的很奇怪的洞,不信你去看看……”(暴走表情)

“你今天換微信頭像了,這個比較好。”(伸大拇指表情)

“小區東門斜對面的熱狗很好吃,你去嘗嘗。”(跑步表情)

還有兩次,他微信說:“你發個語音吧。我想聽你說話。”

她文字回複:“說什麽?”

“什麽都可以。”

“那,就說,Eason,我願意。”

“……”

她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蘇蘇覺得自己看不懂裴遠達,工作的時候,他一般不愛講話,認真起來,和他爸爸康總一樣嚴肅;但私下裏和她說話,總覺得他幼稚,嬉皮笑臉沒正經。什麽樣的一個人,才會去公園的草叢裏找洞玩?她有時候看他的微信,哭笑不得,但奇怪的是,她從不删除他的微信,偶爾拿出來看看,很好笑。

她給他發微信,說:“已經來巴黎兩周了,我還沒有好好欣賞這座城市。我打算給自己放一天假。”

“今天?”裴遠達反問。

“今天已經不夠一天了,明天。”

她不知道她為什麽要主動發微信,只是突然想說這句話,就莫名其妙發給了他。

第二天不用早起,蘇蘇沒有定鬧鐘,有多久沒有睡過自然醒了。若不是肚子咕嚕嚕抗議,她不知要睡到幾時。

打開窗透透氣,自然醒的早上,空氣都格外清新。她不禁伸出頭去,閉上眼睛,陶醉一下這浪漫之都的空氣。

深呼吸,伸伸懶腰,好舒服。卻看到窗下有個身影,靠在汽車上,望着她。

她真笨,怎麽就不曾想到,她發給他那樣一條微信,以他的性格,他是會沖到巴黎來的。這是她第一次主動給他發微信。

這一刻,她是欣喜的,她無法否認。

“你來出差?”她對他喊,明知故問,卻偏想知道答案。

“笨蛋,我來給你當向導!”

他應該已經在樓下等了很久,她打開門,他帶進來一股寒氣,很久不散。她有點自責,給他沖了一杯熱咖啡,他卻連她的手一塊端住了杯子:“等了這麽久,算給點福利吧,嘿嘿。”

因為冷,他的嘴巴張合的都不太利落了,還不忘開玩笑。

“我去洗漱。”她抽手離開。

他喝了幾口咖啡,跟進衛生間,靠在門口。她已經刷完了牙,洗完了臉,正在往臉上拍爽膚水。

蘇蘇在鏡子裏瞪他:“你幹嘛看人家洗漱,出去啦。”

他不語,斜靠着門,依舊看着她,說:“這感覺,很好。”

好吧,她又被打敗了。別的男人都喜歡收拾完,化好妝的精致女人,他竟然喜歡拍着爽膚水的女人,果然奇怪。

出門的時候,蘇蘇偷偷塗了點口紅,她發現她也開始變成一個奇怪的人。

她提議步行,不是因為有情調,也不是因為想健身,而是他的豪車太紮眼。她實在不喜歡引人注意的日常。

蘇蘇不是文青,卻在短短兩個星期內愛上了這座城市處處蕩漾的藝術氣息。塞納河如玉帶撫城,白羽鳥兒伴着綠色的音符輕舞。

站在橋上看兩岸的風景,胳膊枕在橋欄上,似乎放眼過去,就把兩岸的歷史故事都收緊眼底。

他問她最想去哪裏?凱旋門?巴黎聖母院?盧浮宮?

蘇蘇說最想去畢加索博物館。

“沒想到你對畢加索這麽感興趣,”裴遠達說。

“我只是很喜歡他說過的一句話。很純粹的一句話。”

“哪句?”

“我在小的時候已經畫的像大師拉斐爾一樣,但我卻花了一生的時間去學習如何像小孩子一樣作畫。”

“愛情也一樣?”他轉臉問她。

“恩,愛情也一樣。也許最後相伴一生的人,就是具備你最初那份純粹的人。”

她居然回答他愛情的問題。她意識到又被他卷了進去。

起風了,裴遠達幫蘇蘇立起她大衣的衣領,緊了緊圍巾。

一對亞洲情侶俯欄相依,男帥女靓,男士眼裏寫盡柔情。這場景,被橋邊的流浪藝人捕捉到,趁機畫了下來。

這個世界上,最浪漫的事,就是:你的浪漫,浪漫了路人的浪漫。

畫作完成的時候,他說:“蘇蘇,那份純粹,也許正是無法預知的命中注定呢?”

她擡頭,他竟然能說出這麽似有哲理的話來。

他早已發現藝人在畫他和蘇蘇,走過去酬謝。畫裏的她很美很詩意,但都不及裴遠達的眼神灼人。

她臉紅,兩朵小薔薇般層層暈染開。

他說:“瞧,全世界只有你不知道,我就是你的那份純粹!”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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