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從哥永遠不會忘記他見過的這場血祭。

他是太陽落山之後被帶到山頂的,阿大收回了自己的皮草,但給從哥換了一件棉衣。

他說晚上冷,到了淩晨會更冷。到時候穿衣服是不夠的,還得喝酒,“你就放開膽子喝,你是我契兄弟,我會有人看着你。”

這話從哥聽着怎麽那麽別扭,但他也隐隐覺着這是阿大的好意。畢竟他來這段日子已經凍成狗了,他就琢磨着這不下雪的天怎麽也能那麽冷,冷到內褲裏都跟着冷,好像冷風鑽進內褲就不走了似的。

阿言被烏鴉領走了,阿大告訴從哥,烏鴉願意收他,不過他還是繼續端茶倒水,等到蝾螈節過了,他再正式做烏鴉的契弟。

從哥問,那拿誰搞活人祭。

阿大說從北坡寨借,北坡寨上回抓的俘虜用上了,這次挪過來殺。

從哥心裏難受,他知道那些都是和他一樣被派過來的小年輕。只是自己和阿言幸運,沒有被選中。但另外的“從哥”和“阿言”就沒有那麽好命了。

往山頂走的路上,他又見到了自己的堂哥。堂哥來和阿大說話,又過去和烏鴉說話。堂哥從始至終沒有看從哥一眼,好似真與他素不相識。

從哥不明白,堂哥明明也是和自己一樣的人,為什麽他就能随同烏鴉過去抓俘虜。堂哥是如何狠下心對自己人下手,又是如何忘掉在家鄉的父老鄉親,安安分分地待在這裏。

從哥困惑的事還有很多,但他什麽都不敢問。

來到山頂之後,他見着一塊巨大的岩石。那石頭上用紅色的朱砂繪制了圖騰,有人,有動物,有火把,有各種各樣的勞動工具。

當然最中間的還是一條巨大的蝾螈,蝾螈被人群和動物簇擁,仿佛一位至高無上的百獸之王。

岩石旁邊被火光照亮,那朱砂圖騰便更顯猙獰。

苦山人繞城一個圈,無論男女都把外衣脫掉。男人又露出刺青的上半身,而女人則挽起袖子和褲腿,開始燒火烤碳。

有幾個年紀大一些的拿着各種各樣的樂器,樂器奇形怪狀,除了鼓之外,從哥一個也不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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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靠近岩石的地方奏響音樂,那音樂是從哥被綁來的那一天,便隐隐約約聽到過的旋律。

鼓點繁密,旋律起伏。女人把烤出的碳鋪成一條軌道,男人便光着腳走上去,就着鼓點踩踏。

火光躍動,活人與岩壁上的畫混為一體,難分你我。唯一的區別就在于圖騰裏的人群圍繞的是一條蝾螈,而身邊的人則只能繞着一塊巨石。

阿大站在從哥的身邊,不一會就有人将他帶走。他重新坐上高高的架椅,被人擡起後,居高臨下地睥睨着村民。

一些孩子扛着像水缸一樣大小的酒壇子從人群中走上前,從哥的鼻腔便瞬間溢滿了濃烈的酒腥。

酒缸不下十座,同樣排成了一個圈。

現在圍繞巨石的就有三個同心圓,第一個圓是演奏樂器的人,第二個圓是幾十座酒缸,第三個圓是不熄滅手中火把的女人,而最外圍的圓則是如魑魅魍魉般赤膊的男人。

其餘沒有加入陣營的村民便擠在外頭,黑壓壓一片,看不清面容。

圓心是巨石,巨石旁站着一男一女。這兩人戴着面具,面具上的動物難以辨識。

等到一切準備就緒,阿大便擡起手來。音樂和鼓點戛然而止,所有人擡頭看向阿大。

時間大概持續了三秒,三秒裏男人們就赤腳踩在燒紅的碳上。

空氣驟然安靜下來,放眼望去,天上是黑的,山裏是黑的,懸崖是黑的,湖泊是黑的,只有山頂這小小的一處是亮的,它靜靜地燃燒着,是天地間唯一一團穿透蒼穹、撕裂黑夜的篝火。

