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處決

紅雨已經一連下了好幾日,依然沒有停止的趨勢,細細密密的紅色,鋪天蓋地的灑在這片荒土之上,将大片大片的土地也染成了紅色。

圍欄內突然少了很多人,竟連破舊的帳篷都空出來好幾間,人們又恢複成了最開始的樣子,麻木空洞。

至從那天申均延在地上掙紮着哭喊過後,他像憋着一口氣般又恢複了過來,只是對誰都是冷着一張臉,更多時候只是靜靜坐着不說話。

如果說以前的他還有一絲生氣,那麽現在的他,卻連一絲人氣都沒有了,陳二狗很多時候都會覺得,申均延或許已經死了,現在杵在這裏的不過是一具屍體,可有時陳二狗又可以從他暗沉沉的眸子中窺見一場傾盆大雨。

圍欄的木門打開了,一左一右走進來許多衙役,他們進來後就圍着圍欄邊緣四散開,趙縣令從後面走了進來,他臉色陰沉,看上去消瘦了不少。

看來短短幾天,宋守山的人沒少找他的麻煩。

四散開的衙役有了動作,他們鑽進一個個帳篷将那些躲在裏面瑟瑟發抖的難民們提了出來,不多時,圍欄前的空地上就擠滿了人,陳二狗和魏争等人也擠在人群中,他看着那些衙役手中拿着的刀,不知為何就想起了荒山的傳說,總覺得這趙縣令有些來者不善。

果然,等所有難民們都聚在這空地上時,那些拿着刀的衙役挨個站到了他們身後,魏争心中不自禁的一跳,抓住陳二狗的手緊了些。

站在他們身後的衙役不客氣的踢了魏争一腳,示意他安分一些。

“我把你們請到這裏一日三餐的供你們吃飯,你們竟然還想逃出去告密?”,趙縣令接過衙役手中的長鞭,陰沉沉的走了出來。

陳二狗知道,該來的總是會來,死了那麽多人,為防止有人告密,趙縣令斷不會放任他們活着離開。

難民們還縮在一起瑟瑟發抖,趙縣令沿着這群人外圍慢慢走着,說到不舒心的地方時,時不時拿手中鞭子揮在這些人身上。

陳二狗擔憂的往申均延的方向看過去,他正低垂着頭不知在想什麽,只是蓄勢待發的身子繃的緊緊的,陳二狗知道,他一定是在醞釀着什麽。

身後的衙役們,在趙縣令的示意下将擠成一團站着的難民們都推來跪了下去。

長而冰涼的刀刃落在一個個瑟瑟發抖的脖頸上,激起一片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有的人已經吓癱在地上,有的人在拼命告饒,還有的人,在詛咒憎罵那些最開始企圖逃跑的人。

申均延順從的伏在地上,他沒有發抖,也沒有掙紮,盡管現在正有把随時取他性命的刀正懸在他的脖頸上。

他從沒有像現在這麽冷靜過,估算着趙縣令的方為,等着獵物慢慢走近。

終于,趙縣令到了他斜前方一點,他拿着鞭子抽在他前一個人的身上,然後轉身往後走。

申均延像一頭暴起的豹子,在漸起的水花中猛的撲了過去,他手中是一條從衣服上撕下來的破布,在趙縣令猝不及防間,狠狠勒住他脆弱的脖子。

他的力氣太大了,趙縣令手中的長鞭脫落,兩手死命拉扯着布條,口中發出嗬嗬的破風聲。

他這一舉動來的又快又狠,趙縣令快被勒斷了氣,好在衙役們反應及時,三四個上去拉扯,才勉強從他手下将趙縣令拉了出來。

趙縣令失力的跌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氣,他脖頸間一條深深的烏黑淤青,申均延被人拉扯着踢跪在地上,趙縣令爬起來摸着脖子狠狠給了他一腳。

“不知好歹的東西,把他們通通都給我殺了!”,他氣急敗壞的躲在衙役背後,指着跪在空地上的難民,不顧形象的破口大罵。

一時間哭嚎聲更甚了,一個個拿着長刀的衙役,把刀刃在慘白的脖頸間比了比,找了個更好落刀的位置。

陳二狗感受着冰涼的觸感,他拉着魏争的手問:“你怕嗎?”

在這生死悠關的關頭,魏争只是安慰的笑笑說道:“不怕,只是我才剛明白自己的心意,實在太可惜了。”

“什麽心意?”

“我愛上了一個人,愛了很多年,只可惜現在才明白過來。”

不知為何,陳二狗聽見他這麽說時,心中一跳,情不自禁的問道:“那他也愛你嗎?”

