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北坡覆滅的消息是在第二天清晨傳來的,賴查還沒拍阿大的門,阿大就把門拉開。屁精猶猶豫豫半天,還是阿大把話說了。

他說阿姐去了。

賴查點點頭,搓搓手,不敢看阿大的眼睛。

阿大又說,他們怎麽處理的,燒了還是埋了,地方知道嗎?

賴查又點點頭,他說埋的,已經記下來了,等他們的人一撤走,我們就去挖回來。

阿大嘆了口氣,摟着賴查出去,給他塞了根煙,兩人一起吞雲吐霧了一會,阿大說,我知道了,你去把消息放給剩餘的北坡的人吧。

說完朝烏鴉的屋子走去,把還沒有睡醒的烏鴉叫起來。

阿言的傷很重,高燒不退,昨夜巫醫來過兩回,折騰到早上才稍微發了點汗。人應該是活得下來了,但臉上和身上的傷估計會留疤。

“活了就行,”阿大拍拍烏鴉的肩膀,“就算是個小娘炮,當兵的生命力也頑強點,等賴查回來了讓他守着,不會有大礙。”

烏鴉眼睛紅紅的,眼球上全是睡眠不足導致的血絲。咳出一口濃痰,又到後院的壇子裏舀出水洗了把臉。

阿大等到烏鴉處理妥當後,讓烏鴉跟自己到小集會堂。他把從哥昨夜跟他講的話對烏鴉說了一遍,烏鴉先是一愣,而後啧了一聲,道——“你答應了?”

“沒有,怎麽可能,”阿大說,“我想問問你的看法。”

“不可能,”烏鴉當即拒絕,“他要軍服就是想跑,這麽明顯的意圖,他也好意思說出口。”

“他真想跑嗎?那小言還在我們手上,他不管了?”

“外面的人沒多少好東西,人不講道義,丢下小言也不奇怪,”烏鴉又咳了一聲,搓了搓眼睛,用力地掐着眉心,連連嘆氣,過了一會,再擡起頭問——“東嶺那邊什麽時候動來着,明天?”

“三天之後,”阿大和烏鴉一起找了個長條凳坐下,“後天小夜在西頭寨西南崗哨集合,大夜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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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人都通知了嗎?屁精和他們說了嗎?”

“還沒有,”阿大若有所思地道,“我打算明天晚上再讓屁精傳遞下去,以免節外生枝。”

烏鴉應了幾聲好、好,又沉默下來。

他想說點什麽,但很多話壓在心裏頭又道不出口。

現在的局勢對他這個土生土長的苦山人已經超綱了,他抓耳撓腮地面對着一紙試卷,卻一個字也寫不出來。

雖然鴨姨差點要了小言的命,但鴨姨的離去還是讓烏鴉産生了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鴨姨和他們倆自小一塊長大,也确實像個長輩一樣時時護着他們。

鴨姨護短是出了名的,小時候阿大和自己長得瘦弱,和其他寨頭的人打架了,鴨姨也總是第一個沖上去。

寨裏頭的事也是一樣,那時候中土臯和南溝的人強勢,和平年代總是跟西頭起沖突,每次有了矛盾,也是鴨姨扛着一把彎刀就上。

等到了鬧饑荒的日子,更是鴨姨一個十八九歲的小姑娘號召比她年紀還大的幾個小年輕,背着弓弩就赤腳爬上山,硬是打回了一串的野兔和幾頭青鹿。

鴨姨性格莽撞,但到底是和村民最融得在一起的。

一開始她在西頭的呼聲最高,畢竟對苦山人來說,好戰能打就是一個人最有能力的體現。她出嫁那會送她的人排成長隊,老一輩縫的被子、做的衣服滿滿當當,一車一車地拉都拉不完。

她自個沒哭,倒是有幾個老姨婆哭了。她們說鴨姨走了,那西頭就沒人替他們發聲了。阿良是個乖仔啊,乖仔不能主持大局。

鴨姨穿着新娘子裝,一下子從板車上站起來,她叫烏鴉和阿大一起上來,指着阿大說,你們哪個看到阿良不頂事,他哪裏不頂事了。就算阿良不頂事,那還有烏鴉。我兩個弟弟都留給你們了,還有什麽可喊的。

