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

什麽,他也搞個蝾螈在胳膊上趴着?

從哥說不是啊,他不和幹茶聊着嗎,我就先回來了。

烏鴉當時沒覺着有什麽不對,去到三婆家中也确實見阿言和幹茶熱火朝天地講話。

幹茶把自己設計的刺青圖案拿出來給阿言看,阿言也興致勃勃,那塊肉就擺在門口,拿根繩子拴着,還招了不少蒼蠅。

烏鴉說小娘炮也想搞個紋身啊,幹茶你給他選選,別太大,我怕他一只胳膊都刺不完的。

幹茶笑笑,說沒紋蝾螈,阿言就是好奇看看罷了,紋這個可疼,從哥能受得了,你未必受得了。

烏鴉當時也沒多想,給了錢拿了肉,再把阿言一道捎回去。

自那之後,烏鴉也認為阿言總算是不怕三婆了,所以隔三差五就讓阿言去取肉。

阿言也沒再抗拒,更沒生拉硬拽把從哥于課堂上擄走,陪着他去拿一塊肉。

但偏偏就是如此,反而出現了另外的事情,讓烏鴉後悔了。

烏鴉覺着他就不應該讓阿言去,至少不應該讓阿言和那個幹茶接觸。

幹茶是什麽,是個年輕小靓仔。除卻身上的紋路不算,他要拿出來和其他同齡的比一比,确實比什麽賴查、屁精他們好看多了。身上那一塊塊肌肉也不知道怎麽吃出來的,沒見着他打獵,肉卻一塊沒少。

這些可都是能拐走小娘炮的東西。

何況還有最關鍵的一點,烏鴉比阿言大十歲左右,而那幹茶呢,幹茶和小娘炮差不多一個年紀。

後生可畏,不可不防。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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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如果那天沒有下雨的話,烏鴉的怒火可能還沒那麽快燃起來。可偏偏那天下雨了,而且下得很大。

苦山冬天的凍雨根本不合常理,電閃雷鳴,來勢兇猛,一下起來短則幾小時,長則一個星期甚至更久,沒完沒了。

本來烏鴉沒叫阿言去拿肉的,是阿言自己在廚房裏翻翻,說哎呀肉又吃完了,然後自告奮勇地拿了錢袋就往屋外跑。

那段日子他和幹茶的接觸越來越多,而且一去拿肉,不到太陽下山就不回來。偶爾烏鴉蹿到他的辦公室,也根本見不着阿言的影,不用想都知道他又跑幹茶那裏摸魚去了,看人家用針紮出一大片的鮮血,再用燃料潑潑灑灑。

烏鴉就不明白了,這到底有什麽好看的。他從小看到大,就像每天看溪水沖刷石頭一樣。不就是一紮,一染,一包,然後敷敷藥,等好了就成一幅圖嗎,烏鴉也能搞,雖然搞得可能沒那麽精致,但要搞個圖案出來也沒問題。

烏鴉回來的時候天已經陰沉沉了,阿言仍然不在。

苦山的春節和竹柳的春節有一個多兩個月的時差,所以阿言是過了節跟他回來的,回來之後不久,才到苦山的春節。

烏鴉望着家裏頭已經挪出來的酒釀,左右坐着不舒服。

他估計是等待的心情太煩躁,于是幹脆洗了個熱水澡,心說洗完澡阿言也回來了,那他正好能把肉弄了,再順便旁敲側擊地跟阿言講——快過年了,沒事就別瞎雞巴跑三婆那去了,人家也是要為過年準備的,他去了還添亂。

可誰知剛沖完了澡,還沒把衣服換上,天空中的烏雲就憋不住了,先是尿不盡似的淋了幾滴,不消五分鐘,則演變成滂沱大雨。

烏鴉心說不好,馬上披了蓑衣就往三婆家裏沖。

若是阿言不及時回來,等雨更大了,就是要淌着水過小溝走了。誰知道阿言那身板子穩不穩得住,苦山到處都是濕漉漉的石頭,上面長滿了青苔,要是摔一下可不得了。

好就好在烏鴉和三婆家不遠,沒跑二十分鐘,就來到了門前。

三婆家的大門沒鎖,烏鴉推門就進去。一路往裏,直到走進他們家的大廳。

結果推開門一看,只見三婆和兩個小崽子正在吃晚飯,沒見他大兒子,也沒見幹茶,更沒見阿言。

烏鴉急了,他說阿言呢,幹茶呢?

三婆說跟老大上山打獵了,你那個阿言,瘦瘦弱弱,硬是要跟着一起去看,現在好了,下大雨了,估計得在天橋上等到天光吧。

烏鴉說那你怎麽給他上山呢!你不知道他一摔就散架了嗎?

三婆說我哪裏管得住,幹茶轉個背就帶沒了影,你瞎跟我急有什麽用,你要不要吃飯,要吃飯就一起坐下來,吃完了可能雨也小了。

烏鴉說不吃不吃,哪有胃口。

三婆說你幹什麽了,在天橋上躲一下怎麽了,就算沒找到我大崽,我小崽子也會幫你照顧他,難不成還能把你阿言吃了哦!

