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從哥聽罷阿言的敘述,也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他覺得阿大和烏鴉絕對不是因為他和阿言長得好看才收他們的,雖然他們是白一點,嫩一點,看起來好欺負一點,但對于阿言這種“瘋起來連自己都打”的類型,烏鴉也沒有抽刀拔槍,只是多踹了他屁股幾腳——這是某種程度上的忍讓和妥協。

而至于為什麽會有這種待遇,從哥只能向一個他十分不待見又不得不去見的人一問究竟——那就是他的堂哥山雞。

從哥是在中午過後找到山雞的,在不需要鎖着鐵鏈時,他還是能在村寨裏走走轉轉。

西頭寨的住民聚集得比較緊湊,要抓個年輕人問那只山雞住哪裏并不難。

雖然那些人大部分不會講通用語,但從哥用着很不熟練的苦山土話加上手舞足蹈比比劃劃,最終還是打聽到了堂哥的住處。

堂哥住得最遠,幾乎是住民區最角落的位置,它坐落在幾片魚塘的後面,需要走過一座天塹棧橋,再穿過一塊小林子。

阿言本想和他一起去,但看守他們的村民不允許。

兩個人一起行動是不可能的,這會大大增加逃跑的風險。加之從哥也不可能獨自脫離大夥的視線,還是要有個年輕人跟着,一路送他到山雞那裏去。

從哥和那小年輕一路沉默地走着,從哥想說幾句話,但那小年輕回答什麽他也聽不懂,瞎雞巴聊了幾句,幹脆作罷。

走上天塹棧橋時,從哥還是有些悵然。

從天橋上看,可以看到西頭寨的一個角。綠樹掩映下,讓這裏的風景有一種原始的美感。

天橋的前後都是崎岖險峻的山與河,以及蔥蔥茏茏的樹木。水流拍擊的噪音和時不時傳來的一兩句不知是什麽種類的野獸凄厲的嚎叫交織在一起,在山谷中層層疊疊地回蕩。

雖然是枯水期,大部分的岩石從河底裸露出來,也能看得出原本的吃水線到達大石塊的腰部,但水流仍然是湍急的。

水流震得木頭天橋微微顫動,冷風更是穿過天橋上的人,呼嘯着在山間盤旋,讓從哥一個勁地打哆嗦。

從哥覺着就算把他一個人丢在這裏,憑他自己的力量恐怕也難找到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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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過天橋再踏上小路,沒過多時就見着獨一家的小樓。

當下堂哥正坐在家門口抽水煙,不過這水煙做得很簡陋,水煙袋都是用一個不知道從哪撿的礦泉水瓶兜着。

或許已經用了很久,礦泉水瓶早已變形變色。

他旁邊還有一個女人在晾曬衣服,看模樣應該就是他的老婆。那女人見到從哥,笑了一下,拍拍丈夫的肩膀。

堂兄擡頭一看,非但沒像他老婆一樣笑,反而面露驚恐,馬上把水煙放下,打發他老婆進屋子裏去。

跟着從哥的小年輕見已經把人送到,也沒跟。走過去用土話和堂兄聊了幾句,便操起那杆水煙,鑽進林子去了。

等到那小年輕一走,堂兄馬上壓低聲音罵道,“你腦子壞了?你不要來我家找我啊!”

“你別瞎雞巴緊張,你和我一樣是外頭來的人,和你多說幾句有什麽奇怪的,不要自己吓自己。”從哥說着,又四下看看,問還有水煙沒有,他也想試一口。

堂兄不耐煩地說沒了沒了,帶着從哥往屋子後院鑽去。然後不知道又從什麽地方摸出一杆,倒騰倒騰,遞給從哥。

“有話快說,”堂兄小心地瞥了一眼屋子,确定老婆已經進去後,沒好氣地催促從哥,“別給我惹麻煩。”

“我不惹麻煩,”從哥冷冷地聲明,“我就是來跟你問個明白。”

