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蔣西到家時，已經十一點了。
睡前躺在床上玩手機，和姚夜來發了幾條微信後，她按到了通話記錄裏。
蔣西把最上面那個號碼存進了通訊錄，名字只存了一個字：徐。
第二天去學校，蔣西在批改作業的時候，翻開徐小虎的作業本，裏面夾着兩張粉色鈔票。
蔣西趁辦公室其他同事沒注意，迅速把錢從作業本裏拿了出來，塞進包裏。
放學的時候，蔣西開車停在學校門口站在車邊等，徐小虎從車邊經過時，她叫住了他。
蔣西打開後車門，徐小虎很聽話地坐了進去。
車開離學校那條街時，蔣西才放緩車速，看着後視鏡問徐小虎：“是你哥哥讓你把錢夾到作業本裏的嗎？”
“嗯。”
“你把錢拿回去。”
徐小虎看了一眼座位旁邊的兩百塊錢，輕輕搖了一下頭，怕蔣西不高興馬上又把頭低得死死的。
蔣西從後視鏡裏看到了徐小虎的反應，沒有再說什麽，直接開車去了超市。
徐小虎沒怎麽逛過超市，他走到蔣西身旁，好奇地左看右看。
一個小孩坐在推車裏被他爸爸推着路過，徐小虎見了很羨慕，興奮勁減了一大半。
“你要坐嗎？”推着推車的蔣西停下來，手指着推車上拱小孩子坐的地方。
“不不……我不坐。”徐小虎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
“那你來推吧。”蔣西手放開推車，提着包往貨架間走。
徐小虎雙手放在推車的橫欄上，稍一用力，跟在蔣西身後。
奶粉、麥片這些瓶瓶罐罐堆了半車，還拿了些零食和一些日常用品，結賬的時候遠遠不止兩百塊。
從超市出來，蔣西一邊推着推車，一邊口頭上教徐小虎怎麽沖奶粉和麥片，想到他家沒有飲水機，又到一樓的國美電器買了個電熱水壺。
把東西全放進車後備箱，蔣西拿着電熱水壺說明書坐進駕駛室，給坐在後排的徐小虎重複了三遍如何使用。
“蔣老師，那些東西都是給我買的？”徐小虎因為剛剛幫忙提了東西用了力，臉紅紅的。
“嗯。”蔣西把說明書放在副駕駛位置上，系安全帶開車。
徐小虎說：“可是，我哥哥說了，不能随便拿別人的東西。”
“你哥哥要是問你，你就說不是你拿得，是我從貨架上拿下來的。”蔣西偷換概念。
“不是，不是說東西從哪裏拿得，而是……”
蔣西打斷他：“那你說，我是不是你的老師？”
“是的，你是我的老師。”
“對，我是你老師，不是什麽別人。”
徐小虎被蔣西繞了兩圈，雖然知道要那些東西很不對，但一時也找不到理由反駁了。
蔣西從後視鏡裏看他有點急，為了不讓他再啰嗦，就伸手打開了廣播，随意選了個頻道，往上加了些音量。
廣播裏播放着新聞，都是些發生在本地的大小事，蔣西聽到幾個熟悉的地名，比如上次車被搶的那個商場這兩天有打折活動。
下一個新聞是一起煤礦事故，今天上午10名工人在進行井下管道維修的過程中發生了火災。目前7人被救一路送到了市人民醫院，目前在井下被困得還有3名工人，救援工作還在進行當中。
蔣西是南方人，而姚夜來的家鄉是在大西北的一座城市，空氣很幹燥，礦藏很豐富，尤其是煤炭。
本市郊區有幾個小煤礦，周邊縣城開得都是大型煤礦。
“蔣老師，剛剛說得是煤礦叫什麽名字？”徐小虎撲上前來緊張地問。
蔣西在腦海裏回憶了一下，不确定地說：“好像叫什麽山吧。”
“是不是慶山煤礦？是不是？”徐小虎急地快哭出來了。
“好像……怎麽了？”蔣西沒有給他明确答複。
徐小虎眼淚一下就流了出來，大聲說：“我哥哥在慶山煤礦，我哥哥是不是出事了，蔣老師我哥哥是不是出事了？”
蔣西心裏一沉，用一只手握着方向盤，另一只手把手提包從副駕駛位置上拿過來，找出手機撥他的號碼。
關機。
“蔣老師，井下發生火災了是不是？我哥哥他有沒有被救出來？我哥哥……”
“系安全帶坐好！”蔣西把包和手機扔回副駕駛位置上，冷聲打斷徐小虎的哭訴。
徐小虎坐回位置上，手抖着笨拙地系好了安全帶。
蔣西這才放心，腳踩着油門加速，說：“我們去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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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人民醫院人很多，車也很多。
可能是因為急事要忙，蔣西車停地很順，牽着哭紅了雙眼的徐小虎沖進急診樓。
導醫臺前擠滿了想要挖新聞的記者，保安護着那些護士。
蔣西根本擠不進去，她牽着徐小虎跑到了二樓。
蔣西剛開始攔住兩位護士都沒問出真實情況，只得知是慶山煤礦發生事故了。
