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了點頭,走到她身邊,“嗯,我已經還掉了,所以以後,不用擔心會被追債了。”
“真的嗎?”路寧開心地站起身,“你朋友真仗義,那你……呃……”
是不是應該問他是否要離開了呢?她不知道怎麽問,心裏也本能地不想問。似乎是看透了她的這種想法,翟辰輕輕一笑,“我才剛回國,雖然還了債,但還沒有多餘的錢租房子……我可以繼續住在這裏嗎?”
“呃,當然可以啊。”路寧發自內心地一笑,突然表情又有些疑惑,“你說你剛回國……那怎麽會欠債的?啊……我那個……你要是不想回答可以不回答。”
“沒事兒。”翟辰不介意地一笑,拉着她的手臂坐下,輕輕翻起了她的考研資料,嘆了口氣回答:“其實……是我爸欠的債,他們找不到我爸,便只能找我了。”
路寧點了點頭,她了解,在那種世界裏,父債子償是正常的事情。當年,父親為了不拖累她和媽媽,用自己的方式還了一部分債,使那些人暫時放過了她們一家,現在她才發現,父親對她們的愛有多深。
看氣氛有些尴尬,路寧拍了拍他的背,笑着安慰:“不管怎樣,還清了就好,朋友的錢……不着急還吧?”
翟辰微微點了點頭,感覺到她的手隔着T恤緊貼在他的背上,一股暖流由背,傳遞到心裏。他忍不住伸手,拉着她的手臂,握住了她的手,兩手相貼的瞬間,兩人的心同時一顫。
維持着這種奇怪的動作維持了好久,路寧才覺得似乎有什麽不對,于是迅速地抽回手,面容有些微紅,尴尬地笑了幾聲,“那個……沒事兒就好了,我先複習了啊。”
翟辰也被剛才近乎本能的動作驚到了,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笑着離開了她的房間,還體貼地關上了門。門關上的那一瞬間,門裏門外的兩個人同時重重地呼了口氣,好險……
做好了晚飯,翟辰剛想去敲路寧的房門,門口卻先傳來了敲門聲,翟辰以為又是來蹭飯的柯岚,無奈嘆了口氣,走過去開了門,卻沒想到看到的,卻是一張陌生的男人臉孔。
翟辰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那男人,不,對于翟辰來說,那更像是男孩,穿着運動服裝,皮膚黝黑,看上去挺年輕,二十出頭的樣子,但表情裏,卻滿是高傲的神色。
“你是……?”翟辰皺眉,問出口的瞬間,心裏卻已經猜到了答案。
“我找路寧。”男孩直截了當地開口,沒有回答翟辰的問題。
路寧似乎也聽見了外面的動靜,自覺地走出了房間,看到門口的男孩,沒什麽反應地給了個禮貌的笑容,雲淡風輕地問:“徐彥,你怎麽來了?”
徐彥面容嚴肅,瞥了眼站在一旁的翟辰,直視着路寧說:“我想單獨和你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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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寧猶豫了一會兒,點了點頭。徐彥環顧了一下四周,自覺地往路寧的卧室走,卻在進門的那一刻被路寧攔住。
“翟辰……那個……”
翟辰明白她的意思,她不想讓徐彥進她房間,所以,便只能請求他回避。他了然地點了點頭,舉步往自己的房間走,卻在進門的那一刻頓了一下,倏爾轉身,不過幾步的距離,跨進了她的房間,并且關上了房門。
路寧看到了他的動作,卻沒有阻止,只是靜靜地等待着徐彥的話,但徐彥也是個聰明人,豈看不出這兩人的意圖。
路寧阻止了他卻沒有阻止翟辰,用這麽一個細小的動作,便向他宣告了他和翟辰孰輕孰重的事實。而翟辰,是純屬幫忙,還是真的嫉妒心作祟……那就不确定了。
徐彥緊緊握着拳頭,克制着自己心中的怒火,壓低聲音請求:“路寧……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我說過了,我已經有男朋友了。”
徐彥冷冷一笑,諷刺地開口:“你之前電話裏演的很好,但是當你說‘親愛的’的時候,我就知道你在撒謊。如果他真是你男朋友,你絕對喊不出這三個字。”
路寧低着頭沒有回答,不得不說徐彥對她還是了解的,她這個人,本來就不喜歡和人特別親近,因此即使是男朋友,她也只會喊近似于朋友的稱呼,比如“徐彥”,比如“翟辰”。
“即使沒有,我們也不可能了。”路寧微微一嘆,“語重心長”地安慰:“徐彥,你之前那個就不錯啊……”
“她根本就不是我女朋友。”
“啊?”