“我還是要大肚子的嘛,我大肚子,還是得叫阿良帶你們找吃,難道你們還叫我一個大肚婆上山,陪你們扛刀扛槍啊,你說是不是了。”

是,烏鴉到現在還記得鴨姨穿着新娘服張牙舞爪的樣子。那時的他們真是年輕,年輕到根本不知道未來會變成什麽樣。

後來到了北坡,鴨姨也是一樣。村民們愛她,願意跟她一起死。可現在她賴以生存的東西不存在了,她說沒了活路,那北坡的人也就相信真沒活路了。

烏鴉不怪鴨姨,沒有人知道現在的日子應該怎麽過。

阿大也陪着沉默,過了好一陣子他才開口,他說烏鴉,小從說的那個方面,你有沒有想過,“他們會不會真的在改變方針,我們是不是真的有機會——”

“你還是信了他。”烏鴉猛然擡起頭來。

“我不确定,我到底不了解外面人的想法。他是從外面來的,還是外頭部隊裏的,新政府是什麽性格,又會有怎樣的動向,他确實會比我們了解。”

“你是想被招安?”烏鴉不解。

“不,”阿大看了烏鴉一眼,又塞給他一根煙,說,“我是不會讓這裏變成兵工廠的,但如果我們有機會,争取到最大的自理權呢?”

“不可能,新政府的口號你又不是沒有聽過,你不會不知道——”

“我知道,所以我才認為要實現他們的計劃,需要大批量的人手。在這個過程中是不能長期為戰争提供資源的,所以他們應該會徘徊在兩個選擇之間。”

一是炸平苦山。

一是放棄兵工廠計劃,先求和再說。

阿大嘴上說着不信,實際上還是信了。或者說他已經找不到除了從哥所說的第二個方法,讓苦山有另一條活路走。

談話持續了兩個小時,一個半小時在抽煙,半個小時在聊天。等到談話結束,阿大放烏鴉走時,烏鴉最後确定了一遍阿大的想法。

他說,軍服去哪裏搞,你怎麽确定放了他,他還會不會回來。

“我讓賴查去找,”阿大說,“我不确定,但如果三天之內他沒回來,我們照原計劃進攻就是。”

“如果他正巧在西頭寨的文官營呢?”

“那和我沒有關系了,”阿大說,“是他選擇做了叛徒,那殺了他也在情理之中。”

烏鴉明白了,他走了兩步,又對阿大道——“我和山雞去搞軍服,你讓賴查留下吧。”