說着接過那杆水煙,用鼻子嗅嗅,再把嘴對到水煙口,深吸一口。

估計這一吸太猛、太不自量力,一股濃濃的蜂蜜味混着煙味鑽入從哥的口鼻,一瞬間嗆得他肺都要咳出來了。

堂兄老了,這四年的時間他衰老得很厲害。他也不過三十的人,眼角的皺紋卻怎麽都遮不住。

他的臉上還有傷,那傷口估計感染過也化了膿,結疤之後就再沒好,脫落了還有一條難看的增生。

從哥不知道堂兄經歷了什麽,但他知道這絕對不是什麽好的記憶。所以堂兄聽了問題,卻久久沒有說話。

他在醞釀着從何說起,可每次張開嘴巴,取而代之的都是深淺不一的嘆氣。

糾結了半天,等到他也拿過那杆水煙猛抽幾口後,才終于把四年前發生的一切向從哥坦白。

堂哥是個逃兵。

他來到這裏打了半年仗,那時也正是外頭部隊和苦山對峙得最嚴峻的日子。

他沒有想過原來政府一直在封鎖消息,新聞報道都說是就要拿下這裏了,正在進行規劃了,可到了才知道,別說規劃了,就算是想進山都進不去。

四年前的流血沖突比現在嚴重得多,士兵晚上是睡不好覺的。苦山人的反抗勁頭很猛烈,又幾乎人人都有土槍土炮。

舊政府是從苦山這邊的河入海,再漂洋過海往鷹國走,所以帶不走的軍火都給苦山留下了,以至于那個時候苦山人的裝備和他們的差不離。

和堂兄一起征召進來的新兵本來不該上一線的,但當時的慘狀難以想象,一線傷亡極其慘重,所以運來沒多久,直接就讓這些新兵蛋子頂上了。

說得好聽是一個老兵帶倆新兵,實際上新兵就是炮灰,就是一層人肉防線。

“和我一起來的差不多都死絕了,有時我都不知道他們是怎麽被幹掉的。”

打一槍換一個地方,跑到叢林解個手都有可能踩着陷阱,“苦山就是一個天羅地網,走到網裏面,就別想活着出去。”

消耗戰一直在打,上頭的意思是他們就跟苦山人耗着,等耗光了苦山的軍火,冬天一來,食物也短缺,趁着那空檔再突入,就容易得手多了。

但消耗戰是很可怕的,它不僅耗費着資源,還磨蝕着人的鬥志。

在一線高強度的精神壓迫下,人很容易就産生自我懷疑。何況親眼看着身邊的人一個一個意外死去,每一天都度日如年。

入冬的第一場仗又大敗而歸後,堂兄的心理防線崩潰了。

“很多傷員是擡不出來的,中槍了,倒地了,你要去救,你也跟着一起中槍,”堂兄說,“因為你根本不知道那子彈從哪裏來,你都看不見他們的人。”

恐懼和孤獨,迷茫和寒冷,讓一部分士兵戰死,一部分士兵染上各種奇怪的疾病,還有一部分士兵像堂兄一樣崩潰,卻因為軍令如山,被槍指着腦袋也被迫駐守下去。

堂兄是趁着一個黑夜去解手時跑的。

他偷了兩件衣服,解手時把軍服換掉了。他一路往山上走,一直走到精疲力竭,又餓又凍地暈過去。

第二天醒來後他又繼續走,餓得不行了,就掏出幹糧吃一口。

那時他有一個天真的想法,他覺着他能逃出去,能回家。

畢竟苦山那麽大,苦山人又不打平民,只針對那些穿軍服的家夥。那他一路走一路摸索,總能找到大路或者碼頭,總能有機會像個迷途的百姓一樣,逃離這個沒有希望的戰場。

他甚至幻想過自己能被苦山人率先找到,那他還能用一個簡單的謊言騙騙他們,讓他們相信他只是一個無害的商人,給他一口熱飯熱菜填填肚子。

但很遺憾,率先找到他的不是苦山人,而是部隊。

或許是沒有在這樣的山裏走過,兜兜轉轉,不知為何,最後還是跟自己的連隊撞上了。

連隊的人正好在布防,真的是撞了彩了才碰到他。他們認識他的臉,而看到他穿着平民服時,馬上意識到發生了什麽。

堂兄已經沒有力氣跑了,但他還是歇斯底裏地往山上鑽。

“子彈就從我面頰邊上擦過,我覺着自己要死了。不是被苦山人打死,反而是要被我自己的戰友崩了。”