“她是我故意找來刺激你的,如果我真的想劈腿,絕對不會帶她光明正大地到你宿舍樓裏下秀恩愛。”
路寧再次沉默,她一直以為徐彥是個成熟的男人,卻沒想到在感情的世界裏,他一樣幼稚。
徐彥看到她的神情,冷冷一笑,“你不用說我幼稚,你不也一樣。”
“什麽意思?”
“你找他來,不也就是出于這個原因?”
路寧的表情頓時嚴肅了起來,他以為翟辰只是她用來刺激他的工具?她冷哼了一聲,脫口而出:“徐彥,你自我感覺是不是太良好了一些?他住在這兒,從來不是因為你的緣故,而是因為我喜歡他,我希望他住在這兒,即使沒有你,我還是會希望他住在這兒!”
說着說着,聲音不覺地越來越響,路寧說完,客廳裏恢複了一片靜寂,她這才想起自己剛才吼了什麽,頓時悔恨萬分,糟了糟了,隔着一扇門,他要是聽到了怎麽辦!
“你……”徐彥的臉色鐵青,話還沒有說完,便甩門而去。
“徐彥!”在他跨出門的那一瞬間,路寧叫住了他,“我們的事,其實是我先不好,雖然已經過去一年多了,我還是要向你道個歉,希望你能原諒。”
徐彥沒有回頭,頓了一會兒,甩門而去。
路寧嘆了口氣,有些郁悶,卻也有些愧疚,如果當初自己不要對愛情充滿幻想,不要抱着試試的态度和他在一起,也就不會有這種事情了。
想到剛才的大吼,路寧猶豫了一下,尴尬地打開房門,卻只見翟辰正戴着耳機坐在電腦前,似乎在聽音樂。她不動聲色地松了口氣,感謝上蒼厚愛!
路寧輕輕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他才反應過來,笑着問:“談好了?”
“嗯,他走了。”
翟辰微微點了點頭,拿下耳機,“那快出來吃飯吧。”
路寧的嘴唇動了動,想問他有沒有聽到什麽,想想又覺得那樣似乎太此地無銀三百兩了,于是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問出口。翟辰先走出了卧室,動作鎮定地布置好飯桌,心裏卻像狂風暴雨時的大海,波濤洶湧……
作者有話要說:
☆、設計的巧遇
翟辰盯着那些照片看了好幾天,也曾在晚上偷偷地想潛入狄光的住所,卻奈何炎幫換了主子之後,安保嚴密了很多,他絲毫找不到機會。證據确鑿,再加他父親已認罪,警方也沒有再深入調查的可能,如果他再拿不出證據,那麽結果,似乎早已注定。
眼看庭審在即,翟辰心裏漸漸變得煩躁不堪,但就在庭審前半個月,翟辰卻在去超市買菜的時候,遇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翟辰看着門口那個穿着得體、剪着利落短發的女人,禮貌地一笑。賈若菡是他在劍橋時的同學,兩人雖為同學,卻也僅僅只能算點頭之交,只是在一些項目上有過合作,他畢業後留在了英國,而賈若菡似乎聽說是回國繼承了父業,因此在這裏遇見,翟辰倒也沒有什麽驚訝。
“你也住在這附近?”翟辰客套地問了一句。
“我可是專門來找你的。”賈若菡微微一笑,“有空聊聊嗎?”
翟辰驚訝挑眉,猶豫了一會兒,斷定她的表情中似乎沒有惡意,于是淡淡地點了點頭,跟着她來到了超市隔壁的咖啡廳。
咖啡廳裏音樂很大聲,正好掩蓋了聒噪的說話聲,賈若菡帶着他走到了最角落的位置,借着旁邊屏風的阻隔,顯得異常隐秘。翟辰微微一笑,知道她是在為他考慮,于是輕輕地道了一句“謝謝。”
賈若菡沒說話,只是淺淺一笑,伸手點了一杯卡布基諾,又給翟辰點了一杯黑咖啡。翟辰沒有阻止,挑眉看着她的行為,眼神中帶着訝異。
賈若菡知道他的意思,輕笑着道:“以前我們做項目讨論的時候,你每次都喝不是嗎?”