阿大的手揚在半空,手臂上的蝾螈圖騰被火光照亮。

三秒之後,他将手臂壓下。最外圍的男人和裏圈的女人便讓開一個口,由兩個赤膊的男人帶隊,押上了一名茍延殘喘的士兵。

那士兵的衣服髒得看不見原本的顏色,臉上全是污泥和血漬。他的眼睛被黑布蒙上,嘴也給嚴嚴實實地堵着。

看似經歷了嚴峻的拷打,他已精疲力竭。他踉踉跄跄地被人拖拽到最裏頭,再在推搡中登上巨石。

阿大從高架椅上走了下來,一同走上巨石後,便站在士兵的後頭。

他開始用土語開始喊話,他喊一句,底下的村民就應和一句。

喊一聲,士兵便被踹了一腳,雙膝跪地。

士兵虛弱地呻吟,那聲音卻在寂靜的山頂顯得嘹亮突兀。

在場的有成千上萬人,除喊話外卻沒有人多發一言。他們都在屏息注視着巨石頂發生的一切,連心跳和呼吸都變得清晰可觸。

喊第二聲,身旁的一個男人便上前将士兵的黑布抽掉,露出他一雙驚恐的眼睛。

發現自己所處何處時,他的恐懼變成了絕望。他掃視着巨石下的村民,整個身子如篩糠般抖動。緊接着他歇斯底裏地掙紮起來,可他已經沒有多少力氣了,硬是被兩人壓着,不得動彈。

阿言不知從哪裏摸到了從哥身邊,一把抓住了從哥的胳膊。從哥把手臂往身邊帶了帶,讓阿言緊貼自己。

阿言也在發抖,他和自己一樣,雖然從軍,卻未曾見過這樣的場面。從哥便讓他不要看,拍拍他的後背,讓他把頭壓在自己的肩膀。

喊第三聲時,阿大拔出了側身的彎刀。

彎刀出鞘的剎那,從哥似乎還能聽見它削開空氣的聲音。

最終他再喊第四聲,而這一次沒有村民接話。他上前跨半步,抓住士兵的腦袋,手臂往後一揚,彎刀便從頸上一扣。

鮮血唰地從裂口處湧出,淅淅瀝瀝地淋到巨石上。

阿大的手臂青筋暴起,力道兇猛,受傷的一邊手仍然纏着紗布,傷口便在這狠勁下重新撕開,于紗布內溢出一塊鮮紅。

士兵則癱軟下去,只有從頸部溢出的鮮血潺潺不斷。鮮血順着巨石流淌,流過鮮紅的圖騰,再一路流到巨石根部的土壤裏。

歡呼再起,鼓點重揚。女人喝了一口酒,對着右手舉起的火把噴去。剎那間無數支火把劇烈地擴張,火光沖天,似要将黑夜點燃。

阿言把眼睛用力地壓在從哥的衣服上,抖得不能自已。從哥則死死地盯着臺上的阿大,後脊漫上絲絲涼意。

等到鮮血放得差不多後,阿大才總算把彎刀移開。

他松開手臂,士兵便像一只破掉的口袋一般倒在巨石上。

阿大則接過身邊人遞來的擦布,拭去刀口上的鮮血,再将彎刀重新插回刀鞘之中後,轉身離開了巨石。

而這時,從哥才回過神來。他摟了摟阿言,道,沒事了,喝酒吧,喝點酒就不發抖了。

可說這話時他發現自己的聲音也在打顫,原來剛剛他也在發抖,他也和阿言一樣。

從哥終于明白為什麽白天時阿大說穿衣服是不夠的,因為那冷是從身體內部散發出去的。

刀尖上的火沒法取暖,鮮紅的血液和生命也沒法取暖,燃燒的碳和熱烈的舞蹈更無法取暖,所以要酒精,酒精讓體內凝固的液體沸騰,才能叫先前令人心寒的一幕變得遙遠和虛幻。

從哥走到一個缸前,一個女人給了他一只瓷碗。他用碗舀起缸裏的酒,連灌了自己好幾口。

酒釀順着他的嘴邊流下,胃和食管卻燃燒起來。

于是他再舀一瓢,再灌一回。直到他的身體再次感受到生命的存在,才把碗遞給阿言,讓他也照着自己的模樣做。

他回身看向那些舞蹈的人群,現在人群不再圍繞成一個圈了,他們找來了柴火,将篝火如分散的火種一樣一處接一處地傳遞出去。

從哥又往高架臺看去,阿大仍然坐在上面。一邊是戴着草帽的堂兄,一邊是披着蓑衣的烏鴉。

唯一和從哥剛被綁來的那一天不同的,是此刻阿大的手裏也拿着一壺酒。他時不時仰脖子灌一口,然後繼續注視着他的村寨,和他地頭上的村民。

從哥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隐隐覺着阿大也在看着他。後者似乎在用一種沉默的方式告訴從哥——這就是苦山的模樣。

