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難堪

雍容華貴的男子好整以暇的坐在座位上,魏争臉色不善的站在他身後。

紅紗吊着的舞臺上,慢慢走上來個紅衣人影,如玉的青絲随意披散在腦後,露出的腰肢白皙纖細,長長的紅色水袖拖在兩側。

其實陳二狗不會舞,他也從來沒學過,只是在青山鎮看過別人跳,不過此刻他到感謝自己過目不忘的本領,好歹依葫蘆畫瓢還是會的。

大廳內吃茶的客人們都一幅看好戲的樣子看着臺上,兩側奏樂一起,陳二狗依照記憶中的樣子舞了起來,長長的水袖在臺上甩出朵紅色豔麗的花,他踩着樂點時快時慢,長長的青絲迷了人眼,柔軟的腰肢随着他的舞蹈而拉直、彎伸。

那張原本平凡淡漠的臉,随着他不斷的跳動額頭浸出細密的汗珠,雙頰飛起一抹淡粉,他整個人似乎都沉浸在舞蹈中,眼神迷離而悠揚,襯的那張普通的臉,神秘又美麗起來。

臺下的看客漸漸止了聲,他們都被陳二狗這一舞驚豔到了,原本等着看好戲的人,此刻都看直了眼,誰也沒想到一個男人,竟能跳的這麽好看,就連站在人群後的何碾之都看入神了。

就連笑面虎都注視着臺上不說話,只有魏争,黑透了一張臉,眼神晦暗的看着臺上。

一曲舞畢,陳二狗不甚在意的撩了撩長發,随意的将那一頭青絲挽在腦後,從臺上躍了下來。

“我跳完了,你是不是可以放人了?”

笑面虎笑眯眯的拍了拍手,“卿本佳人,奈何是個男兒身。”

他站起來繼續道:“在下溫憲。”

陳二狗并沒有接他的話,只是繞過去将跪坐在地上的汪畏之扶起來。

手臂相觸時,陳二狗明顯感覺到汪畏之渾身一顫,他連忙将手從他手下抽開,偷瞄了一眼溫憲,自己站了起來。

陳二狗以為他是在怕那個笑面虎,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溫憲正笑着看着他們剛才手臂相觸的地方,雖是笑着,陳二狗卻不知為何,從哪笑容中窺見一絲涼意。

“溫公子可是說話不算話?”,陳二狗還想再去摻扶雙腿發抖的汪畏之,卻被他讓開,雙手尴尬的停在空中。

溫憲神情自若的回道:“自然算的,不過你到可以問問他,願不願意跟你走。”

陳二狗皺緊眉,他這麽說是什麽意思,從剛才來看,汪畏之明明是被這男人一直強迫着的。

陳二狗轉向汪畏之:“只要你願意跟我走,今天無論如何我都會帶你離開。”

汪畏之有些無措的看着衆人,他真的變了不少,原先那個歡脫有點包子臉的可愛少年,不知經歷了什麽,變成了這樣一個膽戰、謹慎又如履薄冰的青年。

“呵,你好大的口氣。”,汪畏之還沒說話,一直站在溫憲身後的魏争倒是開口了,他語氣不善,黑着一張臉,看着陳二狗的視線幽深。

兩人視線在空中相撞,陳二狗原本裝了一肚子的話,怎麽也沒想到會是在這樣的場景中相遇。

其實他很想念他,沒人知道他等了三年只等來一封喜帖時,有一瞬間,他甚至想過就這樣徹底消失吧,等他後悔時再也找不見自己,可他不甘心,他想問個清楚。

氣氛一時有點僵持,打破僵局的還是汪畏之,他拉了拉陳二狗的袖子,盡量避免與他過多接觸。

“謝謝你的好意,我不會跟你走的。”

“為什麽?”,陳二狗有些不可思議,他認為或許是汪畏之有什麽東西捏在那個男人手上,所以才不願意離開,可當他看到汪畏之看向溫憲的眼神時,又搖擺起來,那種眼神他在明白不過,曾經有個男人每時每刻也會用這個眼神注視着他。

溫憲滿意的勾起唇角,伸手把汪畏之拉過來:“如你所見。”

陳二狗突然覺得有些難堪,這算怎麽回事?自己愛的人親口說不認識自己,自己一心想幫助的人,根本不願離開,到頭來,倒是自己白忙活一場。

他難堪的轉身回去換回了自己的衣服,他在這裏多待一秒,就覺得自己更加可笑。

回去時才發現何碾之已經等在了酒樓門口,他手裏拿了包東西,提起來晃了晃:“知道你沒吃什麽,給你打包了一只燒雞,回去加加餐。”

陳二狗能感覺到,從剛才,一直有一股視線黏在自己背上,當他和何碾之說話時,那股視線似乎變的刺人起來,他回頭,魏争正站在酒樓人群中冷着臉注視他。

陳二狗這才驚覺,當初那個單純快樂,把所有情緒都寫在臉上的魏争不見了,眼前這個高大的男人,竟讓他完全看不透起來。

何府很大,有許多回廊蜿蜒曲折,如果對這裏不熟悉,很快就會讓人迷路,所以陳二狗一個人呆着時很少出門,他如今住在何碾之府上已經很打擾了,他不想在多添麻煩。

溫熱的霧氣缭繞,整個房間內彌漫着濃郁的香氣,畫着秀麗山水的屏風後,陳二狗斜靠在木桶邊,他搭在桶檐上的手臂,結着一粒粒水珠,雙眸緊閉似乎在思考着什麽。

突然,隔着屏風的大門被人從外推開,陳二狗并沒有睜眼:“棠香,我說了不需要人伺候。”

進來的人腳步很輕,他停頓了一下,随即繞過屏風到了陳二狗背後。

陳二狗皺眉,心道這棠香怎的不聽,正準備轉頭時,一雙手從後面伸了過來環住他,來人将臉埋進他頸窩內深深嗅了一口:“二狗哥,你怎麽來京城了?”