“是嗎?”翟辰自己都快忘記這個習慣了,沒想到她卻記得。他沉默了一會兒才突然想起——
“你怎麽知道我住在這兒?”
賈若菡倒也不隐瞞,直截了當地說:“我派偵探查過,他說你上次和炎幫的人起了沖突,地點是在這兒。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們之前在這裏找到過你,自然會覺得你會往別的地方逃,但我知道,這不是你會做的選擇。”
“那你怎麽會知道我這個點會在超市?”
“你一個人住,必然需要買菜,但你在躲人,因此肯定不會選擇早上這種買菜人多的時間段,也肯定是采取就近原則,因為越遠就越危險,我看了一下,離你們起沖突的地方最近又能買菜的地方,只有這個超市。”
賈若菡一邊說,一邊揣度着他的臉色,發現他身上的警戒意味漸漸濃重起來,于是輕笑着說:“放心吧,我絕對是友非敵。”
“你的目的。”翟辰直截了當地問。
“近幾年我父親的集團蒸蒸日上,但我覺得,集團內部還欠缺人才,這對我們集團的長遠發展來說,是極為不利的,我了解你的能力,又聽說你回國了,所以……”
她沒有說下去,因為她一向習慣點到即止,翟辰是個聰明人,不可能不明白她的意思。
“我回來,不是因為工作……”
“我知道。”咖啡已經上桌,賈若菡拿起杯子輕輕喝了一口,淡淡地道:“你父親的事……我父親會幫忙處理。”
“什麽意思?”
賈若菡嗤笑了一聲,從包裏拿出了一張名片和一支筆,翻轉名片,在背面重新寫了一個號碼,然後緩緩地将它推到了翟辰面前,她白皙袖長的手指輕輕地敲擊着名片,手指上那翠綠的綠寶石戒指,散發着典雅的氣息。
“你明白的,想通了,就打我這個電話吧。”她淡淡一笑,起身離開。
翟辰拿起她的名片,上面寫着11個數字,筆鋒銳利、毫無拖沓,正如賈若菡給人的印象。他看着那串數字看了很久,放下名片,伸手按了按眉心,重重地嘆了口氣。
難道……這是唯一的方式了嗎?
賈擎的名字,翟辰自然聽過,也算以為年少有成的人物,在三十歲那年,他便成立了自己的公司,公司越做越大,在五十歲那年,他成為了賈氏集團的總裁。據說在他剛當總裁的時候,集團業績一直不理想,但兩年過後,集團便蒸蒸日上,稱霸一方,也因此,他成為了商業界的一位傳奇人物。
翟辰更聽過說,他的勢力橫跨黑白兩道,這麽一位傳奇人物,如果要救一個死刑犯,恐怕也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可是翟辰明白,賈若菡雖說得禮貌,但自己一旦答應,就相當于是簽下了一張賣身契,往後的人生,恐怕也将被他們所操控。
而更重要的是,用這麽一種有失氣節的方式救下父親,父親這種正直又有些自傲的人,能接受嗎?
在咖啡館裏坐了很久,翟辰才又去超市買了點菜,回到家門口,他一看手表,竟然已經六點多了,以往他們都是五點多就吃晚飯的。
翟辰開門進去,只看到路寧癟着嘴坐在飯桌旁,直勾勾地盯着空蕩蕩的飯桌,看他進來,路寧擡起頭,委委屈屈地看着他,埋怨了一句:“你買個菜買的好晚……”
翟辰輕笑,放下手裏的袋子,從裏面拿出了一個西紅柿扔到路寧面前,笑着說:“不好意思,回來的時候遇到老朋友了,就聊了幾句,你先吃這個墊墊肚子吧。”
路寧愣了一下,輕聲失笑,不由自主地想到兩人見面第一天的時候,她也是這樣,從袋子裏拿出個面包,說“你先墊墊肚子吧。”沒想到也沒幾天,角色就已經調換了。
翟辰知道她想到了什麽,也輕笑了一聲,說:“我先去做飯了。”
路寧坐在飯桌旁,看着廚房裏他忙碌的身影,無聊中,不受控制地脫口而問:“翟辰,你幾歲了?”
翟辰的眼神沒有偏移,一邊用鏟子翻動着鍋裏的東西,一邊回道:“二十七。”
路寧緩緩地點了點頭,笑着調侃:“原來你比我大六歲呢,真老……那你生日呢?”