烏鴉心說最怕就是你幹柴和我阿言待一塊,這他媽不是吃了的問題,怕就怕出現什麽比吃了更可怕的事。

烏鴉一溜煙又從三婆家回來了,心裏頭越想越不對勁。腦子裏老是浮現阿言和幹茶打得火熱的模樣,幹茶那眼神也老往阿言身上瞟——真他媽的,瞟什麽瞟,這他媽又不是你的東西!

烏鴉憤憤地在家裏踱來踱去,那雨也和他作對似的,竟是一晚上都沒減弱的勢頭。

他好幾次跑到門口想往山上去,可他也不知道阿言在的是哪個天橋。西頭圍繞着那麽多天橋,他又怎麽可能一個一個去找。

無奈之下也只能等。

一等,居然真等到了天光。

(3)

那是烏鴉過的最漫長的一個晚上了,坐立難安,左右不對勁,越想越感受到危機。

他也不懂為什麽那麽慌,明明他才和阿言去了一趟竹柳,他們的感情應該進一步升華才對,要出問題也絕對不該是這時候出問題,可是一想到幹茶和阿言兩個人瑟瑟發抖蜷縮在一起躲在天橋的模樣——操。

烏鴉悶了一口酒,他真是不該給阿言認識幹茶。

烏鴉和阿言的戀愛過程算是比較和諧的,暫且不說一開始阿言老是哭,也不說烏鴉半推半就把他弄了一頓,再不說後來稀裏糊塗就掰開腿上了,更不說明明已經做過那事,每次阿言還殺豬一樣抵抗他——對了,阿言就老是抵抗他。

他們第一次真正插入進去,還是借着阿言喝得醉醺醺了才發生。

那天晚上阿言沒什麽力氣,軟踏踏地躺在床上。烏鴉踢他也只哼哼,把他擺弄擺弄,好似也沒什麽抵觸。

于是烏鴉就一鼓作氣了,反正膏藥在床頭都他媽放得快發黴了,這次正好用上,也讓阿言明白真正的水乳交融是什麽滋味。說不定搞着搞着,他就喜歡上這種感覺了呢。

那天晚上何其慘烈。

起先萬世太平,由于阿言沒什麽反應,膏藥進去了他也就繼續哼哼,手指插了兩根他也就皺皺眉頭。

可當烏鴉真的捅進去時,阿言就像觸電一樣猛地酒醒,嚎了一聲,一個勁地往前逃竄。

真怪不得烏鴉,這都進去一半了,哪有又退出來的道理。

何況那時候他和阿言的感情很好,阿言也多次承諾下一回,下一回就搞進來,所以烏鴉不認為自己在強迫他,拽着阿言不讓他跑,硬是幹到了底。

阿言又哭又叫,完事了竟又一下子睡着了,醒來了連連踹了烏鴉好幾腳,差點就把烏鴉踹下了床。

但那只是第一次罷了,阿言到底還是喜歡他的,所以第二次稍微順利一點,第三次又更順利,到了第四次、第五次,也就水到渠成,理所當然了。

盡管阿言每次還是很難受,但他到底也有主動的時候,比如他剛回到苦山的那天,就是他主動脫了烏鴉的衣服貼上去。

這小玩意一般不好伺候,但伺候好了還是蠻好的。

可一念到阿言的好,烏鴉的腦子裏又浮現出阿言也和幹茶蠻好的樣子——他怎麽可以和幹茶蠻好,他是自己的契弟,他的好絕對不可以分享!

烏鴉又悶了一口酒。

估摸着是酒瓶子用小了,喝不到幾口就喝空了。

天愈發地亮了,雨也漸漸地小了。

烏鴉站起來打開窗戶,一股清新到令人心悸的雨腥味撲面而來。

他黑着個臉看着外頭的街道,估算着小娘炮什麽時候從街道盡頭出現。

昨天他消失了一整晚,無論怎麽樣,烏鴉一定要問個明白。然後再做點其他的事情讓阿言吸取教訓,至少讓他知道,烏鴉雖然年紀大了,但某些方面可絕對不會輸給年輕人。

幹茶算什麽,幹茶老了不也和自己一個樣。

不,他老了指不定還沒自己能幹。

想到此,烏鴉居然氣順了一點。

(4)