你看,魏争見到他說的第一句話不是“我好想你。”,也不是“你怎麽才來找我。”,而是:“你怎麽來了?”

陳二狗心中苦笑,明明有些事不需要戳穿就應該明白的。

他拍了拍魏争的手臂示意他放開,這才轉過身拿過一旁的衣服穿上:“今日在飄香居不是不認識我嗎,怎麽?現在舍得認識了?”

魏争臉上挂上一個笑容,直接避開這個話題,他像曾經常做的那樣,抓着陳二狗的手,只要委屈着撒撒嬌,他就會原諒他。

“你還好意思說,今天為了幫那個小王/八/蛋,你竟然在那麽多人面前跳舞。”,他有些酸溜溜的說。

哪知陳二狗卻不領情,從他手中将自己的手抽了出來,他看着魏争不冷不淡的道:“這裏是何府,你怎麽進來的大晚上來找我就是說這個?”

魏争看着陳二狗身上那層薄薄的衣衫,有些地方被還來不急擦拭的水珠浸濕,緊緊的貼在身上,透出若隐若現的肌膚,室內一股股彌散的香氣,瞬間像一股熱流沖擊進身體,在彙聚到下腹中。

那底下可是什麽也沒穿呀,這個認知讓魏争咽了口唾沫,眼神有些發直:“不是,我只是很想你,所以就溜進來了。”

他随口說着謊言,他來這裏其實只是為了确定,陳二狗進京的目的罷了。

亂花漸欲迷人眼,要知道在京城什麽樣的美女沒有,他早已不是青山鎮那個毛頭小子,兩年前他還十分依賴那個男人,看不見時就覺得抓心撓肝的想的厲害。

他也找過不少長相俊美的少年,可任那些少年如何撩撥,他就是提不起興致,甚至覺得惡心,他想,比起男人或許他更喜歡的是女人。

由儉入奢易,可由奢入簡難啊,他在京城呆了三年,吃着曾經在青山鎮從來吃不到的美味,享受着下人的服侍,被權利蒙了心的他已經不想在做回曾經那個一無所有的魏争。

如果他沒有來京城,或許他真的會一直陪在陳二狗身邊,可是,當他母親帶走他的時候,一切又都不一樣了。

只是,當陳二狗活生生站在他面前時,曾經那種悸動,像複活的細胞一樣,又回來了,面對着這具成熟男人的身體,他竟然有克制不住的沖動,天知道今日在飄香居戲臺上跳舞時,他有多想沖上去,将這個該死的男人按在地上狠狠!幹。他,讓下面的所有人都知道,他屬于自己。

他想有沒有一種兩全其美的方法呢,既可以讓他留在身邊,又可以以現在的生活方式繼續下去,可是想要繼續現在的生活,那就必須得娶寧遠将軍的獨女寧杏兒,因為,他必須鞏固自己的勢力,在權力的中心,落後的人,就會被無情的踢出局。

可他忘了,陳二狗向來是個敢愛敢恨的人,他不屑去破壞別人的幸福,眼裏也揉不得任何沙子,當然,他絕不會給魏争這個機會,就算他自己再難受,如果這個男人當真不愛了,他可以拍拍屁股從此消失。

魏争的話終于讓陳二狗有些動容,三年不見的人,此刻就活生生站在眼前,說着情話,誰不動容呢?

他臉色和緩了一些,問道:“可我聽說你要娶寧遠将軍的女兒。”,他在等一個解釋。

果然,魏争頓了頓才開口:“我娶他是迫于無奈。”

陳二狗臉色變的難看起來:“你若真不想娶,誰還能逼你娶她不成?”

“二狗,京城這個地方不是你想的那樣,很多時候都是身不由己,稍有不甚就會墜入萬丈深淵,你爬不起來時,誰都會上來踩你一腳。”

或許是看見陳二狗越來越難看的臉色,他又沉默了一會,保證道:“我答應你,我不會真的娶她,我會去退婚,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此話當真?”

魏争看他松了口,笑着反問道:“我什麽時候騙過你?”

曾經的魏争确實從來沒有騙過陳二狗,陳二狗本是個非常聰明的人,這麽拙劣的謊話怎麽會看不清,只是有時候被自己的期待渴望蒙蔽了雙眼,不願去揭開那層被掩蓋的真相,即騙了別人,也騙了自己,正應了那句話,當局者迷啊。

夜半,還亮若白晝的三皇子府上,一個笑眯眯的病弱美男子正坐在上首的椅子上,他腿上蓋了層厚厚的毯子,腳邊跪着個人。

汪畏之把側臉放在溫憲的腿上,被他用手一下一下的撫摸着,像是在摸着心愛的寵物。

他們前面目不斜視的跪了個人。

“查清楚了嗎?”

“查清了,這人名叫陳二狗,前不久才來的京城,原是青山鎮人,現居住在何府。”

“這個名字,真是俗啊。”,溫憲似乎被陳二狗的名字逗的發笑,“不過,又是從青山鎮來的,還攀上了何府?看來這位不單是認識我們的魏大人。”

他若有所思的挑了挑眉,碾了碾今日捏過陳二狗下巴的兩根手指,随後放在鼻下嗅了一下,香氣彌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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