或許在那一刻烏鴉并不确定自己要做什麽,但那請求就這麽脫口而出,而阿大也沒有拒絕。

回到房間裏時,阿言已經醒了,正在喝着一碗藥,旁邊還有一鍋煮好的粥。

阿言的眼睛還是腫的,但至少人能坐起來了。他朝着烏鴉露出一個鼻青臉腫的蠢笑,又繼續去喝碗裏苦得臉都皺的玩意。

烏鴉稍微問了一下情況後,便讓巫醫回去。

他關上門,把阿言喝完藥的碗拿走。然後坐在阿言旁邊,認認真真地打量着他。

阿言莫名其妙,他說怎麽了,我已經醜到如此令人震驚的地步了嗎。

烏鴉沒笑,他突然用力地抱了一下阿言。

那擁抱極其兇狠,讓阿言的傷口都跟着痛。

烏鴉什麽都沒有解釋,但這一刻他有了決定。這決定和做叛徒無異,所以烏鴉不能對任何人說。

當天晚上找軍服時,烏鴉沒有知會山雞,他是一個人行動的。他繞了遠路,沒有就近抓西頭寨附近的兵,而是繞回了北坡,從北坡下手。

北坡的士兵打了勝仗,又吃了鴨姨剩餘的人,現在正是歡慶之時,警惕性也不會那麽高。

或許對他們來說這就是成功的開端,僵持那麽久終于見着了一絲曙光,那往後烏雲的裂口只會越來越大,直到陽光普照大地。

烏鴉安安靜靜地坐在林子裏,遠遠地望着寨子裏的士兵燒水吃飯,火把亮起過一小會,又迅速地熄滅。

他們仍然不敢大肆暴露自己的位置,但人與人之間傳遞的酒壺造不了假。

喝多了就要尿,對外面的文明人來說,尿肯定得走遠,不好意思讓別人看着,越隐蔽越好。

這就是烏鴉下手的機會。

烏鴉一直坐到大部分士兵回營帳休息之際,都沒敢輕舉妄動。

這時候換崗的人警惕性還是很高的,要等到他們值崗了一段時間,過到大夜之後,才會被困意和無聊侵蝕,慢慢地以為今晚也和過去幾天一樣平安無事。

烏鴉坐一會又站起來,稍微活動活動,以免手腳發僵。他聽着小小的喧嘩被林子裏的蟲聲取代,再聽着蟲聲也漸漸安靜,陷入夢鄉。

夜尿的人是朝他的位置走來的,走來的一刻,烏鴉偷偷地貓下身子。

那人走得跌跌撞撞,看樣子喝得很大。他扶着就近的一棵樹定了定神,左右看看,覺着還是太張揚後,又往深處再走一走。

烏鴉悄無聲息地靠過去。

沒有穿鞋的腳踩在土地上更沒有聲音,以至于他都快聞到那人身上的酒臭,那人都無知無覺。

烏鴉的動作十分迅捷,來到士兵附近後,他突然像蚱蜢一樣撲上去,一把捂住那士兵的嘴,另一邊手臂則死命地箍着對方的脖頸。

士兵正尿到一半,剩餘的尿水無章法地到處淋着。

烏鴉則死死地捂住士兵的口鼻,一點也不敢松懈。直到士兵的身體疲軟,烏鴉便猛發狠勁,将士兵的脖子徹底擰斷。

烏鴉把士兵放開,再架着他的胳膊往更深處脫。

好不容易把那沾了一點點尿液的衣服脫下來後,烏鴉又回到了原位上。

是的,他已經得到了一件軍服,但這還不夠——他需要兩件。

這是他不讓賴查來抓,也不讓山雞參與的原因。

如果小從真的說服阿大出去,烏鴉必須把阿言也放走。否則一旦小從真做了鬼而逃之夭夭,留下來的阿言就是死路一條。

到時候就算烏鴉把膝蓋都跪碎了,也無法保阿言一命。

烏鴉是在做一件背叛阿大的事,或許在西頭寨的人看來,他也是在背叛苦山。但此刻烏鴉并不想收手,他不願意看着阿言被活活打死。

就當是他人笨好了,他想不了太多的事情。

阿大把軍服丢給從哥時,從哥一時沒回過神來。

阿大說,去吧,今晚就走,你正好傷着,容易說你自己被困住,一時半會沒法脫身,所以耽誤了那麽久。

從哥訝異得合不攏嘴,他看看軍服,上面還有一點泥土和露水。再看看阿大,阿大依然是那副不鹹不淡的表情。

從哥身上還有很多淤青,手上的繃帶也沒能拆。他從床上爬起來,說阿大,你、你是相信我了,是嗎?

阿大沒回答這個問題,反而警告從哥——“你的小秘書留下當人質,我給你兩天時間,你若是沒有按時回來,他的人頭會挂在我西頭寨的崗哨上。”

從哥心頭一涼,咬咬牙,發誓——“我會回來的,我還會把好消息一起帶回來。”