“八月十八”
路寧又點了點頭,那不足一個月了呢……
“你呢?”廚房裏傳出了一聲平淡的詢問,似乎只是禮貌性問語。
“我?我的生日還遠着呢,十二月六號。”
翟辰點了點頭,以示自己聽到了,卻沒有再接話,路寧愣愣地盯着他的側臉,手指歡快地敲擊着桌面,笑得心滿意足。
作者有話要說: 自從寫文之後,就找不到當初那種熬夜看小說的幸福感覺了!T.T略後悔!!
☆、替罪羊自首
翟辰思考了幾天,對着照片也看了好幾天,依舊想不出任何破綻,顧彥祈也打過電話來提醒他做好心理準備,說一旦庭審,翟郁的死刑幾乎是已經确定了的事情,他也無能為力。
翟辰坐在房間裏,緊緊地握着手中的名片,心裏的天使和魔鬼不斷撕扯,理智告訴他,這種方式不君子,但情感告訴他,他不能對無辜的父親見死不救。
猶豫了好久,他拿出手機,輕輕地撥了這個早已熟記于心的號碼。按鍵的聲音不斷響起,一聲一聲,似乎是他在催促着他走向地獄,響一聲,走一步。
手機裏不過響了三聲,便被人接起。
“喂?”
“我是翟斯宸。”
“斯宸?你想通了?”
“嗯。”
“那就好,我會叫我爸去處理,等着好消息吧。”
“嗯。”
賈若菡挂了電話,笑着摩挲着手上的戒指,臉上滿是得意的神色。賈擎推門而進,正好看到女兒如此開心的表情,忍不住調侃:“怎麽?找到男朋友了?”
賈若菡輕聲一笑,卻沒有否認,只是岔開話題道:“爸,我可幫我們公司找來一個得力助手啊,不過你得幫個忙。”
“哦?幫什麽忙?”賈擎笑着坐在沙發上,慢條斯理地從那鍍金的木盒子裏拿出一根雪茄,用K金的雪茄剪輕輕剪下頭部,預熱點燃,緩緩地吸入一口,雪茄的香味在嘴裏盤旋,賈擎惬意地靠坐在沙發上閉上眼睛,緩緩吐出,煙霧缭繞。
“幫我救個人,就殺害炎幫首領狄光的那個叫……翟郁的。”
賈擎拿着雪茄的手一頓,突然睜開眼睛,表情很嚴肅,“他是殺人犯!你讓我去救一個殺人犯?!這要是讓別人知道了,我在商場上的聲譽還要不要了!”
“爸。”賈若菡生平第一次在父親面前呈現出這一臉嬌态,她坐到父親身旁,挽着他的手臂輕輕勸導:“翟斯宸的能力我是了解的,放到哪個公司,都是可以做總裁的料,幫這一次,換來的,可是一個終身的幫手啊。”
賈擎表情鄭重地吸着雪茄,眼神凝重地直視着遠方。賈若菡看父親似乎有些動搖了,于是更是趁勝追擊,拉着父親的手輕輕地說:“而且你不是一直說我年齡不小了,該找老公了嘛……”
賈擎驚訝地看向她,壓低聲音提醒:“既然他這麽厲害,把他留在身邊,要是被他知道了我們公司內部的那些事怎麽辦?”