從哥恐懼,他不僅僅恐懼阿大這個人,還恐懼這裏的風俗,恐懼這裏的山,這裏的河,這裏飛跨河流的鐵索與天橋,以及那繪滿圖騰的巨石。

可他還有恨,他恨這裏的荒蠻與不通人性。

在學校時他以為世界就那麽大,所有的殘酷就是發生在課本裏的只言片語,可當他離開象牙塔走向邊界,走向那些他未曾探知卻充滿好奇的荒野時,親眼所見的種種卻讓他髒腑翻騰,頭暈腦脹。

他忽然覺得這确實是一個應該被殲滅的地方,所有的人,所有的風俗,所有的罪惡的、野蠻的、原始的一切都不應該存在。

他無法想象如果自己是臺上的士兵會怎麽樣,無法想象如果四年前堂兄也穿着軍服被抓過去會怎麽樣,無法想象過了許多年之後,這一段歷史也變成鉛字寫進書裏會怎麽樣。

他比阿言冷靜,阿言已經慌得什麽都想不了。可從哥也希望自己能像阿言這樣驚慌,那他就不會讓這樣的情緒被酒精放大,也不會不自量力、不顧場合地抹了阿大的面。

阿大是在歡慶了一個多小時後,才從高架臺上下來的。他和烏鴉、山雞一起,走入人群中一并飲酒。

喝了幾碗之後,他便拿着酒碗走向從哥,以契兄的身份與從哥共飲。

苦山的酒辛辣濃烈,從哥已經被先前壓驚的幾碗弄得暈暈乎乎。他只見着阿大朝他靠近,但阿大說了什麽,他根本聽不清。

阿大把他拽起來,拍拍他的棉衣,又說了幾句話,然後把酒碗遞到從哥的面前。

從哥搖頭,他現在無法直視這個劊子手的臉。他不停地掙紮,抿着嘴不願意讓阿大靠近。他怎麽可能喝阿大給他的這碗酒,他要從了,豈不是和他們一樣慶祝那個士兵的死亡。

他做不到,他可以自己拿酒,但阿大給他,他就得拒絕。

阿大抓緊他的手臂不讓他逃離,酒碗就對到他的嘴邊。烏鴉和山雞也靠了過來,他們一并說着話,似乎在讓從哥不要認不清自己的身份。

從哥還有身份嗎?對了,他還是俘虜,他差點給忘了。俘虜就是別人叫做什麽就得做什麽,他沒有拒絕的權力和立場,就算讓他去吃屎,他也得點頭哈腰地去。

除非他不想活。

他揚手打掉了阿大的酒碗。

從哥說不清自己是無心還是有意,亂七八糟的情緒擠壓在心口,讓他透不過氣,說不出話,于是他就這麽一甩胳膊。

酒釀撒了阿大一身,瓷碗再啪地一下,撞到地面,四分五裂。

圍在阿大身邊的幾個人愣了,一時間安靜下來。下一秒阿大一把抓住從哥的脖頸,另一邊手捏成拳頭,他的力量大得幾乎把從哥提起來,眼看着就要一拳朝從哥臉上砸去。

阿言見狀趕緊喊了一聲,想撲上去護住從哥,結果卻突然被烏鴉抓住,手臂一提一甩,直接叫他摔了個跟頭。

從哥停止了掙紮,他覺得自己确實應該被砸一下,就憑阿大的力量,一下就可以把他砸暈,那他也就不用想了。

而如果阿大不砸,反是證明自己和這些苦山人是一夥的了。他不想這樣,他不承認,不願意,不甘心。

但阿大沒有砸,他額頭上的青筋根根可數,眼睛裏也有可怖的血絲,溢滿了騰騰的殺氣,可他還是松開了拳頭,也松開了卡住從哥脖頸的手。

他後退了兩步,沉默地望着從哥。

片刻之後,他淺淺地吸了一口氣,接着整了整從哥的棉衣,用通用語認真地道——“你喝多了,我知道了。”