但老天似乎沒想讓他死。

他已經記不清楚那一天晚些時候發生什麽了,最後的印象就是他摔了一跤,然後就順着山坡滾下去。

滾過的藤條枯枝把他弄得遍體鱗傷,最終他便徹底昏厥。

而再醒來時——“就在這裏。”

堂哥用煙杆指指身後的屋子。

這家人的姑娘發現了他,救下了他。給他粥吃,給他敷藥。

堂兄說不好苦山話,但姑娘和她的父親似乎并不介意,至少沒把他趕走,也沒馬上把他交到村寨的首領面前。

當然,這只是暫時的。

西頭寨不可出叛徒,從哥在血祭時也聽阿大說過。等到堂兄的傷好得七七八八了,一天早上,阿大就來到了他的面前。

阿大是獨自來的,後來堂兄才知道,姑娘的父親最終還是向阿大坦白,說自己藏了個外面的人,藏了小半個月。

現在人活了,也痊愈了,最終是走是留,是囚禁是殺掉,還是要由阿大說了算。

阿大問他,是不是兵。

堂兄說不是,道出一早準備好的謊言——我就是個商人,半道上被那些兵劫了貨。

阿大又問,你怎麽證明。

堂兄愣了一下,痛苦地把頭埋進掌心,悶着聲音說,證明不了啊,我一個小商販,我沒法證明。

阿大再問,那你告訴我劫貨的線路,告訴我囤貨的營地。我帶你去驗證,要是真的,我就信你。

堂兄承認自己很窩囊,那一刻他想活下來和回家的念頭無比強烈。他覺着自己已經死裏逃生了,萬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被一刀砍了。

所以他做了那時他認為會後悔終生的事——他供出了其中一處駐紮營地。那不是他所在的,而是他知道的另一處。他暗自祈禱那個營地沒有遷移,否則他将活不過當天晚上。

那夜他在阿大的挾持下,陪同烏鴉和阿大手底的幾個人一起摸到營地。

堂兄以為自己會為出賣戰友而痛不欲生,但那天晚上看到的一切卻讓他在某種程度上改變了想法。

是的,對堂兄來說他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景象,而以阿大他們的反應看來,這種事已經不是頭一回。

他看到了被俘獲的山民,看到兩個被捆在木樁上,已經被拷打得不成人形的苦山人。他們的孩子和妻子被關在另一個籠子裏,連哭都不敢大聲哭出來。

那鞭子一下一下落在對方身上,女人便緊緊地抱着孩子。血污已經讓男人的面容模糊,而長時間的拷打也已經讓男人失去了叫喊的力氣。

最終或許是認定拷問不出什麽名堂,其中一個穿着軍服的便走上前,分別送了他們一枚子彈。

戰争讓人變得瘋狂,高強度的精神壓力也讓士兵的人性慢慢消失,令酷刑和蹂躏變得更容易實施。

阿大望着這一切,反是非常鎮定。驗證了他的猜想後,當天晚上的後半夜,他就組織手下發起了突襲。

突襲來勢迅猛,雖然殺的士兵不多,但好歹把那兩個女人和三個小孩子救了下來。

可讓堂兄沒有想到的是,就在苦山人帶着幾個虛弱的女人和孩子往山上跑時,一個士兵操起槍,對着他們便是一陣掃射。

“沒全回來,女人孩子跑得慢點,死了。”堂兄說,他吸了兩口煙,又把水煙遞還給從哥。

“不可能。”從哥沒接水煙,斬釘截鐵地說,“我們只是來談和的,你很清楚這一點。流血沖突從來就不是政府想要的,他們不會讓我們率先——”