“爸!就是因為他厲害,遠方集團聽說他回國,也在密謀拉攏他,要是他進了遠方,與我們集團成了競争對手,我們集團的那些事,遲早會被發現的,到時候我們就是他的敵人,他自然沒有隐瞞的必要。而先發制人,讓他留在身邊,即使他知道了,我們也是一根繩上的蚱蜢,而且為了他父親的名聲和性命,他不敢說出去的。”
賈擎沉默了很久,想想也對,有時候,越是危險的人,越要留在身邊,因為可以實時監控他的行為。而且就像女兒說的,即使被他發現了什麽,他們也是一根繩上的蚱蜢,生死與共。
賈擎的手段可謂精密,他自己絲毫不出面,而是暗地裏找了個替罪羔羊,這樣既讓警方有所交代,又堵住了輿論和炎幫的口。
三天後,有一中年男人自己到了警察局自首,說是殺害狄光的兇手,而那個人,便是當時也被閉路電視拍攝到的保安——許安邦。
在賈擎暗地布置下,許安邦的犯罪可能比起翟郁,可謂有過之而無不及。
首先,他有作案時機,在那個時間段也被閉路電視拍攝到去過狄光住所附近。
其次,他有作案動機,據另一位保安作證,許安邦曾經在和他一起喝酒時酒後吐真言,說她女兒要上大學了,但狄光總是克扣他們的工資,害得他女兒學費都湊不齊,真恨不得殺了他。之前調查時之所以沒說,是因為受了許安邦的賄賂,因而做了假證。
最重要的是,翟郁最初并沒有承認殺人,是在後來的盤問中無奈才轉口,而許安邦卻是“受不了良心的譴責”主動來自首的,并且承認,那塊玉是他為了嫁禍給翟郁才将它塞在狄光手中的。
許安邦的案件重演與警方的調查結果十分契合,因此警方自然是接受了這種說法,而輿論和炎幫的人也立刻調轉槍頭指向了許安邦。許安邦被确定有罪,炎幫的人看兇手已經得到懲罰,再加上炎幫也已選了新的首領,這件事,也就無疾而終了。
許安邦雖犯故意殺人罪,但他後來自首,理應是可以減刑的,但不知是炎幫為了報仇還是賈擎希望一了百了,許安邦最終還是被判了死刑。
許安邦被判刑的那天,翟辰才看到報紙,才知道原來賈擎所謂的“幫忙”只是另外找了一個替罪羔羊而已。想到一條無辜的生命只是為了救另一條無辜的生命而消失,翟辰的心裏湧起了一股深深的愧疚感。如果父親知道,自己獲救,是以另一個人的死亡作為代價的時候,按照他的個性,他會不會更加生不如死?
他不知道賈擎用了什麽辦法逼迫許安邦去自首,但是他知道,那絕對是一種不入流的方式。其實任何方式,似乎都是不入流的,只是程度高低而已,顯然,賈擎選擇了最不入流的一種。
“你沒有跟我說所謂的方法就是找一個替罪羔羊。”翟辰緊緊握着手中的手機,言語中滿是憤怒。
“不然你想怎樣?”賈若菡冷哼了一聲,“斯宸,事情已經成了定局,現在要想再救許安邦已經是不可能的了,你就當不知道不就行了?”
“他……有家人嗎?”翟辰緊閉着雙眼,他經歷過,所以更了解當孩子知道自己的父親被冤入獄甚至要被執行死刑的時候,會是一種怎樣的心情。
“他本來就是孤兒,妻子又難産死了,只有一個女兒,在他自首前一天,她女兒已經去美國留學了,是我父親幫忙搞定的。”賈若菡的語氣中不見任何的愧疚,有的只是得意,似乎“父親搞定”這件事,給了她莫大的榮光。
翟辰沉默不語,賈若菡的語氣也漸漸平和下來,輕聲安慰道:“斯宸,不是所有人都覺得人命最重要的,對于他們這種窮人來說,用父親的死換來女兒光明的前途和幸福的生活,或許還是他們求之不得的呢。”
翟辰嘆了口氣,挂了電話。他無神地看着遠處的風景,人來人往,談笑風生,那麽多人的臉上都帶着幸福的神色。
是嗎?幸福的生活……當他女兒知道自己的幸福生活是以父親的死為代價的時候,這種生活……還會幸福嗎?
作者有話要說:
☆、暫告一段落
許安邦被行刑的那天晚上,翟辰喝了很多酒,他一直覺得,酒是一種可有可無的東西,只能怡情,卻不能忘憂,卻不想現在的自己,竟然也只能用這麽一種自己曾經不屑的方式來排解心中的郁悶。
路寧經過他的房間走向浴室,卻聞到了一股濃重的酒味,她皺眉嗅了嗅,确定自己沒有聞錯,頓時吓了一跳,“同居”這麽多天來,她從來沒有見翟辰喝過酒。
她試着推了推門,發現門沒鎖,屋裏漆黑一片,酒味很重,路寧本能地捂了捂鼻子,伸手開了燈,只看到一片狼藉,地上滿是啤酒罐,翟辰靠坐在牆上,雙眼無神地盯着不知名的地方。
她立刻跑過去跪坐在他身邊,輕輕地推了推他的身子,擔心地問:“翟辰,你怎麽了?”