随後揚了揚手臂,讓圍在身邊的人全都散去。

但這似乎注定是一個不平靜的夜晚,也就是這天晚上,讓從哥模糊了對阿大的判斷。

南溝寨的人是在後半夜找上門的,那時候從哥的酒勁漸漸醒了,堂兄也找了個機會湊過來,給他喝了一點解酒的東西,讓他醒醒腦。

“你能不能不要搞事情,你知不知道保住你一條命有多難?”堂兄徹底把草帽摘掉了,把從哥拉到一個角落,低聲斥責。

“我不知道你是誰,”從哥賭氣地說,他一口灌下那個苦得他臉都皺的玩意,連連嗆了幾口,回嘴怼道,“你他媽到底是山雞,還是我認識的那個哥,你要是山雞,我沒話說,你要真是我哥,那你真是沒臉回去面對父老鄉親!”

這話似乎刺激了堂兄,他低吼一聲,罵道——“我他媽怎麽沒臉了?!”

但這一聲似乎太大了,于是他趕緊把從哥再往陰暗處拉,重新壓低了聲音,說你個逼崽子什麽都不懂,別以為你打了阿大的酒就很威猛,“你以為你是誰,你要不是有個契弟的身份,他分分鐘能操刀把你腦袋斬下來!”

“怕刀你還當什麽兵?”說實話,從哥确實覺得自己剛才很威,至少比眼前這個慫貨要威,“是,你怕,所以你怕得都不敢告訴他們你原來也是個兵。”

這話一出,堂兄的表情僵住了。

他咬了咬牙,望着從哥的臉,沒接話。

從哥舉起碗又喝了一口,這藥确實見效,喝下去腸子都苦得攪成一團了,更別說什麽酒勁了。也不知道什麽逼玩意能苦成這樣,媽的,從哥咳出了一口痰,把空碗遞還給堂哥。

堂哥接過空碗,本想撂下從哥一個人,但走了幾步又折返回來,上下摸索半天,掏出半盒煙。

從哥不接,堂兄又點燃一根,吸兩口,再遞。

從哥嘴裏太雞巴苦了,聞着煙味都覺着甜,不得已,勉為其難捏過來,也抽了兩口。

“他們救了我。”堂兄說,也不管從哥有沒在聽,低聲嘟囔,“有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樣,阿大是個好人,沒他我早死了。”

從哥冷笑一聲,噴出個鼻音,“他剛殺了個兵,你敢跑出去說你也是兵嗎?你敢說,我就敬你是條漢子。”

“那不是一回事。”

“怎麽不是一回事?”

“村裏人也被兵殺了很多,你沒看着。”

“他們要老老實實招安了,犯得着動刀動槍嗎?”

“有的事說不清楚,”堂哥嘆了口氣,搖搖頭,“說不清。”

“是說不清還是你不願意說,你是理屈了所以你躲在這山坳裏,你說你有臉,那你他媽怎麽不——”

從哥還想反駁,但後半句話還沒說完,卻聽着篝火處突然傳出了幾句罵聲,倏忽間一群村民便圍攏起來,看似鬧出了什麽矛盾。

而堂兄也微微一怔,臉色一變,拔腿就往人群中跑去。

從哥也跟着朝前走,但他走到人群邊上便意識到,有的熱鬧還是不看為好,一不留神引火燒身,那還真是不得了。

來的就是南溝寨的人,也是前幾天跟阿大打了一架的首領。

南寨首領也受了傷,拄着條拐杖,臉喝得通紅。他嚷嚷着讓阿大出來,還嚷嚷着讓阿大把那兩個俘虜也交出來。

從哥一聽,立馬往後閃。但他已經來不及了,只見那南寨首領目光一轉,精确地落到了從哥身上。

也不知被誰推了一下,從哥一個趔趄,栽到人群之中。

此時阿大也趕來了,他扒拉開村民,站在南寨人的面前。他還沒說話,烏鴉就攔在阿大與南寨之間,他說你幹什麽,說着便把腰間的彎刀抽出來。

烏鴉一抽刀,南寨的十幾個人都一并抽刀。

阿大趕緊摁住了烏鴉,讓烏鴉把刀放下,呼喝了兩聲,叫他不要沒大沒小。繼而轉向南寨的頭子,說你們是來喝酒的吧,我們酒還多,坐下來一起喝。

說着不輕不重地撞了一下從哥,示意他趕緊退開。

但南寨人過來就是沖着從哥和阿言,阿言沒見着,估摸着早被烏鴉灌倒了,現在不知道躺在哪個茅草堆裏。

于是就剩下從哥一個,所有南寨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南寨人的口音和烏鴉的很像,聽起來容易辨認。