“當然不是,但如果無法談和,命令又不可更改,那沖突就是無可避免的。”堂兄說。

那天晚上目之所見的一切給堂兄的震撼是巨大的,他萬萬沒有想過自己的戰友會這樣殘忍地對待苦山人。

但讓他感覺更加震撼的,是他之後所見到的種種。

僵持的時間越久,人就越瘋狂,與文明社會隔絕得越久,人的獸性就愈發明顯。

或許堂兄離開部隊之際崩潰才剛剛蔓延,而随着崩潰如病毒一樣在營地裏加劇,越來越多根本不參戰的苦山農民被俘虜,被殘殺。

“這真的很奇妙,我站在部隊裏時,看到苦山人對士兵的屠殺。我站在苦山裏時,我又看到軍人對平民的屠殺。”堂兄道,“你說,這是不是打開方式不同的原因?”

從哥答不出來。

他看不到其他的打開方式,而堂兄的這種打開手法,他暫時還接受不來。

堂兄留下了。在看到更多的屠殺之後,他出賣了更多的據點。

他看着苦山人解救自己的同胞,看着他們相互扭打在一起。看着士兵丢盔棄甲卻又操起武器反擊,再看着山上的猴子蹿下來,下一秒又蹿沒了影。

他随時都在找着機會離開,可不知為何,好像有一根線拴着他的腳踝,讓他始終不能潇灑離去。

所以他在這裏過了一天又一天,他陪着他們提防着士兵的入侵,吃着他們種出的紅薯和米,伴着他們安葬死去的男女老幼,再跟着他們一點一點咿咿呀呀,學着他們的語言。

“阿大知道我的身份,”堂兄突然說,“一年後我和阿大坦白了。”

那時士兵招安了一個小寨子,但招安之後,寨子卻被燒殺擄掠一空。他們移平了那塊地方,迅速地建立起新的防線。

消耗戰終于在經年累月中起了效用,讓苦山人慢慢地難以招架,也讓士兵有了往前推進的能力,把這裏一寸一寸吃進肚裏。

堂兄連夜跑到了他們的防線附近,看到他們正在用工兵鏟填土。他見着裏面有露出的殘肢,于是便明白坑裏裝了什麽東西。

堂兄受不了了,從防線回來後,他來到阿大家中。他說他是兵,他和外面那些人一樣是兵,殺了他吧,他不想繼續了。

阿大說,我知道。

堂兄訝異,他說你怎麽知道。

阿大說,你能懂那麽多據點,你一個商人,怎麽可能。

堂兄哭了,他說我不是故意瞞着你們的,我只是——

“為了活命,”阿大說,“我也是為了活命。”

堂兄為了活命,成了逃兵。阿大為了活命,逼迫堂兄出賣同胞。士兵為了活命,硬着頭皮也要頂着槍林彈雨上。而苦山人為了活命,他們拿着砍刀也要保衛自己的土地。

大家都是為了活命。

“但不是每個人都可以理解你,”阿大告訴他,“所以除了我,不要告訴任何人你曾經的身份,包括寶蓮。”

寶蓮就是堂兄現在的妻子,“她阿爸身體不好,沒多久了,不要刺激她。”

堂兄不停地點頭,不停地擦着眼淚。

這一年來寶蓮對自己的照顧和情誼他都看在眼裏,也正因如此,在接受寶蓮善意的同時,堂兄也背負着深深的罪惡感。

“你不是兵了,你是苦山人啊,你幫我們做了那麽多,沒有你,西頭寨也撐不到如今。”

阿大說着又給堂兄倒酒,讓堂兄鎮定一點,冷靜一點,讓他喝酒暖身體,回神智。

自那之後,堂兄便聽了阿大說的話。他始終住在那個救下自己的農家,直到農家的老人也在一次打獵中遇到士兵,被士兵失手推下山坡。

他娶了老人的女兒,就在今年的年初。

而若不是在年末見着從哥的面,或許堂兄便會讓這些話永遠爛在肚子裏。

“那你家呢,你知不知道家裏人都當你死了。”從哥聽罷,也嘆了一口氣。回憶剛剛女人走路的模樣,他覺着寶蓮有了身孕。

“我不知道,”堂兄說,想了想,他又搖搖頭,“也許我是應該死了。”