這一回阿大連應都沒有應,只是從櫃子裏翻出了一把手槍和四枚子彈。那是他從士兵身上扒拉下來的,和從哥這種身份的人相匹配。

“省着點用。”阿大把子彈裝好後,将槍丢在桌面上。

說完再沒看從哥,自己鑽進洗澡房泡澡去了。

等到阿大再出來時,從哥已經沒了蹤影。

阿大披着衣服走出門外,賴查朝他打了個手勢,示意已經把人放出去了,他會一路尾随到西頭營寨之後。

阿大關上了房門,點着燈,安靜地坐在木桌旁。他給自己倒了酒,連喝了幾口後,又把碗推開,幹脆對着壇子灌。

其實他心裏有數,從哥這一去,十有八九是不會回來的。

他不是覺得從哥一定會做叛徒,而是一旦回到軍營,走不走就未必由這些兵崽子說了算了。

開戰大概三年之際,阿大親眼見過軍營裏的人槍斃逃兵。

那時他們也是慣例巡邏,走到了一個小山包。本來阿大是不會去那麽遠的,但想想又擔心他們把武器庫運到那裏,還是走一趟保險。

但他沒見着武器庫,只見着幾個士兵舉着槍,對着另外幾個脫了上半身軍服的年輕人。

那三個年輕人哭哭啼啼,有一個似乎還被打瘸了腿。

從士兵滿嘴髒話中他知道,這三個年輕人是想跑了。他們不想不明不白地被苦山猴子幹掉,但似乎留下來只有死路一條。

只可惜他們沒有山雞幸運,跑得沒那麽遠,最終被抓了回來,還脫掉了軍帽,扒光了軍服。

他們背對槍口跪下,然後一槍爆頭。

他們的屍體沒有掩埋,似乎為了給所有存在逃離之心的士兵以警戒,那三具腦漿四溢的肉身就這樣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等到阿大過了幾日再去時,苦山潮濕的天氣已經讓屍體惡臭熏天,身上爬滿了蛆蟲。

從哥說得清楚自己消失那麽久的原因嗎?即便說得清,那些已經被圍困的窘境弄得瀕臨崩潰的長官會相信嗎?抑或是他壓根沒有說謊,一五一十地坦白了一切,那他有可能領着隊伍,進來解救阿言,并把西頭寨一舉殲滅嗎?

還是真如阿大最願意相信的那樣——他不會丢下阿言不管,所以無論如何艱難,也一定再只身返回西頭寨。

阿大不知道。

他是在做一場賭注,他押上了一個村落的性命。

他喝醉了,他希望自己的腦子可以稍微放空一點,這樣才好騰出精神繼續規劃,為着三天之後的進攻保持冷靜理智的狀态。

可無論他醉得多厲害,眼前全是各種各樣假設出來的畫面。

他的心理壓力重到不可思議,重得他想深吸一口氣,都覺着胸口沉悶,無法呼吸。

山雞在早上天剛亮時來到阿大的門前,他敲了門沒見回應,便在門口喊。

阿大打開門,山雞朝裏屋瞥了一眼,問,阿從呢,阿從在巫醫那裏嗎?

這話一瞬間把阿大澆了個透徹,他愣神兩秒,突然抓住山雞的衣領,說你昨晚上哪去了?

山雞一頭霧水,他撓撓後腦勺,說我在家啊,寶蓮快生了,脾氣大得很,沒事我哪敢出來跑啊。

阿大恍然大悟,他甩下山雞,二話不說就往烏鴉的屋子去。

他既不拍門也不叫喊,一腳就踹開了烏鴉的睡房。

烏鴉醒着,他坐在桌子旁邊。桌面上擺着半壺酒,而他咬緊牙關,擡頭看向阿大。

阿大上前掀翻了他的桌子,将烏鴉踹翻在地。他指着烏鴉罵道,“你讓他們兩個一起走,他們還有什麽理由再回來!”

山雞忙不疊地跟進來,看着整個屋子裏只有烏鴉和阿大時,也立即明白發生了什麽事。

他趕緊把門關上,說阿大小聲點,不要讓別人知道,現在這事還有轉機,我們冷靜下來想一想。

“有什麽好想的!”阿大吼道,一把拽起烏鴉的衣服,又把烏鴉提拎起來,他怒不可遏,拔出彎刀就架在烏鴉的脖子上——

“你想要小言走,我可以讓小言換阿從,讓小言去營裏打探消息。可現在兩個人都走了,我手上一點籌碼都沒有了——我問問你,你打算讓我怎麽和大家交代!”