但事實上烏鴉并不能真正生起氣來。

他也納悶,他的脾氣并不好,很多時候他火了,阿大都沒火。阿大老是叫他做事不要急,遇事不要怒,一沖動就會辦壞事,之後要收拾都麻煩。

所以烏鴉應該是會沖上去把阿言拎起來,二話不說關進房間先教訓一頓。

可當烏鴉遠遠地看到幹茶把小阿言背在背上,晃晃蕩蕩地弄回來時,烏鴉只是火急火燎地沖出去接過,一個勁地問到底怎麽回事,為什麽會搞成這樣。

幹茶說他追個兔子,掉水裏了,然後就下雨,晚上估計在天橋凍了一會。

苦山的冬天簡直要人命,阿言還他媽掉水裏了——烏鴉一會覺着是阿言會做的事,一會又憤恨阿言怎麽那麽蠢,蠢破天際了,蠢得命都要丢了。

幹茶說他沒裹着濕衣服,我給他換了,但寒氣肯定進去了,你讓他泡個熱水澡才行,要情況不好,就讓巫醫過去看一看。

烏鴉好好好地應着,趕緊把阿言接過來。

他的嘴唇都烏紫了,耷拉在幹茶的背上就像一塊破布。烏鴉從幹茶身上接過來時,他還動了動,像條件反射一樣突然手腳并用,一下子扒住烏鴉。

他的身上裹着幹茶的毛皮衣,烏鴉也顧不得幹茶是不是把他看光光了,連忙就抱着往家裏走。

這時候烏鴉終于感覺到通水通電的好處了,要換做五六年前,燒個熱水還得半小時。現在開了花灑,不到三十秒就暖了。

他連忙把桶拉過來接着,又把阿言從毛皮裏剝出來放進去。

揉揉搓搓半天,阿言才像解凍一樣吱了一聲,顫顫巍巍地罵了句媽的,凍死老子了……

這話罵出來烏鴉就知道他沒事了,給他點了根煙,潮潮地抽着,再把酒給他拿浴室裏,喝幾口驅驅寒氣。

好不容易把他折騰上了床,他周身的皮膚都已經被燙得又紅又軟。他這回又成繭了,成了結在烏鴉身上的一坨繭。

烏鴉到底是供暖的,抱着烏鴉也比較暖手。

阿言還是年輕,這一凍沒什麽大礙。睡到晚上就精神了,一下子又坐起來,說我肉呢,我昨晚帶的肉拿回來沒有。

烏鴉這才想起他應該生着阿言的氣,于是一把将他拉回被窩。

他冷下臉來,說你昨晚幹什麽呢,你怎麽和幹茶過夜呢,你知不知道你會讓我亂想,要是你以後再這樣我就不泡軟你了,丢你在外頭當個冰坨。

可顯然阿言的肉體是解凍了,腦子好像還不太靈醒。他聽了半天,才愣愣地反問——“我昨晚幹什麽了?”

“你幹什麽你自己知道。”烏鴉沒好氣地道。

“我去打獵了,”阿言想了想,又補充,“我和三婆那兩個崽去。”

“然後你夜不歸宿了。”烏鴉強調,抓着阿言的肩膀有點用力,認真地說出重點——“我以後不給你去拿肉了,你拿個肉魂都快丢了,以後我們吃草。”

阿言似乎聽明白了又似乎沒聽明白,但看着烏鴉那麽認真的表情,他也只好點點頭。

(5)

當然,阿言最終還是明白了烏鴉的在意。那一點不是烏鴉說的,反而是從哥和他說的。

從哥講那天烏鴉找你都快找瘋了,你不要到處跑了,就算去玩,也和烏鴉說一聲,我就奇怪了,你都三十的人了,怎麽他媽還像三歲出頭。

“還有那個幹茶啊,你不要老是和他走那麽近,烏鴉都和阿大抱怨了好幾回,阿大又不可能去講,只能我來跟你講。”

阿言一愣,擺擺手說知道了,說着又去弄阿大打回來的尋狼犬。

從哥也不好多說,讓阿言自己處理。

但其實阿言聽進去了,晚上回來就和烏鴉說對不起。他說我不該亂跑的,我不知道會下雨,也不是故意晚上不回來的。

烏鴉嗯了一聲,自顧自地把一盤一盤青菜端出來。

阿言又跟到廚房一起舀飯,說以後我不玩瘋了,我不會老是待在幹茶那裏,我好好上班,好好工作,好好學習,好好——

烏鴉又嗯了一聲,把舀好的飯端出去。

阿言還有最要緊的一句話想說,可那話徘徊了半天也出不了口。到了最後他還是找了個更委婉地方式,隐晦地道——“你不要亂想,我不喜歡幹茶那樣的。”

“哦,可我年輕時就那樣哦,紋身沒有他多而已,說不定你看了年輕版的我更喜歡。”烏鴉夾了一口青菜塞嘴裏,突然有點後悔說了以後吃草的誓言。

“不會,我怎麽會,”阿言說,他搓搓手,捏着筷子,“你雖然老一點,醜一點,也有點臭,但你還是蠻好的。”

“我缺點還是蠻多的,比幹茶多。”

“沒有沒有,都是可以接受的,他就是比你年輕一點,帥氣一點,健壯一點,也更——”阿言住了嘴,他覺得自己跑偏了,他的腦子不适合解釋問題,所以他只能作出結論——“反正沒你好。”

烏鴉又悶悶地嗯了一聲,也不知道是不是接受了這個答案。

但無論話是怎麽說,烏鴉心裏頭記得,在幹茶送阿言回來的那天,阿言只是松松垮垮地搭在幹茶的身上。但當他靠近自己時,阿言卻是狠狠地揪着自己。

這不需要注解,就已經比什麽語言都奏效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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