翟辰似乎聽到她的呼喚,雙眼渙散地側頭看她,閉了閉眼,死命地搖頭,再睜開眼的時候,眼神似乎已經明朗了一些。他盯着她看了很久,突然伸手抱住了她,靠在她的肩頭,什麽也沒說,只是靜靜地抱着。
“怎麽了?”路寧輕拍着他的背,覺得心裏酸酸的。
翟辰抱了好一會兒,路寧輕輕推開他,讓他躺在地鋪上,趕忙去浴室打了盆水,用毛巾輕輕擦拭着他的臉。路寧看着他緊閉着雙眼的樣子,心裏一陣心疼,重重地嘆了口氣。
坐在地上照顧了他好久,翟辰似乎慢慢清醒,睜開了迷蒙的眼睛看了看她,勉強扯出了一絲笑意說:“去睡吧,我沒事了。”
路寧頑固地搖了搖頭,“你有什麽事情,可以跟我說的。”
翟辰猶豫了一會兒,突然看着天花板開口:“如果……有兩只貓,一只是你視作孩子的寵物,一只是你不知道的流浪貓,有一天,你的貓被冤枉吃了鄰居家的魚,就在要被打的時候,有人說他可以幫你救貓,但是你必須成為他的奴隸,你答應了,于是那個他便在你不知道的時候把流浪貓交了出去,說那只流浪貓才是吃魚的貓,使得你的貓避免了懲罰,你覺得……自己有錯嗎?”
路寧在心裏回想了他的話好多遍才明白他講的是一個什麽故事,她沉默了一會兒,輕而堅定地回答:“沒錯啊。”
翟辰驚訝地看向她,有點結巴地問:“為、為什麽?”
“既然我的貓是被冤枉的,那別人要幫我的時候,我會答應是很正常的事情啊,而且我又不知道他救貓的方式就是交出流浪貓……我會愧疚自己間接害死了流浪貓,但是我不覺得我接受幫助是錯的。”
翟辰愣愣地聽着她的話,安慰也好、開導也罷,她确實在一定程度上撥開了他心中的雲霧。
“那你知道後會怎麽辦?”
路寧思考了一下,輕輕地說:“流浪貓都死了,再愧疚也沒用,如果流浪貓有子女,那就彌補它的子女,如果沒有子女,那就……彌補其它流浪貓吧。”
翟辰輕聲一笑,看着她回答他這個詭異問題時異常鄭重的表情,忍不住伸出手,輕輕撫摸着她的臉頰。指尖劃過肌膚,就像羽毛輕撫,路寧心中一顫,臉上不由自主地泛起了紅暈。翟辰看到她突變的臉色,這才發覺自己越界了。他迅速收回手,假咳了幾聲,有些尴尬地說:“時候不早了,回去睡吧。”
路寧點了點頭,皺眉看着滿屋的啤酒罐,有些擔憂地囑咐:“你不要再喝了啊……對身體不好的。”
翟辰點了點頭,笑着保證。經過她的開導,他的心似乎清朗了一些,她說的沒錯,事情已成定局,他再愧疚,也無濟于事,彌補他人,或許才是一個補償的方式。
但是許安邦唯一的女兒已經出了國,翟辰無處尋找,況且如果她還不知道父親死的真正原因,那麽平白無故地打擾她的生活,為她徒增一份仇恨,又是對是錯呢?
翟辰想不出答案,他只能把這種愧疚埋在心中,想着如果某一天遇到了,再作打算。
第二天中午,路寧走進浴室的時候,翟辰也剛開始洗漱,看來是昨天醉得太嚴重了。翟辰見她進來,微微一笑,臉上的笑容,一如她曾經所熟悉的那樣,溫柔、親切。
路寧回了一個滿意的笑容,這才發現他又穿上了他們初見面時他穿的黑色西裝,路寧一愣,問:“要出去嗎?”
“嗯。”翟辰一邊洗臉,一邊回答:“我找了一份工作,今天就要去報道了。”
“真的?那就好。”路寧很開心,他還清了高利貸,又找到了工作,生活似乎也算平穩了下來。
“中飯出去吃或者叫外賣吧,不要再吃泡面!晚上我會回來做。”臨走前,翟辰嚴肅地警告了一句。
路寧癟了癟嘴,委委屈屈地道了一聲“知道了”。
翟辰走出門,看了下手表,才十點多,離與賈若菡約定的下午兩點還有三個多小時,他猶豫了一下,想着應該還來得及先去另一個地方。
一年沒見老家的模樣了,出租車漸漸臨近,翟辰的心也越來越忐忑,見到父親,又該是怎麽一副場景?