而發生礦難後工人的健康狀況沒經過上面領導同意，是不能随便說得。
蔣西只好說她是發生事故的工人家屬，加上徐小虎哭成了淚人，才被告知7名工人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
蔣西問了病房門牌號，護士只說了樓層，蔣西謝過護士就牽着徐小虎去坐電梯。
徐小虎還在一抽一抽地哭，蔣西蹲下去，用衣袖輕輕擦掉他臉上的淚珠。
“蔣老師……”徐小虎臉上的淚水卻是越流越多。
“沒事的，你哥哥會沒事的，剛剛護士都說脫離危險了。”
“大伯大伯母死了，爸爸媽媽死了，哥哥……哥哥會不會還被困在井下的？”
“不會的，你哥哥在病房裏，我們等下就可以見到他了。”
說着電梯門就開了，蔣西站起來轉身看着顯示屏上的數字是護士說得樓層，就牽着徐小虎出了電梯。
蔣西在護士站自報家門，報了徐巍的名字。
護士說了徐巍的病房號是8013，蔣西誠心地說了一聲謝謝，牽着徐小虎往病房位置走。
幸好，被救出來了。
蔣西走到8011病房門口時，腳步突然加快，半拖着徐小虎走到了8013病房門口。
“哥！”徐小虎松開蔣西的手就跑了進去，在靠門邊的床尾停下來，趴在躺在床上的徐巍腿上哭。
這間病房有四個床位，病床旁都坐着一兩個人，可能是家屬。
徐巍病床旁，也坐着一個女人，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家屬。
“嗚嗚嗚……我以為再也見不到哥哥了……嗚嗚嗚……”虎子肝腸寸斷的哭聲回蕩在病房內。
徐巍一臉驚訝，右手打着石膏不方便，就用左手把趴在他腿上的徐小虎扶起來。
徐巍問他：“你怎麽來了？誰帶你來得？”
“我。”蔣西走進去站在徐巍的床尾看着他。
她站着，他躺着，加上高跟鞋的高度，她是俯視着他。
“蔣……”
蔣西打斷了徐巍：“你出事了這麽大的事，為什麽瞞着？”
徐巍被她問得一愣，轉而想到是指他瞞着虎子，于是順口接話：“沒有瞞着，還沒來得及說。”
徐巍是打算瞞着的，他原本就是幾天才回一次家。
“是嗎。”蔣西用得肯定的語氣。
“蔣老師，等我哥哥傷好了之後再兇他吧，他現在受傷了。”徐小虎抽着鼻涕，小聲求。
“好。”蔣西說着笑了一下，臉上的表情柔和了許多。
原來是老師啊，病房裏的其他人知道了蔣西的身份。
“蔣老師，來坐來坐。”一直坐在椅子上的女人站了起來，熱情地讓座。
“不用了，謝謝。”蔣西依然筆直地站着，女人有點尴尬。
徐小虎伸手拍了拍床尾白色的床單：“蔣老師你坐這，這裏不髒。”
蔣西今天穿了一條白褲子，那個女人站起來後，椅子上有灰，徐小虎也看到了。
徐小虎這麽一說，女人更尴尬了。
從礦上到醫院，沒有時間換衣服，椅子和腳下都是灰。
穿高跟鞋逛超市原本就累了，蔣西依言就挨着床尾坐了下來，她的褲子比床單還要白。
徐巍蓋在被子下的腳就挨着她的屁股，大腳趾還微微抵在她的屁股上，他動了一下腳趾，馬上立起了膝蓋。
蔣西只覺得屁股被撓了一下，狐疑地側頭看了一眼屁股後面，順着往上看，就是被子裏他立起來
的小腿和膝蓋。
其他病人家屬商量着去吃飯，晚上領導還要來，受傷的工人還等着補助安置。
徐巍說：“楊梅，你也去吃點東西吧。今天太晚了估計沒有回去的車了，就在醫院附近找家旅館住下，錢都算我的。”
楊梅說：“我沒有準備回去，你手受傷了晚上不方便，吃了東西後我再來照顧你。”
“梅子，這麽給徐巍省錢啊。”有人調侃。
蔣西先打量了幾眼楊梅，才把視線移到徐巍身上。
徐小虎拉了拉蔣西的手，說：“蔣老師，我能把奶粉沖給哥哥喝嗎？哥哥也需要營養。”
蔣西說：“不能……”
徐小虎眼神黯了。
“那罐奶粉是小孩子喝得，其他的東西你哥哥可以吃，我去拿。”蔣西從床上起來，徑直出了病房。
當蔣西左手提着超市購物袋，右手提着的袋子放着三碗粥回到病房時，人都走了，當然那個楊梅也走了。
蔣西把袋子放在床頭櫃上，從袋子裏拿了一碗粥放在挨着床這邊的床頭櫃上，徐巍沒有伸手拿着碗裏的勺子吃。
徐小虎已經捧着一盒粥熱呼呼地邊吹邊吃了起來。
蔣西說：“徐巍，我沒有往粥裏下毒。”
徐巍：“……”
徐小虎放下勺子，小眼神在兩人之間來回看。
蔣西說：“你戒心可不可以不要那麽重？吃個粥而已。”
徐巍說：“我……”
蔣西等了一會兒他也沒有往下說，于是問：“你怎麽不說完？”
徐巍說：“以為你又要打斷我的話，就等着先讓你打斷，我再說。”
蔣西：“……”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幾個說，這接不接地氣？╰_╯