從哥沒有接話,他望着堂哥,覺得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就像他嘴裏喊爛的一聲“哥”,陌生便是苦山人叫他的“山雞”。

從哥沒有見過部隊裏的人施暴,讓他相信堂哥口中的一切仍然是艱難的。但至少他終于明白,因為阿大救過堂兄,堂兄也救過山寨,所以堂兄已經牢牢地和西頭寨綁定在一起,再回不了頭了。

也正因如此,當堂兄發現新抓進來的俘虜是從哥,見着從哥身上穿着的軍服,才知道除了自己出面以外,誰也難保從哥的命。

“契弟這個名頭在你聽來不舒服,但你想要活,也只能如此,”堂兄最後告訴他,“這是阿大給我的面子,但如果你真的不想和他怎麽樣,我認為阿大也不會對你強來。”

回去的路上從哥碰到了從山上下來的阿大,阿大和烏鴉一人提着一個簍子,裏頭裝着鑿下來的巢,胳膊上還挂着繩索,估摸着是剛剛下崖采過蜂蜜。

阿大問從哥上哪裏去。

從哥說見了山雞,問問他原先打哪裏來。

阿大默默地嗯了一聲,沒有多問。

看守從哥的小年輕一路跟在後頭,從來沒吱過聲,暫且忽略不計。烏鴉見了從哥的面也不說話,連和阿大閑聊都省了。

一路走着沒人說話也有點尴尬,從哥便沒話找話,說剛剛在山雞那裏抽了水煙,有蜂蜜味,這蜂蜜就是加水煙裏的嗎。

阿大嗯了一聲,不知是肯定還是否定。

烏鴉補了一句,說釀酒用的,不搞那個。

說完兩個人又沉默,搞得從哥真是尴尬至死。

于是他又說,怎麽不見你們抽水煙啊,我覺得水煙比那種粗粗的土煙好些啊,味道順一點。

阿大又他媽嗯了一聲,而這回烏鴉連嗯都不嗯。

從哥心說你們可以啊,這比我還能憋。

但想歸想,從山坡再繞到天橋,越過天橋再下小路,一行四人就幹巴巴地走路始終沒人說話,實在是太他媽傻逼了。所以最終從哥還是服了軟,試着繼續找話題。

他注意到烏鴉手裏還捏着幾朵花,梗子長長的,顏色豔麗,又指指那花,說這也是釀酒的嗎,這是什麽花,看着挺好。

阿大回頭別了一眼烏鴉,搖搖頭,說不是,這烏鴉搞的,好看。

從哥又看向烏鴉,可這一回烏鴉非但沒有說話,脖子還有一點點發紅。

從哥認為這紅絕逼比他看到的要鮮豔,連烏鴉那麽黑的皮膚都遮不住。

從哥見着烏鴉沒回答,以為烏鴉沒聽清楚,又追問了一遍,他說這做什麽用的啊,是不是苦山女人做香料——

“都說了,拿回去好看的,”阿大打斷了從哥,又別了一眼烏鴉,替他回答,“給你那個小秘書的,好看的。”

烏鴉一聽,臉色大變。他驚慌失措地說阿大你這怎麽說話的,這什麽和什麽,都說了是采回去好看,我自己擺窗臺的,我給自己看的,什麽小秘書,你說什麽小秘書。

“好了好了,”走到村寨口,阿大也懶得和他胡攪蠻纏,從烏鴉身上拿過簍子,讓從哥背着,催促烏鴉,“你快回去了,你那麽用力拽,花都給你拽蔫了,走吧走吧。”

烏鴉還在嘟嘟囔囔,但阿大都打發了,他也不好停留,默默地朝自己住的屋子走去。

從哥眯起眼睛往他家看,此刻阿言正坐在門口玩小樹杈,見着虎背熊腰的烏鴉回來,吓得怪叫一聲,丢下樹杈就往屋裏跑。

“他不像送花的,他像拿着花過去殺人的。”阿大哭笑不得。

從哥見狀也啧了一聲,無奈地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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