魏争失笑的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想告訴他,可我怕他再也不理我。”

頓了頓,他繼續說:“不過我現在決定告訴他了,因為再不說就真的沒機會了。”

陳二狗側頭看着他明亮的眸子,美麗的吊稍眼中正完完全全倒映着自己的身影,他的神情很專注。

“你願意接受一個偷偷愛了你很多年的人嗎?二狗哥。”

陳二狗心中竟然沒有一點驚訝,好像魏争本就該這麽問他一般,他竟然一點都不排斥,他想或許自己內心也是會恐懼他離開的吧,他甚至還有一絲竊喜和如釋重負。

如果在臨死前可以和他共赴黃泉,想想也挺不錯的,更何況比起來是自己更加離不開魏争吧,明明是自己更依賴他一點。

他情不自禁點頭的樣子差點讓魏争飛起來,如果可以忽略懸在脖頸上的那把刀的話,他一定會高興的在地上蹦上兩三圈。

“動手!”,趙縣令站在人群後惡狠狠的說道。

身後拿着長刀的衙役可不會管這些人的哀求,他吐了口唾沫,高高将刀舉了起來,陳二狗看見趙縣令正站在前面笑着。

他緊緊拉着魏争的手,閉上眼,竟不是那麽怕了,就算被人丢棄在那腐臭的屍坑中,如果有魏争陪在身邊的話,好像也不是件太可怕的事。

他聽見了刀刃劃破空氣的聲音,破開的氣浪将他兩側的寒毛吹開,透涼的感覺從上而下蔓延開來。

突然!他感覺大地有些輕微的震顫。

“誰敢動手!!”,一聲暴呵突如其來的在大門外響起,生生将這些劊子手的刀定在了半空。

随着話音剛落,整齊的士兵,依次排開将荒山圍了起來。

為首是個騎着馬的中年男子,他兩步跨下馬,來到趙縣令面前,擡手不由分說就是一個大嘴巴子扇的他眼冒金星跌坐在地上。

那些個拿着長刀的衙役吓的屁滾尿流,沒了主心骨般紛紛丢了長刀瑟瑟發抖。

“來人,把趙縣令押下去,擇日回京聽候發落!”

“不!你不能抓我,我什麽也沒幹!我是朝廷命官,你不能抓我。”,趙縣令萬萬想不到他的事情是如何敗露的,他分明以将這荒山頂圍了個水洩不通。

幾個士兵走上來将瘋狂掙紮的趙縣令和那些個衙役拖了下去。

中年男子快步來到申均延面前,抱拳單膝跪下:“大人!屬下來遲了!宋大人他——”

中年男子還沒說完,申均延便冷着臉站了起來,一把推開他往外走,他要去把宋守山的屍體找回來。

只是他還沒走出兩步,就定住不動了,中年男子帶來的人群中,有一輛馬車很是顯眼,雖然外表看起來又破又舊,可在這荒山頂上卻顯得分外奢侈。

有人拉開布簾下來了,下來的人面色十分蒼白,連帶着唇色都慘白了一些,他似乎身體不是很好,一個下車的動作都讓他停了片刻,他扶住馬車門和申均延對視。

冷漠的男人,臉上終于有了表情,那是一種寫在骨子裏的溫柔和不敢置信,就像是在紛亂的濁世中見到了一縷曙光。他飛奔着沖了過去,伸手卻不敢将眼前人攬入懷中,只是虛虛的抱住。

“守山!”

宋守山只是拍了拍他的背安慰他,那張正派的臉上難得浮現出一絲悲傷。

陳二狗幾人也走了過來,魏争一句話沒說跟在陳二狗身邊,只是那張對誰都桀骜的臉,此刻也緩和的帶着淡淡笑意。

陳二狗拍了拍宋守山的肩:“沒事就好!”

有些話無須多言,大家心裏都明白。

宋守山卻固執的搖了搖頭:“我的命,是她換來的。”

大家都知道那個她指的是誰,那支箭,如果沒人替他擋下,宋守山恐怕已經真正變成那深坑中的一個。

有的人,她的時間永遠定格在這一刻,也有的人要背負着別人的生命繼續下去。

“既然是她換來的,就好好珍惜下去。”,陳二狗說話的時候有意無意看了申均延一眼,這兩個人的關系自從魏争向他表明心意後,他才後知後覺的明白了一點。

申均延扶着宋守山走了,邬熙也向他告了別,陳二狗倒是沒問他要到哪裏去,他還沒有那個閑心去管別人的事,看着魏争盯着自己的狂熱眼神,陳二狗就已經隐約開始頭痛起來,這裏還有個爛攤子在等他收拾。

趙縣令被下了牢後,青山鎮暫時由宋守山派來的人接手,鎮上的難民們總算安定下來。

這幾日魏争越發粘他了,逮着機會就要問他說過的話算不算數。

其實陳二狗也不是個矯情的人,只是對着從小一起生活的人,突然讓他轉變另一個方式去相處,他總還不太習慣,不過陳二狗到沒後悔那日答應魏争,因為他心中想要的,沒人比他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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