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節
五六歲的小女生心裏,随便一件什麽事都可以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幸福仿佛總是很大很遙遠,可是要真的實現,其實是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做得到的舉手之勞。那一刻,她一點也沒有辦法懷疑他們這一生會幸福到難以想象,幸福到成為故事,一個無論什麽時候講起來,都會讓人不由自主放緩節奏柔和聲調的故事。
在夏赟銘找上她的時候,她也沒有懷疑這一點。
因為她當時根本都沒有意識到,夏赟銘的出現究竟意味着什麽。
那天,安卉放學回家,剛出學校拐了個彎,忽然聽見有人喊她。
她應聲望去,見是一個年輕男人,理着平頭,一臉英氣,站在一輛警車旁邊,但是沒穿警服。她一時沒法确定他究竟是不是警察,不過看樣子應該不會是壞人。
那人對她身旁的同學和氣地說:“你先走吧,我有事跟安卉聊。”
安卉的同學跟她對望一眼,兩個女孩子都有些無措。不過彼時正是光天化日之下,一時猶豫之後,那同學也就走了。
安卉戒備而有些畏懼地看着那人,保持着好幾步的距離。他笑了笑,走過來,亮出警官證:“安卉同學,你好,不要緊張,我就是跟你了解一下情況。”
安卉看到他警官證上的名字:夏赟銘。
她的第一反應是:這人的父母是有多貪心,既望他文武雙全,又盼他名利雙收。
她小聲問:“什麽事?”
夏赟銘目光炯炯,是警察該有的樣子:“你和蘇牧很熟?”
安卉心裏咯噔一下:“他怎麽了?”
夏赟銘反問:“你覺得呢?他應該怎麽了?”
安卉心裏一下子就慌了,不知道蘇牧是不是犯了什麽事,還是過去做過什麽事,現在被翻了出來。她六神無主,咬着嘴唇目光閃躲,不知如何是好。
夏赟銘清了清嗓子:“我是市局打-黑辦的,你覺得蘇牧有什麽需要交代的,只要坦白跟我說,對他只會有好處,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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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卉把心一橫,往後退了一步,堅決地說:“他沒什麽好交代的,他以前……是做過一些不好的事,可是那會兒你們也抓過他,不都一兩天就放出來了嗎?他沒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壞事。”那次二哥來勸她的那些話,此時倒是都派上了用場。
夏赟銘看着她,不動聲色:“希望如此。”他遞給她一張名片,上面卻只有姓名和電話號碼,其他信息什麽都沒有,說是名片,倒更像是用硬紙随手打印出來的紙條罷了。
他說:“有什麽事跟我聯系,包括他如果欺負你,都可以找我。”
最後一句話,不知怎麽的,安卉覺得他說得意味深長,忍不住擡頭看了他一眼,只覺得他目光灼灼,刺得她渾身都不舒服。
16、16 ...
當天晚上,安卉把這件事告訴了蘇牧。
蘇牧莫名其妙:“自從和你在一起,我已經什麽事都沒再做過了呀。”
安卉放下心來:“那就好,可能他們就是想了解一下情況,備個案,順便監督監督你們。”
蘇牧也是這麽認為的,但他們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或者說,事情本來也應該只是如此簡單。夏赟銘是市公安局長夏正先的獨子,是年剛剛從公安大學畢業回來,他倒很有幾分雄心與傲氣,不願意別人說他是混吃等死的太子爺,一心想做出點成績來。分到打-黑辦之後,他翻查了歷年的資料,開始逐一調查那些大大小小的黑社會及混混們,蘇牧自然逃不掉是其中之一。
資料顯示,這個蘇牧過去帶領一幫小混混,違法的事情犯過不少,犯罪卻沒有過,而且近一年多以來,這幫人似乎已經從江湖上銷聲匿跡,一個個安心當起了良民。
他去跟過蘇牧幾次,發現好像确乎如此。
他只未曾料到,蘇牧居然有個那麽漂亮的女朋友!
應該說,第一次看到這對俊男美女同時出現在視野裏時,那種賞心悅目真是難以言喻。當時他們倆正攜手走在江邊,那是風景區,也是富人區,一邊是碧翠四流的浩浩江水,一邊是雨幕中色彩鮮豔造型別致的小樓,每一幅都能幽然入畫,然而再美的畫,于這一對璧人都只是背景,只是光影的點綴。
如果蘇牧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大學生,夏赟銘可能也就是路遇時心生豔羨罷了,可他很快想起來,這個蘇牧明明只是個劣跡斑斑的混混頭,而且還家徒四壁,拖着個殘疾的哥哥,他憑什麽坐擁佳人?