翟辰推開大門,小小的屋子一如往昔,他走進父親的房間,只見父親正在收拾行李。翟辰愣了一下,問道:“要去哪兒?”
翟郁看到他來,似乎也沒有任何驚訝,只是一邊理着衣服,一邊頭也不回地回答:“随便去哪兒都好,這裏我已經待累了。”
翟辰猶豫了一下,說:“要不去英國吧,我回來的時候,在那兒的房子還留着,你可以去住。”
“那你呢?”
“我……”翟辰沉默了一下,自己的後半生,在作出那個選擇時就已經注定,英國,恐怕早已成了過去,“我想在這裏發展,應該不回去了。”
翟郁是何其精明的人,看到兒子這幅神色,一下子猜到了一些,他眯着眼,神情異常嚴肅地問:“那人……真的是兇手?”
和路寧在一起這段時間,他漸漸學會了撒謊而不動聲色。翟辰微微一笑,“你信也好,不信也罷,事情就是這樣。”
翟郁知道,兒子和自己是同種性格的人,一旦說出了一種答案,便不會改口。他嘆了口氣,也就不再追問,反正自己也那把年紀了,也不想再徒增煩惱和愧疚,經過這件事之後,現在的他,只想安安穩穩地過完下半輩子。有時候不問、不知、不想,或許反而比較開心。
翟郁點了點頭,“我這幾天就會去英國,你自己在這裏……好好保重。”
“我知道。”翟辰沒有說什麽,心裏卻有些波動,這似乎是父親第一次對他說出類似關心的話語。
“還有,”翟郁猶豫了一下,還是鄭重地囑咐道:“大哥的事情……既然已經過去了,就讓它過去吧。”
翟辰點了點頭,也算是答應了。
作者有話要說:
☆、平靜生波瀾
兩天後,翟郁便登上了飛往英國的班機,而翟辰也遵照承諾,成為了賈氏集團的營銷部經理。和賈擎的第一次見面,出乎翟辰的意料,他以為賈擎應該是一個嚴肅又帶着些自傲的精英人士,卻沒想到他似乎很親切,也很唯才是用,而賈氏集團近幾年的發展,也堪稱耀眼,這讓翟辰覺得,留在賈氏集團,對于近期的他來說似乎也不失為一個正确的選擇。
一段時間後,連翟辰都覺得,生活似乎漸漸走向了平靜。
晚上加班回到家,已經接近八點,翟辰推開門,順手脫下束縛的西裝外套,本能地朝路寧房間的書桌看,卻發現她似乎不在家,翟辰疑惑地走近了一些,只見房間裏還是空無一人。他轉身走到自己房間,一開門,卻發現路寧坐在地板上,身前放着一個蛋糕,她正專心致志地往上面插着蠟燭,嘴裏還念念有詞。
聽到聲響,路寧一擡頭,才發現他愣愣地站在門口,路寧有些不好意思,臉色微紅地抱怨:“你不是說要九點才回來的嘛……我還沒準備好呢……”
翟辰這才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沒想到他只說過那麽一次,她便記住了。翟辰這輩子,從來沒有過過生日,這唯一的一次,便讓他的眼睛有些發酸了。
“沒關系。”翟辰走過去,也坐在地板上,拿起一邊的蠟燭幫她一起插。
兩人點上蠟燭,路寧掩飾着尴尬唱了生日歌,翟辰也平生第一次做了“對着蛋糕許願”這種傻事,但兩人的內心,卻都是開心的。
路寧重新打開點燈,把一個小盒子遞到了翟辰面前,笑着說了句:“生日快樂。”
翟辰愣愣地接過打開,發現裏面是一塊水滴形的玉飾,顏色青翠,細膩溫潤,上面還穿着一條紅繩。
“為什麽送這個?”他以為一般女生送的禮物,無外乎被子、圍巾這些。
路寧有些不好意思地低頭,聲音輕輕的,“據說青玉有辟邪安神的效果,我希望你以後……都平平安安的。”
翟辰失笑,“你對玉還有了解?”
路寧瞬間來了興致,擡頭自豪地回答:“我媽可從事了這事業二十年了啊,我從小耳濡目染,自然懂一些。”
翟辰聽到她的話,頓時愣了一下,腦海中閃過狄光臨死時手裏拿着的那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