他的首領看了一眼從哥,笑起來,他說阿良,你還沒血祭啊,怎麽搞得那麽久,這牲口都還活着。

阿大說祭過了,都開喝了,哪裏敢錯過時辰,一切都是按照規矩來的。

“那他們說的都是真的了,”南寨頭子道,揚起拐杖指指從哥,笑出一臉皺紋,“你窩藏了鬼啊,鬼還喝你們的酒哇。”

“他不是鬼,是我契弟,”阿大這回幹脆擡手擋了一下從哥,讓從哥往身後站些,“前幾日剛納進來,沒來得及通知阿叔。”

“契弟?”南溝頭子好氣又好笑地重複了一遍,煞有趣味地又再次打量了一下從哥,然後搖搖頭,冷下臉來,“阿良,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我阿爸阿嫂都給這些牲口收了命,你又有多少鄉親死在這些牲口手上,你居然納牲口做契弟?”

“那是我自己的事情,”阿大的表情也冷了下來,上前半步,更堅決地攔在從哥面前,“這些不需要和阿叔商量吧。”

“你是要反水了。”南寨首領啧啧地道,像是怕別人沒聽清似的,又擡高聲調聲明——“你要反水啊,阿良。”

“我不會反水。”阿大說,“阿叔你講這種話,就是在挑事了。”

“我挑事?你那天讓他們一路殺到我南溝寨,說不定就是你這個契弟搞的鬼。”首領哼笑,“我要你交人,你不交,跟我幹一架。你知道我老骨頭幹不過你,你養幾天傷又活蹦亂跳,接着搞你們的小計劃。這次你賣我們南溝寨,下一回你賣誰?你阿姐的北寨?還是最難搞的中土臯?”

這話一出,村民們有了一些騷動。

但阿大的臉色還是沒變,他深吸一口氣,說阿叔你不要亂講,“我們西頭沒出過一個叛徒,大家都是知道的,要說反水,我們還得向阿叔的南溝學,去年年頭你們南溝做了什麽事你自己清楚,我——”

“你是要跟我算舊賬了?”南溝首領沒讓他說完,蠻橫地打斷了他。

“不是,”阿大也止住了話端,緩下語調,“我和阿叔已經清算過了,我只是不知道阿叔來的意思。不知道你是要來喝酒,還是單純地來看看我。”

阿大給了對方一個臺階,而那首領似乎也接了這個臺階。

氣氛僵持了幾秒,首領終于再次笑開,他說看看你啊,看看你有沒有做壞事,既然你都說沒有,那我也沒什麽好講。

說着呼呼喝喝就要自己人把刀收好,似乎要帶領兄弟們離開。

阿大也以為事情已經化解,讓村民繼續該喝的喝,該玩的玩。

豈料那首領回頭沒走兩步,突然抽出腰間的彎刀。

那一刀出得幹脆精準,正正地就朝着還杵在原地的從哥劈去。

而阿大的反應也十分迅捷,還不等刀子真碰到從哥,竟眼疾手快,抓住了劈過來的刀刃。

從哥吓到了,這一回是真的吓到了。他的後脊迅速地冒出一層冷汗,目瞪口呆。

刀口割裂了阿大的手指,鮮血從指縫中溢出來。南溝首領臉色一變,緊緊地皺起眉頭。他想抽回刀子,阿大卻不松手。

不僅如此,阿大的另一邊手馬上抓住了對方的手腕,他狠狠地瞪着那個滿臉皺紋的首領,咬牙切齒地說——

“阿叔,算上這一刀,你總共給我三刀。兩刀為那天那兩個犯錯的小年輕,一刀為我這個契弟,到此,我們真正兩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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