相比之下,他是沒有蘇牧那麽帥,可是男人要那麽帥有什麽用?他自己也是儀表堂堂,這就夠了,何況他家世顯赫,有學歷有能力,難道不比蘇牧更配得上這個女孩?
這個女孩……這個叫安卉的女孩……
美貌和清白的身世原已足夠,她還品學兼優,跟了蘇牧這種人,一定是一時糊塗,将來若不及時抽身,也只有後悔的份兒。
夏赟銘越來越覺得自己理直氣壯。
明明蘇牧已經沒什麽好查的,他卻還是不由自主地跟蹤。相機鏡頭的聚焦從他身上漸漸移到他們倆身上,再然後,鏡頭裏就只剩下了她。
她低頭淺笑,他如癡如醉;她峨眉微蹙,他心急如焚;她撅嘴撒嬌,他妒火中燒;她被蘇牧抱住親吻,他簡直要拔出手槍沖出去殺人!
電腦裏那個以“她”命名的文件夾迅速變大,一些拍得好的照片被他沖印出來,放在專門購置的相冊裏,每天睡前總要翻看幾次,夢裏便漸漸開始有春-意泛濫;還有幾張照片,他特意做成錢夾照,放在錢包裏。第一次被人看到問是不是他女朋友,他有些尴尬,可是立刻,這個可能性占據了他的身心。
是啊,為什麽不可以?
作為一名警察,蘇牧這樣的人是他最瞧不起的,安卉連蘇牧都可以接受,這讓他覺得她應該不是很難追。
從此以後,再有人誤會安卉是他女朋友,他就都樂得呵呵帶過,享受別人立刻就會跟過來的驚嘆——
“夏警官,你女朋友好漂亮啊!”
“簡直比明星還美!”
“什麽時候帶出來,讓我們見見真人?”
夏赟銘總是信心滿滿地回答:“以後吧。她還在上學,有點害羞,也不太方便。”
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已經無法懷疑,她終有一天會變成他的女朋友,這只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
跟得久了,漸漸摸清她活動的規律,他又忍不住去找過她幾次。
第二次見面,他就開門見山地說:“你是個好女孩,不要再跟蘇牧這種人混在一起。”
十六歲的少女正是刺兒頭的時候,安卉登時反感:“蘇牧是哪種人?我說過了,他以前是做過一些不好的事情,但那都是被逼出來的,而且他現在已經很好了。”
夏赟銘冷笑:“逼出來的?呵呵,這種鬼話你都信。他要騙你,當然把自己裝得很好。”
安卉不耐煩跟這個不可理喻的警官說話:“請問他做過什麽違法犯罪的事嗎?如果有,你們去抓他好了,總是找我做什麽?”
夏赟銘被将住了,有些惱火:“你試試看,要是你學校和父母知道你跟他在一起,看他們怎麽說?”
安卉一驚,但很快鎮定下來。
這個問題其實她早已想過:“你去說好了,就算他們現在不讓我和蘇牧在一起,以後我也還是會跟他在一起的,到那時就沒人管得着了。”
夏赟銘被觸了逆鱗,态度也徹底生硬下來:“你倒是試試看,看有沒有人管得着!”
其實夏赟銘工作也忙。公安局本來就忙,何況他還立志要幹出個樣子,事實上并沒有很多時間去盯着安卉。好在他常常要出去調查,經常是有同事一起的,但因為他是局長的公子,還是能偶爾騰出時間去“偶遇”安卉。
有那麽一兩次,趕上放學時突然下雨而安卉沒帶傘,他急急地把車一停,冒雨沖過去拉她上車,可她毫不領情,用力甩開他,冷着臉說“不用”。
他等不及地挑撥離間:“你那個好男朋友在這種關鍵時刻躲哪兒去了?”
她牙尖嘴利:“他沒空,怎麽了?跟你有關系嗎?”
“那你上車,我送你回去!”
“不要!”
他工作幾個月,訓了段時間犯人,已經很有些脾氣,也有了強勢的習慣:“胡鬧!有車不坐要淋雨,這不是傻子嗎?”
安卉在蘇牧那裏明明那麽溫柔可人,在他這裏卻是顆小辣椒:“那又怎麽樣?傻子也犯法嗎?要勞夏警官親自來緝捕?”
他被噎得幾欲暴跳,可也只能眼睜睜看她扭頭跑開,這種女人,就該捉回來狠狠教訓一頓,讓她知道誰是天誰是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