“你不用交代,我交代,”烏鴉說,他握住阿大拿着彎刀的手,“是我放走的,我會對所有人承認,我接受所有的處罰。”

阿大沒有放手,他不願意這樣啊,這不是烏鴉說他接受就可以過去的坎。

如果早知道烏鴉不願意讓阿言一個人留下,他确實可以讓阿言替代從哥離開。這都是可以商量的,也都是可以改變的。

可偏偏烏鴉什麽都不說,什麽都認。

阿大知道烏鴉為什麽會這樣,因為他會尊重阿大所有的決定。

阿大要鴨姨送死,他就讓鴨姨送死。阿大要留下俘虜,他心裏不舒服也會點頭同意。阿大要給他塞一個契弟,他就算當初沒感覺也不情願,也會一天一天,努力敞開心扉去接受,因為——這是阿大安排的,阿大的安排毋庸置疑。

可現在,阿大的安排和自己的心之所向起了沖突。所以他自作主張,偷偷地放走了阿言。

他讓阿大失望了,所以這一頓鞭刑,他認。

“你以為鞭子是打在你身上。”阿大說,說完痛苦地嘆了一口氣。

“我皮糙肉厚,受得住。”烏鴉道,“但你相信我,小言是不會出賣我們的。我……我不知道為什麽,但我就是知道。”

是的,烏鴉就是知道。因為在他把軍服慌張地塞進阿言懷裏時,阿言還茫然地問他幹什麽。

烏鴉說走,你今晚就走。你馬上換衣服,我陪你出去。

阿言仍然懵懵懂懂,他說我不走,我走了從哥怎麽辦。

烏鴉說從哥沒事,從哥今晚也走。說着馬上脫他的衣服,要他立馬動起來。

阿言迷迷糊糊地把衣服穿好,因為還有點低燒,他的動作很不靈便。

烏鴉又幫他把藥塞上,把槍帶上,然後給他披了一件皮草,趁着夜色從屋子裏溜出去。

一路上阿言走得跌跌撞撞,每一次想開口問什麽,烏鴉都勒令他閉嘴,安心跟着就是。

等到他們終于轉入一片小林子後,烏鴉才稍微放慢了腳步。

他用力地摸着阿言的額頭,把那一點點虛汗擦掉,又拍拍他的臉,讓他看着自己。

烏鴉說你徑直往前跑,不要回頭,大概四十分鐘到一個小時,你會看到你們的營寨。你、你把皮草脫了,對,把皮草脫了,你穿着軍服過去,你就能回到自己的部隊裏。

阿言的皮草被烏鴉一扯,冷得打了個哆嗦。他沒有走,愣愣地不知道烏鴉要幹什麽。

烏鴉只好踹了一腳他的屁股,說你走哇,你快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阿言好像聽懂了一點,往烏鴉指着的方向猶豫地邁了幾步,可他一回頭見着烏鴉兇神惡煞地催促他,他又屁颠屁颠地跑回來。

他說不好,我不走啊,我走了你怎麽辦,他們會不會砍你。

烏鴉說你別管我,我他媽西頭的人,我到底是阿大的義兄,死不了的,你別管我。

阿言眼眶紅了,也不知是怕的還是發燒燒的。他癟着嘴又想說什麽,可他說不出來。

糾結片刻,他一下子抱住烏鴉,烏鴉則狠狠地推了他一把。

“你個小娘炮……媽的,你他媽再不走,我現在就砍了你!”說着烏鴉拔出彎刀,朝阿言揮了一下。

阿言吓了一跳,後退了半步。他站不穩,差點跌在地上。

烏鴉繼續低聲罵着,直到阿言慢慢挪動腳步,最終轉過了頭,往林子深處跑去。

烏鴉看不懂阿言的表情,他也不知道那小逼崽子到底能不能撐到營寨。但莫名地,他就是能确定阿言不會把這個村落出賣掉。

那小逼崽子也沒什麽腦子,膽子小身子弱,估計這一番驚吓,也記不住什麽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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